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天之川旅馆玄关,女主人便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立刻回道:“马上就来。”接着暂时返回房间放置行李与上衣。
“唉呀,忘了!”织田咋了一下舌,“石黑托我们的信件没带到,如果能和讯息一起全都交给江神就好了。”
不,没交给江神才是正确的。
“还好忘了带过去,若真的转交给江神的话,搞不好就被由良给拦截了呢!”
“她真会这么做吗?”望月说道,“果真如此的话,那么信封中或许也装有江神迫切想要的东西,像是他可以从禁闭中获得解放的王牌妙策之类的——我们拆开来看看吧!”
“不可以。”
织田坚持反对,我也不太赞同。如果内容是与我们完全无关的私人讯息,那可就羞愧得没脸与江神见面了。
我们打算用完餐后再讨论这件事,于是下楼前往餐厅。麻里亚已坐在靠内侧的餐盘前,正在向女服务生要茶喝。老早就已用过晚餐的中年夫妇,让过座位后便站了起来。另外还有两位客人,也差不多快用完餐了。其中一位原来是在开田高原庭园咖啡见过的那位摩托车骑士,另外一位则是身材较瘦的白发男子。或许是在用餐时认识的,只见他们谈笑自若。
“这一带大概接近海拔一千三百公尺,所以气温要比福冈低十度左右。夜间尤其很冷,所以要多加注意才好。”
“这倒不用担心,我这次带了夜用夹克,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喔,谢谢!”
两人互相斟满啤酒,似乎说话说得很投机。来自福冈的摩托车骑士,大概会有夜间活动吧——来一趟愉快之旅也蛮不错的。
女主人与女服务生俐落地将餐点送过来。从她们对谈的口气推测,女服务生“晃子”应该是女主人的自家人。晚餐的棻色包括薯泥沙拉、盐烤溪鱼、炸虾与大量的蕈菇。虽然不很清楚这样的配菜如何,但每一样菜都很美味!其他不说,光是蕈菇的量就多得惊人,而麻里亚更是除了毒菇之外,其他的蕈菇都是她的最爱,因为她对蕈菇料理深深着迷。“这么多呀!”只见她双手握在胸前惊叫,简直是喜不自胜。
“是不是太多了?不好意思。”女主人显然误会了,“几乎全都是蕈菇,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种的。”
“这样啊?真是太棒了!那么只要住在这里的期间,就可以吃到很多的蕈菇了!”
“会供应到各位满意为止,如果那么喜欢的话,我一定要告诉我们家主人才行,他听了之后,一定会笑得很开心。”
旅馆主人是入赘的女婿,据说以前就是以种植蕈菇为业,即使后来当上了旅馆老板,仍然因兴趣而投入心血栽种蕈菇。由于还身兼旅馆厨师,因此便供应他引以自豪的蕈菇料理给房客品尝。
那对老少房客的谈话声音,不管你喜不喜欢,都会听得到。他们正在谈论三天前——正是江神抵达神仓的那一天——大昭和制纸厂的名誉会长,以绘画史上价格最高的一百廿五亿日币,竞标抢下了梵谷《嘉舍医师的画像》作品那件事。其中一人说,“真是太扯了!”而另一人则说,“真是糊涂到了极点!”这位名誉会长,昨天也买下了雷诺瓦的《煎饼磨坊的舞会》作品,结果这两幅画作花了他一共二百五十亿日币,这还真是震惊全世界的泡沫经济消费乱象的颠峰代表。
“对了,”望月询问女主人,“我们先前是预定住一晚,如果再追加一晚的话方便吗?因为很可能会再延长时间。”
因为刚才麻里亚提到:“……只要住在这里的期间……”,所以望月想起了或许会再住上几夜。
“是吗?在这个乡下地方,时间还是不够用吗?先前各位也提过说是要找人,该不会是进行得不顺利吧?”
或许是每次一有发现就会遭到阻碍。
“我们是来找学长的没错,但跟预定的计划不太一样,而且我们也很喜欢这里,想要多一些时间四处逛逛。最近学生的功课压力比较大,感到很累,想在这里缓一缓,抒解一下心情。待在这里的时间愈长,就愈有可能遇上神仓的名胜——UFO。”
“请问一下,各位是否也是来看飞碟凌空的?”
声音来自隔壁餐桌的中老年男子。莫非他喜欢聊天?喝了一些酒,心情也跟着高昂起来,于是将望月当成说话对象。
“虽然我们不是UFO研究会成员,但若能亲眼目睹那就太棒了,所以就到这里来旅游,只能算是凑凑热闹罢了!”
“唔……若是这样的话,不妨向这位先生请教,他对飞碟可是有专门的研究,这次还特地从博多赶过来呢!对吧?荒木先生?”
被唤做荒木的年轻男子两手连忙摇了摇,表示自己并非专家。
“这么大的称号我可承担不起,我也只是凑凑热闹而已,拜托别那么夸张了!大家好,我叫荒木宙儿,宙是宇宙的宙,儿则是儿童的儿。所以,常有人会笑我说是沉迷UFO的疯子!”
说话也显得很直爽。他说他目前从事中短期的打工,过的是随心所欲的生活,每当工作告一段落之后,便专心投入自己的兴趣。
“从博多过来的啊?实在是很热心呢!”
望月说完之后,随即自我介绍。白发男子则说自己叫椿准一,目前与儿子媳妇住在东京,本是上田人氏,之所以听不出腔调来,都要拜他母亲一道都在东京长大成人之赐。
“各位都来自关西?喔?连推理小说迷也跑到这儿来一探究竟,这表示神仓的UFO可是全国性的哟!这都要拜野坂这老太婆之赐。喔,老太婆这字眼真是太不敬了,毕竟这里是圣地呀!”
“不必担心,这食堂里已经没有信众了。”
女主人一边斟着追加的啤酒,一边笑道。那对和我们错身而过的夫妻,好像是定期来此的协会会员。
“一开始椿先生就把协会叫做飞碟教,一个笑称飞碟教的人竟然会说自己不敬,那也太奇怪了!尽管退休了,仍然还有警察的威严啊!”
