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手洗浊先将之前鲇川和天城的种种推理说了一遍,排除了怪盗梅泽的作案可能,接着又说了纸条问题,分析的结果是:馆长小栗虫子是最有可能制作纸条、并以梅泽作障眼法的人了。
“所有被邀请的人在进馆之前都不知道其内有着黄金假面,要在当天晚上就计划让梅泽当替死鬼,这个行动也未免太快了吧?总之,小栗女士在这件嫁祸事件上占据了天时地利。不过,仅仅凭借这种推理,还无法绝对证明小栗女士就是‘梅泽’。或许这是凶手故意为之也说不定呢!那么,接下来,让我们仔细关注该案件本身的不可能性吧?”
小栗虫子接过了御手洗的话:“据你们的分析,一共有两个不可能犯罪。第一,巨型玻璃罩的重量绝对是一个人所无法举起的,那么蟹场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罩中呢?第二,由于重力对水的作用,在玻璃罩举起或者放下的情况下,水都无法注入玻璃罩内,何况根据现场所有人的描述,玻璃罩上并没有开孔。御手洗先生,你如何来解释这两点呢?如果你无法解释,那么也就无法证明我是凶手!”
“当然。其实凶手的这两个伎俩也并不算太过高明,只不过是充分运用了人们的心理盲点或者叫作自发性错觉罢了,哈哈……不过在解释不可能犯罪之前,我还想举出在本案中的一些重要线索,可惜的是,似乎所有人都给忽视了!”御手洗神秘的道。
小栗女士略显慌张:“哦?是什么?我可什么都没看出来嘛!”
“首先,很明显的一点,玻璃罩中确实注了水,那么问题就是:凶手是从哪里将水注入的呢?也即水源在哪里?我真是很讶异,为什么那些警察都会忽视如此重要的线索呢?也许,近在眼前的重要元素,也最容易被忽略吧!答案,也是很明显的:水来自厕所。凶手当然不会是一桶一桶的将水拎到玻璃罩那里,加上蟹场又是被某种橡皮管子所勒毙的,所以我推测:凶手是通过橡皮管将水注入玻璃罩内的,也即橡皮管的一头连接在厕所的水龙头上,一头以某种特殊方式将水输入玻璃罩内!”
“那么请问究竟是什么特殊方式呢?我可觉得无论哪一种方式,水都会从玻璃罩中流出来哦!”
“呵呵,其实这种方式特殊得令人感到讶异……那么我们得出的这个结论能否帮助我们什么呢?水来自厕所,凶手是用橡皮管运水的,那么很明显的是:凶手必须要时刻注意运输的水是否装满玻璃罩内,不能漏出太多,也不能少装太多。这也是最明显的地方,可惜又被我们的警察所忽略的。那么我的推理便是:凶手在打开厕所水龙头的一刹那,必定能够在水龙头旁边观察玻璃罩中注水的情况!玻璃罩的体积十分庞大,所以必定要将水势开到最大才行,如果凶手不是站在厕所之内,则无法在第一时间关闭水龙头。或许你会说我的推理过于顽固了,可是这不仅仅是个行凶的问题,也同样是个‘预备行凶’的问题。如果凶手不知道通过厕所能够看到位于馆内的玻璃罩,那么凶手也就不会想到用水去注满玻璃罩了。故而,我所得出的结论便是:凶手当时站在厕所中,并且在行凶之前,凶手必须能够意识到他所站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位于馆中的玻璃罩!
“现在,小栗小姐,让我们来仔细看看人体博物馆的平面图。”御手洗浊拿出天城所画的简图,“凶手是站在厕所中控制水势的,可是你看,馆内一楼的厕所一共有两个,一个是男厕所一个是女厕所。很明显,凶手如果站在女厕所则完全不能观察到馆内的玻璃罩。所以,凶手只能站在男厕所的水槽旁!那么根据我之前的推理:假设凶手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博物馆,那么要能够想到将玻璃罩注满水,则必须在行凶之前意识到在男厕所能够透过边门看到玻璃罩!故而,由于加纳友子是女性,她无法从男厕所观察玻璃罩,所以加纳并不是凶手!”
