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瓶塞”在水上行驶。斯特凡、帕特里斯和“杜瓦边”围着堂路易坐着,说着话。
“沃尔斯基真是个恶棍!”堂路易说,“我见过许多恶棍,可从没见过他这样的。”
“那么,既然这样……”帕特里斯·贝尔瓦说。
“既然这样?”堂路易重复了一句。
“我还是坚持我对您说过的,既然这样,您已把这个恶魔抓到手中了,您还把他放掉!且不论这样做很不道德……您想想,他还将干坏事,那是不可避免的!您,对他将犯的罪行负有重大责任,难道不是吗?”
“您也这样认为吗,斯特凡?”堂路易问道。
“我不大知道我的意见是什么,”斯特凡答道,“既然为了救出弗朗索瓦,我是准备做出一切让步的。可不管怎样……”
“不管怎样,您希望有另外的解决办法,是吗?”
“我承认。只要这个人活着,还有自由,那么戴日蒙夫人和她的儿子就将受到他的威胁。”
“可是还有什么解决办法呢?为了立刻救出弗朗索瓦,我答应给他自由。那我是否应该答应他活下来,然后又把他送交法庭呢?”
“可能应该这样,”贝尔瓦上尉说。
“就算该这样吧!这样一来,法庭将进行预审,最终会发现这个家伙的真实身份,而使韦萝妮克重新有了一个丈夫,弗朗索瓦有了一个父亲。你们希望这样吗?”
“不,不!”斯特凡急忙大声说。
“确实不行。”帕特里斯·贝尔瓦很为难地说,“不行,这个办法不好,可是,我有点奇怪,您,堂路易竟然想不出一个我们大家都满意的上策来。”
“只有一个办法,”堂路易·佩雷纳果断地说,“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他死去。”
一阵寂静。
堂路易接着说:“朋友们,我把你们召集到一起,组成一个法庭,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并不是像你们认为的那样,辩论已经结束,你们法官的任务已经完成。不,事情在继续,法庭还没有开庭。因此,我请你们明确地回答:你们是否认为沃尔斯基应该死?”
“是的,”帕特里斯答道。
斯特凡也赞同地说:“是的,毫无疑问。”
“朋友们,”堂路易接着说,“你们的回答并非庄重。我请你们根据法律和良知来表态,就像你们面前站着那个罪犯。我再问一遍:沃尔斯基该判什么刑?”
他们两个举起手来,一前一后地说:“死刑!”
堂路易吹了一声哨子,一个摩洛哥人跑了过来。
“拿两副望远镜来,哈奇。”
望远镜拿来了,堂路易给斯特凡和帕特里斯各一副。“我们离萨莱克还只一海里。瞧海岬那里,那只船开动了。”
“对,”帕特里斯看了一会儿说。
“您看见了吗,斯特凡?”
“看见了,只有……”
“只有……”
“上面只有一个乘客。”
“真的,只有一个乘客,”帕特里斯说。
他们放下望远镜,接着,一个人说:“是一个人逃走的……沃尔斯基肯定……他杀死了同伙奥托。”
堂路易笑道:“除非他的同伙奥托没有杀死他……”
“可是……您为什么这样说?”
“怎么不是,您还记得沃尔斯基年轻时人家对他的预言吗:‘你的妻子将上十字架,而你,你将死于一个朋友之手。’”
“我不认为一个预言就能说明问题。”
“我还有别的证据。”
“什么证据?”
“我亲爱的朋友们,这就是我们最后应当弄清楚的问题。比如说,你们想我是怎样把戴日蒙夫人换成艾尔弗丽德·沃尔斯基的吗?”
斯特凡摇摇头。
“我承认我弄不明白。”
“这再简单不过了!当一位先生在大厅里给你们变戏法时,他也许猜到你们的心思,你们一定会这么想,他一定是在上面做了假,或者串通了一个帮忙的,对吗?你们不用到远处去找。”
“嗯!你也串通了一个帮忙的?”
