那个叫穆恩的男人飞快地开着车子。他一边盯着前面的路,一边套杜纳的话。“为什么急急忙忙骑着那匹老马去鞋店?”就在杜纳绞尽脑汁想找一个合理的答案时,路易又转过头盯着他。
“啊!我……我是来取剪刀手先生忘拿的东西的。”杜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撒谎!”穆恩怒吼道,“没关系!等我们回采石场,就会知道真相。”
黑色轿车颠簸着向采石场开去,杜纳这时跟所有同龄的男孩一样,心里十分害怕。他很后悔,去鞋匠店之前,怎么不先去找哈利先生呢?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人命更宝贵的东西了,他怕自己这样会害死剪刀手先生,或许自己也跑不掉。他现在明白了,穆恩和路易是两个亡命徒,他们为达到目的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穆恩和路易没再把注意力放在杜纳身上。终于找到那个马勒了,他们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杜纳也很高兴,这两人终于不盯着他了。在他们离开鞋匠店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不过这两个混蛋却没看到。刚刚他怕他们盯着自己,会发现他眼睛里透出的得意之色。当时他看到路上有个人盯着这辆黑色的轿车看,然后认出了这辆车,就激动地往艾德·哈利家跑去了。只要哈利看到筋疲力尽浑身是汗的老刀锋,他就应该知道出状况了。
杜纳注意到虽然穆恩时不时地往后视镜里看后面的情况,但这两人似乎一点也不怕有人追他们。不过当穆恩看到前面半英里处出现一辆堆满干草的马车时,他的好脾气一下子消失了。他没有减速,只是不停地按喇叭。但是那车夫站在草堆顶上,要么是聋了,要么就是根本没留意到后面的喇叭声。他没回头,仍然驾着车子慢悠悠地走在狭窄马路的中央。穆恩减慢车速,让车子慢慢往前挪,一只手就一直摁在喇叭上。可是马车还是堵在路中间,穆恩失去了耐心,开始怒吼起来。车子根本绕不过去,因为前面的路变得更窄了,两边都往里缩了三英尺。
两三分钟后,杜纳看到穆恩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伸进衣服口袋里。他从中掏出一把蓝色枪管的半自动手枪,咆哮道:“我要教训教训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挡别人的路。”他不顾路易的反对,左手举起枪,伸到车窗外,对着车夫准备开枪。杜纳看着这一切,心里怕得要命。
穆恩扣动扳机,接着是两声恐怖的枪响,坐在草堆上的车夫虽然没被打中,却也吓得立马回头。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车夫吓得张着嘴巴,满脸惊恐。然后他腿一软,倒进草堆里,不见了踪影,好像被子弹打中了一般。过了不久,马拉着车子向右转了一下,前面的路顿时宽敞了许多,轿车可以开过去了。穆恩加速开过马车的时候,杜纳转过头,想看看那车夫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他只能看见草堆上露出的帽尖。就在杜纳失望地要回头时,他瞥见车夫抬起头,对着汽车挥了挥拳头。
“你想让附近所有的农夫都拿猎枪来追我们?”路易对穆恩抱怨道。
“我才不担心他们呢。”穆恩怒吼,“一解决剪刀那个老家伙和后面坐着的小家伙,我们就按计划逃走。”
黑色轿车飞快地绕过渡口镇,翻过几座小山,来到采石场山山脚的小木桥附近。过了桥之后,穆恩松开油门,车子放慢了速度。
到了采石场山山脚,穆恩把车停下来,路易急匆匆地下了车,把通向野地的一扇门的三根门闩拉下来。虽然前面没有路,但是穆恩猛踩油门,沿着河开进野地。等穆恩把车子停下来,路易又把门闩插上。
坐在颠簸的车中,杜纳明白过来,想通了自己为什么能提前到克利夫顿镇。他一直不知道这两人把车子藏在哪儿,去采石场的路杂草丛生,而且很窄,汽车上不去。原来他们找到了另一条通往采石场的路。不过要从这片坑坑洼洼的野地绕过山脚,他们得开得很慢,所以尽管穆恩开车的时候根本不考虑会不会刮伤车子,他们还是花了很长时间。
