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预谋,还是巧合?首席警探凭借精彩的推理,走入案件中心,打开令人瞠目结舌的教授死亡真相。
“小陆,别急着下结论。”老张一贯谨慎。他上前仔细查看章南生的尸体,冷静地分析:“章教授身上暂时没有发现外伤。刚才灵魂电话突然发出‘拿命来’的声音,大家都吓了一跳。章南生不是说他自己有心脏病吗?很有可能,他是被葛艾丹的声音吓死的?”
许建东马上用手机向公安局值班室通报了这里的情况。老张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章南生的尸体,然后联系最近的医院和法医。贺威完全被吓坏了,瘫坐在椅子上,眼神茫然。
陆凡一试图从三个人身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警笛声,重案队全体民警冲进实验室,冲在最前面的是欧阳嘉。
欧阳嘉严肃地看着许建东:“许队,请你们几位先回避一下,这个案件暂时由我负责,希望你理解。”
确实,如果案件和警察有关联,回避是必须的程序,这点许建东是懂的。他知趣地带着老张、陆凡一、贺威三人退出实验室,到隔壁房间等候问话。
欧阳嘉确认章南生死亡后,首先组织人员保护现场,等现场勘查小组带着精密仪器来到后,她带领勘查小组仔细检查了这个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小杨,你们几个刚刚加入重案队,虽然你们在学校里掌握了侦查的理论知识,可理论和实际毕竟需要结合。”欧阳嘉一边检查,一边向队里几个年轻人讲授,“下面,我再讲几条基本的原则,你们认真记好。”
几个年轻人赶紧拿出本子来认真记录。
“首要原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改变任何东西,除非你需要救治伤者。在个案子里,我们已经确认受害者死亡,所以保护现场和取证就是我们的首要工作。现场取证一般由专业的勘查小组负责,我们协助。在取证过程中,我们需要对案情有个大致的判断,并及时与取证人员进行沟通。首先我们要判断,这是一起谋杀?自杀?意外?或者是人为的事故?”
欧阳嘉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是一次谋杀,那么我们要搞清楚谋杀案的七个黄金问题:谁?因为什么?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工具?什么方式?做了什么事情?”
几个年轻人记得非常认真,能够听到欧阳嘉的亲身授课,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在取证过程中,血迹、足迹、指纹、作案工具等证据尤为重要,这些证据可以直接描绘出整个案情。同时我们需要注意,以上这些证据和痕迹,有一些被隐藏起来了,而有一些是凶手精心伪造的。你们要懂得发现并区分这些痕迹,这就要靠你们在今后的工作中慢慢积累经验了。”
现场勘查工作进入尾声时,欧阳嘉停止了她的授课,来到许建东他们所在的房间询问案情。
“许队,请你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欧阳嘉一脸正色。
“是这样的。今天我在办公室,陆凡一跑过来说晚上十点要搞个实验,对破案有帮助,需要我去请章南生做证人,具体情况他没有说。我好不容易请来章南生,到了实验室才知道陆凡一想用灵魂电话和死者通话。这个灵魂电话是陆凡一的同学贺威发明的,具体原理我也不太懂。”
欧阳嘉认真地记录。
许建东继续说:“我一开始坚决反对,可是,章南生教授似乎对这个实验挺感兴趣,我看他没意见,也就默许了。实验一开始是和王乐乐通话,确实成功了,王乐乐说出了凶手的动机和作案工具。第二个实验是和2005年撞死葛艾丹的肇事司机关涵通话,关涵说是‘星空’让他去杀葛艾丹的。第三个实验是与葛艾丹通电话,起初葛艾丹没有应答,陆凡一推断她可能没有死。后来,陆凡一又试着与葛艾丹通话,就在这时,酒精灯熄灭了,屋里一片漆黑。灵魂电话的扬声器里突然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拿命来’,我们都被吓住了。”
一个女人的尖叫?欧阳嘉愣了愣,她也有点被吓住了。
许建东说:“贺威打开灯后,我们发现章南生教授倒在地上。他指着灵魂电话说,刚才发出的声音就是葛艾丹。接着,我跑到走廊上查看有没有可疑人物。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章南生拉着陆凡一的手,和他耳语了几句,就死了。”
