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剩下我们几个在一层的客厅里百无聊赖。朱建平建议玩扑克牌,陶振坤也表示同意,起身和柴叔一起去取牌。陈爝和郑学鸿教授一起去了图书室,他们俩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郑教授听闻陈爝远离学术界后,非常惋惜,得知他年纪轻轻便待业在家,便自告奋勇地向他推荐去某所大学任教。陈爝没有立刻回绝,只说容他考虑考虑。
陶振坤将牌拿来后,朱建平、王芳和我便围拢在茶几边上,加入了扑克牌游戏。祝丽欣在我们边上看了十多分钟,我邀请她一起玩,她摇摇头说感觉有些累了,想上楼休息,说完就一个人上楼了。赵守仁则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只是看我们打牌。我们的午饭相对简单,柴叔做了些三明治给我们,我胡乱吃了几片,便继续打牌。游戏的时间总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祝丽欣睡过午觉,精神比上午好了许多,她见我们还在打牌,显得有些吃惊。这时陈爝和郑教授也回到了客厅,大家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雨好像不会停了。”王芳望着窗外,发出叹息之声,“大后天我还有个会,不知能不能赶得上。”
“就当度假嘛,大家平时哪有闲情雅致来这种地方。不过话说回来,这栋房子还真是不错,在这儿住一辈子我也愿意。”朱建平说话间,手指不停地拨弄着纸牌,一会儿让它消失,一会儿又让它现身。
“是啊,要不是下雨,我们就出馆走走,你瞧这四周风景多美。”陶振坤表示同意。
“哼,这是一栋被诅咒过的房子!亏你们还赞美它!”赵守仁冷笑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脸上,似乎对他这大煞风景的言论有所不满。
“亏你还是警察,竟然相信‘诅咒’这种无稽之谈。”朱建平嘲讽道。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栋黑曜馆很阴森吗?”赵守仁一一凝视每个人的脸,“我总觉得还会有事发生。现在要走的话还来得及。”
我看见祝丽欣缩紧脖子,显得有些害怕。
“你如果怕出事的话,完全可以离开黑曜馆啊!我想这里肯定没人会拦着你的。”朱建平吹了声口哨,“如果你嫌外面下雨不方便走的话,我们可以借给你雨衣或者伞。”
赵守仁眼神锐利地瞪视朱建平,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反观朱建平,则一脸得意,手中玩弄着扑克,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模样。别说赵守仁,就连我都对他的言行举止非常反感,真想把他丢出黑曜馆。真搞不懂,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受到众多魔术爱好者的喜欢。
“赵警官,我想再确认一个问题。”
说话的人是陈爝。
“什么?”
“12月19日下午,你进入黑曜馆后,追踪古永辉上了三楼,然后他跑进一间房间是不是?”
“没错。”
“三楼的哪个房间?”
“之前我说过它的位置,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是祝小姐所住的房间。”赵守仁交抱双臂,认真地回答道。
“当时你们搜查了黑曜馆的所有房间吗?”
“是的,在五公里外追捕到古永辉后,我们对黑曜馆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大搜索。”
“除了你以前和我讲过的线索,还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陈爝低下头,陷入沉思之中。
祝丽欣推了推我,颦眉道:“他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是在我的房间……”看来她非常在意这件事。
我只能安慰她说:“没事,古永辉只是从你的房间消失而已,其实是逃走了。只不过他逃走的方法警察还没能调查清楚。又不是死在房间里,不用害怕的。”
祝丽欣用略显僵硬的语气“嗯”了一声,显然没有释怀。
墙上的时钟指着下午6时。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朱建平建议先祭五脏庙,柴叔说晚餐马上就能做好,然后走进厨房。我、陈爝、郑教授和王芳四人已就座,边喝着咖啡边聊天。祝丽欣环视我们一圈,说:“古阳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去叫他下楼吧。”
我看她憔悴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劝她坐下,然后说:“你坐在这儿,我去吧。”
这时,柴叔端着菜肴走出厨房,将各种食物堆在桌上,看上去非常丰富。食物的气味刺激着我的鼻腔,肚子更饿了。
“你们先用餐,我切叫少爷。”柴叔用胸前的白色围兜擦了擦手,转身上楼。因为答应过祝丽欣,所以我只能跟在他身后,一起上楼。
我跟在柴叔背后,整个人像失去灵魂一样。看见祝丽欣担忧古阳的神情,我的心就隐隐作痛。在这之前,我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没有感情基础的爱情能叫爱情吗?或许有人会说,是因为祝丽欣的美貌,所以我才这样,可我认为这不是事实。我虽没多大见识,可见过的美女也不少,比祝丽欣漂亮的也大有人在。
