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点钟,穆依依回到了那个狭小而冰冷的单身公寓。
此时,夜色正悄悄地包围着整座城市,窗外的景物逐渐被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她随手打开窗子,一阵微风吹拂而来,她仿佛又嗅到了那场烟花的味道。这一刻,她只想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孤寂与宁静。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她走到防盗门前,透过猫眼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夏荑凝。
“荑凝姐,你怎么来了?”穆依依打开房门,神情略显惊讶。
“依依,你奶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不要太难过了,毒害奶奶的那两个凶手不是畏罪自杀了吗?奶奶她地下有知,一定会安息的。”夏荑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并不轻松,她是从心底里替穆依依感到难过的。
“是啊!但愿奶奶会安息。”穆依依挤出一抹苍凉的微笑。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奶奶的中毒身亡、赵大婶的丧心病狂、神秘女人的意外出现……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了,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留下那本存有五十万元的存折?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凌月如,为什么会在消失二十一年之后,又突然在穆家现身?
如今,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将那五十万元人民币如数交到了她的手中,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也许,没有人能够了解她内心的空洞与痛楚,也没有人知道她真正需要的不是金钱,而是从小就缺失的那份亲情!
夏荑凝在沙发上坐下后,一双眸子定定地望着穆依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关于她的来意,穆依依自然心知肚明,她笑了笑,轻声问道:“荑凝姐,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嗯。”夏荑凝点了点头,“明天,伟霆的尸体就要进行火化了。”
“哦,是吗?”穆依依心中闪过一丝惊喜,事情正按着她的计划进行着。
“可是,到现在为止,警方还是没有找到破案的线索。依依,伟霆遇害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秘密?请你不要再隐瞒了,快点说出来吧!”
“这……”望着夏荑凝那充满渴求的眼神,穆依依的心里一紧,她突然很想向夏荑凝说出一切的真相,可现在她还不能那样做。
“依依!”夏荑凝高声喊着她的名字。
“对不起,荑凝姐。”穆依依别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伟霆做出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荑凝姐,你就不要胡乱猜测了。”吐出这句话时,穆依依的声音很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你只需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荑凝姐……”面对夏荑凝的追问,穆依依无从应答,她轻咬着下唇,脸色微微泛白。
夏荑凝的心里一阵痉挛,对于这个问题,穆依依并没有否认,她的反应似乎已经告诉她答案了——那个她一直深爱着的丈夫,的确背叛了他们的婚姻,背叛了他们的感情!
然而,钟伟霆怎么会不了解,穆依依是夏荑凝最要好的朋友,如果他在感情上背叛了夏荑凝,他是应该在穆依依面前矢口否认的,可是,穆依依却反而成为唯一的知情人,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夏荑凝的脑海中回响着昨日与陆警官的对话:
“2月17日元宵节的晚上,钟伟霆在家吗?”
“我也不清楚,我当时人在z市的父母家。”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据与穆依依同住一所公寓的租户证实,元宵节当晚8点多,曾有一名男子陪同穆依依在公寓楼下放烟花,两个人的关系非常亲密,还曾拥抱在一起。”
“那名男子是……钟伟霆?”
“我拿钟伟霆的照片给他们辨认,他们说夜晚光线太暗,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只记得他当时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衣服。”
想到这儿,夏荑凝的目光不由得飘向了窗外,仿佛那场烟花正在她的眼前绽放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夜空下紧紧相拥。
如此璀璨的烟花,如此浪漫的场景,可是女主角却不是她!
在踏进穆依依家门的前一秒钟,夏荑凝仍在自欺欺人地想,他们是不会背叛自己的。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美好的爱情、真挚的友情,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一阵冷风从窗口钻进来,夹杂着一股兰花的香气一同冲入了夏荑凝的鼻腔,使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她猛然回过神儿来,窗外没有绚烂的烟花,只有沉沉的夜色。她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荑凝姐!”穆依依从背后叫住了她,“钟老师的葬礼明天几点钟举行?”