欧阳嘉沉思片刻,问:“老张,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一大早,小陆给我打电话,让我开车送他来科大,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到了科大才知道,他要听讲座。我们就一起听了章南生教授关于人类何时毁灭的讲座。讲座结束后,我们到了章南生教授的办公室,小陆一口咬定章教授组织策划了葛艾丹和夺面杀手这两起谋杀案,两个人就争执起来了。小陆还不小心把章教授茶几上的东西掀翻在地上,连章教授的药都洒了。章教授一生气就把我们轰出来了。接着,小陆又拉着我去图书馆查pna的资料,期间我们巧遇了他的同学贺威,从贺威那里听说了灵魂电话的事。下午13∶30的样子,我们回到刑警队。我去找许队的时候,正好碰到小陆和许队说晚上实验的事,我想了想,也就陪着来了。”
“你是贺威吧,你这个实验究竟是怎么回事?”欧阳嘉转过头来问贺威。
贺威吓得脸色发白:“我搞这个灵魂电话有一段时间了,全校很多人都知道。今天,我只是碰巧和陆凡一说起这个事,谁知道他下午的时候,突然打电话给我,决定借用我的研究破案。实验过程中,章南生教授突然就死了。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队,你怎么看这个案件?”欧阳嘉问。
“我觉得可能是葛艾丹的尖叫声把章南生吓死了。当时酒精灯突然灭了,一片漆黑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换成谁都会吓一跳的。章南生说过他有心脏病,还吃了一片药,那一杯水还是贺威倒的呢!”
“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不早说?”欧阳嘉脸色大变,“章南生把药放在哪里了?”
“好像是上衣口袋里吧,我记不清了。”许建东说。
“贺威,章南生喝的水你是从哪里倒的?”欧阳嘉追问。
“实验室角落里的饮水机。”
欧阳嘉二话不说,立刻冲回案发现场,只留下许建东等人在原地发呆。
陆凡一看着欧阳嘉焦急离去的背影,心想,其他人都问了,单单没有问他。坏了,这个女人一定又开始怀疑他了。
没一会儿,欧阳嘉阴沉着脸回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许建东问。
“章南生口袋里没发现任何药片,饮水机和水杯也没有发现有毒成分。”
“那章南生的死因出来没有?”许建东问。
“心脏病突发。”
“你看,我就说章南生是被吓死的吧。”
“我怀疑章南生是因为服食了错误的药,猝死的!”
“什么意思?”许建东不解,“那是章南生自己带的药,他还能带错?”
“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有一个人就有机会这么做。”欧阳嘉犀利的眼睛缓缓扫视众人,最后停在了陆凡一身上。
“谁?”许建东问。
“陆凡一!”欧阳嘉指着对面的陆凡一,清清楚楚地说出他的名字。
许建东已经厌倦了欧阳嘉和陆凡一之间的巅峰对决,苦笑着说:“欧阳,我看你和小陆真是天生的冤家!自从他来到我们重案队,怎么每次有案子,你都会说陆凡一是凶手。等一会儿,陆凡一又会反过来说你是凶手。欧阳,你觉得你们俩这么捉弄大家有意思吗?你是不是福尔摩斯的书看得太多了?”
“你先听我说完。”欧阳嘉面不改色,“关于药的事情,有一个最大的疑点。”
“好,你说,我们洗耳恭听。”许建东说。
“为什么章南生口袋里没有药?”欧阳嘉问。
“因为他把药吃了呀!”许建东笑了。
“如果你是心脏病患者,你出门的时候,口袋里会只装一片药吗?要是吃完这片药,心脏还是痛怎么办?”
“所以章南生就死了嘛,他吃完这片药,心脏还是不舒服,可是就带了一片药,所以死了。”
许建东说的多有道理啊!陆凡一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章南生可不像是那种粗心的人,病发的当时,他口袋里一定还有药。”
“那你说,那些药去哪里了?”许建东问。
“被人拿走了。”
“谁?”
“还能有谁?从章南生吃完第一片药,到他死之前,谁和他有过近距离接触?”
“欧阳警官说的那个人是我。”陆凡一自己说出答案。
许建东紧盯着陆凡一:“小陆,我确实看到章南生临死前拉着你的手,和你不知道说什么,难道是那个时候,你拿走了他的药?”
