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峨左手捧着他的推理处女作《挑战岛田》和《挑战京极》,右手拎着一箱果汁,用脚敲响了《纯本格》编辑部的大门。
“你是……古峨?”东一愣在那里。
“谁谁谁?”鸦城、江岛和草野一窝蜂的冲了出来。
“是这样的,我最近写了两篇推理小说,感觉相当不错,几乎可称得上是岛田庄司的水准了,所以特地来投稿。这箱果汁送给你们吧,辛苦了哦!呀,东一兄,日后还须你多照顾啊,恐怕我也要靠写推理小说谋生了呢!”
“你不是当上IT经理了吗?钞票应该很多吧。”东一没好气的问道,他心想: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杀人凶手……“我所谓的谋生,有两重含义,一个是经济上的谋生,一个是思想和兴趣上的谋生。诚然,当个IT经理,是可以满足基本的温饱问题了,可是自己的志趣却并不在此上呢!我还是梦想当个推理作家,说实话,自从自己亲身经历杀人事件之后,我大约看了超过三万本的推理小说呢……”
东一没好气的背身走进了屋子。
江岛皮笑肉不笑的道:“嘿嘿,你还认识我吗?我在那杀人事件中的分量可不轻哟!”
古峨盯了江岛半天,可是也没回忆起他是什么人。
“真健忘,我是门卫江岛呀!哎呀,看谁来了,也是来投稿的?”江岛兴奋的向门口招手。
“是的,我叫作木子……”很柔美可爱的女生。
半年之后,木子成为了日本国内知名的推理女王,名作有《校园十大惨剧》和《盲人、聋子和狗》,今天木子是来送她的处女作《光明馆记之蝶梦》的。
真相注定要在这一刻被揭开,古峨回头望向木子,然后惊呼出声,手中的一箱果汁也不觉的掉下,正砸在了鸦城的脚上。
“哎呀!”两个男人的尖叫回荡在楼层。
“你干嘛呀?”鸦城蹲下去揉他的脚趾。
“水……”古峨的嘴唇颤抖着,咽了数口口水。
“水?你要喝水呀?我来倒。”草野应道。
“水子!”古峨指着木子惊呼出声,“水子!怎么可能?你是水子?你已经死了呀!难道,当初死的人不是你?奇怪,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你呀?你躲在哪里了?还是,你有什么阴谋?还好,我留了一手,不然……这么说来,我干的全部都是徒劳了?”古峨双目圆睁,手中的两份手稿也不觉散落在地。
“是的,”木子不慌不忙的替古峨捡起他的手稿,“我是你的水子,可是那女人——那个水子——不是我杀的,杀她的人么……是大野,是大野!”
什么意思?在场的人恐怕除了木子,连古峨也不明白这背后的秘密。
“喂,鸦城大哥,他指的大野难道是写推理的大野?”江岛悄声问鸦城,“前几天,大野因为心脏病英年早逝,我们正策划弄他的专题呢!”
“谁说不是呢?真复杂,乱七八糟的……”鸦城也晕了。
东一在里面听到了门口的争吵,料想大家似乎在讨论那件命案的事情,便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你们是在说水子的命案吗?哼哼,古峨!我已经破解了你的手法,你所用的正是‘相似的房间’,只不过我们都被你刻意弄出来的‘时刻表诡计’和‘时间错觉诡计’给搞晕了!怎么样,你砸晕我的地点不是A地,而是在水子房间的附近吧?”
“古峨是凶手的推理有太多的漏洞!所以你只说对了一半,”木子突然面向东一,不知为何抢先回答,“那个‘相似的房间’根本不在水子房间的附近呀,实际上,那个房间就是水子的被害现场呀!”
“呀!你……”东一在那时,只感到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怎么样,听到这里,你明白了吗?”石冈次郎博士吸了一口可乐,问眼前目瞪口呆的御手洗浊,他已经从鲇川那里听到了事件的真相。
“这样啊?还真想不到,原来那个房间就在水子家里?嘿嘿,太有意思了、太大胆了!但是这样的话,古峨必须先要得到水子的同意呀。你想想,古峨用‘相似的房间’的诡计是要来杀死水子的,水子怎么会同意?”
“但是水子的确同意了呀,因为水子想借‘古峨的诡计’来除掉某人呢!这就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你是说,水子一开始就知道古峨弄出这么个诡计是要来杀死自己的?”
“当然。”
“所以……”御手洗浊开始搔自己的头发,这个动作是跟鸦城学的,“该事件中的人物关系便是:古峨因为水子的背叛而想杀死水子,接着水子又想借古峨之手杀掉某人?”
“说实话,这个案子太没意思了,一开始我们就不知道还有个未明人物参与其中。”
“不,不,不,那个未明人物不就是水子吗?”