“等等,我和加纳都是女性,为什么你只排除加纳友子?”小栗撅嘴问道。
“注意,我刚才的推理的基础是:凶手是第一次来到馆内,并且必须在之前注意到这个位置问题。而小栗女士是馆长,如果是小栗女士作案,那么小栗女士当然有可能是站在男厕所中观察水势,因为这当然是你的预谋已久的犯罪咯!或许,也存在一下几种可能性:第一,加纳友子是个变态,或者其本身就是男扮女装,所以会趁人不注意到男厕所解手;第二,纵然加纳从不曾到过男厕所,但在注水之时,也可以将玻璃罩搬到其在女厕所时视线所能观察到的地方。根据警方的调查,我们首先排除了第一点。而第二点本身就不成立,由于加纳友子是第一次来到博物馆,如果她并不曾到过男厕所的话,便不会激发她将水灌入玻璃罩中的打算。所以,加纳友子与案件无关!”
“好吧,御手洗,虽然这个推理看似比较脆弱,但是也是可以成立的了。那么还有什么重要元素呢?”小栗耸肩问道。
“当然。死者蟹场的腹中被发现了治疗狂躁症的药物——碳酸锂。但是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十一点半过后,那么为何胃中还会残留药物呢?应该已经是被充分溶解、流入血液中了嘛!当然,我的这种怀疑也是片面的,蟹场大可以在深夜的时候再服用碳酸锂来抑制他的亢奋状态。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蟹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狂躁症患者,实际上,蟹场所患的是狂躁症加抑郁症的双相精神障碍!而和大家一起在白天参观人体艺术展之时,蟹场只会表现其狂躁的一面,这可能与蟹场的表演型、自恋型人格障碍有一定的关系。所以,自然,在场的每一位都知道蟹场患有狂躁症,而且蟹场曾一时冲动要砸了玻璃罩,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蟹场还当面服用了一粒碳酸锂。故而,在场的每一位虽然并非是精神病医师,却都已经知道了治疗狂躁症的药物是碳酸锂。”
“嗯,不过我可看不出这点有什么值得仔细推敲的。”
“但是,巧的是,因为房间紧张,蟹场不是一个人居住的,而是和魔术师泡坂昌男一起居住。而泡坂在和蟹场的交往中,已经发现了蟹场并不像白日那般的活跃、狂暴,而是处在一种极度抑郁的状态之中。说到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在场的每一位都不是精神病医师,所以大家在当时所知道的也仅仅是治疗狂躁症的药物是碳酸锂。而且泡坂因为和蟹场合住,所以知道了蟹场也患有抑郁症,然而泡坂是无从得知要治疗抑郁症应该服用何种药物的。而蟹场在大众面前往往表现得极端突出,而在单独居住的时候则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再加上我之前所推理得出的死者体内的碳酸锂大有可能并非是蟹场自己服用、而是凶手在蟹场死后灌入蟹场腹内的理论,所以我又排除了泡坂昌男作案的可能性。”
“怎么得出的?蟹场的双相精神障碍和泡坂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除了泡坂,所有人都知道蟹场有狂躁症,并且知道蟹场服用碳酸锂来治疗狂躁症。而唯有泡坂还知道蟹场在夜深人静时表现出抑郁症的样子来,并且泡坂并不是一名精神病医师,所以他并不知道如果要治疗抑郁症,是否也同样能用碳酸锂来治疗。而凶手则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将某种化学用品灌入蟹场的腹中,并且凶手因为知道蟹场服用碳酸锂,所以才用碳酸锂来代替某种化学用品的!而如果凶手是泡坂,泡坂既然无法肯定蟹场在抑郁的时候会服用什么药物,也就不会冒险的使用碳酸锂来行使犯罪了!”
小栗虫子缓缓点头:“你的意思是,凶手使用碳酸锂是为了掩盖他真实的目的?”
