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搬来白云市,起初并不打算与马森联系。只是,在搬到翠微花园后发生的一件事,让她不得不在夜半惊魂之际仓皇地给马森打了电话。
这事说起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相信有鬼?可那天凌晨两点,陆雪还真是遇见了“鬼”。
朦胧的月色中,下了夜班的陆雪刚走进锅饼胡同,背后突然响起“吱扭”的开门声。她猛地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细长的人影一闪,迅速地靠在朱红门扇上,无论她如何喊叫,都一动不动……
这诡谲的一幕,不仅让陆雪乱了方寸,慌乱中拨了马森的电话,还让她对自己搬来白云市的初衷产生了动摇。
没人知道她放弃A市国家级出版社优厚的待遇,调入白云市《城市生活报》的真正用意。亲友都以为她是为了寻找失踪三年的丈夫才走出这一步的——按法律规定,失踪案件超过三年仍无头绪,就有可能被打成死案。因此,为了督促警方继续调查,深爱着丈夫的陆雪迁入白云市在情理之中。同时还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甚至开始对搬迁白云市的初衷产生了怀疑。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原因,至少不是全部的原因。她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拯救自己日渐沉沦的情感世界。
然而,锅饼胡同的遭遇,却像冬天里迎面泼来的一盆冰水,让她从头凉到脚跟。她当然不相信有鬼,可那究竟是谁呢?既不拦路抢劫也不追上来,似乎只是想吓她一身冷汗……
被各种诡异的猜测折磨得实在难受,陆雪终于把这件事告诉了艾思琳——她在《城市生活报》的同事,在白云市唯一的朋友。
陆雪在夜班室初次见到这位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同事时,便对她着迷了。艾思琳简直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她有高挑的个子,纤细的腰肢,玲珑的身段和乌黑的秀发,五官更是完美得如同上帝精雕细刻的杰作。
这位热情似火的姑娘也是新调到报社来的夜班编辑,与陆雪一见如故——
“你的大样看完了吗?”那个在夜班室里初次见面的夜晚,艾思琳就以这样的开场白,大大方方地朝她走来,“夜班室就剩我们两人了。”
生性矜持的陆雪先是一怔,然后才说:“啊,刚校完。”
“要我帮你送到总编室吗?”
陆雪这才发现站在自己电脑桌前的这张脸虽然陌生,却是这样的美丽高贵。两人就这样攀谈起来。
“对了,我请你吃夜宵怎么样?咱们边吃边聊。”艾思琳热情地发出邀请。
“今晚恐怕不行……我想早点回家。”说这话时,陆雪显得心事重重。
“没关系,那就改日吧!”艾思琳半点没有勉强她的意思,“一会儿你怎么回家?是自己开车还是爱人来接?”
艾思琳的话一下将陆雪的心绪搞乱了:“啊……不,我是一个人……打车回去!”
“你住哪儿?”
“翠微花园。”
“好远啊,快到郊区了。今晚我送你回去吧!”
这个建议让陆雪有些意外:“这……太麻烦你了。”
“别客气。就算是搭我的顺风车。”
等陆雪把大样送到值班总编辑那里,匆匆走下楼时,艾思琳已经开着一辆米黄色的甲壳虫轿车在楼下的停车场等她了。
自那以后,艾思琳只要有空,就开车送陆雪回家。渐渐地,陆雪不由自主地向艾思琳敞开了心扉,向她诉说丈夫的失踪给自己带来的迷茫和单身女人生活的艰辛。这样的时刻,艾思琳便像长者般劝慰她,帮她排解,并慷慨地向她伸出援手。
为了打消陆雪内心的恐惧,艾思琳不辞劳苦地陪她去锅饼胡同查看了两次,甚至勇敢地打开了朱红色大门。
“根本没有什么鬼影,这完全是你的幻觉。”艾思琳很肯定地说。
虽然某些地方仍存有疑点,但陆雪还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艾思琳“幻觉”的结论,就像甩掉了一个大包袱,如释重负地再不去想它。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她不得不承认,那不过是整台演出的一个序幕,一部小说的引子——
失踪三年的吴建居然现身了,而且就藏在白云市某处,正用他的笔记本电脑接连不断地给陆雪发来邮件。
陆雪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形下收到吴建第一封邮件的。
这天上班时,百无聊赖的陆雪点开自己的电子邮箱,一封邮件让她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那封邮件的落款赫然是“吴建”!