这么一说,果然在微醺的笑脸上,还能感觉到他上扬的眼角所散发出的刚毅。一开始以为是什么行业的师傅,原来是一位警官。
“看吧!我这个前任优秀的驻村警官小辫子被你逮到了,什么警察的威严啊?——对了,望月先生,你们去过资料馆和宝物馆了吗?还没去?那明天一定要去走一趟,很有趣的,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又说溜嘴了。”
特地打从博多远道而来的UFO迷与原任当地驻警,这两个人应该很清楚人类协会的情况,或许可以从他们身上套出一些情报,那就先问一些我们比较在意的问题吧!
“宝物馆是指那栋外观很像松球的建筑吧?里面展示什么东西?”
“先让我抽口烟!”说着,荒木点燃了一根烟,“里面大费周章地摆置装饰了一些残骸,可都是传说中的物件。即使在基督教中,不也展示了主耶稣基督遭受砾刑处罚时戴上的几根头冠荆棘,以及包裹圣体的布块?”
“喔……那么,外星人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
“与刚才说的不尽相同,人类协会所崇拜的宝物,是降落到地球上并且具有超越性存在价值的一些痕迹。例如黑得发亮的金属片,在烧焦的表面上刻画出一些波浪状的纹路;三厘米不到的厚度竟然是中空的,而且里面还有形状复杂的矽质碎片。所以,应该是来自外太空的人造物品。至于是否为真品,这就不得而知了,但协会方面倒是信誓旦旦地坚称那些都是真品。隔着玻璃橱窗观看,连科学家也很难鉴定其中的真伪。”
一时之间,很难令人信服。
“这些算是证明外太空还有人类以外的智慧生物存在的物证吗?若是真有如此珍贵的东西,为了全人类,也为了人类协会,我认为有必要好好进行调查一番,虽然不是陨石之类的东西。”
织田这时也停下筷子开了口,说道:
“无论鉴不鉴定,我认为这些全都是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外太空坠落的人造物品啊?少骗人了!又不是陨石怪兽。”
从椿先生顺口而出的几句话开始,加上荒木宙儿的谈话,让我们更清楚他与人类协会的信仰是没有交集的。然而,接下来他却又提出令人意料之外的反驳。
“不、不,话也不能这么就说死了。我们地球这颗星球从诞生到现今为止,的确很可能有大量的人造物品自外太空降落下来。至于培利帕利是否存在,那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就算其他星球上也有与人类文明同样发展程度的智慧生命体,那他们制造的东西又为何会千里迢迢到达地球?”
“那是自然就会到达的!我们地球人往太空中发射的人造卫星或火箭碎片之类的,或许也会到达他们的星球上。各位大概认为,那是因为在地球轨道上运行时,因为引力的缘故而坠落地球表面的。错了!原因不只是这样。太阳光线射出的光子能量,也就是冲出太阳系之外的太阳风虽然极为微小,然而它却以微小之躯,穿梭于星辰宇宙之间。例如,行星探测器在距离太阳遥远的外缘区爆炸,或者是撞上了陨石或其他物体,反而可以获得足够的运动能量。一般说来,从太阳的重力之下逸脱的天体所需的脱离速度,必须在秒速六百公里以上。不过,这样的意外若发生在外缘区的话,所需的条件就不一样了。物体一旦脱离了太阳系,就可以任意到达非常遥远的宇宙中旅行。就以一片碎片而言,即使撞上其他有智慧生命体存在的星球的机率非常低,如果这类的碎片数量非常庞大的话,那么撞上星球的机率亦将是不容忽视的。”
“没什么好不容忽视的,”织田认真地继续纠缠,“撞击的机率应该是微乎其微吧!”
“在思考宇宙的问题时,先要改变我们的常识水平。就算是微乎其微吧,但若不断地重复无数次,总会有发生的时候。请各位想像一下,无论是太阳或地球,都同样在银河系中绕行运动,也就是说,它们经常在旅行。在运行的轨道上,总会有几个人造物件,过不了多久,就一定会撞上的!”
“就算撞上好了,地球已有……呃……大约四十六亿年的历史了吧!那些东西,很可能在卅亿年前,就被火山岩浆给吞没了;而且,也可能在一万年前沉入了太平洋底。我想,要让现代人在偶然的机会下捡到那些东西,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即使昨天掉落在东京,也可能被当作不可燃垃圾给处理了。”
“没错,但织田所言亦非完全正确!听说人类协会已经收集到了一些东西。大概是五年前,一位新加坡的华侨大人物把相关的物品让给了协会,那件物品原来是在中国云南省挖掘恐龙化石时,在挖掘现场发现的。发现的学者对于如何处置感到困扰,但如果事情被公开的话又会惹来一堆麻烦事,于是心想干脆就置之不理好了,结果就把这些东西卖给了会经帮助过他,而且对此有兴趣的金主。这个故事到处流传得跟真的一样,各位就当作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好了。就连我自己,也不是很相信这样的传言。”
“然后呢……”
吃光了部分蕈菇的麻里亚,似乎同意某些说法。在大伙儿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类协会的便笺上印有UFO的图案,下方还有弯弯曲曲的波状线,那应该是来自他们所谓圣残骸或宝物上刻划的线条吧?”
“没错,的确有那些波状线,我明天再看一看实物确认一下。”
椿先生又再要了一瓶啤酒,将荒木留了下来。只见这个UFO迷很高兴地将酒杯伸出去,并无急着要外出观察夜空的样子。
“椿先生,这次前来此地是为了什么事吗?为了回味驻守时的回忆?”
望月才说没几句话,退休警官便敲敲自己的额头。
“不,我可是回忆不到什么东西……只是心中还有一些憾事,想回来弥补的——其实,十一年前,此地神仓会经出现过一件怪案子,到目前为止,还是悬而未决。虽然退休了,但那起事件却让我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几乎已经忘了在庭园咖啡馆听到的那件事。
“陷入疑云的案子吗?即使不是推理小说迷,这件案子也蛮吸引我的。”荒木宙儿透露出很大的兴趣,“椿先生,对我而言,前来此地只是为了要放松一下,怎么感觉到一阵醺醺然的呀?神仓发生过什么事吗?如果在十一年前的话,人类协会的前身,也就是天命开示会,当时应该已经成立了吧?”