“时间和地点我已经告诉英院长了,他会组织医院的同事一起来,如果你想参加的话,可以去找英院长。”夏荑凝冷冷地回答道。
2月27日上午8点,琦美整形美容医院的白色面包车驶入了S市华龙殡仪馆院内。车里坐着前来参加钟伟霆葬礼的同事,其中也包括英院长与穆依依。
车子在院内停车场缓缓地停了下来,大家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舒静妍突然指着车窗外惊讶地喊道:“你们看,那不是聂雯董事长吗?”
“咦,真的是她。”车子里很快有人回应道。
循着舒静妍手指的方向,穆依依望见了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她与面包车的距离并不远,那张成熟美丽的脸庞清晰可见,没错,的确是聂雯。此时,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一头蓬松的鬈发随着脚步的节奏轻轻飘起。
穆依依猜想,她一定是近两日才烫了头发,因为前天看见她时,她的头发还是直发。
聂雯并没有留意到医院的面包车,她一路朝着殡仪馆正门口走去,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一大清早,聂雯怎么会出现在殡仪馆?莫非她也是来吊唁钟伟霆的?可是钟伟霆的葬礼现在还没有开始呢!也许,她是来参加另一场葬礼的。穆依依的心里暗自思忖着。
殡仪馆的吊唁大厅内哀乐低回,正前方的灵堂前悬挂着钟伟霆的遗像;大厅中央的水晶棺中,安放着钟伟霆的遗体。由于遗体被严重毁容,此时仍被白色的蒙尸布覆盖着,四周围满了用百合与白菊花编织的花环。
大厅的两侧摆放着各式的花圈,花圈上白色的挽联随着门外吹来的微风轻轻摆动着,穆依依的目光从上面扫过,却无意间定格在一副迎风飘起的挽联上面,上联写着七个字:愿贤婿一路安好;下联同样是七个字:岳父夏展云敬挽。
夏展云?当这三个字跳入她的眼帘时,她的大脑如遇雷击般,霎时间只剩下一片空白。
挽联上的夏展云,是在二十五年前,与母亲凌月如上演那段师生恋情的夏展云吗?他居然是钟伟霆的岳父,夏荑凝的父亲!这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忆起,夏荑凝曾经不止一次告诉她,她的父亲是z市的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而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展云,则是S市师范大学美术系的一名教师,两个人既同名同姓,又都是学美术出身的。事实已经毋庸置疑,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穆依依伫立在人群中央,双眼失神般盯着那副挽联,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在这间吊唁大厅里,有一道目光自她进门起一刻也未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葬礼很快结束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钟伟霆的遗体推出了吊唁大厅,送至火化间进行火化。这时,哀乐再次奏响,伴着忧伤的曲调,现场的很多人都落下泪来,而夏荑凝早已跪在灵堂前泣不成声。一个双鬓斑白的中年男人在一旁不停地安慰着她,穆依依曾在夏荑凝的婚礼上见过他一面,他就是夏荑凝的父亲——夏展云。
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如果他是自己的生父,他会知道她这个女儿的存在吗?二十五年过去了,他还会记得那个丁香树下的凌月如吗?穆依依浮想联翩地猜测着。
“依依,你在想什么?”英院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没什么。”
“葬礼已经结束了,我们该回医院了。”
“好。”穆依依机械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她再次望了一眼夏荑凝身旁的夏展云,他此时正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夏荑凝的身旁,并未发觉那道从远处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
穆依依的心里怅然若失,她将目光缓缓收回,却在不经意间与另一个人的目光相撞——是陈睦!