“是的,碳酸锂和凶手所要使用的某种化学用品有着相似的作品,所以凶手采用碳酸锂来行凶,并且蟹场本来就服用碳酸锂,故而这样做能消弥凶手原先的特殊的用意,使得这种用意不被人看穿!而和蟹场同住的泡坂,既然已经知道了蟹场还有抑郁症,就不会冒险的使用碳酸锂来辅助了。”
“好,我明白了。可是,你说凶手所要使用的某种化学用品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要使用这种化学用品呢?”小栗虫子已经被御手洗的推论逼得连连喘气,可是她依旧还残留着一丝希望,认为御手洗不会识破她的作案手法。
“嘿嘿,”御手洗翻过天城的画,开始在纸上画出了半个椭圆,“小栗虫子小姐,本案的核心即是如何将尸体搬入玻璃罩内以及如何往玻璃罩内灌满水了。首先,我们知道,这个玻璃罩是人力所无法举起的,而且玻璃又很光滑,所以更加增加了举起的难度。所以,只能认为凶手在作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举起玻璃罩!”
“啊……”小栗虫子的身子微微颤抖,“根本就没有举起?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蟹场隆夫的尸体明明就在玻璃罩之中呀!难道我们的眼睛都有问题了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凶手是用另外一种方法将尸体移入玻璃罩内的。这个巨型玻璃罩当然是举不起来的,一是因为重量的问题,二是因为没有可以牢牢抓住的部位,但是我们如果换一种方法呢?只要换一种方法,那么这个玻璃罩就会被逐渐升起!”
“……什么方法?”
“很简单,玻璃罩不是被举起来的,而是被推上去的!”御手洗浊的话令虫子心跳加速,“玻璃罩是被推上了一个斜坡而已。其实将重物推上斜坡的方法,我们在生活中是被很普遍的运用的。搬运工人要将重物搬上卡车,但是现场没有起重机,那么怎么办?工人会用一块木板打在卡车上当作一个斜坡,然后将重物缓慢的推上卡车。同样,这个玻璃罩虽然滑手,但是如果是以一种往前推的方式,那么就根本称不上什么滑手不滑手的了!”
“但是……”小栗虫子显得很镇静,“这个方法需要斜坡的存在,可是斜坡在哪里?我们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类似的斜坡呀!”
“嘿嘿,这就是你的这个诡计的高明之处了。斜坡当然已经找不到了,因为已经被大家所摧毁了!”御手洗举起他的画作,展开在虫子的面前,御手洗明显看到虫子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粒,“斜坡并没有从凶案现场消失,实际上它就完好无损的摆在那里,只不过我们都看不见罢了!因为斜坡,它就是那个巨型玻璃罩中的又一个玻璃罩!”
“请你仔细的看这张示意图,这是从玻璃罩的侧面横剖图。我画了两个叠加在一起的玻璃罩,是的,你的诡计便是使用双层玻璃罩!请注意看两个玻璃罩的尾端,外面的大玻璃罩没问题,是个完整的椭圆,而其中的小玻璃罩则是被仔细加工过的,一部分成了一个斜坡的样子!那么,你将大玻璃罩罩上去的方法就完全昭然若揭了,你是推着外层大玻璃罩通过内层小玻璃罩的斜坡推上去的,并且最终外层玻璃罩越过了内层玻璃罩,然后完全罩住了小玻璃罩!”
“但是,尸体……内层玻璃罩……”
“是的,外层玻璃罩举不起来,只能用这种方法升起。但是内层玻璃罩的质地必然和外层玻璃罩不一样,实际上,它比外层玻璃罩要轻得多,在体积上也比之要小。所以,很显然,要完成此诡计,内层玻璃罩一定得足够轻,请到小栗女士能够一个人举得起来!当然,尸体是被罩在内层玻璃罩之中的!小栗女士当晚的行动是这样的:先以某种方法诱使蟹场隆夫出来,然后用橡皮水管勒毙蟹场,将尸体运到馆中,接着举起内层小而轻的玻璃罩将尸体罩在里面,最后通过小玻璃罩的斜坡将大玻璃罩推上去,在推大玻璃罩的过程中,自然将其内的棺材给推到了一边。那么最终我们在现场所看到的便是蟹场的尸体被罩在了一个大玻璃罩之中了!”
