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算是基本解释清楚了吧。
基本?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利用磁铁来对抗和平警察。
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说法,作为解释还完全不够。但被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或许确实是这样的。
光是叙述了一下爷爷和爸爸的死,然后是妻子的死和鸥外君的死,外人或许还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会成为“久慈羊介勇闯和平警察大楼”的理由。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事,所以没有考虑到还要解释细节吧。
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比较好呢?武器吗?
回过神来时我正在重复自问自答。当然,一开始,我也不可能想到磁铁能成为武器。
在鸥外君的包里,有高尔夫球大小的球形磁铁,以及比之大一圈的球形磁铁各一打。每一只都装在像是潜水服布料做成的袋子里,让人联想到被包在塑料纸里的羊羹。
我想过特意这么独立包装是不是因为很高级,为防止沾上指纹,或者是手指直接碰到会沾上油脂导致磁性减弱之类的理由。但似乎并不是。
当亲眼看到把球拿出来的瞬间,剪刀就飞到球形磁体上的这一幕后,我明白了,这么做是为了削弱磁力。但即使放在袋子里,这些球体还是会互相吸引,我想磁力并没有完全被隔绝,只不过减小了很多。
此外,包里还有鸥外君的卡包。厚度与材料都和普通的卡包不一样,我可以想到这也是为了隔绝磁性。卡包里除了市营公交车的乘车卡、学生证、电子钱包卡以外,我留意到还有仙台车站投币式寄物柜的收据,日期就在昨天,付款方式是电子钱包卡。
我在想会不会寄物柜里存了东西,于是出发去了仙台车站。用电子钱包卡开锁后,看到里面是一只和双肩包同品牌的波士顿包。我把包拉出寄物柜,包很重,打开拉链后发现里面果然是一些独立包装的磁铁,高尔夫球大小的和拳头大小的各占一半,此外还有三根长度约为五十厘米的筒状物。
我把包搭在肩上,决定骑轻型摩托车从仙台站去青叶山。
为什么?
为了还磁铁。
我想是不是应该把磁铁还回鸥外君所属的工学部研究室。因为就当时的状况来看,鸥外君可能正要把磁铁卖给中介。说不定是瞒着教授借来的研究素材,如果是这样,我觉得必须还回去。
然而,轻型摩托车在车道的转弯处翻倒了,成了整件事名副其实的转折点。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受到斜挂在肩上的波士顿包里永久磁铁的影响,而导致重心偏移。
我骑着摩托车穿过横跨广濑川的大桥,接着行驶在河堤边的窄道上。当我感到不对劲时,摩托车已经往右偏移。我不明所以地刹了车,但已经迟了。迟来的刹车作用力过猛,又因为轻型摩托车的轮胎很细,抓不住路面,于是摩托车当即打滑翻倒。急于闪躲的我身体撞上地面,滚了几圈。
庆幸的是当时几乎没有车经过,不幸的是当时有车停在路边。我的轻型摩托车滑行着,眼看着就要擦上那辆车的保险杆了。别撞!我在心中默念。
没有声音,或许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免了冲撞吧,我松了口气,站起身。摩托车的引擎还在转动,消声器正咕咚咕咚地冒着烟。我正要走回到摩托车旁时,那辆车的车门开了,走下来一个身材结实的男人。
“喂,你要怎么赔。”
他瞪着我,是个年轻人,眉头却紧紧地皱起。
“不好意思。我摔倒了……”我老实地道歉。怎么想都是我不对。我的身体因为摔倒的冲击而发抖,脚步蹒跚地走近他的车。我想看一看有没有撞到,如果撞到了就确认一下车辆的损伤程度。
心里的一角还在惋惜自己错失了良机,要是索性在这里撞破头,就此终结人生或许也不错。这样一来,失去茜以后的孤寂,对未来死亡的恐惧就都能一并解决掉了。真是失策。
我蹲下来,正要查看对方车子的保险杠有没有擦伤的时候腰部却被踢了一下。由于这一脚踹得有些重,我便又一次倒在路上。回头一看,只见男车主一脸不悦地说:“你是不信任我所以要检查痕迹吗?”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站起身,“就算是叫警察来处理,也要——”
“不用叫什么警察。就现在赔。把卡拿出来。”
我一下子不明白卡是指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卡片或手牌。过了一会儿我才想到他说的是信用卡或现金卡。
偏偏遇到了一个麻烦的对手。我感到消沉,同时也生出爱怎样就怎样的想法。男人那自以为是的语气让我很火大,而且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路边那根一米多长的塑料管也推了我一把,我捡起塑料管,摆出剑道的姿势。
“你在想什么呢?你撞了人还要吵架吗?”
我大概是自暴自弃了吧。又或许是觉得总被常规行为限制很麻烦,想要发泄一下吧。茜的死、鸥外君的死,让我愈发感到“无所谓”。
“你的态度太差,让我不爽了。”我嘟囔着,目测和男人之间的距离。
我以为男人会对手持武器的我稍许感到些害怕,没想到他反而拿出一把似乎是军刀一样的刀具。
看到那刀刃的长度,我心生怯意,有那么一瞬几乎就要退下,但我问自己:“这又如何?”
谁都会死。即使认真努力地活得久一些,也不见得会死得安详。既然不知道会死在哪里,那么在这里死也无所谓。
先动手的是那个男人。我以为他要抽回刀具,他却迅速地往前一伸。我一个横移避开,却看到刀刃上附着着干涸的血迹。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曾用这把刀捅过人。比起恐惧,这倒反而让我下定了决心。
我瞄准男人的手,以剑道小手的要诀挥起塑料管。击中了。但他的手里依旧握着刀。
我被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同时塑料管飞出,滚了很远。果然,塑料管太轻了。
“我要杀了你!”男人说着把刀举在身前向我靠近。
这时我正坐在地上,手边是那只包。那只堪称鸥外君的遗物、从投币式寄物柜里取出的包。是在轻型摩托车翻倒时飞落的吧。拉链已坏,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我没有想太多,就把手伸进包里取出磁球。我并没有刻意解开包装,倒更像是因为握得太用力,使得袋子自然而然地脱落了——我把里面的球掷向他。
球击中了男人的膝盖。因为球有一定的重量,男人发出猛兽咆哮般的呻吟屈膝跪下。我趁隙起身,重新捡起塑料管。当我挥起塑料管想趁此机会给予痛击时,男人已经调整好姿势,重新举起了刀。也就是说,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这时,一阵激烈的声音响起。像是金属制品被撞凹了似的沉重声音。
因为声音是从车子的方向传来的,男人便立刻回过头,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倾斜,像是手上的刀具被拽住了。趁机,我用塑料管猛击他的头。男人翻了个白眼,当场倒下。我把掉在地上的刀踢到一边。男人的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没死。
我望向车子,刚才扔出的磁球吸附在车门附近。是在落地后被吸引,然后飞上去的吧。撞得气势十足,声音响亮。
把球取下需要相当大的力气,又很难用手抓住,于是我把另一支球也吸附上,再把两只一起拽了下来。而且我用的姿势会让人联想到绘本《拔萝卜》。好不容易拿了下来,球又沾到了从倒地的男人口袋里露出来的链条上。
我打开波士顿包,拿起装球的包装,把球放了进去。
然后我扶起摩托车离开了。
我没有去研究室。因为我已经没有把磁铁还给教授的心思了。
是因为我自己想要吗?
我只能回答“是”。我想这个能成为武器。
会成为做什么的武器?
我还没有考虑到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