亲爱的小雪: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并没有失踪,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可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更不值得你爱。因为你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唉,我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已经三年了,求你别再找我了!就让警察把有关我的一切全部抹掉。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去法院申请结束我们的婚姻关系。
这三年来,淹没在人海中,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如果你还爱着我,请按我说的去做,让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吧。
我还有一个请求,请你务必答应:千万别把我“现身”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锅饼胡同的那一幕(我只是想见见你,并无恶意)。
作为对你“沉默”的奖励,从今天开始,我会将我的过去梳理成文,发送给你,让你了解一个真实的我。但你不能把这些邮件给别人看,否则,我会严厉地惩罚你!
你曾经的丈夫:吴建
看完邮件,一股寒意霎时涌遍陆雪的全身。她木木地坐在电脑前,大脑里重叠着各种各样的问号。
吴建真的出现了吗?他在失踪三年后发来这封邮件,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陆雪绞尽脑汁地猜测时,第二封邮件不期而至,确切地说,这是一部用第一人称写的自传体小说《我从未出生》的开篇。
小说的主人公“我”自称名叫“证据”,出生在南方一个偏僻的小县城。这一点和吴建确实是一样的,可除此之外,两人还有什么共同点呢?陆雪完全无法把作者与吴建划等号。
不等陆雪搞明白,第三封邮件发来了。它仍然继续着第二封邮件的故事和叙事风格:扑朔迷离的情节中有着真实的情感;飘忽不定的人物却折射着现实生活的影子。在作者笔下,主人公证据、外公、母亲、外婆、恶少父亲等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他出生的县城古老得死气沉沉,他成长的秀梅岭却像少女一样清秀美丽生机勃勃。
作为一名编辑,陆雪对文学作品是很挑剔的,但她不得不在作者的才华面前臣服。
就在陆雪被这半部小说深深吸引,难以自拔时,姗姗来迟的第四部分却像是碧波荡漾的湖面突然冒出的一股浊流,华丽词藻下掩盖的血腥场面惊得她张口结舌。那情形就像川剧中的变脸,本来在为爱大唱赞歌的作者笔锋一转,挥起匕首,竟然大开杀戒——父亲、母亲、舅舅、舅妈和他的小哥哥,无不惨死在他的屠刀下。更让陆雪震惊的是,作者视人命如草芥,扼杀一个生命犹如捏死一只蝼蚁般,没有任何负罪感,甚至还为自己血淋淋的双手贴上了“正义和复仇”的标签。
“太可怕了!但愿这只是一部小说。”陆雪战战兢兢地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从这一部分开始,这些不断发来的疑似小说的邮件,再也不能给陆雪带来半点儿艺术享受,反倒像利器一样,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着她的神经。她想把邮件删除,可又像中了魔咒一样被情节深深吸引,想知道故事最终的结局。
藏在屏幕后面的作者似乎也摸透了她的心思,居然像评书演员吊观众的胃口那样玩起了噱头,当故事快要接近终点时,邮件却戛然而止。这让陆雪越发欲罢不能,每天一下班,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电子邮箱,但邮箱里显示的总是“没有新邮件”。
难道对方搁笔了不成?要不就是黔驴技穷,不好意思再发给她看了?