“不过……你的这种说法固然能够办到,但是如何掩盖小玻璃罩的存在呢?外层玻璃罩一旦罩了上去,内层玻璃罩岂非也无法取出了?”小栗虫子在做最后的抵抗。
“当然要加以掩盖,手段就是往两个玻璃罩中注满水。由于玻璃的透光度和水差不多,所以玻璃在水中差不多便会消失,你就是通过注水来掩盖两个玻璃罩的存在的!这也就是你第二桩不可能犯罪的目的所在!”御手洗激动的道,其实她很佩服凶手能想出如此惊人的诡计。
“哈,可是既然外层玻璃罩已经盖上了,那么如何往其内灌水呢?要知道,这个玻璃罩可是一个水和重力所组成的绝对密室呢!”小栗虫子也很激动,她实在无法想象为何一个颓丧的老头会拆穿她的把戏!
“你用了一个大家绝对想不到的方法,由于水的流动性,导致在玻璃罩‘举起’之时是绝对无法将水灌入的,那么答案就只能是这样:水是在玻璃罩已经罩住了尸体后才被灌入的!”
“完全不可能。玻璃罩已经罩在了地上,还怎么灌水进去?何况,玻璃罩上也没有开什么洞眼!”
“只是外层没有开洞,实际上内层玻璃罩的顶部却被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洞!我的解答是这样的:既然玻璃罩罩在地上时,水是无法从外部灌入的,那么很明显水就是只能从内部灌入的!水是从外层玻璃罩的内部灌入的!这便是正确的答案。”
小栗虫子沉默了,看来御手洗浊已经完全识破了她的诡计。
御手洗接着解释道:“让我们想象一下在外层玻璃罩还没有推上斜坡的时候,蟹场的尸体是被放在内层玻璃罩中的。如果随后什么都不干,而将外层玻璃罩盖上,那么水自然是永远也无法灌入其中的。那么很显然,必定是在这个环节上,凶手实行了一个诡计。这个诡计便是:凶手将水灌满了那个内层的小玻璃罩之中!在通过橡皮管将水灌入小玻璃罩中后,凶手才将大玻璃罩罩在上面。而且,有了小玻璃罩内部水的重量,在往上推大玻璃罩时,才能更好的控制,以免在上推的过程中,将小玻璃罩推开,也即往小玻璃罩中灌满水,能令小玻璃罩固定在地板上!”
“那么你是说,水是灌在了小玻璃罩中,而小玻璃罩和大玻璃罩之间的空间处并没有水?”
“不,请你仔细看我画的示意图,”御手洗指着两个罩子的空隙B处,“这里面当然也被灌满了水,否则在场的各位都会发觉问题所在了。那么关键便是:凶手是如何在其后往B处也灌满了水呢?这也是本案中凶手所无法完善的一个环节,因为答案便是:B处的水是从小玻璃罩中流出来的!从A处流出的水立即填补了B处的空缺,由于两个玻璃罩的空隙并不是很大,所以只需要几升的水便可以填补这个空隙。”
“那么水是如何从内层玻璃罩中流出跑到二者的间隙中去的呢?”
“你不如问:内层玻璃罩中的水是因为什么而被挤出的呢?很显然,凶手要往内层玻璃罩中注水,自然是在盖住尸体后,往顶部的一个事先被挖开的洞中插入橡皮水管。而且你还将蟹场的一只右手拉出了洞,在灌满水之后,蟹场的右手由于卡在了那个注水的洞中,所以尸体显得是漂浮在水中的。不过,你也许会奇怪,在水中的尸体自然就是漂浮的嘛!不过,考虑到在后面内层玻璃罩中的水还会被动的流到两个玻璃罩的空隙处,所以内层玻璃罩中是有一定空间被某种其他物质所占据的,所以要弄出蟹场绝对是在水中漂浮的现象。而内层玻璃罩中水的流动必定是在外层玻璃罩已经盖住了之后才进行,否则水会流走。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给水施加了一个力,让水经过内层玻璃罩的洞口外溢的呢?当然是气体的压力。”
“气体?什么气体?”