我们坐直了身子,准备聆听椿准一的谈话。由于气氛随之一变,似乎颇令这位退休警官有些困惑。
“诚如荒木所言,大概是酒精作祟,说话也变得比较轻浮了。各位都是带着愉快的心情到此旅游的,所以我不打算告诉各位关于‘此地过去会发生过杀人事件,嫌犯迄今尚未逮捕’之类的故事。不过,各位想听吗?看你们眼神炯炯发亮,我还真不该如何选择呀!——怎么办?富惠?”
也不知什么缘故,椿准一向正在收拾空盘子的女主人询问。
“那件案子都会在报纸和电视上报导过了,所以……”
也就是说,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问题的意思。女主人端了空盘子走开了。
“这可说来话长了。你等一下就要出门了吧?荒木?”
“天才刚暗下来,UFO不会这么早就出现的。我在这儿洗耳恭听呢!——来,我为你斟酒!”
“喔,我自己来——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大致说个概略好了。但我先声明,这起案子尚未结案,所以没有类似推理小说中的结局。”
偶而,他抬起头看看天花板,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开始说了。
“想忘也忘不了十一年前,一九七九年十月八日的那一天。御岳山的山顶初降白雪,落叶松也染上一层黄,是个寒风飕飕的季节,当时的我任职于比良野的驻在所。由于人类协会的缘故,神仓形成了一座小街村。不过,那个时候的神仓,也只是个人口只有二百四十人的偏远地区,年轻人几乎都外移了,显得很荒凉,所以也未配置驻守员警。现在吗?人口增加了,而且也愈来愈热闹,但驻在所仍设于比良野。一方面因为出勤不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形同圣地之故,治安也非常良好,几乎不需动用到警力。相对地,协会总本部的戒备就比较森严了,那是因为他们的方针如此,事实上并未发生过什么骚动。会动员到警力的场合,大概就是一年一度的希天祭那段活动时间了,期间的勤务可真的是让人手忙脚乱。”
人类协会的前身——天命开示会在揭竿创立之初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教团,信众人数也不过区区三百人。当时,天命开示会的活动据点,就设在教祖的自宅,也就是目前建造城堡的位置。不过是十一年的时间,竟然就发展成了一个小型宗教城市的规模,只能说协会成长得非常快速而且颇具爆炸性。
“与织田先生你们的相识,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导引。这起事件完全就像推理小说一样,而且我还是第一个发现者,是最重要的证人。各位要听仔细了,请推理出案件的真相。这个案子的时效仍未消失,若是能得知凶嫌是谁的话,就可以让嫌犯绳之以法!”
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那我们非得努力不行!望月从后口袋取出记事本,准备记下笔记。
“秋日晴空,阳光煦煦,是个令人神清气爽的日子。一大早,我就开车在附近巡逻,这是例行工作。来到神仓时,已是午后三点了。见到熟人寒暄几句,这里当然也过来巡一巡,与天川夫妻俩大概闲聊了十五分钟。”
原本还在想,天之川旅馆这个名称,是否与拥有美丽星空的UFO故乡有关,当时还颇感惊讶。当然,这样的印象的确与UFO有关,但实际上这是经营者的姓氏。也就是天川昭彦与天川富惠夫妻。
“后来,就从老板昭彦那儿听来了令人不得不注意的事情。有个男子叫玉塚真通的,五年前从神仓到东京去讨生活,最近却突然回来了。这个叫玉塚的男子,小时候是个非常可爱的调皮鬼,但一个人到大都市去却学坏了,后来还加入了暴力团,涉及恐吓、伤人事件。所以村子里谣传,他之所以返回老家,是因为犯了法而逃离了东京。我为了要向署里报告这件事,所以前去查访他的行踪。结果,昭彦兄告诉我说,要不要顺便去他那儿看看蕈菇;那个地方也在前去玉塚家的途中,因此就接受了昭彦兄的邀约。听起来很悠哉吧?不过,地方上的驻守员警,就是以这种方式去了解当地的治安状况。——喔,昭彦兄,你也来了啊?来得可正是时候。”
顶着一颗大平头的旅馆老板,很可能是为了赞美蕈菇美昧的麻里亚而过来说些客套话的,椿先生突然叫住他,让他吓了一跳。
“我是说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刚刚才跟这些人提起当时发生的事。你当时也在重要的时刻出现过,可以坐下来聊聊吗?收拾餐盘的工作就交给富惠处理吧!”
织田推出座垫,旅馆老板便顺势解下工作围兜,屈膝跪坐在座垫上。
“是没什么问题,但我担心万一说了出来,客人们会以为这里是个怪地方那就……嗯,这儿的确发生过那件事。”
还是一样,他那张嘴仍然一直蠕动,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盘腿坐下嘛!轻松点,这杯子是新的,来一杯吧!”
椿先生藉着斟酒缓和一下气氛,才递过酒杯,老板接过手一口气就喝了半杯。
“谢谢。——不过,老椿,你还真固执啊!退休至今,连这一次算在内,你都来了三趟啊!县警局那些人,这个案子是理都不理了,何况整个案子都陷入了谜团。”
“在我任职期间,就只有那个案子比较像是案子了!到任之前,听说在樱川会经捞起过一具横死的女尸,但因为似乎是自杀身亡,所以也成了此地唯一的一起死亡事件,而这个案子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关于樱川的横死女尸,会听过黑石操提起。女尸死亡背后所隐藏的故事,江神也已解开了其中的疑云——但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喔,说到去看昭彦的蕈菇。这位老板培育的美昧蕈菇,想必各位也都亲自品尝过了。蕈菇的种植地点就在这座山里面。”他指的是东方。“参观过他引以自豪的塑胶棚温室之后,我们就前往玉塚返回的那栋老家。如果只是我单独前往的话,担心话不投机,谈不出个所以然,因此就要昭彦陪我同往。前去的目标位在蕈菇种植地北方,从一条岔路进去右转。或许各位不很清楚这里的方位,但那个地方目前是人烟罕至的小径。”
“若是不从岔路右转而继续前进的话,不就可以到达人类协会总本部的后方了?”望月打岔问道。
“你们才刚到,就这么了解了呀!怎么会到那种小径上去呢?那个地方的确可以眺望精彩的景色,但也没好看到值得特地爬上那片山坡的程度吧?”