当陆雪只是把《我从未出生》当成一部小说来读时,作者就变得单纯而又明了了。她执拗地不再去想吴建与他有什么关联,倒情愿是另有其人——一个病态的文学狂人。有时她甚至会无端地猜测作者是否发生了意外。总之,在这段春去夏来的日子里,陆雪在不知不觉间,像对待一个老友那样惦念起作者来。
这天午后,陆雪突发奇想,决定给作者回一封信。此前,她从没想过要与他交流,甚至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读过邮件。但为了最后的“结局”,无论对方是谁,用意何在,她都想试一试。
于是,她斟词酌句地写了下面的内容:
不管你是谁,我读了你的全部邮件。文笔很不错,故事构思相当巧妙(当然,那些杀人情节除外)。我期待着能尽快读到小说的结尾。如果你同意,等作品全部完成后,我想把它推荐给大型文学刊物发表。
邮件发出后,只过了一个小时,邮箱里就出现了“新邮件”的字样。
陆雪大喜过望,点开新邮件,映入眼帘的却是措辞严厉的谩骂:
你真是个蠢女人,居然要把我个人的隐私拿出去刊登!你疯了吗?
这不是小说!一开始我就明确地告诉过你,它是我的经历,我的生活!你以为我是在编故事?你看似聪明,实则愚蠢至极,真让我生气!
我再重复一遍:你不能把这些邮件给任何人看,不能把我的存在告诉任何人。
作为承诺的一部分,我把对你有用的片断附在附件中发给你。如果读完这些,你仍然怀疑故事的真实性,那就去南方我出生的小县城和我童年、少年时代生活过的秀梅岭求证吧!说不定在那里的某个地方,我正等着和你团聚!
来不及多想,陆雪便急急地打开了附件。
类似尾声这部分的语言十分简洁,几乎没有什么细节描写。快速读完后,陆雪倒抽了一口冷气。
故事与她了解的吴建的经历酷似:南方边陲的小县城、研究生毕业、出国留学、父母在大火中丧生……如果吴建真的是小说中的“证据”,一个命运的弃儿,怎么可能风光地出国留学,后来又过上了体面的白领生活?如果不是,两人的经历为什么这么相似?世上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难道我与一个杀人狂魔结了婚?”惊恐之余,陆雪不敢相信地连连摇头。的确,她对吴建的身世知之甚少,可这又该怨谁呢?谁让她忍受不了一束红玫瑰的诱惑?
当初,怀着虚荣和浪漫的情愫,陆雪与吴建交往仅三个月就“闪婚”了。因为吴建的优秀,在这场闪婚中,一开始她就表现得极不自信,毅然放弃了了解对方身世的权利。
在开头的日子里,沉浸在美梦中难以自拔的陆雪还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上天的旨意。可渐渐地,她发现吴建那英俊的面孔和深沉的双眼将她拒于千里之外。她不敢亲近他,更不敢刨根问底,尤其与秦方童有了一夜情之后,她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事实上,吴建完全没有把陆雪的出轨当一回事,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修筑心灵的防护堤上,他用堂堂仪表和脉脉温情把陆雪骗到手,让她像一块招牌似的对世人昭示着他是正常人,可在家庭这座私人的城堡里,他却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对陆雪不理不睬,用冷暴力蹂躏她。
为了能把她长久地困在城堡里与他厮守,在某一个清晨或是黄昏,伫立在窗前的他会突然回过头,用一种爱怜的目光望着她。这柔情转瞬即逝,却让她回味无穷……他还时常用昂贵的礼物来打动她,让她始终处在一种断断续续的感动中。但真正让陆雪离开他的,是她那可怜的虚荣心。打她和吴建交往的第一天起,为了能把这个男人紧紧地握在手心,也为了打消潜在竞争者的歪念头,她在人前人后显摆着自己的“幸福”。此,事到如今,她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也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可怕处境。向世人袒露真相,还不如让她去死。
可吴建为什么要玩失踪呢?为什么又突然想起报复她?这不是他的作风啊!吴建为人认真刻板,而这更像一个藏在幕后一心想操纵她的人玩的游戏。也许,此人对吴建的身世有一星半点儿的了解,便捕风捉影地编起了故事,从而将她的思维搅得乱七八糟……只是,这个隐身人会是谁呢?秦方童?
