苅田走出大门,绕到了我昨天坐在长椅上盯着看的灌木丛另一侧。灌木丛和Art-ery广场的外墙间隔很窄,大概只有五十公分左右。或许是被高度及腰的灌木丛挡住,所以不会有人看到的关系,土壤直接露出地面,也没有好好整理,长满了杂草。
我一边注意不去踩到脚边爬来爬去的蚂蚁,一边跟随着苅田往前走。在抵达建筑物的转角时,苅田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窗户。窗户里面应该正如我昨天猜测的是准备室吧。
下一瞬间,苅田往前踏出一步,将两扇窗户组成的横拉窗中较靠近自己的那一扇用双手抓住。然后就开始用力地上下摇动窗户。
我和美星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了不到十秒,苅田停下粗暴的动作松手放开窗户,一边拍掉手上的灰尘,一边说道:“好,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不会吧?我的脑中闪过了这句话。苅田一拉窗户,窗户就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轻易地被拉开了。
我急忙探头往里面看。不锈钢制的桌子、营业用冰箱,以及长方形的置物柜。熟悉的摆设就呈现在我眼前。
“这个窗户的锁扣根本没用,只要从外侧施力就能打开。”
“怎么会……既然可以从窗户入侵,无论是谁都可以在任何时候犯案啊!”
“嗯,是这样没错。不管有没有在准备室的门前看守,或是防盗系统有没有启动,只要有心想做,随时都可以在大家的东西里添加异物。”
苅田好像觉得很有趣地笑道,我沮丧地垂下肩膀。至于美星小姐,则以责备的眼神看着苅田。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一直隐瞒着不告诉我们呢?”
“要是说出这么重要的事,想利用这点做坏事的人不就会变得更多了吗?”
听到他那目中无人的回答,让人觉得就算责怪他也无济于事。
“而且,要是被人发现我知道这件事,想也知道会被其他人当成犯人。如果被比赛负责人上冈小姐知道了,也会引起一些麻烦。所以在决定找他看守的时候,上冈小姐说‘那就让他守在准备室的门前’,我听到了也没办法反驳。我原本其实是想说‘让他在准备室里看守’的。”
也就是说,如果待在准备室里看守的话,或许就能防止事件发生了。
“总而言之,这样子密室之谜就解开了。我们从其他线索来寻找犯人……”
但是,美星小姐却在我话说到一半时摇了摇头。
“这个谜只解开了一半。”
“一半?”
“能够进去房间,却没办法出来。”
苅田的口气听起来好像是在笑我连这点都不知道。
“如果像刚才那样从外面打开窗户进入准备室,再从窗户出来的话,窗户的锁扣会怎么样呢?”
不用想也知道。“锁扣就会是松开的。”
“但是今天早上和昨天中午休息时间过后,锁扣的确是放下来的。”
我想起昨天我结束看守、打开准备室的时候,苅田马上就走向窗户的事情。那时我也亲眼看到锁扣是放下来的。虽然今天早上的情况我无从得知,但是美星小姐好像也和苅田一起检查过,确认锁扣是放下来的。
“很明显地,这里为了保管食品,必须维持密闭,所以窗户没有任何缝隙。就算摇动窗户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换句话说,就算可以从外面打开锁扣,也没办法从外面把窗户关上。”
“原来如此……而且也没有发现犯人在窗户上动手脚,让它可以自动锁上的痕迹。”
自动锁上。我说出这句话之后,顿时灵光一闪。
“不对,准备室的门不就是设计成会自动上锁吗!只要打开窗户进入房间,再从内侧把锁扣放下来,然后按照正常的方式从门出去,这样密室就完成了。”
“你忘了你自己就守在那扇门的前面吗?”