“还记得在蟹场的腹部化验出了碳酸锂的成分吗?碳酸盐与酸反应,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气体。将水寄出去的气体便是二氧化碳——CO2。你的诡计是这样的:在看到蟹场服用碳酸锂之后,你便选择用碳酸锂来完成这个诡计,以防止你的目的被拆穿。在勒死蟹场之后,你强行往蟹场的腹内灌了大量的碳酸锂胶囊——可能是你买来的,也可能是叫你的一些助手配制的——同时,还灌了事先算好计量的注满酸的胶囊。在完成一系列的搬运后,此时大小玻璃罩已经扣好,蟹场腹内的酸便将胶囊腐蚀,流溢出来,并且腐蚀装有碳酸锂——Li2CO3——的胶囊,碳酸锂立即与酸反应放出了大量的二氧化碳,而正是这些二氧化碳挤压在内层玻璃罩中的水,使水流满了两个玻璃罩的空隙。当然,你在事先已经算好了各种化学用品的剂量,防止二氧化碳过多或过少。”
“可是,气体不可能聚集在水下吧?气体是比水轻的物质,难道气体不会自动流到空隙B处吗?”
“因为内层玻璃罩的构造被你精心设计过了!仔细看我的图,我用红笔画出的那一道折线便是一层玻璃隔膜。而死者的头部被刻意摆放在了玻璃隔膜的左侧,所以在胃部反应生成的二氧化碳的确是上升了,不过在上升过程中遇到了阻碍,所有的气体都跑到了空间C处,而不会从洞口跑掉。于是,C处充满了气体,而水的特殊物理构造又导致它本身不可能被压缩,所以内层玻璃罩中的水通过尸体手部的洞口流到了空隙B处。而空隙B处原有的空气便会回流进入空间C处,和二氧化碳混在一起。请看这条绿色的水平线,在反应结束后(你在事前必定非常仔细的算过这个反应所生成的二氧化碳的量),红线与绿线所组成的空间C便都充满了空气和二氧化碳了。而空间C又经过你事先的精心构造,其体积应该和比两个玻璃罩之间的空隙B更大为好。总之,正是因为这两个玻璃罩的特殊构造,导致水的流动,于是在案发现场,我们所看到的玻璃罩中充满了水。”
“但是,在空间C处的头部呢?那里岂非都是气体?”
“呵呵,这点啊,你在我们刚一进馆的时候,就给我们下了个圈套。你的这个人体艺术展中各种器官所摆放的位置不同,很显然这是被刻意摆放的。我发现,所有的浸在液体中的躯体和器官都呈现出一种漂浮的状态,而所有的暴露在空气中的躯体和器官则无一例外的躺倒在地。这种摆放就给了我们一个信息:尸体在水中会漂浮,尸体在空气中则躺在地上。而案发时,我们所看到的蟹场的尸体是漂浮在水中的,总是蟹场头部所处的空间的确都是充满了气体,但是根据我们大脑在之前所得出的经验,我们依然会以为那个地方充满了液体,因为漂浮的情况就是对应着液体。”
小栗虫子一言不发。
“怎么,不明白吗?要知道,我们通过视觉所获得的所有的信息并未丢失,而是全部保存在大脑皮层,等待需要的一刻被激活。你知道盲点吗?”
“嗯?”虫子不明白御手洗为何突然说到盲点。
“在英国科学家弗兰西斯·克里克的一本《惊人的假说——灵魂的科学探索》的科普读物中便举到了视线盲点的例子。众所周知,人体的视线范围存在一个盲点。你将一只眼睛闭起,约在视线水平处的和眼球的垂直线相距十五度角的地方存在一个空间是我们肉眼所无法看见的。而人体的两个眼球正弥补了这个无法避免的缺陷。可是奇怪的是,我们每每用一只眼睛来观察时,并不会看到盲点处的黑洞,我们能够感觉到自己确实看到了盲点处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呢?是我们大脑的经验起了作用,因为大脑看见过这个盲点背后的东西,所以大脑立即做出判断,给我们放了一个虚假画面。当然,大脑的准确率很高,盲点背后究竟是什么,大脑在潜意识中完全能够分析得出来。这就是我所要说的大脑经验论,而你正是运用这点来让大家否决自己所观测到的气体中的头部!由于‘漂浮之物必定浸在液体中;暴露在空气中之物必定无法漂浮’的这种大脑在一两天内刺激后所产生的经验,所以对于玻璃罩中的些微的视觉上的不同,大脑采取忽略的态度,于是结果便是:所有人都认同蟹场的尸体处在一个注满了水的玻璃罩之中!”