“是的,死者的确是水子,那套房子也是水子的。可是一直和古峨以及东一交往的女人,则根本不是水子,而是木子。”
“身份替换诡计呢!不过既然她不是水子,为什么一直住在木子的屋子里?”
“同性恋呗……后来这个木子自己都承认了,当年,她在同时和水子、古峨、东一以及大野交往。”
“等等,什么时候,又扯出来个大野?”御手洗浊简直无法忍受这个故事的叙事方法。
“你管大野是怎么和木子认识的呢!总之,木子大约是个性欲旺盛、性欲变态的人吧。在她和水子的同性恋关系中,水子一直扮演着依附方的角色,而在和大野的交往中,却是她扮演依附方的角色。总之,那个时候大野大概发现了木子和水子的关系吧。”
“就像古峨发现她和东一的关系一样?”
“很不一样哦!古峨发现了她和东一的关系后,便想方设法要杀死‘水子’,但大野不一样,大野觉得问题出在水子的身上,他想杀的人是水子,而不是木子。”
“妈的,真是忽悠人的案件……”
“嘿嘿,然而整件事情中缺一不可的便是:古峨和‘水子’都有杀死东一的欲望。”
“嗯?这又是什么情况?”
“古峨在借用‘水子’屋子的时候,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只是跟‘水子’说这是杀死东一的必要诡计。而且‘水子’在那时也有除掉东一的欲望,不,其实‘水子’没有这种欲望也不要紧,只要能让古峨相信她有就行了。”
“于是,她们俩便算计着如何干掉东一?”
“是的,古峨的理由本来就很不充分,突然想借用‘水子’的房子,说是弄一个能使自己脱身的诡计什么的,我想‘水子’肯定会察觉背后的阴谋的。”
“但是,最后那个冒牌水子同意了呀,这怎么解释?”
“那只是虚假的同意罢了。‘水子’料想到古峨的最终目的是要杀死自己,于是伙同大野要陷害古峨,并且也可以同时除掉真水子这个障碍——当然,这是大野的想法。在大野心中,能一举除掉水子、古峨、东一这三个情敌,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对了,木子干嘛非要扮成水子的样子和东一、古峨交往?”
“哦,那期间大野正好有事情出国去了,木子寂寞难耐呀。先是变态的缠上了水子,然后借用水子的名义缠上了东一和古峨。这样的话,等大野回来,她的事情也不会被拆穿。”
“……”
“木子同意借房间之后,古峨便要求木子自己弄一个不在现场证明。不过因为木子——作为水子的身份——是个自由撰稿人,平时也不大出门,所以古峨提议在自己动手杀东一之前‘水子’再出门制作不在场证明。”
“但其实,古峨的计划根本不是那样的咯?”
“是的,古峨在计划好的‘谋杀东一’的时间之前就砸晕了东一,然后开展自己的真实计划。”
“这么说来,那天东一醒来之后(被古峨硬拖在卧室),木子也和他们在一个屋子里?”
“是的,不过并不互相妨碍。古峨等到九点一刻——注意,这与他和‘水子’约定的‘谋杀东一’的时间提前了很多——砸晕东一,然后立即冲出卧室,准备趁其不意杀死‘水子’。”
“但是……事情发生了变化,不是吗?难道古峨之后砸死的人不是假水子,而是真水子了?”
“如果是真水子,古峨就不会砸了。实际上,那天古峨冲出卧室之后,木子根本就不在水子的屋子里。古峨一时傻了眼,‘看来自己低估了这个女人’,便立即收拾好现场……”
“等等,古峨是不是立即要把‘相似的房间’变成‘不相似的房间’?怎么可能在数分钟之内办到呢?”
“很简单,水子死在了屋中,事后我们只关注尸体,根本就没关注房间的布置。所以古峨只需要略微改动房间的布置就行。”
“这样……不也很困难吗?”
“不困难,女人的房间,小饰物总是很多,古峨在卧室中多添几样饰物,就会立即变得不一样。何况水子的卧室中还有一面大镜子,而古峨的卧室中并没有,这个不同便会造成视觉上的巨大差异。”
“难道古峨要把大镜子搬到卧室中吗?这也会费很多时间吧?”
“不,镜子本来就在墙上呀,只不过被窗帘给遮住了呢!然后把镜子移动到窗帘邻侧的墙边就行。变换房间布置的过程大约也就在五分钟左右吧。”
“可是妖子亲眼见到在九点二十五分之时,有一个男人进了水子的房间呀!这男人是谁?不会是古峨吧?那个时候,他估计正和被砸晕的东一在车上呢!”
“当然不是古峨,那个男人是大野。大野的背影和古峨蛮像的,所以大野故意的走楼梯而不用电梯,正是要让别人看见,让别人作证说古峨曾经在命案发生时到过这里。”
“嗯,明白了。那么你说古峨离开水子的屋子时,屋子中根本就没有尸体咯?”