陈睦正环抱着双臂,站在吊唁大厅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的眼神如同x光一样具有穿透力,仿佛可以清晰地窥视到她的内心世界。穆依依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迈开大步走出了吊唁大厅。
整个下午,穆依依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想起那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俗语,可是她的两只眼睛都在莫名地跳着,跳得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陈睦警官那双犀利的眸子好似印在她的脑海里一样,令她挥之不去。她知道,那名警察已经对她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也许,她真的不该来参加今天的葬礼,可是她事先怎么会料到,夏展云竟会出现在葬礼现场。是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一切计划,甚至让她忘记了自己去参加葬礼的目的,她今天的表现,完全与先前的计划背道而驰!如果想不到办法补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可能会前功尽弃。
傍晚5点钟,海新路俪人茶餐厅的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茶餐厅的斜对面正是穆依依工作的琦美整形美容医院。奉陈睦的指派,陆鑫已经在这里守候多时了。
她远远地看到穆依依从医院的玻璃门里走出来,心里踌躇着是否该叫住她。陆鑫此刻的任务是监视穆依依的行踪,不过她自认为与穆依依坐下来聊一聊,会比漫无目的的跟踪更有意义。
从华龙殡仪馆回来后,陈睦的脸上一直愁云不散,眉头近乎蹙到了一起。
穆依依今天的状态,着实令人匪夷所思。根据他们这几天的调查与分析,虽然无法判定穆依依是不是杀害钟伟霆的凶手,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钟伟霆生前与穆依依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感纠葛。
然而在钟伟霆的葬礼上,在凝聚着悲伤的气氛中,现场的很多人都潸然落泪,唯独穆依依对此无动于衷,仿佛躺在水晶棺里的,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葬礼举行的过程中,穆依依一直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甚至连陈睦久久凝视着她的目光都没有察觉,起初她好像在盯着花圈思忖着什么,后来视线又转向灵堂前的夏荑凝,仿佛在她的身上寻找着什么。
在陈睦看来,穆依依的表现并非太过平静,而是太过反常了。倘若她不愿让旁人读懂她内心的悲伤,她完全可以不来参加这场葬礼;既然她选择了参加,却为何始终魂不守舍、心不在焉?这是令他百思而不得其解的。
不过,陆鑫却认为,穆依依在钟伟霆的葬礼上表现得无动于衷,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之所以装作若无其事,无非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掩盖她与钟伟霆之间的特殊关系,毕竟这是一段只能隐藏在内心的情感,她不可能像夏荑凝一样将自己的悲伤情绪表露出来。自从第一次见到穆依依,陆鑫就觉得她的心里藏着很重的心事,因此,她一直想找个机会与穆依依坐下来谈一谈,今天,也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穆依依。”陆鑫打开车门,朝马路对面的穆依依挥手道。
陆鑫的喊声并未奏效,穆依依的目光正盯着一辆疾驰而来的出租车,她抬起手臂将车子拦下,然后一头钻进了车里。
“师傅,到灵安墓地。”穆依依平静地说道。
“啊?”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带着惊讶。此时,夜幕即将来临,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居然只身前往阴森森的墓地,她的举动着实让人深感费解。
从出租车的后视镜里,穆依依看到那辆黑色的丰田轿车已经缓缓地启动了,它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开过来,她的心中暗自窃喜,自己果然被跟踪了!
其实,刚才在医院的办公室里,穆依依已经发现了马路斜对面的那辆车,以及车里面的那名女警察。她也由此打定主意前往那个安葬钟伟霆的地方——灵安墓地。
灵安墓地位于S市城郊南部,那里原本是一片原始松林,由于近几年墓地资源紧缺,政府只好将它改建为墓地。
经历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出租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初春的傍晚,天色已基本暗了下来,此时,喧嚣的城市正掩映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而这里,唯有几抹暗淡的余晖,飘落在林间灰蒙蒙的空气里。
微风中夹杂着些许透骨的寒意,穆依依走下车子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放眼望去,灵安墓地的面积并不算太大,透过生了少许铁锈的围栏,可以看见被枯草和松柏环绕着的一排排汉白玉的墓碑。
穆依依向门卫打了声招呼,便独自进入了墓园。
此时,整个墓园都笼罩在一片阴冷而诡秘的气氛当中,墓碑上篆刻着的逝者名字与他们生前的照片隐约可见。穆依依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打开微型手电筒默默地搜寻着“钟伟霆”的名字。
她的身后传来了轻微而细碎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这声音是那名女警察发出的,她已经一路跟踪自己来到了这里。
在一座前方堆满鲜花的墓碑上,她终于找到了钟伟霆的名字,墓碑上的文字很新,显然是刚刚刻上去的。
“伟霆,我来看你了。”穆依依蹲下身抚摩着钟伟霆的遗像,口中喃喃地说道,“我这个时候来看你,是不希望我们之间的谈话被任何人听到,我不想被他们怀疑,更不想被他们打扰!但是你知道吗?其实,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
“啊——”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惊悸的叫声从墓碑群中传来。
那声音如利箭般刺入了穆依依的耳膜,使她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谁?”穆依依慌乱地晃动着手中的手电筒,寻觅声音的源头。
在距离穆依依约十多米远的一座墓碑前,手电筒的光束捕捉到了两个身着黑衣的女人。
其中的一个女人倒在地上,看样子好像是昏迷了,想必那充满惊恐的叫声正是她发出的;另一个女人则蹲在她的旁边,手中握着一根绳索之类的东西,当手电筒的光束打在她的身上时,她迅速用手臂遮住了脸颊,然后站起身朝穆依依相反的方向跑去,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墓碑群中。穆依依再次晃动着手电筒四下搜索着,可是那个女人已然踪影全无!