这三个字一跳出来,陆雪不由得猛吃一惊。由于陆雪迟迟不肯申请结束同吴建的婚姻关系,几年来一直躲躲闪闪,丝毫没有嫁给秦方童的迹象,却无端地拖累着他,这让他心存怨恨,这种方法捉弄陆雪是有可能的。
转念一想,陆雪又有些不确定。吴建失踪后,她从未对秦方童有过任何要求,但他却利用电视台记者的身份不遗余力地调查着情敌的下落。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其中有利于她的成分还是相当明显的。秦方童怎么可能装神弄鬼地折磨她呢?
可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陆雪困窘地蹙着眉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对手面前是一个败将。她缺乏起码的洞察力。无论对吴建还是秦方童,她都没有看透,为了一束玫瑰为了一点温情,为了可怜的虚荣心,便盲目地投入了对方的怀抱……
初夏的傍晚,天气还有些许凉意。一抹淡淡的斜阳照在窗上,室内的光线渐渐暗下来。这使电脑屏幕上的字一下子变得像跳动的火焰一样刺眼。陆雪蓦然发现自己已在桌前坐了一下午。
一个个无法确定的推断让她头昏脑胀、心烦意乱。她生气地关上电脑,站起身踱到窗前。
望着窗外正在坠落的夕阳,浑然不觉间流逝的时光让她越发焦躁不安。她必须查明对方是谁,只是,她应该从哪儿着手?她得找到一个稳妥的办法,绝不能像锅饼胡同那次一样,贸然惊动警察。
这时,电话响了,是艾思琳打来的。
“嗨,陆雪,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搞到两张维塔斯演唱会的票。”
陆雪的精神立刻一振,她早就想去看这场演唱会了,无奈又得时刻保持丢了老公的怨妇形象,所以,除了艾思琳,没人知道她还有这份追星的狂热。她高兴地说:“太棒了,艾思琳!真是太谢谢你了!快告诉我是哪天的票!”
“你还要耐心等上半个月。十八号晚上六点半,我开车来接你。”
陆雪的烦恼一扫而尽,她笑着问:“你的工作假还没休完吗?”
“怎么,你想我了?”
“有点儿。每晚上夜班时,看到你的座位空着,心里就不自在。”
“瞧你说的,好感人啊!还有两天我就该上班了。”
“太好了!”
放下电话,陆雪的心头依然荡漾着一股快乐。艾思琳那像三月阳光一样绚丽灿烂的笑容犹如春风一样扑面而来。
也许应该把这些困扰自己的事告诉艾思琳?有好几次,陆雪都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她倒不担心艾思琳走漏风声,也不是迫于发件人的威胁。真正让陆雪犹豫再三的是,将如此私密、阴暗的东西告人是否妥当?尤其把秦方童推到前台,把自己的婚外情拿出来晾晒,让艾思琳看到自己并不高尚的灵魂和有违道德伦理的爱情观,这是万万不行的。她害怕自己心灵丑陋的一部分会吓到艾思琳。她自认对朋友是胸无城府的,但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块黑暗的角落,你必须用谎言和欺骗将它包裹起来,别无选择地与它厮守终生。
熬过了一个星期,陆雪才战战兢兢地再次打开邮箱。还好,没有新邮件。这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面对电脑屏幕,她似乎看到了隐藏在后面的那张丑陋的脸,甚至能听到一阵狂笑。
就像无端地挨了一闷棍,愤怒的陆雪一时找不到发泄口,她干脆拿起电话,冲动地拨通了秦方童的手机。
“你现在哪儿?我们见个面吧!”她气急败坏地嚷着。
秦方童在电话那头应着:“真是心有灵犀啊,我就在你家楼下,有要紧事要跟你说。”
听秦方童这样说,陆雪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正经点儿好不好?”
“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啊!”
陆雪一愣,不由降低了嗓门:“发生了什么事吗?”
“等我上去再说吧!”