“没有。当然没有,否则鲇川漂马通知新见发现水子尸体的时候,古峨根本不会如此之惊愕,一下子晕了过去。嘿嘿,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杀死水子,但却会在现场发现水子的尸体!”
“那么,后来那具真水子的尸体是哪里来的呢?”
“木子在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离开,实际上,木子、水子和大野三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妖子不是说‘水子’在七点多钟的时候就显得不耐烦,要赶妖子走了吗?嗯,她担心的不是古峨怎么杀死东一的事情,而是在考虑后面和大野以及水子的事情。整件事情中,水子完全是无知的,而大野么……据木子后来的证词,他扮演的是她的哥哥。”
“你的意思是,他们三个人躲在一旁,看到古峨开着东一的车走了之后,便分头行动:大野走楼梯上楼,而木子和水子则一起乘电梯上楼。而汇合点便是水子的家?”
“是的,总之将水子骗到房间后,大野便拿起青铜雕塑——当然,他是戴手套干的——砸死了水子,然后用电线狠狠的勒水子的脖子——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让警方排除远距离作案的可能,从而进一步加深古峨的嫌疑。”
“木子不做不在场证明了吗?”
“没必要了,因为杀了水子后,她的身份就复原了。对了,忘记说了,大野是故意砸烂水子的脸庞的,目的是让古峨和东一无法辨别死者的真正身份。当然,如果警方采取被害者血液、指纹作检验的话,也调查不出这水子其实不是木子……呵呵,当然咯,死者本来就是水子嘛!”
“真厉害,木子和大野可真厉害。”御手洗浊不寒而栗。
“不厉害,一点都不厉害。木子和大野低估了古峨,他们根本就没弄明白古峨为何要借水子的房子一用,就鲁莽的开展了陷害古峨的行动。可是古峨却用‘消失的诡计’和‘再度消失的诡计’为自己作了不可能犯罪的辩驳!”
“……”
“嘿嘿,不过古峨也就砸伤了东一,他的掩盖性诡计倒全部实行了,最关键的杀死‘水子’却阴差阳错的失败了。”
“唉……有一个漏洞吧,古峨用花瓶砸晕东一一定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吧?古峨怎么肯定即是把砸东一的时间提前了,水子也不会因为听到声音而逃走呢?”
“这个么古峨早就考虑到了,实际上一切都是假的啦!东一么……根本就不是被砸晕的哦!何况,万一东一被砸死了或没有被砸晕怎么办?古峨应该不会蠢到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吧?”
“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了。东一不是被砸晕的,而是被某种毒气所熏晕的吧?”
“聪明!那个花瓶本来就是碎的,古峨只不过将它粘了起来,从外表看不出它到底碎了没有,但是只要一用劲,花瓶立马就会碎掉。而且最关键的是,扮裂一只本来就碎的花瓶是不会发出什么巨大的声响的。所以东一所遭受的那一击本来就是假的。弄晕东一的不是花瓶,而是扮裂花瓶之后,花瓶中泄出的毒气,诸如氯仿之类的气体。但是东一和我们大家都被骗了。”
“呵呵,这个诡计倒很巧妙了。那么古峨自己家中的犯罪现场的瓷器碎片倒是可以事先准备好的……那么血迹是怎么回事?古峨家中的瓷器碎片上可沾有东一的血迹哦!”
“那个么,太简单了。毒倒东一后,用碎片割伤东一的额头,采取东一的血液就行。而将血液涂在自己家的瓷器上的时间是在送东一去医院之后。不过,如果被医生看穿根本就没有打击伤口那就糟了,于是可能在送东一去医院的途中,古峨又小心的给东一来了一棒。”
“……”
“怎么样?够绝的吧?”
“什么呀?什么呀?简直就是乱七八糟的……”御手洗浊愠道,“古峨让诡计消失了、再次消失了,可是这些都是白费心机了、不见了;同样,大野和木子反用古峨的诡计是想让古峨成为杀人犯,但是他们的这个诡计却因为古峨的‘被隐藏的诡计’而白费心机了、不见了……这才是本案中最有意思的、最具启发性的环节呢!”
石冈点头:“诡计部分是够没有创意的了,但几个诡计一交叉,便构造出了令人难以容忍的‘极度愚弄读者’的不可能犯罪事件……”
“我的理论不错吧?听说鲇川漂马、新见和东一都是在听了我的理论课后才意识到真相的哟!”御手洗浊得意非凡。
“嘿嘿,反正大野也死了……所以这件案子呀,似乎是因为犯人们的内讧才得以解决的嘛!”石冈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不过,你的理论也很不错的……”
御手洗浊望着远处,答非所问:“但是……大野真的是死于心脏病吗?真是个……魔女。”
石冈也学着东一,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