就在他们快要到赫林河河岸的时候,穆恩把车开进了一丛茂密的树丛中,这个位置很隐蔽,从外面很难发现。穆恩下了车子,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用这个地方了。”他打开后门,对杜纳吼道:“出来,臭小子!”杜纳动作有些慢,一下惹恼了穆恩,他在杜纳头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听着,”穆恩对路易说,“我带这小东西去矿洞口,你去检查一下划艇。用不了一小时,我们就划着它去河对岸。”他退到树丛中,从树的缝隙往对岸的一家农庄看。
“那个农夫的车还在等我们呢。”穆恩奸笑着说,“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就能到西伦敦,明天早上到纽约。然后……”他抓起副驾驶座上老刀锋的马勒,两眼闪着金光,满意地说:“兑出现金,找个医生把脸整一整,再逃到西海岸去。你觉得怎么样,臭小子?”他对杜纳说,又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如果车子里没有钥匙怎么办?”路易看着对岸问。
“那边肯定有人。”穆恩邪恶地说,“如果有人碍事,我就把他们打成马蜂窝。”
尽管杜纳被打得晕头晕脑,耳朵嗡嗡直响,但还是看到了路易眼中露出的恐惧。他大概是怕自己被利用完了之后,穆恩也会毫不犹豫地喂他几颗枪子吧。
“去,检查船去。”穆恩又对路易吼道。路易转身跑去河边的时候,没有看到穆恩嘴角边露出的残忍的奸笑。
乌云从东南角迅速蔓延开来,远处传来闷闷的雷声,一下子转移了穆恩的注意力。阵阵狂风掠过湍急的水面,又扫过他们周围的灌木和大树。
“进去!”穆恩对杜纳吼着,一把扭过他的身子,将他推进前面杂树丛生的灌木中。杜纳被穆恩推着往山上走,他的手和脸都被荆棘刺得生疼。头顶上,一道惨白的闪电把乌云划开,大雨倾盆而下,狂风扫过,发出阵阵哀号。雨很大,天又黑,杜纳在灌木丛中只能看见面前几英尺的地方。他累得气喘吁吁,那个穆恩还在后面不停地推他,嫌他走得慢。就在离隧道口二十英尺的地方,穆恩一把抓住杜纳的脖子,把他拖进了隧道。幸好穆恩拖的时候走在前面,不然杜纳肯定要被荆棘划得破相。
在隧道口,穆恩猛地推了杜纳一把,他一下撞到一根柱子,扑通一下摔到了地上。他闭上眼睛,真希望自己能一下回到伊登伯勒,坐在安妮姑妈舒适的厨房里,跟强普愉快地玩耍。他想到琼和巴迪,不知道他们怎样了。又想起可怜的剪刀手先生,感觉十分难受。他睁开眼睛,看见穆恩站在隧道口,盯着瓢泼大雨看。眼睛渐渐适应周围的昏暗,他看到隧道口和里面都堆着木头和柱子。他记得剪刀手先生隐约说过采石场山后面有一个铁矿。
过了一会儿,路易浑身湿透,嘟嘟囔囔地跑了过来,对穆恩说:“幸好及时赶到船边。风很大,刮得它直往石头上撞。我把船拖到岸上了。如果雨这么一直下,我们过不了河啊。”
“就是游也要游过去。”穆恩厉声说,“进去,你带路。”他抓着杜纳的领子,把他拉起来。“你得注意路易脚落在什么地方,不然会掉到机井里。这些机井可有八十英尺深,里面都是水。”
杜纳没作声,他冷得牙齿直打战,根本说不出话。他低头看着路易的脚,跟着他往矿洞里走。路易拿了一支手电筒走在最前面。杜纳全身也湿透了,矿洞里又潮又冷,他冷得浑身直打哆嗦。
他们一直往里走,跟着路易弯下腰,躲过头顶上用来支撑矿洞的木头。洞里面很安静,杜纳能听到两旁有水滴落的声音。有一次,杜纳差点一脚踩空掉到旁边深不可测的机井里去。他胆战心惊地绕过机井,腿软得都迈不开步子。穆恩戳着他的背说:“你和剪刀手先生,就要死在这些机井里了,赶快适应适应。”
杜纳转过头,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穆恩。他想说话,但是嘴唇抖得太厉害,根本说不出来。他想求穆恩放过剪刀手先生,他是老人,而且琼需要他。但是从穆恩手电筒昏暗的光里,杜纳看到他那邪恶的表情,又听到他野蛮的吼叫,杜纳知道求他是没用的,穆恩不会同情任何人。
他回过头,又继续盯着路易的脚,跟着往前走。穆恩的残忍让他怒火中烧,也让他鼓起了勇气,决定即便是拼了命也要阻止穆恩,不让他实现计划。虽然杜纳还不知道怎么做,但是他知道自己有胆量试一试。
他又想到那两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他把它塞进了琼的鞋子里,那鞋子还在克利夫顿镇迈克·汤姆伯尼的店里呢。穆恩要找到它们,几乎不可能。杜纳身上很疼,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是想到这一点,他心里乐开了花,差点笑出声来。
“当心头,小子。”路易弯下腰说着,向右转了个弯,然后就不见了。
“走,跟着他!”穆恩喊道,“走!”