“我们是想拍摄整个街村的景象,所以才走上去的。不过,那地方可以看到美丽的黄昏!”望月随即搪塞过去。
“大部分的小径多半都荒芜了,不过在很久以前,里面可是住了一些人,所以要比现在好走许多。”
还好先前绕了一些路,比较容易了解椿先生叙述的内容。也就是说,他与天川昭彦,转进右方的小径。若是往左走,便是野坂御影创立天命开示会的庙殿兼住处。——换句话说,以前的天命开示会与后来的人类协会有相当大的差距,当初是个拟似神道风格的宗教团体。初具雏形的社殿周围,绕了一圈内燃蜡烛、外覆和纸的方形纸罩座灯笼,一盏一盏地排开,完全是纯日式风格。
“当时,昭彦还很担心玉塚,毕竟是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的,总有一些预感。”
“那个时候,并未想到会发生那种事,可是……双亲都不在了,会突然回到空无,一物的老家,很显然是一定有原因的。因为有几个人还亲眼目睹,此地出现过凶神恶煞似的陌生人。”
“凶神恶煞似的陌生人?是什么样的人?”望月一只手握着笔问道,俨然像个新闻记者。
“一身笔挺的西装,发型也整理得很俐落,但整体散发的却是黑道兄弟的气息。天气明明很凉爽,但衬衫上面两颗扣子却没扣上,目光锐利,小小的鼻子上挤了一堆皱纹,而且肩膀还耸东耸西地晃着走路。和他们错身而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往路边上靠。他活着的时候,我从没见过他。”
接下来关于事件的叙违,都在预料之中。整起案子是个杀人事件,那么那个男子遭到杀害了吗?
“玉塚是在五天前回来的。才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那个可疑的男子就出现了。喔,该不会是玉塚这家伙在东京惹了什么麻烦,结果让人给追了过来吧?心中这么惦记着,因此我就边走边把这件事告诉了椿先生。”
之所以会逃回已经无亲无故的老家,想必玉塚已是走投无路了。
“你说过,如果真通真遇上了什么危险,你会保护他。”椿先生说道,“昭彦,你还真有心啊!听说你们小时候还经常打成一团,如今你却……”
“可不要说别人的坏话,你这么说,那我也成了逞凶斗狠的人罗?我们那时候,不过是像小猫一样拱起前肢推来推去罢了,并未把对方打伤,事后彼此也完全没有憎恨或为此吵架。虽然真通并无值得褒奖的素行,但他本性并不坏。以前,他也是个孝顺乖巧、见义勇为的小孩。要怪就怪大城市的不是,看看哪一个人不是这样,一到了大城市就忘了老家故乡,连自己的心也迷失了。”
麻里亚在一旁嗤嗤笑,并希望快导入正题,于是催促道:“然后呢?”
“说来话长啊!就请各位耐住性子继续听下去——我们才一走进岔道,立刻就听到枪响。秋高气爽的空气中,响起了砰的一声。昭彦先是反应‘那是什么?’,但身为警官的我,整个身子却紧张得都僵硬了。”
听起来,枪响的位置正是玉塚老家的方向,大概是返回老家的浪子与尾随追来的帮派份子之间起了冲突。椿先生手里紧握特殊警棍,要身为老百姓的昭彦留在原地,自己则往前走去。不过,旅馆老板人很勇敢。
“他说,我也一起去。我告诉他很危险,他则回我说,你一个警察单身前往更危险。说完便捡起了一根掉落在地上的松树枝。说实话,他胆子真的很大,而且很有正义感。”
警官手握警棍,继续向前出发,朝枪声的方向前进。
在此,我将椿准一与天川昭彦叙述的始末,以现场目睹的方式整理如下。
开枪的人很可能会出其不意地跳出来,因此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了大约卅公尺之后,映入眼帘的是玉塚真通的破屋子。自从他的老母亲在二年前过世后,屋子就一直荒置于此,而且破损不堪,勉强可以遮风避雨。门户似乎也无法关好,若非位在此穷乡僻壤之地,很可能就会被可疑人士占用了。再往前走,虽然还有几户人家,但这时候大人都已外出工作,小孩也都跑别的地方去玩了,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两人就这样站立原地观察警戒,听到的也只是清风摇树的声音。
真的是好安静啊!以前,虽然有十几户人家,但每过来查访一次,人数就减少一些。“人数这样继续减少的话,未来可能会空无一人啊!”昭彦的担忧是正确的。
“你在这里等。”
椿先生制止了精神抖擞的昭彦,然后自顾往玉塚的老家接近。先是悄悄地推开大门,接着轻轻地步入屋内。洋灰地面上,不见鞋子的踪迹。
“玉塚先生在吗?玉塚先生!”
无论如何大声喊叫,都没有人回应,而且也看不出有人穿着鞋子直接入内的样子。因此,警官便脱下鞋子走进去。厨房、客厅、寝室,全都空空如也,完全不见人影。空无一物的电视柜、挂在墙上日晒褪色的三角锦标旗、屋主不抽烟却收集而来的一堆纸板火柴就放在那儿。显得很冷清。
另外还有似乎是玉塚带回来的波士顿包、几件零散堆置的衣物,以及面包袋和果汁空罐也随意丢弃。黄色塑胶袋上,印有(神仓食品店)的字样。在停电、停瓦斯的屋子里,不但无法炊煮饭菜,连泡面都不可能。由于无法开伙,所以购买的食物都以能够立即食用的为主。榻榻米的湿气,透过袜子传了上来。浴室、厕所也都没什么异样。莫非城市里回来的男子,这会儿外出中?