不待陆雪回过神来,可视对讲机的铃声便响了。她凑到近前一看,秦方童果然站在门外。该死!她在心里骂了一句。秦方童的不请自来让她恼火透顶,她看着对讲机的屏幕,好半天没有按下开门键。
“对不起,我去鲜花舞厅采访,正好开车路过这儿,所以,没给你打电话预约,就直接来了。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我想进去跟你说件事。”门外的秦方童像是窥见了她的心思,一反往常的幽默风趣,改用商量的口吻说。
秦方童的解释反而让陆雪更加怒气冲冲了:他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非到家里来不可!这里不是A市,到处都是警察的眼睛!为这,她曾与秦方童约法三章,不许他越雷池半步。
尽管一百个不高兴,陆雪还是按下了开门键。
不多时,秦方童便上来了。陆雪满以为他会像以往那样,先把她揽在怀里来一个热吻。孰料,秦方童一脸严肃地走进来,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点燃了一支烟。
顷刻间,浓浓的烟雾便在一尘不染的小客厅上方缭绕着。看了秦方童脸上的表情,陆雪努力压抑着不满情绪,没喊出“把烟灭掉”的禁令。
秦方童对陆雪的反感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微眯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绵绵思绪里。
“你……怎么回事?”陆雪忍不住问道。
秦方童这才猛吸一口烟,抬起头来:“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边说边忧思忡忡地用手摸着下巴。
陆雪坐到靠窗放着的一把藤椅上,看着他。
像是在梳理思绪,半晌,秦方童才接着说了下去:“我在鲜花舞厅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事隔三年之久,居然有个女孩凑到我跟前悄悄说,她和吴建是好朋友。”
陆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详细说说。”
“昨晚,在鲜花舞厅的休息席,我很随意地跟一个舞伴谈起吴建的失踪案。舞伴走开后,旁边一个叫阿云的女孩趴在我耳边低声说她和吴建跳过舞,两人比较熟悉。我问她别的,她又说不知道,但从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她应该是想趁机捞一笔钱。我就跟她约好,星期三她轮休时,在星巴克见面,如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我可以付她钱。”
“这么说,她是鲜花舞厅的伴舞女郎?”
“没错。”
“她叫什么名字?”
“阿云。”
“你约她单独见面?”
“没错。”
陆雪冷笑一声:“吴建失踪后,警察都快把鲜花舞厅的门槛踏破了,怎么会把这个阿云漏掉?寻人启事她没看到吗?她这分明是亲近你的手段。”
“你不能否认,有些知情者,害怕跟警察打交道,却喜欢和记者交谈。”秦方童争辩着。
陆雪立刻讥讽道:“记者这么神圣啊!你以为你是谁?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福尔摩斯了……”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导火索,陆雪一发而不可收。
“我只是想尽快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免得你成天受那钝刀子割肉般的折磨。”秦方童被这一顿呛白弄得措手不及,“也许三年来她一直在等待机会,想利用手中的‘料’赚一笔钱。因此,她更愿意把线索卖给我,而不是空手套白狼的警察。”
“是嘛!那个叫阿云的女孩真是慧眼识珠,一眼就发现你是大款。”
秦方童终于沉不住气了:“你这是干吗呀!难道我这样做有什么不良企图吗?我明明是为了你……”
陆雪用冷冷的目光直视着他:“谢谢你的好心好意!可你这样帮我,只会越帮越乱。你的调查也太轻率了。她不过是想在男人面前卖弄,像一个娼妓钓到嫖客那样坑你一回,而你却把她的话当真了。”陆雪说罢,生气地扭过头去。
秦方童只得尴尴尬尬地站起身:“你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是真心为你好。”
“为我好……”她很想厉声告诉他:“为我好就离这个案子远点!去他妈的吴建吧,我的生活已经让他搅得支离破碎了。”但理智却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那我走了!”看她情绪不佳,秦方童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直到听见房门“咚”的一声响,陆雪才回过头来。但她既没有追出去,也没有将目光投向窗外,去追寻秦方童走向汽车的背影。她想,也许她应该亲自去鲜花舞厅,看看这个阿云究竟是不是真的认识吴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