杜纳犹豫地往前走了一步,看见路易正穿过一条低矮的通道。通道在岩石中间,很窄,只有两英尺半宽。他走了进去,跟着路易向前走了大约五十英尺。走出通道后,杜纳发现他们进了一个地下洞穴,里面石头上有很多天然的裂口,通向不同的方向。
路易穿过左边的一个,杜纳慢了几步跟在后面。他们又进了一个更大的洞,这个洞连着好几条通道,有好几个出口。
路易停下来,划了一根火柴,点着放在石头上的灯笼。这就是他们的老巢了,杜纳想着抬起头,看到头顶的裂缝中透下来一丝亮光,这应该是之前穆恩和路易威胁剪刀手先生的地方。他赶紧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剪刀手先生,只看到篝火烧尽留下的灰烬、一口用来煮咖啡的旧平底锅、纸、没吃完的食物,还有一件旧外套。剪刀手先生不见了!
穆恩进洞后没一会儿,开始生气地吼起来。穆恩捡起几段绳子,盯着它们,一把扔到地上,愤怒地叫着:“那个老家伙是怎么解开这些结的?”他想不通。
“也许他喊救命,有人听到了,然后一路找到了他。”路易也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别傻了!”穆恩喊道,“他们在路上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声,没有人会来这个废弃的地方。”
“如果他逃走了,警察会来追捕我们的。”路易紧张地说。
“我们有退路可以走。胆子这么小,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影子吓死。”
“我没在开玩笑,穆恩。我们得走了。”路易哀求说。
“听着,胆小鬼,”穆恩坐到一块石头上,把老刀锋的马勒拿出来说,“我在里面待了五年多。上个星期一直被警察追着跑,他们一见我们就开枪,我们只好东躲西藏。现在,在跑路之前,我要让自己高兴一下。”他掏出手枪,补上两颗子弹,把枪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说:“你最好检查一下手枪。”
路易从肩套里拿出手枪,检查了弹夹,然后拿着枪站在那里,看着穆恩用手摩挲着马勒上的眼罩。
虽然洞里的光线不好,但是杜纳能看到穆恩在摩挲眼罩的时候,苍白的脸突然一紧,眼睛一眯,然后他一边发疯似的骂着,一边掏出弹簧刀,按下按钮,打开长长的刀刃。他颤抖着手,把刀尖插进眼罩的两片皮革,要划开缝线。
锋利的刀锋像切黄油一样,很轻松就把眼罩划成了两半。穆恩深吸了一口气,发出的声音很尖,十分刺耳。他抓起两片皮革,一把扯开,里面空空如也,他愣愣地盯着看了很长时间。之后,他又撕开另一只眼罩,里面也是空的。他把眼罩抓在手里又仔细捏了一圈,不敢相信里面的东西真的没了。
他看着两只手,发现上面沾了胶水,眼里顿时闪出一道亮光。他抬起头,看向杜纳。
然后他猛地冲向杜纳,张开双手,眼里露着凶光,好像要把杜纳掐死。
不过就在他快抓住杜纳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杜纳身后迎面飞来,这东西像破城槌一样又硬又直,恰好打在他那张愤怒的脸上。
那是麦金蒂的左手,像火车头一样冲过来挡住了穆恩。麦金蒂右手举着一支重型自动手枪,手枪在昏暗的洞里闪着危险的光。他身后站着另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把自动手枪。索克·弗隆和剪刀手先生就站在那名警察后面。
“等等,穆恩,”麦金蒂说,“为什么不找一个体形跟你差不多的打?就只会欺负老人和小孩。”穆恩站在那里,盯着麦金蒂,像是在过去的五年里还没看够警察和狱警一般。
“把手举起来。”麦金蒂边掏出手铐边大声喊道。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后来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路易愣愣地站在那里,盯着麦金蒂,手里的枪也垂了下来。
剪刀手先生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绕到警察前面,几乎是对路易怒吼着说:“虽然你还拿着枪,但是我要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绑住我,打我。”他用尽全力甩了一巴掌,正好扇在路易的鼻子上,“还敢不敢?”