但我偏偏就忘不了她,内心有种为她做任何事都可以的冲动。
也不知跟着柴叔走了多久,我们来到古阳的房间门口。柴叔先是用指关节轻轻叩门,轻轻叫了两声“少爷”。我似乎听见房里有动静,可是没有人开门。于是,我握着门把手,往里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原来没锁。
我紧握把手,继续往里推,可突然有股力量阻止了我——防盗门链。
原来古阳从屋内拴了防盗门链。我想起自己的房间也装有这种门链。门链的链扣装在房门背面离门边不远的地方,滑链的一端固定在门框上,另一端是活动的,能插入到门背上的链扣中锁定。当挂上防盗链时,人是无法通过的,门最大只能打开五到八厘米,手也无法从门口伸进去够到门背的链扣,这就保证了主人在开门确认来访者身份时,不会遭到对方的突然袭击。
“古阳,我是小韩。”我把脸凑近门和门框的中间,对着空隙喊道。
柴叔此时站在我的背后,轻咳了几声,才道:“少爷,是我和韩先生,请你开门。”
“我知道了。”房里传来古阳的声音。
“你几时下来呢?”我又向门缝里叫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屋里有任何反应,像是古阳不再理会我们一样。
“古阳?”他还是没有说话。
“可能是睡着了。”我转头对身后的柴叔说道,“让他再睡一会儿吧,我们给他留点饭菜。我看他是心神俱疲,撑不下去了。”我想,刚才听见屋内的动静,或许就是古阳在床上翻身时发出的,所以并未在意。
我们下楼后,把楼上的情况讲了一下。大家也没有说什么便开始用餐。可能是中午吃的三明治不耐饥,大家都显示出了旺盛的食欲,不一会儿就将柴叔准备的菜肴消灭干净。吃过晚餐,柴叔又去厨房给我们准备了一些水果。
祝丽欣却整晚都心不在焉,不时把目光投向楼上。我知道她的心思,她毕竟一整天没有见到古阳,作为女友,担心也在所难免。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多小时。
临近十点,古阳还是没有要下楼的迹象。
“我还是上楼去看看吧。”坐立不安的祝丽欣再次站起身,“他一整天没吃东西,这样会把身体饿坏的。”
“我陪你一起上去看看吧!”
我刚想开口,没想到陶振坤竟抢在我之前说了这句话。祝丽欣默默地点头,然后走上楼梯。为了不让自己的举动看起来太过明显,我只能目送他们俩上楼。又过了十分钟,只见陶振坤一路小跑下楼,面色苍白地说:“大家快上来看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祝丽欣一直在他身后,不停地颤抖。
听他这么说,我全身有种异样的感觉,立刻把视线投向陈爝。他立刻行动起来,放下手中的杯子,跑上楼梯。紧跟着陈爝的是赵守仁警官,只见他眉头紧锁,一副似乎早就料到会发生事件的表情。我也不甘落后,紧跟着他们。
跑上楼后,我已是满头大汗。只见赵守仁推着门,大声喊道:“古阳!古阳!你听得到吗?你在里面吗?”尽管有空隙,但视线还是受阻,看不清房内的情况。陈爝推开赵守仁,然后抬起腿,一脚蹬在门上。那防盗铁链异常坚固,只是绷了一下,却并没有断开。
陈爝对着楼下喊道:“柴叔,有没有铁钳?”
柴叔快步上楼,满头大汗地将铁钳递给陈爝,双手还在颤抖。
“让我来!”
赵守仁接过陈爝递来的铁钳,握住手柄,把上下钳嘴对准防盗铁链,然后开始使劲!随着“咔嚓”声响,那条铁链被夹断为两节,赵守仁把铁钳换到右手,左手握住门把,轻轻把房门推开。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冻结了。门一寸寸被推开,门缝的空隙越来越大,直到整个屋内的情况尽收我们的眼底。
古阳俯卧在屋子中央的位置,在他脖子后方,也就是颈椎的位置裂开了一道血红的口子,看起来是被利刃刺伤的。鲜血流了满地,以他脖颈为中心四散开来。鲜血的红色和四面鲜红的墙壁混合成一块,令人目眩。我永远无法忘记这个现场,犹如一场庄重的仪式,一场黑色的弥撒,让我双腿不自觉地战栗,只有扶着门框才能站稳。
原来人的血可以这么多!
我从不知道人类的血液会有这么多!
我的胃开始痉挛,我闭上眼,扭过头,不再去看古阳。我生怕在他面前呕吐。
“不许进来!谁都不许进来!”赵守仁见到这个情况,朝我们大吼一声。接着,他迅速从口袋中掏出一双白色手套,熟练地戴上,然后脱下鞋子,走近古阳。他蹲下身子,把手指紧贴古阳的颈动脉,然后又趴下,小心翼翼地翻开古阳的眼皮,用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射他的眼球。
“可恶!”他一拳捶在地板上,怒吼道,“我他妈早说会出事,会出事!你们看!”
死一般的宁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站在原地,或惊愕、或哭泣、或愤怒、或无助。就连平素一向处变不惊的陈爝,此刻都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看着他已死去的好友。我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眼角抽动,口角微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啊——”我闻声望去,看见祝丽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古阳的尸首,撕心裂肺的尖叫传遍整个黑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