“我想听听欧阳警官是怎么推理的。”陆凡一不以为然地一笑。
“许队,你怎么确定章南生临死前是拉着陆凡一的手?”欧阳嘉反问。
“我看见了呀!当时灯一亮,我们发现章南生倒在地上,陆凡一赶紧过去抱起他,这个时候,章南生拉着他的手,似乎是有话要和他说。”
“难道就不能是陆凡一故意拉住章南生的手,伪装成章南生好像要和他说话的样子吗?”欧阳嘉眯眼。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许建东问。
“为的就是让大家以为章南生要和他说话,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这时他再偷偷把章南生口袋里多余的药取出来。”
“这个……”许建东难以置信。
陆凡一沉默不语,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嘉,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大家别忘了,陆凡一之前还在章南生的办公室大闹,认为章南生是幕后策划者,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章南生临死前和诬陷自己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不信我们可以问问陆凡一,章南生临死前都说了什么?”
“这是我和章教授之间的秘密,无可奉告。”陆凡一不卑不亢地回答。
“呵,秘密?”欧阳嘉讥诮一笑,“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在演戏,章南生什么都没说。没准在你抱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那我是什么时候给章南生下的药?”陆凡一问。
“就在你大闹章南生办公室的时候。”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杀他?”陆凡一紧盯着欧阳嘉。
“很简单,你怀疑章南生策划了葛艾丹和夺面杀手这两起谋杀案。就是他,导致你被警队开除,也导致了王乐乐的死,所以你要杀了他。这就是你的动机。”
“欧阳队长,我越来越佩服你的想象力了。你这个想象力不去写侦探小说,可惜了。”陆凡一叹息着摇头,“我想请问欧阳队长,我连章南生吃什么药都不知道,我怎么给他下药?”
“章南生是科大的大教授,而你是科大毕业的,想了解章南生有什么病、吃什么药,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你先大闹章南生的办公室,在打翻茶几上的东西时,趁机把事先准备好的药和章南生常吃的药调包。当然,你知道用药杀死章南生并不难,可是剩下的那些药,很容易被警察发现。正好,你遇到了贺威,马上想到利用灵魂电话,让章南生参与到这个恐怖实验中来。你料定章南生因为实验内容过于恐怖中途肯定会心脏病发作,需要服用药物,然后,你假装和章南生说话,收回他口袋里的药。我说的对吗?”
大家都被欧阳嘉的推理惊呆了,确实合情合理。
“这么说,剩下的药应该还在陆凡一身上啊!李宁,你快过来搜身!”许建东大叫。
“晚了!”欧阳嘉冷冷一笑,“以陆凡一的聪明,早就趁我们不注意把药扔出窗外了。”
果然,经过搜身,没在陆凡一身上发现什么药片。不过,李宁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很精致的铁制工艺品,整个的形状好像是英文字母的“x”。
“陆凡一,这是什么?”许建东接过李宁手中的工艺品。
糟了,那就是章南生偷偷塞给他的东西!陆凡一飞快地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说:“这是我的护身符。对于解不开的案件,这个x会帮助我找到答案。难道你们连这个也想没收?”
许建东仔细看了看这个x,老张也凑过来看,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就还给了陆凡一。
“欧阳警官,你的推理很精彩,不过还是有四个瑕疵。”陆凡一语调平静,丝毫没把欧阳嘉的指证放在心上。
“你看你看,又开始了,我就说你们俩是一对天生的冤家,一有机会就互相掐。”许建东连连摇头。
“哦,四个瑕疵?说来听听。”欧阳嘉似乎一直在等着陆凡一反击。不过,被陆凡一找到四个瑕疵还是让她吃惊不小。
陆凡一缓缓地说:“第一个瑕疵,凶手指代不具备唯一性。按你推理的作案过程,凶手换成是许队或者老张,一样有机会完成。”
“怎么扯上我们了?”许建东不解。
“老张可以在帮章南生收拾茶几的时候将药物调包,许队可以在请章南生做证人的时候将药物调包。至于回收那些药嘛,他们两个可都是警察,在你们没来之前,他们可以随便检查章南生的尸体,没人会怀疑什么。所以,欧阳队长,你的推理是一个谁都有可能作案的推理。”
“可是,你的作案动机最明显。”欧阳嘉辩解。
“老张也有作案动机,别忘了,关涵的案子让他失去中队长的职务。”
“你们两个互相掐,别扯上我!”老张连连摆手。
陆凡一继续说:“第二个瑕疵,时间逻辑不对。按你的推理,我调包在前,遇到贺威在后。我是遇到贺威才知道灵魂电话这个实验的。如果没有灵魂电话的帮助,我怎么能确定自己可以收回下的药呢?在我不能确定剩余的药能够被我收回的情况下,我怎么敢调包呢?”
