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忙乱之中,瞳孔、头发都是灰色,长得像白熊的管家接待他们到书房。三面墙壁排满了书,角落被一台大型电唱机占据了,剩下的一面墙摆着唱片架。
“吆、吆,难得,难得!”沙亚宾抽出唱片,边看边点头。
“好保守的兴趣!音乐、文学都是古典的。你看看这幅画……”
鬼贯警部还来不及回答,只听有人敲门。卡谢姆贝克博士拖着单脚进来。打完招呼,忽然压低声音,以医师的沉着,小心翼翼的表示:“我也是差不多十分钟前被叫来的。伯爵用手枪朝心脏开射击,几乎是立刻死亡,一点也帮不上忙。我到达之前,没有人靠近过尸体,只是打电话给警方。”
“手枪在什么地方?”
“掉在桌子底下。”
“这么说……”
“是坐在桌子旁边自杀的。”
“有遗书吗?”
“伯爵夫人什么也没有说;似乎伯爵是下定决心自杀的样子。”
博士离开后,鬼贯警部问:“所谓的米拉斯拉夫斯基伯爵,在帝俄时期地位崇高吗?”
“算得上名门世家吧!彼得大帝的父亲亚历克塞·米汉罗维奇皇帝,他的第一任皇后玛莉亚·伊莉尼奇娜就是米拉斯拉夫斯基家出身。而且,现在伯爵夫人的姊妹之中,就有人在帝俄末期受妖僧拉斯普丁拖累而遭杀害。那个和尚只结交上流社会的人,所以夫人的娘家也有相当的家世。唉,家世、家世!实在是荒唐、空洞难以理解的语言……”
沙亚宾口中念念有词,从书架的右边看到左边。不久又发出“唷,你看!”的感叹声。
“怎么啦?”
“鬼贯警部,你过来看看,整排的。”
鬼贯警部站起来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书架上收集了近两百册的俄译侦探小说名著。可尼顿的《九把钥匙》、勒胡的《黄色房间之谜》、爱伦坡的《黑猫》、马颂的《箭矢之家》等等。有哈尔滨、上海,甚至巴黎发行的版本。看见这些书,鬼贯警部觉得这次事件似乎隐藏了什么阴谋,一股大意不得的感觉袭上心头。但是沙亚宾什么也没说。
“刚才伊莉莎薇塔提到‘可怜的罗莎’?”
“嗯,那个呀?应该是前年的事吧?这里的大女儿罗莎离家出走。”
“哦?不成材的女儿吗?”
“不是。应该说忍受着家里的封建气氛太久,所以企图反抗。”
“封建吗?嗯。是伯爵?”
“比起来伯爵夫人应该更变本加厉。好像被旧贵族的灵魂附身似的。直到现在,还认为说法语比说本国语来得高雅,真是无可救药。”
“女人都是这样吧!”
“唷!你倒是很清楚。不过,罗莎就是这么一位对家庭反感的所谓新女性。这一点在伊莉莎薇塔身上也看得出来。但是,到底还是温室里的玫瑰,马上给阿布拉莫维奇骗了。羞耻、愤怒加上后悔,不久就自杀身亡。那时候不知道被抓到住了什么把柄,开始被阿布拉莫维奇勒索。和商人重视商号一样,这家人也认为名声重于一切,于是被那家伙当成黄金乳牛,索取无度。”
“真是遗憾。那,用什么自杀呢?”
“手枪。”
“三个人都死于手枪吗?”
“使用手枪不稀奇。问题是,全都是同一把手枪,那才真是有趣,对吧?鬼贯警部。”
沙亚宾说话时,先前的白熊敲门进来。
“夫人有请。”
“大概得说说好久没使用的法语。”
来到大厅,玄关的门正好打开,刚刚告别的法医也走进来。
“呀!晚安!又见面了。满州人所谓的正月,是个很多人横死的夜晚哪!”
“鬼贯警部,我们也一起去看看验尸。”
两个人跟在法医后头走上正面楼梯。阿鲁特蒙伯爵的卧室在第二间。推开厚实的门户,只见床头靠窗的大型床铺几乎占去一半房间,右手边是男用的化妆台,左手边是槛的书桌。米拉斯拉夫斯基伯爵身穿长袍坐在桌前,左手握拳放在大腿上,右手无力的垂向地面,脸孔朝天。走近正面一看,除了稍稍肥胖以外,和肖像上的柴可夫斯基倒有几分相似,鼻子下花白的小胡子刻意的修剪过,显示出旧俄时期伯爵的威严。
“唉呀,谁看了也知道没救……”约十分钟,法医验完尸体站起来。
“没有错,是自杀。我的看法和卡谢姆贝克先生完全一致。子弹一样留在里头……”
“这个也要取出来。”
“天亮以后可以吗?我必须稍微睡一下……”
“嗯,好吧!”
“呵,这是要命的东西哪!”
沙亚宾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手枪,用手帕包起来打开弹仓查看。
“魔蝎三号,已经射出两发。咦,医师,尸体被射了几发?看不出来吗?”
“是呀!从外表只看到一处枪伤,所以很难判断。我处理过的尸体,只有一例是两发子弹重迭射进一个弹孔,那是他杀。要自己正对着自己心脏开第二次枪,根本不可能。特别是魔蝎型手枪,杀伤力很强。”
鬼贯警部突然弯下身体看着床铺的脚边,伸手捡起个东西。
“是弹壳。”
“只有一枚吗?”沙亚宾也跟着环视地上,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那么,另一发子弹在哪儿射击的?这就是个问题啰!鬼贯警部,我总觉得我的预感应该没错。不管如何,先去见见伯爵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