路易扔下枪,捂着鼻子,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看起来像是在哭一般。他往后退着,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倒在石头上,他就摊开四肢向后爬。他那狼狈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逃犯,倒像是个小丑。
麦金蒂、索克和另一个警察看了都大笑起来。这时穆恩快速转过身,跨了两步,就消失在通向矿洞的一条通道中。
麦金蒂和另一个警察立刻追了过去。不久就传来枪声,地下洞穴空间有限,把枪声放得很大,感觉就像是谁开了重型火炮一般。接着又来了两声枪响,然后是一片寂静。
索克·弗隆咕哝着弯下腰,捡起路易掉在地上的手枪,递给剪刀手先生。然后他又捡起穆恩放在石头上的那把,自己揣着。
“你知道吗,如果我是你,被他们绑起来,还挨打,那等我找到机会,我就把他们打成马蜂窝。”索克指着缩在那里的路易,对剪刀手先生使了使眼色说。
“嗯,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做,我有可能会这么办。”剪刀手先生说着,举起枪对着路易。看到路易嘴巴颤抖着不住地求饶,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尽管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还是停不下来。剪刀手先生笑着说:“哎呀,老天,原来他只是个爱哭鬼啊。”
“另一个可不是。”索克严肃地说,“他真的很危险。”他揽着杜纳的肩膀,问:“他们有没有伤着你,杜纳?”
“不严重。”杜纳偷偷笑着说,“我……我刚刚跟路易差不多,都要吓死了。穆恩打了我好几下,拖着我走过灌木丛,但是那都没什么。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会不会逃掉,如果是的话,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剪刀手先生和我的。他是主谋,为了达到目的,他可是会杀人的。他在河边有一艘船,他们要坐船到对面去。到了对面,他们还要从一家农场偷车子。”
“好了,不要担心,你现在就像只小心翼翼的红花鼠。”索克咧嘴笑着说,“我还记得那天我们一起往落基山镇走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你说红花鼠为了能从洞里逃出来,所以又挖了另一个洞口。我跟指挥行动的警督说过了,他们早有准备。有个警察经常在这一带打野鸡,对采石场旁边的老铁矿很熟。如果麦金蒂没有逮到穆恩,让他逃到矿洞口,他到那儿也会大吃一惊的,因为有警察端着冲锋枪在等着呢。”
“哦!”杜纳长舒了一口气,“这下我就放心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可恶的人。”他抬起头,看着剪刀手先生红肿的脸,说:“他发现你逃走了,都气疯掉了!你是怎么逃掉的?”
“我在这里大声地喊啊!”剪刀手先生笑了一声说,“我敢说,只要仔细听,在里弗顿肯定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麦金蒂和我听到他喊‘沿着路,一直往下走’。”索克说,“他在那里不停地叫着,那声音像是汽笛风琴,传得很远。之前我们碰到琼和巴迪,巴迪说你跟着剪刀手先生和那两个逃犯进了采石场。麦金蒂用对讲机叫了后援,他们还让我们等后援到了再进采石场,但是我们听到剪刀手先生的喊声,就没等后援,直接进来找他了。就在穆恩带你来这里之前,后援来了,我们和另一个警察负责守这一头。”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杜纳好奇地问。索克回过头,指着一个方向说:“我们从那条通道进来的,它通向采石场那边的一个入口。剪刀手先生的声音传到地面上,告诉我们怎么进来。”
“哦!这个地方真恐怖。”杜纳说着,想尽快离开这里,从此再也不要进来。剪刀手先生捡起穆恩的刀,又看到老刀锋的马勒,也捡起来,盯着眼罩瞅了半天。
“到底……”他话没说完,被一阵模糊的说话声打断了,这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麦金蒂庞大的身躯出现在通往铁矿的通道口,身后是一脸坏样的穆恩,和另一个警察铐在一起。穆恩愤怒地看了一眼杜纳,那眼神跟毒蛇一样恶毒。他后面跟着警督、一名警司、一名警士,还有三名夹着冲锋枪的警员。
看到穆恩脸上恶毒的表情,警督平静地说:“我们走吧,等把这家伙重新关到监狱里,我才放心。把另一个也铐起来。”
没过几分钟,他们来到大路上,那里停着三辆白色的警车。穆恩还在不停挣扎,路易则温顺许多,他们被押着进了其中一辆车的后座。他们俩中间坐了一名警察,两只手分别和这两个逃犯铐在一起。前排还坐着两个警察,手里都举着冲锋枪,对着他们俩。
狂风暴雨已经过去,太阳从头顶上白色的云层中露出笑脸。索克、剪刀手先生、斯卡通警督、麦金蒂、杜纳以及其他警察走到剪刀手先生的马车旁,索克说:“警督,能不能找个人去山顶上,通知巴迪和琼?现在安全了,他们可以下来了。”
斯卡通警督还没说话,巴迪就从马车后面探出他红色的脑袋,说:“我们在这儿!”
