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很早就已经知道美嘉是美穗的妹妹。
最初看到那个弹钢琴的女孩时,他隐约被她吸引。被吸引是因为存在神秘感,觉得她像谁,却又实在想不出她到底像谁,那感觉依稀美好,却又隐隐接近憎恶,不知为何。
那些看似示好实则若即若离的举动中,他其实每每只是想看她陷入情网的局促样儿,甚至存在某种施虐的快感。某一次,他掏出一张大票子,又在吧台的青花瓷瓶中抽了一朵粉红色的玫瑰,放在托盘中,请服务生拿给美嘉:“我点美嘉小姐要弹的下一首曲子。”
服务生过去转达,在幽暗的夜色中看到美嘉霎时红晕的小脸,那样的平淡,如同白水般无味,令他深觉好笑。一曲终了,女孩一路走来,怯怯将小费返还,开口说道:“我今天本来就要弹这一首的,所以不用您特意花钱来听了。”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她像谁,面貌虽然完全不同,但声音却相当类似,说是同一个人也不为过,而且眼前的这一位看似清纯,骨子里却与美穗并无丝毫不同,有钱不赚借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是取悦男人的低级手段。
但他却笑起来:“你,和我见过的女孩,都很不一样呢。”
爱情,如此的兵不血刃,如此的轻而易举。
即便,那只是单方面的飞蛾扑火。
“是这样,美嘉爱上的人,原来是他……”桑荞点了点头,当她意识到爱情的可能发生,便动身前往绯吧,旁敲侧击的询问所有服务生,终于在细微的蛛丝马迹中得到了几乎肯定的答案。
李美嘉,爱上了从来不肯付出哪怕一丁点真心的尼古拉斯·特拉亨·伯格呢。
门口的铃铛响起,柯景伦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对桑荞一阵耳语,而女人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一般点点头,执起面前的曼哈顿,轻啜了一小口。
“声波分析已经证实了你的推论,我们可以正式立案起诉了,”柯景伦坐到了桑荞身边,“有多大把握能够打赢这一场,你总要跟我说点什么吧?”
“嗯,”桑荞苦笑起来,“美嘉的案子,过程有点复杂,却也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只不过用到的东西全部都是专业用具罢了。而这些东西,在中央艺术学院现代艺术系的实验室里面,全部可以找到,因为他们目前的课题,是速度与力量。”
“哦?愿闻其详。”
“首先,用标准秤取得美嘉的体重,这样可以通过在身上补充差额的沙袋来使得自己的体重达到和美嘉完全相同的水平,之后将蹦极用绳索固定在顶楼栏杆,将线长控制在比楼长略微短两到三米的长度,纵身跃下,用精确速度仪测量自己达到三楼窗口的速度,然后将美嘉手脚绑缚起来,使得她保持在某种固定的姿势,再使用瞬间加速器将美嘉下落的初速度定在刚才测量到的数据,这样,实际在三楼下坠的美嘉在数据上就与从顶楼下坠完全相同了。因为我们判断一个人从多少米高空落下的标准,通常来说只有速度一项,而由于个人体重的不同所造成的阻力不同,使得我们的最终落在某点的速度会稍有不同,只要得到了美嘉从顶楼落下至某一点的速度,那么就算在较矮的位置将其推下,也可以做出由顶楼下坠的效果,而这种做法,在夜半无人的凌晨三点半,加上足有三层楼高的树木掩盖,只需要在事后收回绳索和加速器,就是完美的犯罪了。之后,她使用美嘉的电话与自己的电话通话,一个人模仿两个人的声音,那么被记录到这段通话里的声音,其实会有四个,简单来说,就是一半是从听筒中传出,另一半,则由话筒中传入。常人会以为通话记录中由电波传递的声音可以完全掩盖住现场说话的声音,却忘了声音借由电和声传递的速度是完全不同的,只需要将声波放大到足够的频率,两个重合的声音自然就能够被彻底分离开。也就是说,如果两人隔了几百米的距离通话,无论怎样放大,都是不可能听到两次来自对方的声音的。”
柯景伦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唤了恩珠过来。小姑娘以为叫自己有事,赶忙跑近,却听到对方说:“跟我回警局吧,已经瞒不住了。”
恩珠忽然安静下来,仿佛很早之前就已经预见了此刻的结局,却不忘抬起头来,天真的问道:“你们会以什么罪名起诉我?”
“协助犯罪与制造伪证。”柯景伦还没开口,桑荞已代替他回答,而片刻之前还无比冷静的小姑娘,一张脸霎时惨白。
“不,人都是我杀的。”
“为什么要如此复杂的谋杀掉一个人呢?你从三楼推下的,并不是美嘉,而是她的尸体,之所以要将她的手脚全部吊起,也只是为了找准最合适的位置,好让那个令她致命的伤口能够最先落地,以模糊掉谋杀的存在,”桑荞的表情冷淡,却又带着艰涩的心疼,“现代艺术,极限运动,这些其实并非指证你的证据,而是你对于那个人,深爱的证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