来到大门外,依指示站在原地等待的昭彦问道:“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警官挥挥手。
“那要不要到旁边的小屋去看一看?”
听了建议,警官便往后面的小屋走去,这回昭彦也跟了上去。
玉塚真通的已故父亲是个木匠,主屋后方的小屋是工作间。因为比妻子早一年病逝,所以并未特别去分类整理。只见院子里一角,堆了不少始终未曾使用过的木料。由于很久没人打扫清理,整个地面都覆盖了一层枯叶。
工作间的锁头也坏了,早已失去功能,所以门是开启的。一进门,便是四坪左右大小的地板间。有一把永远只完成一半的椅子,就孤伶伶地摆在那儿。一旁的桌子上,有个堆了烟蒂的烟灰缸和还没用完的纸板火柴,是木曾福岛站前食堂的火柴。刚才有人在这里吸烟,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椅子和桌子已融入静谧的氛围,由于浸浴在窗户射入的阳光亮晕下,所以看起来很像艺术作品。里面还有两扇门,于是往门里喊了几声,但仍无人回应。
先前的枪声,该不会是听错了吧?或者只是山里面有人打猎击发猎枪吧?至少现在比较不紧张了,先检查一下这个小屋里的状况吧!这里并未铺上洋灰地。所以没脱鞋子就冒冒失失进来了。
首先,握住门把打开右边的门扇,没想到遭到一股力量抵抗。原来门内的锁链挂上了,无法推开,着实吓了一大跳。
“是不是有人在里面?麻烦把门打开一下,我是这里的警察。”
如果盗贼藏在里面的话,刚才先报上自己名号说是当地警察,会不会不妥啊?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什么声音也没听到。椿先生从不到五公分宽的门缝往房间里瞧,只见原木地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那并非什么东西,而是有人倒在地板上,看到的应该是咖啡色夹克的背影。瞬间,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怎么了?”
昭彦站在门口出声问道,因此椿先生在嘴前竖起食指,要他别说话,然后再度打探室内,脑子里立刻算计起来。
锁链这么松,应该一脚就可以踢开了,但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手持手枪的嫌犯,应该还在房间里。警官腰间虽然也配挂有新南部制式手枪,然而毕竟不是技艺高超的FBI,所以要想一人独力制服手持手枪的歹徒,他并没有多大信心。而且,他还得保护身后的那个老百姓。
椿先生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后退,并将昭彦往门外推,接着在昭彦耳边轻声低语。
“里面门已挂上锁链的房间里,有个人倒在那儿。因为只能看见背后,所以也不清楚是谁,或许是遭到了枪击。”
“啊?是真通吗?”
“或许是吧!”
“可是,你说门已挂上了锁链——”
“嫌犯还在房间里!”
“可能已经从窗户逃走了。”
经由这么一说,也并非不可能。开枪射击之后,的确是没道理还继续待在现场。
“后面有窗户吗?这样好了,就绕到屋子后面看看吧!”
椿先生不知不觉中,已屈身弯腰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周围树林里,什么时候会飞出子弹来。但此地并非战场,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工作间后方,有一扇窗子和一扇小门,但全都紧紧闭上了。门窗附近不见落叶,只露出连续天晴日晒而干裂的地面,并未发现任何足迹。往窗户靠近时,椿先生发出“咦?”的一声。原来是窗外镶嵌了木头格子,所以要从窗户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事。随后,双手搭在与脸同高的木格子上,两眼往内观察。在空无一物的房间中央,有个男子头朝这儿倒在地板上,是个发型全往后梳的大块头。右侧太阳穴上有一个暗红色的小孔,似乎还在渗出微量的血。虽然当警察已经当了卅年,但还是第一次成为疑似他杀命案尸体的首位目击者。椿先生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他巡视搜索房间,想要查出嫌犯到底藏身何处,结果连一只小猫都没瞧见。门旁的墙边倒放了一片几乎完成了的隔扇门,有只椅子缺了一脚,看不出有任何可供躲藏之处。
真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椿先生终于愿意承认,这很有可能是一起自杀事件。对于一开始就因为村里来了黑道模样的陌生男子,因而咬定这是杀人事件,发生这样的疏失错误,他感到很羞愧。
如果是自杀的话,枪枝应该会掉落一旁才对。视线扫过地板一递之后,却未发现枪枝的踪影。该不会是滚落到其他死角去了吧?
“他是你小时候的玩伴吧?麻烦过来看一看。”
椿先生叫来昭彦,同时在他背上轻推一把。提心吊胆往窗子里窥探的旅馆老板,只能屏息憋气地依言照做。
“是真通。”
昭彦说完,立刻转头询问椿先生。
“椿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或许还活着,是不是该尽快将他送到医院去啊?”
“不,关于这个……”
话说到一半就停止了。看这情况,玉塚真通应该已经一命呜呼了;不过,最好是近身确定一下好了。
“我们进去确定一下好了,看看是否需要叫救护车。”
只见椿先生说完话,便要绕回正门去,昭彦见状出言制止,表示另有捷径,接着开启了窗户右侧的小门。这里面就像羊肠小径一般,是个细长型的置物区,摆放了一些已布满尘埃的塑胶水桶和扫帚。
接着来到刚才那扇挂上锁链的门扇前,试着以肩膀冲撞,只听得嘎吱嘎吱的声音。看来是无效的,于是这会儿,便举起右脚朝门扇中央猛力飞踢过去。只见锁链轻易地被踢散了,门也应声开启。
“你在外面就好,不要进来。”
仿佛是工匠付出心血时留下的不舍之情,或者只是一时的感觉,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木头香味。天花板附近还有一段被扯过的蜘蛛网,但地板却打扫得很干净,是这个回乡的男子清扫的吗?