……对喔。只有在第一个比赛项目结束,石井检查了小瓶子里的东西后,到中午休息时间结束,所有的参赛者一起进入准备室前的这一小时内,才可能犯下第二起事件。而我在这段时间内几乎都在准备室前看守着。只有中午休息时间一开始大家在等候室交谈的时候才没有人看守,但是当时等候室的门是敞开着的,如果有人穿过走道的话,应该马上就会被发现吧。
“至于第三起事件,从昨晚闭馆后到今天晚上的时间,都启动了防盗系统,也拜托工作人员看守,所以没有人能够穿过准备室的门,从后台离开这里。我们今天早上也确认过了,没有人躲在后台里。”
美星小姐的说明让我苦恼地抱住了头。无论是昨天午休结束后或是今天早上,所有的比赛相关人士都是从维持密室状态的准备室或后台的外面出现的。如果犯人就在其中,而且是从窗户入侵准备室的话,以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还是无法推测出犯人是用了什么方法离开准备室。这的确是只解开了一半……不对,既然不知道离开的方法,那就等于连犯人究竟是不是从窗户入侵也无法确定,所以或许连一半都不到吧。
“还有其他人知道窗户可以从外面打开吗?”
我开口一问,苅田的眼睛便像是在搜寻记忆似地看向斜上方。
“真要说的话,我是在四年前第二届KBC的时候知道这扇窗户可以打开的。”
据苅田所言,在第二届KBC的第二天早上,有位男性咖啡师迟到了。他不想直接走进会场,然后被生气的上冈骂,所以就走到其他参赛者都已经在准备的准备室外,敲了几下窗户。但是当时参赛者之间的气氛很紧张,没有人愿意帮他开窗户。结果他就突然用力地摇起了窗户。原本以为他是想吸引大家注意,没想到窗户的锁竟然因为用力撞击而打开了……
“当时所有参加第二届KBC的人都待在现场。但其中参加这次比赛的只有山村和我。上冈小姐当时不在。”
山村的名字又出现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山村被怀疑是第一起事件的犯人时,没有说出窗户的事情呢?只要说出这件事,就可以主张可能犯案的不是只有自己了啊。是单纯地忘记了四年前发生过的事了吗?还是说,她也觉得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不过,因为苅田接下来谈起了另一个让我认为有些意外的人,我的思考便在这时中断了。
“不过,或许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就是丸底芳人。”
“为什么是丸底先生呢?”
“把窗户的锁弄坏的男性咖啡师就是丸底芳人的哥哥。”
“什么?”我发出了夸张的惊呼。“丸底先生的哥哥也参加过KBC吗?!”
苅田用力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丸底芳人的哥哥丸底泰人参加了第二届到第四届的KBC决赛。这次算是因为自己没能拿到冠军,所以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亲弟弟身上吧。”
我想起丸底芳人从前天开始就展现出不像是第一次参赛的从容态度。虽然没有实际参加过决赛,但因为哥哥的关系,KBC仍旧是个他很熟悉的比赛吗?
“既然如此,就算他哥哥曾经告诉他窗户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因为没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这么说来,刚才千家先生见到丸底先生之后,也自言自语地说‘两个人还真像’。那句话是在指他哥哥吧。”
当我正恍然大悟的时候,苅田却露出了相当苦涩的表情。
“他确实很像他哥哥。再加上那迟到的习惯,他们两个人恐怕连个性都很像。只要看到那个男人,就连千家先生也会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发牢骚吧。”
“咦?这是什么意思呢?”
苅田仿佛想望穿准备室的门,看向位于另一侧等候室似地眯起眼睛。
“两年前,发生添加异物骚动后,几乎快失去理智的千家先生从医务室跑出来,冲进了等候室。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毕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的东西被添加了异物。就在那个时候,有个男人勇敢地当面对着千家先生说:‘其实这是你在自导自演吧?’……那个人就是丸底泰人。”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事实,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美星小姐好像也是同样的心情。
“现在想想,让千家先生放弃咖啡师这条路的,大概就是丸底泰人的那一句话。对丸底泰人而言,那可能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吧。”
苅田带着感觉相当疲惫的笑容说道:“我听说丸底泰人这次坚决婉拒了上冈小姐的邀请,连预赛都没有参加。他一定是不想再跟KBC扯上关系了吧。就连我也对这次的比赛有同样的想法。”
苅田的背影消失在Art-ery广场的大门之后,我们还是站在准备室的窗户外面。
“总觉得参赛者之间的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复杂呢。”
美星小姐也赞同我的感想。
“愈是深入了解就愈觉得混乱。丸底先生的哥哥曾参加过KBC这件事,我应该曾经听说,过才对,结果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对喔,美星小姐到目前为止都一直在努力获得KBC的参赛权,会知道过去的参赛者是谁也不奇怪。事实上她也的确知道黛就是上一届的冠军。不过,如果不是冠军的话,会忘记一个只看过名字的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总而言之,为了不被多余的情报干扰,我们必须有所取舍,只专注在必要的情报上才行。举例来说,刚才青山先生你问苅田先生还有谁知道窗户能从外面打开,但是,只要无法保证那个人没有告诉别人,或是其他人并未自己察觉这件事,就算想用这个问题来锁定犯人也是没有意义的。”
“你说得也是……总而言之,现在必须思考能离开准备室的方法才行。犯人有没有可能在附近留下足迹呢?前天曾经下过雨,地面上的土壤到昨天为止应该还是很松软才对。”
我仔细地检查起地面。结果在自己的脚边,也就是窗户的正下方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会有人在这里堆盐巴求吉利吗?”