欧阳嘉沉默不语。
“第三个瑕疵,欧阳队长,你钻进了调包的死胡同。实际上章南生吃了第一片药就死了,既然一片药就可以置他于死地,我何必调包呢?那天在章南生的办公室,我打翻他茶几上的东西时,只需把一片药混入他的药片里就可以了。反正,他早晚都会吃到这片药的。这样就可以省去我回收其他药的危险了。”
“最后一个瑕疵,欧阳队长,你太低估我了。如果我想弄死一个人,至少有一万种办法,每一种都可以做到完美无缺,警察压根找不到什么把柄。我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我倒想问问,如果是你,你会用这种又笨又麻烦的办法杀一个人吗?”
确实,换成是她,也绝不会采取这个办法的。欧阳嘉脸上红一块,白一块,陆凡一这句话算是问到她的死穴了。
所有人的沉默持续了很久,陆凡一慢慢地开口:“其实,对于这个案子,我也有一个不成熟的推理。至少目前,我知道凶手是谁。”
许建东连连摆手:“你看你看,又来了吧!我替你说了,凶手是欧阳嘉。我就知道最后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你们俩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当这是在拍电影啊?”
“许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陆凡一笑了笑,“这次的凶手绝对不是欧阳嘉。”
“那你说,凶手是谁?”许建东问。
“其实,我一开始就说过,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大家都觉得‘我们’就是指当时在现场的我、许队、老张、贺威四个人。其实错了,当时现场还有别人。”
“是,还有王乐乐、关涵、葛艾丹。”老张没好气地说,“小陆,你是说三个鬼把章南生给杀了?”
许建东对今晚发生的一切失望透了:“老张,我们走吧!这案子看来得找个老道来破了,我们可办不了。”
“当然不是王乐乐、关涵、葛艾丹,还有别人。”陆凡一说。
“还他妈能有谁?真是受够了你的推理,你小子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我一枪崩了你!”许建东发火了,还好今晚他没带枪,否则,以他火爆的脾气,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章南生。”陆凡一平静地说出凶手的名字。
许建东恨不得朝着他的屁股给他一脚,骂道:“人都死了!一个死人怎么变成杀死自己的凶手?”
欧阳嘉马上意识到什么,问:“你是说自杀?”
“对,我猜就是自杀,原因暂时还不明朗。”陆凡一点头。
“凭什么说是自杀呢?”欧阳嘉追问。
“其实整个案件有个特别简单的疑点,大家都忽略了。”
“什么疑点?”
“贺威,你不是对实验进行了录音吗?让我们再听一听录音。”
贺威放出了整个实验录音,当听到葛艾丹“拿命来”的尖叫时,陆凡一关掉了录音机,“贺威,以你的经验,是不是所有的灵魂通过电话发出的声音,都是不清晰的?”
“是啊,无一例外。”贺威说。
“那为什么最后葛艾丹说的那句‘拿命来’那么清楚呢?”
贺威、老张、许建东一下子都愣了。对呀,这句话怎么这么清楚呢?
“老张,当时你查看章南生的尸体后,说了一句话。你说,章教授身上暂时没有发现外伤,刚才灵魂电话突然发出‘拿命来’的声音,大家都吓了一跳。然后你推测,章南生可能是被葛艾丹的声音吓出了心脏病死的。”
“是!我是这么说的!”老张点头。
“你怎么就肯定,这句话是从灵魂电话里发出的呢?”陆凡一问。
“因为开灯以后,章南生倒在地上,指着灵魂电话说,是葛艾丹!”