“站住,我是警察,再跑我就开枪了!”空旷的墓地里响起了陆鑫的喊声与脚步声,她循着那个女人的轨迹一路追了过去。
“幸好有那个女警察在!”穆依依轻抚着胸口,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
良久,她才缓过神儿来,打着手电筒朝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走了过去,她察看了女人的身上和周围的地面,并无血迹,那颗悬起的心才缓缓地落了下来。不过,她一直躺在那里纹丝不动,应该仍在昏迷着。她刚才发出那般惊恐的叫声,随后便晕倒了,究竟是什么事让她产生了这么大的恐惧呢?
走到近前,穆依依惊诧地发现,女人身上的那件黑色的长款风衣竟与聂雯早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还有那头蓬松的鬈发,也与聂雯的非常相似。难道,这个昏倒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真的是聂雯?
穆依依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遮在女人脸上的头发,一张熟悉的脸庞清晰地显露出来,果然是她!
聂雯怎么会出现在墓地里?那个仓皇而逃的女人又是谁?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聂雯为何会失声尖叫?难道是因为对方手中的绳索?无数个解不开的疑问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盘旋着。
“岳太太、岳太太……”穆依依反复呼唤着聂雯,可是她依旧双目紧闭,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这可怎么办呀?”穆依依揉搓着双手,心中焦急万分。
冰冷的墓碑前,穆依依一边守护着昏迷不醒的聂雯,一边默默祈祷着陆警官能够成功地捕获那个女人,以尽快弄清事实的真相。
然而,十几分钟过去了,聂雯依然没有苏醒,陆鑫也与那名黑衣女子一同消失了。
天色渐渐昏暗,整个墓园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死一般的沉寂。
此刻,穆依依的心中百感交集。她打着手电筒漫无目的地搜索着,白色的光束从远处缓缓收回,落在了面前的墓碑上,黑白照片里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碑身上篆刻着他的名字——岳少华。
原来是岳少华的墓碑,难怪聂雯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已经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要来墓地呢?刚才逃走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也在这里?难道,她们是一起来的?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清晰地听到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如沙漠中出现绿洲一般,穆依依惊喜地抬起头来,见陆鑫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团黑糊糊、毛茸茸的东西。
“陆警官,你怎么会在这里?”穆依依的脸上呈现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惊讶表情。
她的演技无懈可击,这一招“先发制人”也十分奏效,陆鑫被她这样一问,果然面露尴尬之色,顾不得质问她来墓地的原因了。
“咦,陆警官,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趁陆鑫还未来得及“反击”,穆依依急忙又补上了一句。
“是假发。”
“假发?是刚才那个女人的?”
“是的。”
“那她人呢?”
“逃走了。”陆鑫有些失落地回答道。
刚才,陆鑫只差一步就抓到她了。她们两个人已经近在咫尺,不过那个女人当时戴着口罩,陆鑫无法看到她的样貌。月光下,她冷漠的眼神透出寒光,但眼睛的外形却很美。
正当陆鑫用枪口指着她的时候,她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沾有迷药的手帕,陆鑫此前毫无防备,一时间闪躲不及,将空气中的迷药吸入了鼻腔。陆鑫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对方要戴着口罩。
在迷药的作用下,陆鑫很快便头晕目眩、浑身瘫软,意识朦胧之际,她伸出手臂去抓那个女人的肩膀,可是以她当时的状态根本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堂而皇之地逃走了。
不过,陆鑫却意外地将那个女人头上的假发拽了下来,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是个光头女人!
