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窗户的另一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在隔壁房间吊单杠的蒲生义正,脸上露出苦闷的表情。
蒲生义正无法接受自己所看到的画面是现实。这几天来,被和平警察逮捕后的审问都是一种模模糊糊的体验,被空调所带来的低温地狱变迟钝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大脑。
如今,他也无法接受本该在山口的母亲居然出现在仙台的警方大楼里。而且正被一群高大的男人包围着,像是受训似的吊在单杠上。
“妈,你在干什么?”他发出了声音。可能是因为冷气导致僵硬,他的嘴唇不太灵活。
“她正在为了你努力哦。”有人在身旁说道。这男人是谁?啊,这男人是和平警察。“因为你以‘正义的伙伴’自居,你母亲才会变得这么不堪,你不觉得抱歉吗?”
“正义的伙伴”?那到底是谁?他记得自己在孩提时曾害羞地用过这个名字。不,他是有正义感的,过去的恋人不是曾经说过吗:“蒲生君的正义感很强。但是,小心为妙。”
小心为妙。正是如此。就因为自己不小心,母亲现在才陷在惨烈的局面里。母亲自己应该也没想过,人生行将后半,竟会遇上这样的屈辱与恐怖。
隔着玻璃看到的景象渐渐模糊,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是因为自己在哭。
“请救救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回过神来时,他正抱着肥后。
“说什么救不救的,现在你母亲不正在努力地救你吗?”肥后的话里带着笑意,但蒲生义正却听不出来,“一起给她加油吧,要好好看着哦。如果你母亲挺不过三分钟从单杠上掉下来了,到时候你们就要亲密地一起被处刑了。”
蒲生义正感到自己的身体更冷了。他环抱住自己,不住地颤抖。
“大概已经到极限了。看,你母亲的脚在乱蹬,一那样,差不多就要倒数读秒了。”肥后指着玻璃说,“你也好好看着哦。”
蒲生义正望向隔壁房间。的确,瘦小的母亲的双脚在动。她浑身使力,像在祈祷似的挣扎着。
“喂,我叫你看着呢。”肥后一边喋喋不休,一边用力抓住蒲生的头发。
他看到玻璃那一边的门开了,心想,是有新的警官进房间了吧。
然而,出现的却是一名一身漆黑的男子。
是自己的视线模糊了吗?又或者是房间里的灯光造成的阴影?要不就是因为警察强权的恐怖让人有了黑色的印象?总之,他看到了一个浑身黑色的男人。
戴的帽子和穿的衣服都是黑的,连面罩也是黑的。
从隔壁传来咔嚓一声金属的声音,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但他看到有火花四溅。
对面的三名制服警官一齐望向身后的墙。黑衣男动作迅速。他手上拿着的像是木刀,转眼间就击中了三名警官的头部,警官们蹲下了身。
然后黑衣男靠近单杠,抱起了蒲生的母亲。
然后,他看向这边。
他定定地看着理论上应该是魔术镜的窗,随后拽着蒲生的母亲离开了房间。
肥后不知何时掏出了手枪,蒲生义正第一次知道他在审问时带着枪。“喂。”肥后对房间里的另一位警官说,那名警官也抽出手枪对准了门。
蒲生义正只是呆站着。他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如何。
门把手转动,门开了。
肥后和另一名警官都把枪口对准了门,虽没有开枪,但应该都做好了随时扣下扳机的准备。
有东西顺着打开的门滚进房间,高尔夫球大小,黑色。它带着清脆的声音进入房间,就像是弹起的手榴弹。该不会是炸弹吧?众人心中一凉。肥后和另一名警官晃着身子,准确来说,是举着枪跟着那只球瞄准,这时肥后一个踉跄,那只球猛地撞上了桌脚。
黑衣男走进房间。没有蒲生母亲的身影。
他穿着连体服,戴着黑色皮手套,脸上戴着防风镜,手上咕噜咕噜地转动着木刀。他肆无忌惮地走进屋里,上手就向那名警官的后脑勺击去。
然后他的木刀又挥向肥后,却被躲过。但肥后明显惊慌失措,起身举起了枪。
连体服男的手探向腰间——就在这时,好几只球体从他的身体边滚落。果然很像高尔夫球。
“开什么玩笑!”肥后作势扣动扳机,但他握着枪的手却在摇晃,“你觉得你能顺利回去吗?”
黑衣男不言不语。他的脸上本来就戴着像是滑雪用的面罩,也看不到嘴。他沉默地从背后取出一个筒状物,对准了肥后。
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筒。
肥后总算回过神来,开了枪。但他的姿势不稳,导致子弹打偏,嵌入到墙里。
紧接着,是空气撕裂的声音。从筒的前端射出一只小球,马上,肥后便发出了动物般的叫声,并当场蹲下。随后是“噗”的一声喷射声,与此同时,房间里烟雾弥漫。蒲生义正惊恐万分,担心会是有毒气体,当即用手捂住了脸。无臭无味、不冷不热的烟雾充斥着房间。在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的视野里,蒲生捕捉到了肥后狂乱的身影。他按着胯部,有液体正从那里流出,在地面上摊开。蒲生义正原以为是肥后失禁了,当发现那是血液时,他不由得惊呆了。
肥后因为胯部流血而蹲下了,在蒲生义正看来,他的生命似乎也正淙淙流出,但烟雾很快掩住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