“也就是说,是章南生告诉我们,这声音是葛艾丹通过灵魂电话发出来的。其实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误导我们。我认为那个声音如此清晰,根本就不是从灵魂电话里发出来的。”
“哦?”老张低头沉思。
“应该是章南生用手机或者录音笔播放的。”
“李宁,你马上查看一下章南生的手机。”许建东大喊。
“没用的,对于一个大教授而言,设计一个播放后立即删除的程序简直小菜一碟。”陆凡一说,不过他也没拦着李宁他们去检查章南生的手机。
不一会儿,李宁回来了,果然一无所获。
“陆凡一,如果照你所说的,声音是章南生事先准备好的,他为什么要误导我们那是葛艾丹的声音?”欧阳嘉问到了点子上。
“为了隐藏秘密。”陆凡一清清楚楚地说,“隐藏葛艾丹没有死的秘密。”
葛艾丹没有死?所有人的心中无不重重一震。
“嗯。起先我只是怀疑。现在章南生刻意这样误导我们,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你说,葛艾丹在哪里?”许建东急了。
“我不知道,说她还活着也只是我的推断。否则,怎么解释葛艾丹的名字出现在620连环凶杀案被害者的身体上?”陆凡一说。
“我还是没明白。”许建东一头雾水。
“整个经过应该是这样的。章南生把我和老张从办公室赶出来后,跟着我们来到图书馆。在图书馆,他远远看到我和贺威在谈话。他知道贺威在进行灵魂电话的实验,猜测我们一定会召唤葛艾丹的灵魂,到时候一定会要求他在场。他为了隐藏葛艾丹活着的秘密,事先录好了一段声音在手机里。接着,在实验进行过程中,章南生算准时间服药。因为是准备自杀,所以他的口袋里只带了一片药。接着,在召唤葛艾丹的灵魂时,他感觉药效开始发作,正巧酒精灯熄灭,四周一片黑暗,大家开始慌乱。章南生觉得正是好时机,他按下了手机的播放器。亮灯后,他又继续误导我们那是灵魂电话里发出的声音。”
“隐藏葛艾丹的秘密也用不着自杀啊!”许建东回过神来。
“估计是害怕像关涵一样被灭口吧,或者严刑拷打,也许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确实还猜不透。”
“他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许建东问。
“也许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或者,他知道一个比生命还重要的秘密。”陆凡一说。
“你能解开答案吗?”欧阳嘉态度温和了几分,没有刚开始的咄咄逼人了。
“我想,我已经非常接近最终答案了,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回办公室好好想一想。”事实上,陆凡一急得快疯了,他口袋里装着的,正是所有秘密的答案,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办公室埋头钻研。
“好吧,我们都回去吧,其他的工作让当地派出所继续跟进。”欧阳嘉说。
“我没意见,这个案子由欧阳全权负责,我回避。”许建东说。
“老张,你带着其他人把章南生的尸体拉去第一人民医院并通知他的家属,因为死因可能是自杀或者意外死亡,我们要先看看他的家属同不同意解剖尸体。我和陆凡一回重案队继续探讨案情。”欧阳嘉说。
重案队马上兵分两路,陆凡一坐上欧阳嘉的车,开往刑警队大楼。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风很大,光秃秃的树杆在风中挣扎,像一个个瘦骨嶙峋的醉汉。临近年关的日子里,天气越来越诡异多变。
“暴风雨要来了。”欧阳嘉开着车,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况,这鬼天气让她不敢放松警惕。
陆凡一没说话,靠着椅背,闭眼,好像睡着了。
欧阳嘉知道他没睡,因为睡着的人,脸部呈松弛状态,而他的脸依然紧绷。透过他紧闭的眼睛,她仿佛看到一个受尽折磨的灵魂。
“介意我开窗吗?”欧阳嘉问,不过看上去,她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因为陆凡一没开口。她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呼呼的风灌进来,暴风雨来临前的阴冷在狭小的车厢里弥漫。不过,这让她觉得头脑清醒。
“你还认为我就是那个夺面杀手吗?”陆凡一突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欧阳嘉。
世界正受伤似的在窗外狂吼,沉重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军队进行曲一般有节奏的声音。欧阳嘉在这样的嘈杂中沉默。
“你每一次怀疑我的推理,都被我推翻了。”陆凡一声音低沉,“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不是凶手?”
