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从这具尸体开始,我们就被那伙匪徒玩弄于股掌之上了。”十津川警部用肯定的口气说。
龟井喝了一口咖啡,带着半信半疑的神色问道:“难道说那是制造出来的尸体不成?”
“是的。一具尸体,再加上那本记事簿,就把警察引上钩了。”十津川警部补充道。
“这么说,尸体和记事簿都是事先布置的啰!”龟井惊奇得目瞪口呆。
“确实如此。而且,嫌犯事先做了通盘的计算。他正确地估计到警方必定会隐瞒那个车子坠崖事故,并让警员冒充高田弘入住堂家岛别墅。正如那位年轻记者所说的,嫌犯充分估计到我们会按着他的拍子起舞。”十津川警部说道。
“这么一来,那具尸体应该不是自称高田弘的那个人了?”
“是的,那具尸体肯定是替身。让替身携带那本记事簿,乘坐白色的保时捷跑车里面,然后从山崖跌落海中,制造车子坠崖事故。”
“如果是这样的话——”
龟井和十津川同时说出推论:“匪徒的头目仍然存活。”
“阿龟你不是说过,在唯一生还的女人背后可能还有一个男人吗?”
“是的。但那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就是那伙匪徒的头目啊!”
龟井露出失望的表情。
“在举行那个记者招待会期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案件,站在作案者一侧,他们到底是怎样计划的?”
“哇!在接受记者炮轰的同时,你还有精力考虑问题。”
“可惜的是,开记者招待会的时间太短了。”十津川警部笑着说。
“那么,具体来说,你考虑了那些问题?”
“首先,我想到的是,那个自称高田弘的匪帮头目,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考虑结果如何?”
“或许,那个做职员的高田弘希望换一种人格,他甚至做了整容手术,从此隐名埋姓,虽然,他的笔迹和指纹是改变不了的。至于那个头目为了实现他的抢大钱计划,首先把自己变成高田弘。”
“为什么做这么麻烦的工夫?”
“不用说,作案者想把罪行推到高田弘这个男人身上。然后,如果劫款成功,作案者又恢复原来的身份,若无其事地照常生活。”
“说的倒是。”
“变成了高田弘的嫌犯,召集手下五名男女,成功劫夺了三亿五千万圆。但是,嫌犯对此并不感到满足。理由有二。第一点理由是夺来的金钱分配到六个人袋中,就嫌少了,尤其是作为头目的假高田弘,他希望夺到更多的钱。”十津川警部分析道。
“那么,另外一个理由呢?”
“其他五个人还活着。这对他来说,始终是个隐忧。假如不能封住同党的口,他的身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暴露出来,最终难逃法网。所以,这个家伙经过深思熟虑,想出了一个可以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的方法。”
“于是,就利用那具尸体了。”
“是呀。”十津川警部连连点头。
“如此说来,作为道具的那具尸体,从一开始就是尸体了?”
“应该是那样吧。嫌犯接下来要决定的就是狙击目标了。”
“他一开始就把昭岛的平价百货公司作为狙击目标吗?”
“不,调布的柏青哥店‘人生航路’和昭岛的平价百货公司都是狙击目标,因为两者都有巨额钱财。自从成功劫夺三亿五千万圆之后,警方的警觉心进一步提高了。为此,有必要转移警方的注意力。这两间店的任何一间,都适合作为引导警方进入歧途的钓饵。”
“说得对。”
“计划确定以后,留下来的就是寻找尸体了。适合嫌犯要求的尸体,必须年岁相仿,而且最好是因为交通事故而死亡的尸体。如果是中毒身亡或被砍死的尸体,就不容易伪装交通事故了。某一天,这个嫌犯终于物色到合适的尸体,他把自己的西装套到尸体身上,再把精心设计的记事簿放进西装内袋,然后将尸体移入车中,运到伊豆西海岸的山腰公路,让车子从三十多公尺高的悬崖坠下,伪造交通事故。嫌犯相信如此布局,必能引诱警方上钩。”
“事后证明确是这样。”
“从譬方相信那是交通事故开始,此后便亦步亦趋地按着嫌犯的拍子跳舞了。”
“是呀。嫌犯成功地把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那家柏青哥店方面去,结果来一个声东击西,大获全胜。”龟井恨恨地说。
“假定匪徒头目仍然生存的话,他想达到的目标是显而易见的。这就是我在前面推测过的,他想再次夺取巨额金钱,同时铲除知道自己底细的同党。从昭岛平价百货公司抢到五亿圆,达到了第一个目的,然后在游艇里毒杀四名男子,达到了第二个目的。现在想起来,他在那本记事簿中若无其事地提到那五个人的情况,恐怕也是一个布局吧。”
“这个布局想达到什么效果呢?”龟井不解地问。
“这四名男子横死在船舱,假如警方不明白他们是犯罪同伙,对嫌犯反而不妙。所以,他在记事簿中不着痕迹地做了暗示。我们根据他的暗示,经过多方调查打听,终于搞清楚这四名男子的姓名,并弄到了他们的相片。而这正是嫌犯所期待的。”
“可是那个女人呢?为什么记事簿中没有提供她的线索?”
“这个问题吗?我想这个女人是匪徒头目的情妇吧。或许,这一次的抢钱计划是他们两人合作制定的。头目在伊豆西海岸坠车死亡的消息,也由这个女人告诉那四名同党。”
“如此说来,我们如何一步又一步地陷入他们设计的圈套,头目是随时随地都了如指掌了?”