那是只有约小指般大的一小堆白色粉末。我用手一指,美星小姐就立刻在原地蹲了下来。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地用手指沾起粉末舔了一下。
不行啦,美星小姐,不可以随便乱吃掉在外面的东西。她丝毫不理会伤脑筋的我,抬起头来说道:“这确实是盐。”
我马上就联想到石井的小瓶子。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是为了在小瓶子里加入胃药,所以把里面的东西倒了一点出来吗……美星小姐?”
发现她有些不太对劲,我慌了起来。
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的表情,答案就是脸色惨白。美星小姐目光涣散地看着那堆盐,像是说梦话似地喃喃自语着。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不过,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请你振作一点,美星小姐,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然后美星小姐就站了起来,说出了让我更震惊的话。
“我知道犯人是谁了。刚才我的怀疑已经获得证实了。”
“什么!犯人究竟是谁?”
我抓住她的肩膀摇晃起来。
“请、请你冷静一点,青山先生。我想我的推测应该没错,但是还没有找到能用来质问对方的证据……”
“喂,你们两个从刚才就在那里做什么啊?”
一道温吞的嗓音响起,我们便转头看向灌木丛的另一侧。
“你们该不会是在玩窗户吧?不可以做这种事喔。”
站在远处呼唤我们的是负责指挥进出Art-ery广场的车辆的警卫。他是一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性,站在停车场的入口旁,身体面对着我们。
我和美星小姐很快地互看一眼,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我们对警卫用力地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我们想跟你请教几件事。”
“什么事啊?叔叔我还在工作耶。”
虽然嘴巴上这么抱怨,但或许是因为现在没有什么车辆进出,警卫还是走了过来。我们原本想走到他那边,但是这样子就必须从灌木丛绕一圈,所以请他走过来会比较省事一点。
“警卫先生,请问你是不是一整天都站在那里呢?”
美星小姐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警卫爽快地回答:“哦,对啊。昨天和今天都有活动,所以进出车辆很多,从早上八点开馆之后到晚上七点闭馆之前都要一直站在这里。不过,一个人站这么久实在太累了,所以过了半天就会有人来换班。”
“如果以刚才的方向站在入口前面,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扇窗户对吧?请问你昨天和今天是否看到奇怪的人影出现在窗户附近呢?”
“有啊,就是你们嘛。”
警卫张大嘴巴笑着说道,但我们现在没心情听他说笑。
“我没有看到其他人耶。不对,应该说,如果只是有人开窗户的话,我应该连注意也不会去注意吧。不过,你们所说的奇怪人影,指的应该是从这个窗户钻进去之类的事情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叔叔我不管怎样都会看到的。毕竟这也是警卫的工作之一嘛。”
唔。我看了看挡在警卫和我们中间的灌木丛。即使犯人压低身子沿着灌木丛的阴影前进,只要窗户的位置高于灌木丛,在犯人入侵的瞬间,警卫就一定会看到他了。不过,警卫却说他没有看到任何人。
果然不该那么草率,认定犯人是从窗户入侵吗?当我正这么想的时候,另一位警卫出现了。
“还在奇怪你怎么都没有来叫我换班,原来是在这种地方摸鱼。时间到了啦。不过,要是你不想换班的话,我也无所谓就是了。”
“什么?时间已经到啦。那我不换班不行了。光是昨天和今天就已经害我站到脚都快变成铁条了。”
用同样的语气说话,身材又一模一样的两位中年男子。美星小姐没有理会被他们吓到的我,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都是固定在这个时间换班吗?”