“我好像说过让你待在山顶上的吧!”索克严厉地说。
“哎呀!”巴迪装无辜地说,“我们要躲雨嘛!”
“还有,不会错过帮忙的机会,是吧?”剪刀手先生笑了一声说。他伸出手,把琼揽到面前安慰她。琼从马车后走出来的时候,眼里满是泪水。剪刀手先生在她耳边低声说:“好了好了,危险都过去了,宝贝。”
斯卡通警督掏出本子和笔说:“谁能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你们所有人稍后都必须来里弗顿做笔录,但是我现在要了解大概的经过。”
“杜纳会跟你说的。”索克·弗隆肯定地说,“我们当中他最敏锐,能发现最细小的线索,知道怎么应付。你这呆瓜也比不上他。”他看着麦金蒂说。
“一个想要当优秀记者的人,”麦金蒂咧嘴笑道,“也不怎么样嘛。”
“哼!”索克很不屑,他对杜纳说,“你来讲!”
“我……我要从头讲吗?”这么多人看着,杜纳有些不好意思。
“讲些有用的,让他们学学。”索克说。
“好吧。”杜纳深吸了一口气,“一开始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几个小时之前,我跟着剪刀手先生和那两个逃犯一起走进采石场,听到他们威胁剪刀手先生,我才完全明白过来。我……”
“他们是怎么抓住你的,杜纳?”麦金蒂问。
“嘘!不要插嘴,麦金蒂。让他自己说。警督想要学些东西呢。”索克说。其他几个警员在一边偷偷笑起来,警督瞪了他们一眼,示意杜纳继续。
“嗯,”杜纳继续说,“我在五里桥镇附近准备搭便车的时候,就看到过他们俩。他们没有注意到我,还差点把我撞倒。那天晚上,我在山顶山庄碰到了巴迪。山顶山庄跟迪恩磨坊隔着一座山,是巴迪奶奶的房子。我们在谷仓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在山庄门口看到了一些车轮印。巴迪跟我说,他奶奶希尔太太生前从来没坐过汽车。他说她原来有很多马车和马。”
“哎呀!那些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巴迪不耐烦地咕哝着。琼盯着杜纳,那眼神就跟巴迪第一次看到她时流露的一样,充满了惊奇。
“那天早上,我们碰到了剪刀手先生。他给我们早餐吃……”杜纳突然停下来咽了一下口水,那天的早餐太好吃了,他顿时觉得肚子很饿,“后来他跟我们说,我们可以跟他们一起到法姆侯姆,一路上可以帮他磨东西。那天晚上我们就跟他一起扎营,睡觉之前,他跟我们说希尔太太死了之后,山顶山庄举行拍卖会,马车和老刀锋的马具都是从拍卖会上买的。他还说有人偷过山顶山庄的东西。希尔太太的车夫和厨子有一天晚上偷偷进了她的卧室,趁她睡觉的时候把她的东西偷了。后来这些盗贼被抓住了,进了监狱。就在我们准备睡觉的时候,我听到好像有人从灌木中跑过,剪刀手先生觉得是牛在跑。”说到这儿,杜纳和巴迪都偷偷笑了起来,剪刀手先生虽然满脸都是疑惑,但是也跟着笑了一声。
“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和巴迪在泉水边洗脸的时候,我看到两种不同的脚印。从脚印上看,他们似乎在逃跑。我指给剪刀手先生看,但是他觉得没什么。还让我不要说,怕吓着琼。
“就在那天中午,剪刀手先生和巴迪去克利夫顿镇收要磨的东西,琼把鞋子送到迈克·汤姆伯尼的店里去修,我负责照看马车和老刀锋。那两个人,”杜纳指着穆恩和路易坐的警车说,“来了,把马车翻得一团糟。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掀开了,似乎在找什么。后来我看到他们的脚印,感觉跟早上在泉水边看到的很像。虽然不太肯定,但是我觉得他们车子的轮胎印和那天早上在山顶山庄看到的差不多。”
“你有没有跟剪刀手先生说你的发现?”斯卡通警督问道,听起来有些威严。
“有啊!”杜纳看着剪刀手先生受伤的脸,心里有些难过,“但是……”
“他也跟我说了。”索克·弗隆咕哝着说,“来吧,都笑我吧。”斯卡通警督嘴边露出一丝笑意。“上一次我也从杜纳那里学了一课。我本来应该多留意的。继续,杜纳。你下面说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可是我怎么就没把所有的事情都连起来呢?”