穆依依匆忙地走进了市中心医院的门诊大厅,她刚刚从银行取出了一千元钱,用以交付聂雯的住院费用。可是当她找到聂雯的主治医生时,却被告知聂雯在十五分钟前已经苏醒,并且已经离开了医院。
对于聂雯的不告而别,穆依依的心里并不介怀,她能够理解她的做法,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对聂雯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那是她的经历,与别人无关,她没有义务将它说出来。
只是,这件事情偏偏被陆鑫撞上了,不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她又岂会善罢甘休呢!她刚刚不过是去了一趟洗手间而已,回来后聂雯就不见了踪影。她有理由怀疑,聂雯其实早已经苏醒过来,是为了避开她的询问才选择继续“昏迷”的。可是,聂雯越是逃避,陆鑫就越决意将事情追查到底。
“穆依依,你不是说你认识她吗?快点打个电话给她。”陆鑫凝起了秀眉,以命令性的口吻说道。
穆依依没想到,这名漂亮的女警察严肃起来,同样有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威严。
穆依依服从命令似的点了点头,从手机电话簿里翻找出岳少华的手机号码,按了下去,电话很顺利地接通了,不过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很显然,接电话的并不是聂雯。
“你好,请找一下岳太太。”穆依依温和地说道。
“太太她已经休息了,请问你是哪位?找她有急事吗?”原来,接电话的人是她家的女佣。
“我是穆依依,的确有点急事找她,麻烦了。”
“那好吧!请稍等。”
话音刚落,话筒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接下来是女佣的说话声,声音很轻,穆依依贴紧话筒仍无法听清。
“喂?”沉寂了片刻之后,终于响起了聂雯的声音。
“岳太太,您还好吧?”穆依依紧张地握紧手机,问道。
“我很好啊!怎么了?”聂雯的声音平静如常,仿佛今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今天晚上……”穆依依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墓地祭奠我的一个朋友,想不到这么巧,会遇到您。”
“墓地?”聂雯的声调明显提高,“穆小姐,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我一晚上都待在家里,你怎么可能在墓地看到我?”
“可是……可是我看到的明明就是您呀!”
“穆小姐,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今晚根本就没有去过墓地,你认错人了。”
“这……怎么可能呢?”
“不好意思,我现在要休息了,再见。”聂雯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可是穆依依却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神情呆若木鸡。令她感到震惊的,不是聂雯否认自己去过墓地,否认今晚所发生的一切,而是聂雯居然能够作出如此冷静的回答。
“怎么了?她说了些什么?”陆鑫颇感好奇地问道。
“她说,她今晚没有去过墓地,是我认错人了。”
“看来,她是真的不打算承认这件事情。”陆鑫的神情若有所思,“她现在在哪里?”
“家里。”穆依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家里?她这么快就到家了?她家住在哪?”
“艺墅铭城。”
“不可能啊!”陆鑫一脸惊诧地说道,“艺墅铭城的位置在城南,从市中心医院到那里至少有四五十分钟的车程,而她离开医院还不到二十分钟,怎么可能回到家里呢?”
“可是她的确在家啊!起初是她家的女佣接的电话。”
“这只能证明她和她的女佣在一起,并不能证明她就在自己的家里。”
“可是,我还听到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开门的声音,这又怎么解释呢?”
“真的是这样?”陆鑫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穆依依觉得陆鑫的分析很有道理,她几天前还曾去过艺墅铭城,那里距市中心的距离的确很远,没有四五十分钟的时间是不可能到达的,而聂雯在二十分钟前才刚刚离开医院,这个时候不可能在家里。可是,如果她们没在家里,又会在哪呢?那阵脚步声和开门声又是怎么回事呢?那脚步声听起来很空旷,和她那日走在别墅二楼走廊里的声音如出一辙,的确是那个声音,她不会记错的。
穆依依回想着刚才与聂雯的通话,聂雯的声音镇定自若,听不出一丝的惊恐与慌乱,难道,她已经将今晚在墓地里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还是,事实真的如她所说,自己果然是认错了人,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聂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