“对啊。从八点到七点,总共十一小时,分成一半的话就是五小时半换班一次。现在是一点半,正好是换班的时间。”
“这些年轻人是谁啊?”
“他们好像想知道有没有可疑的人从这个窗户闯进去。你有看到吗?”
“没,没看到。要是看到了,我一定会马上逮住他。”
“你们换班的时候都像现在这样子,由负责后半段的人在时间到了的时候来找负责前半段的人吗?”
美星小姐完全不管他们聊得正起劲,又接着插嘴问道。
“不是喔,基本上是工作结束的人去叫人换班才对。要是不这样子,就会有人时间到了却一直不来换班。毕竟薪水也不会比较多,站着的时间当然是愈短愈好啦。”
“早知道我今天就等到时间过了再过来,啊……真可惜。”
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看了看时钟,已经是一点四十分了。
“换句话说,昨天换班的时候,你们都没看到窗户的情况,对吧?”
美星小姐一询问,两人便露出了有些愧疚的表情。
“也是啦。不过也只有离开大约五分钟而已。”
“你们还记得昨天是在什么时候换班的吗?”
“我想应该是距离换班十分钟前,也就是确认时间已经到一点二十分的时候就离开岗位了吧。”
刚才先向我们搭话的警卫答道。
“对了,警卫的班表每年都一样吗?”
“是啊。已经大概五年都是这样了吧。”
听到这句话,美星小姐高兴地笑了笑,向他们低头行礼。
“谢谢你们,让我们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要问的都问完了吗?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总之好好加油吧。”
两名警卫向我们挥手道别之后,一个人走向工作岗位,另一个人则进入了Art-ery广场。我转身面对美星小姐,说道:“犯人应该知道警卫会暂时离开岗位,所以趁那个瞬间从窗户入侵准备室了吧。”
“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高。对了,青山先生和冴子小姐是大概几点进入准备室的呢?”
“呃,我记得是一点半……咦,这样子犯人在那个时候已经入侵准备室了吗?可是我们在里面没有遇到任何人啊。”
“大概是先暂时躲在置物柜里,等你们两位出去吧。犯人后来为了在冴子小姐擅长的拿铁拉花项目妨碍她,就把食用红色色素加进了牛奶盒里。”
我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犯人竟然一直躲在置物柜里偷听我们的对话。
“冴子小姐在大约五分钟过后离开准备室,青山先生也关上了门对吧?在那之后,犯人就在我们来到准备室的一点五十分之前再次犯案。”
“然后再离开准备室……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
结果美星小姐像是陷入沉思似地喃喃说道:“只有一个方法。”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呆站在原地。美星小姐面不改色地又说了一句“但是”。
“这个方法只能在犯人趁昨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入侵的情况下使用。所以我刚才才会说只解开了一半。”
原来她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苅田所说明的“虽然能够进去房间,却没办法出来”吗?她已经解开了第二起事件的密室之谜,却又在第三起事件因为同样的问题而苦恼不已。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假设犯人在同一时间完成了第二和第三起的犯行。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实在很难匆略食用红色色素的问题。为什么犯人身上正好带着食用红色色素呢?”