椿先生在倒卧的男子身旁蹲下身,抓起伸在一侧的右手腕,反复把了几次脉,结果都无法感受到脉搏的跳动。看来也没必要掀开眼皮,检查这个男子的瞳孔了。太阳穴周围的伤口,皮肤有烧焦的痕迹。显示若非近距离开枪,很可能就是自杀了。不知是否因为这栋小屋整个倾斜,只见血液都朝窗户的方向流。仔细观察血渍,发现面积仍在扩大。
“天川,我看还是没救了,已经死了。几乎是当场毙命的,他死的时候应该没遭受到痛苦才对。”
虽然不清楚玉塚真通是如何度过他的人生,但应该是无缘过着平静安详的日子。仿佛很高兴自己能这样长眠下去,死时的表情显得很平和。椿先生双手合十,然后站了起来。
“我要向署里联络。”
报告中应该说,相隔五年返回神仓老家的黑道份子疑似举枪自杀吗?若问起枪枝的型号,是否必须回答?心中揣度着这些问题,眼睛仍在扫瞄房间四周,还是没发现枪枝。尽管刚才还在想,难道会掉落在成为死角的窗口正下方?但还是没看到。或者,会被压在尸体下?然而,触碰遗体、破坏现场的举动,又与职务上的规定相抵触,但他还是检查了一下,结果是一无所获,而且也不在死者身上。
小屋中的空气很沉闷,所以走到屋外,做做深呼吸。昭彦缩着肩,在一旁默不作声。
“击中这个地方。大概是被逼到必须自己拉下人生的布幕吧!至少枪口不是对着别人,也算很幸运了。”
椿先生以为如此的感性叙述,可以让听者产生共鸣,但事实并非如此。在一旁不吭声,默默听取警官说明的旅馆老板,抑制心中的情绪,清楚表明了意见。
“椿先生,请不要这么快就下结论。就算以手枪抵住他的头,结果开枪击发致死,也不表示他就是自杀身亡的,我们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呀!身为警官,不是应该要对此置疑的吗?”
“他杀?你的说法也不太正确。在这个村子里发生杀人事件,那谁会是凶手?目的又是什么?”
昭彦口气急躁地回答: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今天早上,出现了外地来的陌生人在村子里闲晃,应该就是黑道份子没错!虽然我不清楚真通是不是在帮派里出了什么差错,但他一定是因为惹出了麻烦,所以才逃回神仓老家的。那个外地人,一定就是追杀而来的杀手!”
“不会吧!又不是黑帮电影……”
如果昭彦所言不幸言中,而导致延误侦办让嫌犯脱逃的话,这可就是椿先生的责任了。但是,这个案子并无他杀的可能。案子一发生,两人就立即赶赴现场,并未发现有可疑的嫌犯,加上命案现场的门,是由房间内侧挂上锁链的。
“我不管是不是黑帮电影。该不会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吧?”
昭彦并不认同椿先生的看法。一想到未寻获作案用的手枪,椿先生便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假设枪击玉塚真通的杀手,仍握着枪口发烫的手枪在村子里闲荡的话,那极可能会危及其他的村民。
“天川,”椿先生边观察四周的树林边说,“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回去一趟,帮我联络警方?就说你和我发现了一具意外死亡的尸体,我目前正留守在现场戒备。如果是杀人事件的话,我必须维持命案现场的完整,直到辖区其他人员赶过来为止。所以就麻烦你了。”
“意外死亡的尸体?是这么说没错吧?好,我知道了。”
昭彦立刻离去,只留下椿先生一人。
他就站在可以看到小屋的位置,思考着如何顺利报告发现遗体的过程,以及发现遗体后的种种来龙去脉。
就这样,椿准一遇上了他警官生涯中最重大的事件。
“经过了一个半钟头左右,尽管昭彦并未提及事件内容,但听闻案发消息的村民,就已纷纷聚集而来了。当然,他们是不准接近现场的。远远围在四周的人群中,传来了一些声音。‘有个可疑的家伙在附近晃来晃去’、‘好像就是那家伙干的’……众人都在一旁胡鼠猜测,其他还有‘他好像身上还带着手枪’、‘可要尽快逮到那家伙才行啊’之类的声音。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因为害怕而返家关上门窗的。虽然有人担心小孩的安全而外出寻找,但多半还是认为凑热闹聚在一起反而比较心安。当时那些警方人员,不是我说大话,他们还真细心呀!至于我,这还是头一次经验呢!到底有何蛛丝马迹,我完全不清楚,结果却是现场身系命案责任的唯一关键人物。不仅感到孤独,而且还一直站在那儿讨论案情,真的是累死人了。还好富惠端来了美味的茶水,到现在我还是很感谢她。”
冗长地东扯西扯之后,椿先生叹了一口气。昭彦则是在中途虚应几声,喝了一些啤酒露出微微的醉态。
“那后来手枪呢?”荒木宙儿在抽第三根烟时问道。
“最后,并未找到手枪。原来的想法是,如果在遗体下方发现的话,就以自杀案件结案;但因为没找到,后来就朝向他杀案件的方向侦办。”
“这个案子还真离奇呀!”望月用笔尾搔头,“虽然只不过是用锁链挂在门后,但在推理小说中,这已构成了密室杀人的要件。……凶嫌像烟雾一般消失,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吗?”
说着说着,最后成了独白。现在,慢慢能理解在开田庭园咖啡那儿听到的一些说法了。忠实的本格推理迷身旁,属冷硬派推理迷的织田正侧耳倾听。
“这样就算是密室杀人啊?我不认为这个谜团有多了不起。这案子让警方很头痛啊?”
“喔?才一下子就解开谜团了?真厉害!”
“别这么夸奖我——刚才是说锁链挂上了,房门微启的意思吗?”椿先生与昭彦同时点头,“那么可以利用微启的门缝吧?行凶时,被害人在房间内,凶手在房门外,虽然无法得知当时的细节,但双方一定分别靠在锁链的内外侧交谈。嫌犯巧妙地运用说话技巧,将被害人叫到门边,然后一手伸进狭窄的门缝,开枪击毙被害人。整个过程不就是如此?”