“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看法?”欧阳嘉透过倒车镜看着他。
“不知道。”他故意用随意的口吻说,“我自己也很想弄清楚,为什么我这么在意你的看法,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理由。”
“陆凡一,你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欧阳嘉冷淡地说,同时又把车窗下降了十厘米,冷风呼地一下灌进来,陆凡一打了个寒战。
“既然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何不谈谈今晚的案子。”欧阳嘉说,“章南生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你不累吗?”陆凡一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坦白说,我累极了,累得快活不下去了。”
“你最好活下去,我可不想在这样一个糟糕的夜晚自己开车。”陆凡一裹了裹身上的风衣,他冻得手脚冰凉,这座城市的冬天冷得可怕。
“别岔开话题。”欧阳嘉敏锐地看了他一眼,“章南生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换取你信任的筹码?”陆凡一笑了笑。
“随你怎么认为!”欧阳嘉不以为然地说,“你想让我相信你,就要和我分享你的秘密。”
“分享是个好东西,让两个陌生人变得亲近。哦,你车上有没有吃的?我一晚上没吃东西,饿死了。”
欧阳嘉透过倒车镜,白了他一眼:“真是难以想象,你居然跟我讨吃的。”
被灌进车窗的冷风呼呼地一吹,陆凡一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发冷,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颤。最近,头痛越来越频繁,没有萨迦药物的压制,他的病,似乎一天比一天严重了。
“喂,你怎么了?”欧阳嘉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我没事,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就好。”陆凡一笑得像苦瓜开花,话音刚落,他身子一歪,倒在后座上。
不会吧,真饿成这样?欧阳嘉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打方向盘,车子在路边停下。她飞快地下车,冒雨从后备箱中拿了饼干和矿泉水。
“喂,陆凡一,起来吃点东西。”她打开车后门,把饼干和水扔给他。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浑身都湿透了。
陆凡一动也不动,脸色白得吓人。
就算是玩命破案,也不该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啊!没见过这么玩命的!欧阳嘉钻进车,“砰”地一声关了车门,阴冷的空气立刻被隔在了门外。
她拽着陆凡一的胳膊,让他坐起来,拧开矿泉水瓶盖,“先喝点水!”
陆凡一的眼神迷蒙得吓人,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欧阳嘉,嘴唇打颤:“奇怪,我怎么这么冷?”
“你一晚上没吃东西,还吹了冷风,不冻透了才怪。”欧阳嘉不知道该生谁的气,“该死的,我开窗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好饿!”陆凡一答非所问。
“活该!”欧阳嘉撕开饼干的包装盒,愤愤地说,“我永远搞不懂你们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冷了就加衣服,饿了就吃东西,明明看到我降下窗子,就要说出来阻止我。打肿脸充胖子很有成就感吗?”
她口中虽然说着责备的话,眼睛却像大海一样深沉,深沉的最深处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如此不一样的欧阳嘉让陆凡一受宠若惊,他脸颊发烫,飞快地接过饼干塞进嘴里,咕嘟咕嘟地往喉咙里灌水。那模样像半辈子没吃过一顿饱饭。
“小心噎死!”欧阳嘉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女人还真是恶毒!陆凡一悻悻地想,许建东一定是三生不幸,才会喜欢上这个女人。他忽然有点同情这位中队长。
“饼干好吃吗?”欧阳嘉突然问,紧绷的脸皮下冰冻着一个生硬的笑容。
陆凡一嘴巴塞得鼓鼓的,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像忽然看到一头露出白牙微微一笑的狼,一瞬间,他有一种进了狼窝的感觉。
“吃了我的饼干,现在告诉我,章南生临死前跟你说了些什么?”