“虽然不知道你说离开房间的方法是什么……不过犯人应该是事先就预谋要犯案了吧。既然如此,把食用红色色素视为是犯人事先准备好的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正好相反。因为必须事先准备才能利用食用红色色素犯案,犯人的确是预谋犯案。但是,如果第三起事件是昨天中午犯案的话,犯人就没有机会准备食用红色色素了。因为冴子小姐之所以买了牛奶和把未开封的纸盒带到舞台上,全都是根据当时的情况而决定这么做的。”
我开始觉得头痛了。美星小姐仔细地向头脑转不过来的我说明。
“这么说吧,如果犯人是为了妨碍对方比赛才添加异物的话,照理说会选择更好的办法,而不是将食用红色色素加进牛奶里。因为在把牛奶倒进随行杯的时候,只要一看到倒出来的牛奶,就会发现里面添加了异物。受害者当然会因此被吓到,但是也可以即时准备新的牛奶。看是要跟主办单位反映或是去便利商店买都没问题。”
而且参赛者会把装了牛奶的纸盒直接放进准备室的冰箱保存,等到比赛前才拿出来,换装到随行杯里,所以事先把食用红色色素加进随行杯的方法也是行不通的。
“根据以上说明,食用红色色素不仅一眼就会被发现,也几乎不会对食材本身的味道造成影响,根本不适合拿来妨碍别人比赛,就算犯人事先准备了好几种东西,打算用来妨碍他人,也没有理由坚持选择食用红色色素。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能解释为什么犯人不太可能事先准备了食用红色色素,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卖什么关子啊……虽然我这么想,但她大概是不想把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说出来吧。所以我并未针对这件事追问她。
“话虽如此,犯人还是把食用红色色素加进了牛奶里。这代表犯人一定是听到了冴子小姐说自己打算直接把牛奶盒拿到舞台上,才会认为这么做或许能成功妨碍她比赛。”
“但是,在我和黛小姐进入准备室之前,换班的警卫早就已经抵达岗位了,犯人不可能先等我们离开再从窗户出去,拿到食用红色色素之后又回来犯案,而是在入侵准备室时就已经携带着食用红色色素了。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美星小姐像是在说“你做得很好”似地对拼命想跟上她的思考的我点点头。
“就算加进牛奶里的不是食用红色色素、而是其他代替用的物品,也是一样的结果。”
“原来如此,加进牛奶里的东西不一定是食用红色色素啊。”
“是的。不过,能够代替食用红色色素、而且平常随身携带也不奇怪的东西,顶多就是红笔一支吧。我不认为用那么少的墨水就能染红冴子小姐的牛奶。”
我也有同感。另一方面,针对同样是在第三起事件时使用的双面胶带,美星小姐则表示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大概是因为犯人在装窃听器的时候也使用了双面胶带,所以即使犯人随身携带着双面胶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她曾经说过,我在等候室发现的双面胶带是很重要的线索。
“话说回来,昨天早上我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大致检查所有人带来的材料,当时我并未发现有人携带了能把牛奶染红的物品。”
“会场内没有可以拿到食用红色色素或类似物品的摊位吗?”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拜托叔叔调查了。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有结果了……”
说时迟那时快,美星小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接起了来电。
“辛苦你了。结果如何?……嗯、嗯。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
因为那些拥位到处都有长得很漂亮的接待小姐,藻川先生应该是相当高兴地答应帮忙调查的吧。当我正这么想时,美星小姐挂掉了电话。怎么看都不像是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
“虽然有几个摊位展示了或许能把牛奶染红的商品,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把那些东西交给KBC的相关人士。这种企业展示会,原则上不会在不知道对方工作地点等资讯的情况下把样品给对方,所以如果隐瞒身分的话,就不可能拿到那些商品。”
唯一的希望也没了。美星小姐喃喃自语地这么说道,收起了手机。
“结果只有食用红色色素的问题到最后都没办法解决呢。如果犯人拿这一点来反驳的话,我们是没有胜算的。我目前已经推断出犯人的身分以及从准备室逃脱的方法了。但是,如果没办法查明犯人身上带着食用红色色素的原因,恐怕就会在只差最后一步的地方让犯人逃掉吧。”
这时,突然有一阵风吹起了沮丧地低着头的美星小姐的刘海。
不可以灰心丧气。我这么说道,试图鼓励她。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灌木丛外又传来了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你们还要在这里磨蹭多久啊?大家都在等你们了。”
这句冷淡的话是石井说的。看他独自一人前来的样子,应该是向苅田之类的人问了我们的去处吧。
“下一个比赛专案都快开始了。目前手上有准备室钥匙的只有你耶。昨天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在比赛开始前十分钟集合了吗?你这样子让人很困扰耶,更别说我最后一个专案还是第一个比赛。”
我慌慌张张地看了看表。一点五十五分。我们太专注于搜查,结果一不小心就拖到这么晚了。最后一个专案的开始时间是两点。虽然石井好像是因为等得不耐烦了才来找美星小姐,但就算现在开始移动,要赶上两点的比赛还是相当勉强。
“所以,刚才你夸口说要找出真相,现在已经弄清楚了吗?真相到底是什么?”