如此容易的答案,椿先生听完之后立刻否定。
“事实并非如此!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被害人应该会直接倒在门边,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玉塚真通死亡倒下的地方,距离房门有二公尺。而且,现场并未发现他遭枪击之后,步行至该处的脚印。另外,经过解剖验尸后发现,他是遭枪击当场毙命的,因此你说的情况并非事实。将手伸进门缝,用手枪将二公尺之外的被害人击毙,那也是不可能的事。门缝宽度不到五公分,连手腕都不容易伸进去。”
情况大致如此。但是,织田并未显现出沮丧的神情,反而是接受这样的说法。
“喔,说的也是。不了解到这样的程度,应该就不会陷入杀人事件谜团之中。”
麻里亚向椿先生要求发言。
“我想确认一下,死者是遭手枪击毙的没错吧?被害人倒卧在距离房门二公尺的位置,而且右侧太阳穴遭到枪击而当场死亡,遗体是朝向窗户倒下的。”
“是的,没错。”
“也就是说,子弹朝窗户的方向,从站立的被害人右侧飞来。那么,当时除了窗户之外,还有其他的开口或出入口吗?”
“完全没有。另外别忘了,被害人是遭到极近距离开枪致死的。死者倒卧的位置,距离右侧的墙壁还有二公尺四十公分。”
数字记得如此正确,看得出他对该案件的执着。不久之后,整个案子便从辖区移转到长野县警本部搜查一课,身为第一位发现者,同时也是地方的一名警官,自此却与该起案件无缘。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嫌犯在犯案时是在房间里了?案发之后,难道无法从房间外将锁链挂上吗?”
“虽然只是一条锁链,但那是不可能的。听说那条锁链是死者的父亲在从事木工作业时,为了不被家人打扰好专心工作而加装上去的。也许是长年未使用了,状态并不是很好。我踢门而入时不很困难,但锁链已经锈蚀了,所以在扣上拖拉时并非很顺畅。就算利用多重弯折的‘魔手’特殊工具,我也不认为可以从门外挂上锁链。”
也就是说,利用物理性的力量,加上机械式的技巧,想要挂上锁链还是很困难。
“窗户怎么样呢?”
“窗户是从内侧以旋扭式的扭拴关上的,而且还镶有木格子。但是,并未发现有卸下木格子然后再钉回去的痕迹。”
这应该是经过绵密的调查之后得到的结论吧!然而,以推理小说迷而言,一定会思考,其中是否还有其他心理上的盲点?于是望月问道:
“椿先生,你们是否有什么地方忽略了嫌犯可能藏匿的位置?若是能瞒住二位的眼睛,他就一定有办法从现场逃离。”
这个问题意味着,你的观察有遗漏之意,是个不礼貌的质疑,但椿先生似乎并未被这个质疑所影响。
“是这样的,针对是否让嫌犯逃走了这件事,本部的刑警也巨细靡遗地问了我很多话,但结果还是束手无策。毕竟像这样成为杀人现场第一位发现者,我还是第一次有此经验,或许总让人觉得不可靠。不过,我该看的也都看了,该保留现场完整性的也都保留了,关于这一点,我非常有信心。至于我漏失了什么重大迹证,或者在什么地方错失了什么,希望可以指出具体的可能要点。不,千万别误会,我并不是针对望月的质疑而不高兴。刚才那句话,是我向当时第一课的刑警提出的要求。”
“椿先生先前说过,从窗户往房间里打探时,并未发现嫌犯的身影。可是,在破坏锁链进入房间之后,却发现窗户底下有死角……”
“我的意思是说,因为没发现手枪之类的东西,所以窗户下方可能藏有这些小物件的死角,那个地方不足以有藏身的空间。我可以如此断言。”
“这么说来,会不会是死者在房间外遭到枪击,于垂死之际逃入房间内、挂上锁链……?大概不会有这种情况吧!因为是当场毙命的。”
“没错。”
“这样啊?那我了解了。也就是说,”望月像是指挥一般,挥动手中的笔。“结论是,玉塚真通举枪自杀。是这样吧?”
织田噘起嘴来说道:
“你在说什么呀?若真是自杀,那手枪怎会不在现场?不是很怪吗?听话要好好听嘛!”
不知何故,望月眼神一亮地看着昭彦。
“若先别管手枪是否在现场,现场状况显示的就是自杀。本案件之所以会陷入谜团之中,就是因为那条线索消失了,导致侦办行动没有切入点,对不对?”
椿先生脸上浮现一丝嗳昧的微笑。
“我相信侦办本案时,并无任何怠惰之处,而且侦察人员之中,的确有人认为是自杀案件。刚刚忘了说,玉塚真通的右手经查验后,证实有击发手枪的火药反应。所以,我和昭彦都有不愉快的回忆……”
麻里亚一脸得意地朝点头的男子问道:“望月,有什么问题吗?”
“死者右手有火药反应,右侧太阳穴上有伤口,而且是极近距离的枪击伤口;另外,假设现场是个密室,判断死者为自杀不是很理所当然吗?但重点只在于,手枪到底在哪里。关于这一点,可以这么说明,就是有人从微开的门缝间回收了枪枝。若以手枪掉落的位置看来,有此可能吧?”
此时,麻里亚又转向椿先生询问:
“你觉得怎么样?”