果然!世上没有白吃的饼干!陆凡一蠕动着嘴巴,好不容易把饼干咽了下去,把剩下的半盒饼干递给欧阳嘉:“喏,剩下的还给你。我吃了你半包,下次还给你十包。”
“嘿,我不是开玩笑的,明白吗?”欧阳嘉真的面无笑容。
陆凡一突然有一种要把吃下去的饼干都吐出来还给她的冲动。他真是愚蠢透了,刚才居然会觉得这个女人眼中有难得一见的温柔。
“你刚刚不是说了嘛,分享是个好东西,让两个陌生人变得亲近。既然你分享了我的饼干,我当然要分享你的秘密,这样,我们才算是扯平。”欧阳嘉面不改色。
这简直是耍无赖啊!陆凡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欧阳嘉湿漉漉的衣服,“欧阳队长,麻烦你坐回驾驶座,你挨着我,我觉得更冷了。至于章南生临死前说的话……你先开车好不好?”
欧阳嘉白了他一眼,打开门,湿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她一下车,立刻被风雨袭击了。
湿漉漉地坐回驾驶座,她启动车子,重新上路,扭头看着陆凡一:“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风雨交加,街上空荡荡的,路灯的光线很微弱,陆凡一提醒她:“我知道你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不过现在,拜托,不要扭头看着我,看着路况就行。”
欧阳嘉也觉得自己鲁莽了,这样的风雨天气,容不得半点疏忽。
“章南生说……”陆凡一突然开口,“真相被谎言埋葬,他们就在我身边。”
“他们是谁?”
“我也想知道。”
“还有呢?”
“我就吃了你半盒饼干,欧阳队长。”
“陆凡一,你耍无赖!”
“没有你无赖!另外,请你开车慢一点。”
“好,很好,你有权保持沉默,我也有权继续怀疑你。”
气氛陷入僵局。欧阳嘉不知不觉加快了车速,神情十分阴郁,显然,她想尽快结束这段不愉快的行程。
“欧阳,章教授确实没有再说什么。”陆凡一平静地开口,“看得出来,他临死前很想念葛艾丹,就这些。”
欧阳嘉有些诧异,这是陆凡一第一次没有叫她欧阳队长或者欧阳警官,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她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事情瞒着她。
“要听听我怎么想的吗?”她说,“我觉得你需要向许队申请一把枪。章南生不是说了吗,他们就在你身边。”
“我没事。”陆凡一平静地说,“协警没有资格配枪,我不想让许队为难。”
欧阳嘉透过倒车镜,飞快地看了一眼陆凡一:“你知道当你对一个家伙开枪,他非但没倒下,还往你身上扑过来的感觉吗?”
“不知道。”
“我知道。当我刚进重案队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朝一个凶手开枪,用尽了所有的子弹,四次射中他的上半身,一次射中他的右大腿,另一次射中他肩膀,居然还是无法让他停下来。简直就像恐怖电影里的情节,那个家伙像僵尸一样朝我扑来,他手上有刀。”
“听起来像美国恐怖片里的丧尸。”陆凡一说,“那个混蛋一定是个疯子,一旦下手,绝不会轻易放弃。”
“不,他不是疯子,他是个怪物,620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也是这一类型。”欧阳嘉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我们不抓住他,他绝不会停下来,而且还会变本加厉。”
“那个家伙死了吗?”陆凡一问,“就是朝你扑来的那个疯子。”
“没有。我们乘同一辆救护车到医院,真是荒唐。”
“你伤得很重?”
欧阳嘉透过倒车镜观察陆凡一说这句话的表情,他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她不以为意地说:“不重,缝了四十八针,皮肉伤而已,伤口在我肩膀上。那一晚,真是糟透了。”
四十八针居然说伤得不重?陆凡一心有余悸地说:“我不喜欢刀。”
“我也不喜欢。”不知怎么的,欧阳嘉觉得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忽然想到一件事,“陆凡一,上次在电梯里……”
“不用客气!另外,叫我凡一就行。”
“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叫凡一的地步。还有,我是想说,电梯里的事请你不要说出去。”
“你是说,幽闭恐惧症?”
这家伙明知故问!欧阳嘉咬了咬牙:“是!”
“我有一个可笑的习惯,一到晚上,我就会查看衣橱、窗帘后面、床底下,然后拿一把椅子顶在门后。很多时候,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陆凡一笑了笑:“现在,你不用怕我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了。因为,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们扯平了。”
欧阳嘉透过倒车镜,惊愕地看着他,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