听到石井的逼问,美星小姐以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不……很可惜地,目前还没有完全弄清楚。”
“看吧,明明什么事都不知道还突然说要多管闲事,结果还不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上冈小姐也真是的,竟然说出那种蠢话。”
石井尖酸刻薄地不断斥责美星小姐。虽然可以理解他在比赛时被人妨碍而焦躁不耐的心情,但他现在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是在迁怒。美星小姐咬着下唇,一直默默承受着他的辱骂。
“不要再玩这种搜查游戏了,反正根本没有人期待你能找出真相,至少不要扯别人后腿……”
“你这样讲不太对吧?”
我忍不住开口反驳他。
“啊?”石井脸色顿时一变。“你说什么?这和你没关系吧?”
“石井先生你不也是添加异物事件的受害者吗?美星小姐试图找出真相的行动,也算是在弥补你和黛小姐的遗憾才对。你不该说这些话来鄙视她。”
“你这家伙到底懂不懂自己的立场啊?你不仅和比赛毫无关系,还是最有可能犯下第二起事件的人喔?不对,说不定根本就是你干的,然后她为了掩饰你的罪行,才会假装说要搜查,其实正在捏造事实想骗过大家。”
“你不要胡说!”
“你有证据证明我在胡说吗?”
“美星小姐只差一步就能找出真相了,她一定马上就能找出犯人是谁……”
“青山先生,不要再说了,在这里争辩也无济于事。”
听到美星小姐的劝说,我只好闭上嘴巴。但我心中的气愤完全没有收敛的迹象。
“哼!反正你快点过来集合就对了。”石井一脸扫兴地说道,转身作势离去。
要是他就这样直接离开的话,我大概只会默默地目送他吧。但是,石井离去前抛下的一句多余的话,却让我心里已经快熄灭的怒火又瞬间燃起。
“多管闲事的笨蛋加上自以为是的笨蛋。还真的是一对笨蛋情侣呢。”
说我是笨蛋也就算了,事实上,我的确是做了一些就算被骂笨蛋也不奇怪的事。
但是,美星小姐却不是如此。她比任何人都希望KBC能够继续举办,一直以她那比其他人还要聪明一倍的头脑在努力地思考真相。
“喂,你刚才说什么……”
我从后方伸手抓住了即将离去的石井的手臂,但是……
“不要碰我!”
我根本没想到他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石井用力地挥动被我抓住的手臂,被他推倒的我就直接脸部朝下撞上了地面。我倒下的地方正好是蚂蚁们行军的道路,四处逃窜的蚂蚁在我的鼻子和额头上爬来爬去。
“你、你没事吧,青山先生!”
美星小姐立刻蹲下来扶住我的身体。我想逞强说自己没事,但是紧贴着地面的脸颊和撞到地面的肩膀传来阵阵刺痛,让我没办法好好回答她。
因为我一直闭着眼睛,所以不知道石井究竟是带着什么表情离去的。他一句话也没说,我只听得见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痛痛痛痛……”
在美星小姐的扶持下,我撑起了上半身。她还替我拍掉了沾在身上的沙子。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这么难堪的场面。我刚才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就发火了。”
我一说完这句话,就因为与身体受伤无关的其他理由而顿时无法呼吸。
因为美星小姐伸出双臂,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我。
“你是在替我生气对吧?谢谢你。”
我们两个现在还坐在地面上,因为被灌木丛挡住,所以谁也看不到吧。但我还是被这预料之外的发展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任凭她一直抱着我。
“不过,和别人吵架是不好的,这样子谁也不会幸福。”
“……对不起。”
她松开拖着我的手,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她露出温柔微笑的脸有些泛红,但我并未对此多说什么。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大概也和她差不多。
我们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已经两点了,必须尽快返回舞台才行。
但是,美星小姐在踏步往前走之前,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向拼命替我说话的青山先生道谢。”
“什么?”
她抬头仰望秋天晴朗无云的天空。然后像是想鼓励已经筋疲力尽的我似地以强而有力的声音说道:“我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