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日的一月八日,津田拨通了小野寺留下的电话号码。
“这样啊。嗯,他以为对方不在家吧,我猜也是。”小野寺爽朗地应对道,“请听好,并不是我主动发问,而是国府前辈自然而然地提到老师这件事,我相信他绝对没有撒谎……”
结束和小野寺的通话,津田直接联系了水野。虽然不情不愿,但毕竟自己也有责任。水野立刻接起了电话。
“你好,你好,真遗憾昨天没见上面啊。”
出乎意料的明快语调让津田大为振作。
津田首先道歉道:“画集的事真是万分抱歉。”
“啊?嗨,你道什么歉,画集本来也是别人送的,能派上用场就好。”水野豪爽大笑,“不过确实没想到啊,那些画居然出自写乐之手,做研究的真是不简单。”
津田不知该如何作答。
“对了,你从哪儿打电话呢?”
津田应邀来到新宿西口的咖啡馆。水野说无论如何都想让他见一个人,名字却先保密。津田无法拒绝,只好赶往新宿。抵达时间稍迟于约定,水野正同一名男子交谈。
“哎呀,你好。”
水野笑着邀请津田在身边的席位就座,津田也跟另一名男子相互问候。
(似乎在哪儿见过……)
男子年过四十,戴着厚厚的眼镜。虽然已有银丝,但长发和夹克的搭配很显年轻。
“这位是峰岸昂先生。”
(难怪。)
津田恍然。峰岸是浮世绘爱好会成员,跟嵯峨尤其亲密,虽非师徒关系,旁人却都把他视作嵯峨门生。水野是担心津田犹豫,所以才事先保密吧。津田常在杂志上看到峰岸的照片,但还是头一回面对本尊。
“峰岸先生说务必想见你一面。”
水野略显为难,似乎在斟酌该如何说明。
峰岸主动解释道:“我也是从继司那儿听说你收下了写乐的画集,才硬是让他帮忙牵线。”
水野笑道:“貌似有什么地方让他挺在意。”
(对啊,峰岸的专攻方向是清亲。)
津田领会了对方的用意。
“刚好我从去年秋天就一直不在日本,完全不知情。”
峰岸皱眉看向水野,似乎在埋怨他干吗把写有清亲序文的书让给别人。峰岸是位摄影家,以拍摄风景为主,因此对浮世绘的风景画产生兴趣,还曾以清亲的光影技法撰写论文,可谓是日本屈指可数的清亲研究者。
峰岸询问道:“听说西岛先生过世时,写乐的画集陪着被烧掉了?”
“是的,非常遗憾。”
“话虽如此——津田先生,不知你是否留着复印件之类?”水野插嘴道,“报纸上也只提了提有清亲的序文,并没给出具体内容。我是被峰岸先生烦到死了,一再跟他说序文无趣得很,他偏要眼见为实一结果就一路追问到你是否留着什么记录。”
水野苦笑着瞅了瞅峰岸。
峰岸连忙解释道:“甭管无聊不无聊,总之在意得紧,还请包涵我的任性。”
“有复印件,但没搁在东京。既然峰岸先生想看,我改日取来就是。”
“真有吗?那简直再好不过,这下我也算对得起峰岸先生了。”
津田向峰岸询问道:“您刚才说对画集的某些部分很在意,具体是……”
“眼下我刚好在制作清亲年谱,尤其欠缺清亲东北之行的资料,所以想从画集的序文找些参考。”
津田点点头,他能理解峰岸的心情。
“可是就如水野先生所说,序文只是形式上的客套话,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峰岸失望道:“这样啊……”
“不过至少能弄明白清亲访问小坂镇的日期吧。”
“嚯,留了日期吗?”
“是的,我记得是十一月二十日左右。”
峰岸喜道:“只弄清这一条也是大收获了。”
“对了,你说复印件不在东京,那放哪儿了?”
水野若有所思。
“留在盛冈老家了。”
“盛冈啊!”峰岸又是一喜,“我常去呢。不只是工作之故,像仙台、盛冈、青森、弘前,我每年都会沿着清亲的足迹转上两趟呢。”
“如此说来,清亲也在盛冈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呢。”
“直到现在那一带也经常发现清亲的手绘,我都跟古董店说好了,一有货就立刻通知。”
“您知道盛冈的不来方美术吗?”
津田提起加藤的店铺。
“不来方啊,就是公园下头那家?”
“没错。”
峰岸回忆道:“我记得那家店也经手浮世绘。”
最终峰岸和津田相约同行前往盛冈。峰岸一心盼着尽快看到序文,加之在青森发现了清亲的手绘画册,更希望赶早上路。津田是在返程转车时接到峰岸联络的,自然也没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