“应该是这样吧。”
“真他妈的活见鬼!”龟井忍不住骂出粗话。
“目前,我估计那个女人与头目在一起。由于高田弘已经死亡,那个头目又恢复原来的身份,若无其事地生活着。对于那个头目的情况我们固然一无所知,就连那个与我们打过交道的女人,到目前为止仍然不知道她的姓名,也不清楚她的相貌。”
“这么说来,真的无法破案了。”龟井情绪低落地说道。
十津川警部拍拍亲密战友的肩膀,微笑着说:“事情还没有到达绝望的地步。”
“但是,警部,我们不清楚谁扮演高田弘,对那个女人的情况也什么都不知道。除了等待这两个人放松警戒,沾沾自喜地挥霍金钱而露出马脚,恐怕没有其它更积极的办法了。”
“像这么一个计划周详,行动冷静的对手,不会轻易露出马脚。在这期间,或许跑去美国,在那边购置宽敞的豪宅,悠哉游哉地住下来。”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毫无办法了。”龟井发出绝望的声音。
“不要灰心丧气,阿龟兄。只要他们有所动作,总会被我们发现异样的举止,迟早会揭发他们的真面目的。”十津川警部鼓励似地说。
“可是,我们没有一点线索呀。”龟井的情绪依然低落。
十津川警部向侍者又各叫了一杯咖啡。
十津川警部既不加糖,也不搀牛奶,只见他咕咚喝下一大口,兴致勃勃地对龟井说:“说到线索,还是有一个。”
“哦?!什么线索?”
“先饮一口咖啡吧,说来话长呢。”
十津川警部劝龟井喝了咖啡,然后缓缓说出他的推理:“我们假定把那个男人叫做A。这位A,必定是具有某种地位,或者是拥有良好职位的人士。他想夺取巨款,先设法变成另外一个人,待抢到钱以后,又恢复A身份。所以,他的第一步行动是扮成高田弘。”
“要做到这一点,要么是A获悉真正的高田弘已经死亡的消息,或者是A亲自下毒手杀死高田。”
“说得对,这是最关键的地方。再者,A为了引诱我们落入他设计的陷阱,一开始就以尸体做诱饵,那是身材和年龄类似A的男性尸体,而且,这具尸体既不能是他杀尸体,也不能是毒杀尸体。”
“这么说来,前后出现两具尸体了?”
“是呀。而且,这两具男性尸体在身材和年龄方面都酷似A。估计在二年前,A就以高田弘的姿态出现了。然后,A物色到五名男女,结伙成帮,在今年四月四日成功劫夺三亿五千万圆巨款。在这以后,A又发现到一具男性尸体,A利用这具尸体来代替他本人,既向警方发出诱饵,又成功地蒙骗了四名同党。所以说,A在两年里面找到了两具尸体。”
“如果不是亲手杀人的话,两年里面要找到两具类似自己身形和年龄的尸体,对一般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呢。”
“我想,这位A先生,与其把他想象成面目狰狞的屠夫,不如认为是一个冷静有智慧的计划制定者更加合适。”十津川警部说道。
“我以为你这种想法是没有道理的。首先是寻找尸体,对一般人来说怎么随便做得到?”龟井予以反驳。
十津川警部露出得意的神色,对龟井说:“你再想深一层看看。”
“难道,警部,你认为A是可以随便取得尸体的人吗?”
“要取得尸体,那可是件大事情。但应该存在着有条件经常接触的人呀。”
“有吗?啊!莫非是我们的验尸官吗?”
“阿龟你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啊!我指的是大学医院里的医生。因交通事故而死的人,都会送到监察医院或大学医院进行解剖。不妨设想两年前的某一天,高田弘出了交通事故,或许受了重伤,处于濒死状态。救伤车赶到,把他送到A做事的大学医院。A予以抢救无效,高田弘最终不治,此时,A注意到高田弘在身形和年岁等方面与自己很相似,于是取走高田弘身上的驾驶执照等身份证明文件,以身份不明尸体处理。此后,A就以高田弘的名义出现了。”
“然后,过了两年以后,A以高田弘的名义,率领五名匪徒,成功地抢劫三亿五千万圆现款?”
“应该是这样。接下来,高田弘又制定了劫夺五亿圆的新计划,但未等计划实现,伪装的高田弘与白色保时捷跑车一起滚落山崖而身亡。”
“请等一等!”龟井摆手请十津川暂停。
“什么事?”
“你假定A是大学医院的医生,后来,他扮演了高田弘的角色。那么,在这两年当中,A作为大学医院的医生,不是消失踪影了吗?这么一来,势必然引起医院方面的奇怪,而作为A的家属,为什么不向医方提出寻人申请呢?”龟井满腹狐疑地问道。
十津川警部面露笑容,继续对龟井做解释:“你这样想就错了。高田弘以通信方式向公司辞了职。再者,母亲和兄嫂也突然失去了高田的消息。”
“对呀,实情如此——”
龟井点点头,若有所悟地继续说道:“那么,这个高田弘不用再去上班了;而去大学医院做事,则绝对不成问题。”
“正是如此。更重要的是高田没有老婆,儿女。所以,A完全有可能同时扮演两个角色。一方面,A作为医生,一如既往地去大学医院做事;另一方面,他又作为高田弘而存在着。在高田弘这方面,他纠集一批亡命之徒,向银行运钞车下手,夺得巨款;然后在第二次劫款行动之前,假装车子坠崖而死。”
“他与那批同党,如何联络呢?”
“多半请那个女人帮手吧,就是我们认为是A情妇的那个女人。”
“可是,对那个女人,除了声音,我们一无所知呀。”
一提到那个女人,龟井不知不觉地皴起了眉头。
“不,有办法了解。”十津川警部满怀信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