“不错,是的。”
“谁呢?”
“奥托。”
“奥托!可是您并没有离开过我们!也没有和他说过话呀?”
“如果没有他同谋,我如何能实现调包计呢?实际上,我有两个同谋,艾尔弗丽德和奥托,他们两人都背叛了沃尔斯基,有的想报复,有的是出于畏惧和贪心。当您吸引着沃尔斯基离开仙女石桌坟的时候,斯特凡,我便走近了奥托。我们之间很快就谈妥了,我给了他几张钞票,并答应他安全脱离这个事件。另外,我还告诉他,沃尔斯基从阿尔希纳姐妹身上拿走了五万法郎。”
“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斯特凡问。
“通过我的第一个同谋艾尔弗丽德,当你们注视着沃尔斯基走来的时候,我一直在审问她,她还向我简短地披露了沃尔斯基的事情。”
“您与奥托毕竟只有一面之交。”
“艾尔弗丽德死后及在枯树洞里燃放烟火之后两小时,我们在仙女石桌坟第二次见面。沃尔斯基酒醉睡着了,奥托在警戒。你们会想到,我抓住这个机会了解了事件的有关情况,以及奥托两年来暗中不断搜集的他所憎恨的主子沃尔斯基及其一伙的情况。然后他下了沃尔斯基和孔拉手枪的子弹,确切地说是留下了空弹壳。最后他把沃尔斯基的手表和笔记本给了我,还有一个相框颈饰和一张沃尔斯基母亲的像片,奥托几个月前从上面拿下来的。所有这些东西,第二天我在墓室里见到沃尔斯基,并为他表演巫师的游戏时,都用上了。喏,这就是我和奥托的合作。”
“好吧,”帕特里斯说,“但是您没有让他杀死沃尔斯基呀?”
“当然没有。”
“这又有谁向我们证明呢?”
“你们以为,沃尔斯基最后还会猜不到他失败的原因是由于内外串通吗?你们以为,奥托也不会料到这一点?请你们相信,对于这一点,不要有任何怀疑:沃尔斯基一旦从树上解下来,他会把他的同伙杀掉,既复了仇,又夺回阿尔希纳姐妹的五万法郎。奥托会先下手为强。沃尔斯基还在树上,无能为力,动弹不得,像只落水狗,奥托杀死了他。我不这样想。奥托是个懦夫,他根本没有杀他。他干脆让沃尔斯基呆在树上。这样,惩罚就完成了。你们现在满意了吗,我的朋友们,你们伸张正义的要求,如愿以偿了!”
帕特里斯和斯特凡沉默不语,他们对堂路易向他们描述的场面感到害怕。
“好了吧,”他笑着说,“我们刚才在橡树底下,对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让你们表示态度,是对的。我看,我的两个法官在那种时刻,一定会动摇不定的。
“我的第三个法官‘杜瓦边’也会这样,你是一个容易动感情,爱流眼泪的家伙,是吗?而我同你们一样,朋友们。我们都不是那种与事判决和惩罚的人。可是不管怎样,你们想想沃尔斯基是什么样的人,想想他的三十个受害者,以及他的极端残忍的手段,你们应该祝贺我,在终审时选择了盲目的命运做法官,选择了奥托为行刑刽子手。真是天理昭彰!……”
萨莱克海岸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消失在海天之间的浓雾中。三个人都保持着沉默。他们三人都在想,由于一个人的疯狂,萨莱克变成了荒芜的死岛。不久之后,来岛的旅游者会发现无法解释的悲剧痕迹,地道的出口、地下修士小屋以及死囚牢、天主宝石厅、地下墓室、孔拉的尸体、艾尔弗丽德的尸体、阿尔希纳姐妹的骷髅,最后,在岛的尽头,在刻着有关三十口棺材和四个十字架预言的仙女石桌坟旁,发现沃尔斯基那高大的尸体,孤零零地摊在那里,被乌鸦和野鸟啄食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