小栗虫子完全明白御手洗在说的是什么,然而御手洗忽然想在进一步的做出解释:“虫子女士,我用一个魔术来解释这一点好了。因为我刚才的论述似乎过于抽象和教条了……”御手洗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三维正方体的白色框架,然后把它放在桌子上,接着拉上了窗帘,室内一片漆黑,御手洗又马上开了台灯,然后他指着桌上三维正方体框架的一道道影子解释道:“你看,这里是框架的黑色影子,接着……我拿出一支白色粉笔顺着这些影子画……好了,现在你看到的,影子的地方已经完全被我涂成了白色,是和原本框架一样的颜色了。行了,小栗虫子女士,请你站在这里,站在这里看的画,三维白色框架和背后的二维白色线条已经完全重叠了是不是?好的,现在我拿开白色框架,你看到了什么?是的,是二维的白色立体图形,可是由于之前的三维白色框架的记忆过于深刻,如果不是我将这个魔术的秘密完全展示给你看,你在此时将会完全认为桌上的二维线条是三维的框架,对不对?这就是大脑经验性记忆的秘密了,大脑总是根据经验来让我们少做过多的判断而得到一定的休息!”
虫子无奈的点点头,问道:“你一定洞悉了全盘的不可能犯罪的诡计,而且也已经排除了泡坂和加纳作案的可能性。可是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凶手?为什么不可能是安达荣或者是你自己呢?”
“不,不是我和安达。原因在这里,”御手洗指着双层玻璃罩示意图上玻璃罩的尾端,“这里是个斜坡,当然斜坡也不一定是在尾端,也可能在左端或者右端,但是绝对不可能在尸体的头部,如果在尸体的头部是斜坡,那么就无法容纳气体了。而凶手在完成犯罪之后,必定要消灭犯罪的证据,很显然最好的方法便是砸碎两个玻璃罩,让证据消失在一起了。而除了斜坡处,两个玻璃罩都贴得很紧密,所以一锤子下去,两个玻璃罩会一起碎裂。唯有在斜坡处有一个体积稍大的空间,所以凶手如果要消灭证据,必定要亲自站在斜坡处来大力挥锤,确保一锤子下去将两个玻璃罩统统砸碎。既然在头部不可能是斜坡,那么当时在头部挥锤子的安达荣就不可能是凶手了——何况安达荣如此胆小,怎么会放心让其他人来砸碎斜坡处的玻璃呢?而我自然也被排除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参与砸玻璃的行动。所以根据这三个排除法,凶手只可能是虫子小姐你,而且你在砸玻璃行动中也确实扮演着一个操纵者的角色!”
“很好,你的推理很好,只不过,御手洗君,你能告诉我我究竟为何要将蟹场如此这般费尽心机的杀死吗?”虫子那识不透的动机是她唯一的挡箭牌。
“是呀?你为何要将蟹场杀死后搬入玻璃罩中呢?为何要注满水呢?虽然是为了掩盖两个罩子的存在,可是我始终认为有着其他的目的。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为何要将现场弄得像一个女性的子宫呢?”御手洗提高分贝,面露惊诧,“为什么呢?这难道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你杀人的动机?”
“子宫?”小栗虫子不由自主的重复御手洗的话。
“嗯,玻璃罩象征着子宫壁,水象征着羊水,尸体象征着婴儿,而在外面的长方形棺材恰到好处的位于子宫颈以及阴道的位置。这个整体便象征着女性的生殖器。小栗虫子女士,小栗虫子女士……”
在御手洗浊的急切的呼喊中,虫子陷入了二十八年之前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