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给读者介绍在伊东家和他家附近实地表演的恶作剧。我还是采用戏剧表现的手法,融时间和地点为一体,描述于下。
一天晚上,伊东邀请我参加他家的小型派对,说要让我看样有趣的东西。我提前在太阳还没下山前就出门了。
认识我之前,伊东就已经召集同好,成立了一个类似恶作剧俱乐部的团体。加上新加入的我,成员共八名。除了伊东和我之外,其他的成员都各有正职,没有太多空闲时间,因此实际上四处搞恶作剧的主要还是伊东和我,其他人只是听听我们实地恶作剧的体验,或发表自己想到的妙点子,只能算是谈天的朋友。
伊东提议不久后大家一起来一场如《八笑人》那样大手笔的恶作剧,但还没实现就发生了那件事,这个俱乐部也在暧昧不明的状况下解散了。
下了公车后,再走五六丁远就到伊东家了。这五六丁之间,除了一些大宅子就没有别的建筑了,十分寂静。这天黄昏,路上不见任何行人,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道路被高耸的水泥墙夹在中间,走在路上的我忽然看见对面发生了件古怪的事。那儿有一名怪异的中年绅士,神色慌张地徘徊着。
绅士体形壮硕,罩在外头的西装熨得很笔挺,应该是某家公司的经理,他手中拿着拉得长长的卷尺,不知在害怕些什么,犹豫着朝围墙转角靠过去。
绅士一身外出打扮,手上拿着藤制拐杖,戴一顶看着还很新的软呢礼帽。这身打扮却拿着卷尺,看起来相当古怪。
距离水泥墙转角处稍远的地面上,竖着一根红白相间的测量棒。卷尺就绕过它的外侧,朝转角另一头弯去。看来另一头也有人拿着卷尺,但卷尺已经松垂,显示拿着另一端的人也正慢慢朝这边走近。
由于情景古怪,我远远地站住观察。想看清楚他在做什么。绅士几乎快走到转角时,前头冒出了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人物。
那是名约莫四十岁的妇人,浓妆艳抹的,应该是谁家的夫人吧,穿了一套外出的盛装,和服上点缀着艳丽花朵的图案,腰上绑了根宽幅腰带,手中拿着一只时下正流行的大提包。这么一个盛装妇人拿着卷尺的一端,战战兢兢、偷偷摸摸地现身,更让人觉得古怪不寻常。
绅士畏畏缩缩地从墙角探出头,妇人的面孔也胆战心惊地从另一边墙角探了出来。两人的目光迎上之际,脸上均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苦表情,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并不相识。
情况越发诡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心中燃起熊熊的好奇心,观察着这一幕。
绅士手中拿着卷尺盒,但他并没有收起卷尺,带刻度的卷尺散乱在道路上。拿着卷尺两端的绅士和妇女就这样面面相觑。
“竟然让我在这种地方站这么久,真是岂有此理。刚才那家伙究竟跑哪儿去了?”绅士气得满脸通红。
“我才伤脑筋呢。我不知道您是哪位,但刚才那男人是你的下属吧?我明明有急事,他却要我拿着这东西在这儿等了十分钟之久。这不是在欺负人吗?”
妇人看来个性强悍,毫不示弱。她的面孔因愤怒而扭曲,形貌本就平常,此刻就更加丑陋了。
“你在说些什么?倒霉的是我。你和我究竟有什么仇?”
“咦?这话可奇了。我和你素昧平生,怎么可能有仇?你才是,捉弄了人还说这种话。这玩笑真是太恶劣了。”
两人相互怒骂了一阵,似乎都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儿。他们察觉彼此似乎都不是加害人,而是被害者。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直盯着对方。
绅士率先开口了:
“看来咱们都被摆了一道。”
妇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那么刚才那个男人,你也不认识?”
“是啊。他一定也对你说了和我一样的话吧。怎么会碰上这种倒霉事?那家伙应该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事到如今再找也无济于事。看来咱们只能把它当成一件突然砸到我们头上的倒霉事,不去追究了。哈哈哈……”
“哎呀,原来是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两人似乎此刻才察觉到对方光鲜亮丽的外表。
“刚才一时气愤,说了许多冒失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不不,彼此彼此。这是我的名片。我绝不是那种会做这类无聊恶作剧的人。”
绅士从包裹着大肚腩的背心口袋中取出名片盒,舔了舔手指,抽出一张递给妇人。
“哎呀,自我介绍迟了,我也……”妇人也从怀中取出纸匣,递出小巧的名片。
两人的名片上面一定印着某某公司常务董事、某某妇女会会长之类的头衔吧。他们看了名片之后,似乎对对方刮目相看,目光温和地审视着彼此,“哈哈哈”、“呵呵呵”地笑着。
接着话音转小,听不清楚了,不过他们站着聊了许久。看来他们有共同的朋友,谈论那个人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很快,绅士发现卷尺盒还握在手中,便将拖得长长的测量卷尺收了起来,仿佛战利品似的收进口袋中,与妇人和乐融融地并肩往大马路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