杜纳笑了,不过他可不想大家都觉得弗隆先生又懒又笨。
“哦!我忘记说了。弗隆先生那天早上送我上火车回汤普逊维的时候,我听到我的一个好朋友,弗隆先生报社的一个小工,他说总编要弗隆先生报道一个有关两名逃犯的案子。弗隆先生和炮……嗯,麦金蒂先生,昨天碰到了我们。弗隆先生说警察认为那两人可能逃到这个地方来了,但是弗隆先生不这么认为。”
“瞧,谁是笨蛋?”麦金蒂讽刺地说。
“不过那时我就几乎确定了。”杜纳说。
“确定什么?”斯卡通警督问。
“那两个逃犯就是在山顶山庄抢劫希尔太太的人啊。”杜纳很惊讶,这些人怎么听到现在还没想到这一点。
“哦……哦……”索克拍了一下脑门,说,“我根本没想过这两个逃犯到底是谁。”
“我知道,”斯卡通警督平静地说,“但是我不用像杜纳那样,要经历这么多事情才了解。他们发电报给我,我就知道了。不过杜纳,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因为那两个人在翻剪刀手先生的马车时,就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杜纳向大家解释道,“那我就知道了,他们要找的东西,肯定在剪刀手先生从山顶山庄拍卖会上买来的东西之中。”
“哦,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精彩的推理!”剪刀手先生激动地说,琼也很钦佩地看着杜纳。
“今天上午那两个人绑架了剪刀手先生,我跟着他们到了采石场,然后听到他们威胁剪刀手先生,要他说出老刀锋的马勒的下落。这个马勒是在山顶山庄买的。”
“那你又做了什么?”斯卡通警督低声问。
“我知道我一个人帮不了剪刀手先生。”杜纳有些内疚,“我就跑回来,把马车从老刀锋身上卸下来,骑着它跑到克利夫顿镇,赶在那两个人之前在汤姆伯尼先生的店里拿到了马勒。剪刀手先生把它放在那里让汤姆伯尼修一下。剪刀手先生不知道眼罩里有东西,不然他不会跟他们说马勒在哪里的。”
“你在他们之前赶到的?”索克平静地问。
“是的。我先到那里,找到了马勒。汤姆伯尼先生不在店里。我仔细地看了马勒,发现眼罩的缝线被人拆过,又缝起来了。我就把它们划开,看到他们要找的东西。在那两个人到之前,我又用胶水把眼罩粘了起来。我本来打算去治安官哈利那里报案的,但是被那两个人逮住,塞进车子里了。”杜纳一想到穆恩拿着马勒从店里出来那副得意扬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找到马勒,押着我一起回到采石场的那个洞里。直到回到洞里,他们才想起来打开眼罩。然后麦金蒂先生和你们就一起出现了。”
“那你在眼罩里发现了什么?”斯卡通警督问,其他人都竖起耳朵等杜纳回答。
杜纳咽了一下口水说:“我能跟弗隆先生单独说几句吗?”
“当然可以!”索克说着,把杜纳从沉默的人群中拉开,揽着他走到马路对面,不让其他人听到他们的悄悄话。
杜纳很认真地跟索克说了三四分钟,像是在恳求着什么。等他说完,索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最后索克用力点点头,说:“好吧,就依你吧。你就想害我进监狱。去跟他们说。”
他们穿过马路走回来,索克笑着对斯卡通警督说:“我的委托人想等会儿再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他想问能不能请麦金蒂带他、他的狗强普、剪刀手先生、琼、巴迪以及我去克利夫顿镇,去看看老刀锋,然后把他带回伊登伯勒的家里,就在里弗顿附近。今天晚上我打电话到你家或者警察局,跟你说眼罩里是什么。如果一切顺利,明天就把眼罩里的东西带到里弗顿,交给你保管。嘿,兄弟,我们刚刚说的你们都没听到吧?”
斯卡通警督平视着索克,仔细打量了几分钟,说:“按道理不应该让你们走的,不过我批准你们先走。出了事情你负全责,索克。”
“十分荣幸!”索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