“我一开始观察房间时,最先看到的就只是一个人的后背,这幅画面的印象很深刻,因为门后挂上了锁链,视野变得很狭窄,如果手枪就正好掉在墙边,或许就会看不到。事实上,也的确有侦察人员采取这样的假设。果真如此的话,会是谁把手枪收走的?很不好意思,唯一的嫌疑人就只有昭彦了。”
旅馆老板面无表情地在一旁聆听。
“赞成自杀说的探员是这么想的,当我惊讶地发现尸体时,昭彦告诉我屋后有窗户,企图导引我走出屋外。这时候,他就趁机从门缝利用耙子之类的工具收回手枪。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在不断地反复询问下,甚至还这样说我,‘该不会是为了掩饰你自己的糊涂疏忽,所以连你忘了的事情都随便说出口了吧?’说实话,我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所谓椿先生和昭彦的不愉快回忆,说的就是这件事吧、但椿先生仍坚持主张:
“当昭彦告诉我说,嫌犯可能从窗户逃走时,我立刻就绕到屋后去了。那时候,昭彦也紧紧跟在我身后走出屋外,根本就没时间蹲在房门外收回手枪。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发誓。所以当我从窗口见到尸体时,才可以立刻要昭彦确认那是否是玉塚奂通,无奈顽固的刑警却不采信我的说法,甚至还说:‘天川昭彦以俐落的身手捡回手枪,而你完完全全上了他的当,手枪当时已在他身上,你还叫他去报警,让他有机会离开现场,他暗地里还大声叫好呢!除此之外也别无真相了,你就承认你圆谎未果吧!’真不知他在说什么!根本就像是削足适履嘛!为了符合他的猜测,就任意曲解别人的意见与观点。别说是怠慢了身为警官的职守,整个作为根本就是蛮横无理。”
“就是当时的余怒,促使椿先生到了退休之后还想探究其中的真相吗?”望月说完鞠了一个躬,“刚才若是出言伤了椿先生和天川先生,在此给二位赔不是。”
昭彦笑道:“实在不必道歉,我可是完完全全不在意的,尤其是关于我的疑点已经都厘清了。”
“是因为椿先生的证词被采纳了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主要是无法证明我拿了那把手枪。他们说我趁椿先生疏忽时拿走了那把枪,只不过是为自己找藉口罢了,毕竟我并没有必要键而走险想要拥有那把枪的理由。我这么一说,连极度怀疑我的刑警都闭口不说话了。而且,后来……”
昭彦的话尚未说完,望月便抢着说:
“说的也没错,那到最后还是没找到手枪吗?”
椿先生回答:“的确是困扰着警方,没错,没找到。案子发生后一段时间,的确有人为此担心,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或许那把要了玉塚真通一命的手枪,至今还留在村子里也说不定呢!”
麻里亚对望月小声说道:
“望月,你的推理可以应用在这个案子上吗?我想,大概是有人拿走了玉塚自杀的那把枪,但有可能是天川先生以外的人拿走的。”
椿先生似乎刻意地咳了几声,麻里亚听了赶忙又说:
“不对不对,最初发现死者时,椿先生是不可能在那时候偷偷捡起手枪的。他不必冒着个险,因为大可在支开天川去报警时收回手枪——我想说的是,现场是否除了已知的两个人之外还有其他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姑且称之为X先生好了,他趁着已知的两人走到屋外之际收回手枪,同时立刻逃离现场……,呃……我说错了什么?哪里怪怪的吗?”
“没有,”椿先生很有绅士风度地答道,“错不在你,也许是我叙述时把顺序弄错了。事实上,还有比有马小姐所言还要离谱的说法。从听见枪声到我们抵达现场,中间不过几分钟。在这期间,手枪会不会是附近的某个人取走了?”
“嗯,不无可能。”麻里亚用手肘碰了一下望月。
“但我认为,这样的情形绝对不可能发生。刚才昭彦好像也正要说,”但是刚才却被望月打断了,椿先生继续说道,“在调查玉塚所持有的手枪时,组长让我看了一把史密斯威森手枪,表示已确定是同型手枪。枪上有一些无谓的装饰,可装填十发子弹。在手枪型号确定的情况下,望月与有马的推理就无法成立了,因为这种款式的手枪无法通过五公分宽的缝隙。由此得知,玉塚自杀后,手枪掉在地板上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弹跳,穿过门缝滚到房间外,然后再由不知名人士捡走,我认为这样的意外是绝不可能发生的。——这样是否听懂了?”
只见两人毕恭毕敬地点头。麻里亚或许心想:这一段为何不早说?
仿佛在等说话告一段落的织田,这时插上话了。
“我有某些在意之处,但好像都不被重视。案发当天早上,不是出现过一位行踪诡异的男子吗?为何都没听到有人提起过呢?”
案情说明中未提及这个人,的确让人很纳闷。
“该男子和手枪一样,都消失无踪了。这也是令人费解之处……”
“若要说‘令人费解’,那是说不通的,”织田严肃了起来,“应该会以某种形式与本案发生关连。警方没针对后续的行踪去追查吗?”
“调查过了,但最后是不知所踪。密室之谜至今仍是一团谜,但若假设玉塚真通为他杀的话,有些人的意见就认为,那个男子该不会就是凶手吧?”
“这让人有些难理解。神仓是个深山里的狭长型村落,逃亡路线应该很有限,警方展开过搜山行动吗?”
“不,并没这么做,因为并无证据显示那个男子就是杀人嫌犯。以相反的角度来说,男子没有值得可疑的证据,为何要徒费力气刻意往山上逃?这问题本身就值得探讨。若事前做足了准备而逃往山上的话,应该也有办法逃出神仓。但话说回来,若他真的这么做,山下邻近的村子应该也会有目击者,但事实上并未有这样的情资。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啊!呃……那家伙的身分到现在还没查出来吗?”
织田的自言自语被椿先生否定了。
“不不,已经掌握那家伙的来历了。在详细清查玉塚真通周边相关事物时,警方已逐渐得知他大概惹了什么麻烦。虽然关系人的证词有一些出入,部分的细节尚待厘清,但八九不离十。玉塚加入黑道组织,活动范围在新宿一带,多半是向餐饮店收取保护费,他和某家店里一位陪酒女郎交往密切,但这女子却有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这小白脸是个大学生。玉塚知道小白脸常对女子施暴,因而心生同情,但要想逃离魔掌是不可能的事。有一次,与小白脸发生大争执,结果把对方揍得半死不活的。或许有人会以正当防卫做为挡箭牌,但这次的情况行不适。因为这次挨揍的家伙,是某个有权有势、不可侵犯、有头有脸的大富人家的宝贝儿子,祸可闯得不小,如果继续待下去,恐怕连小命都不保了,因此只好想办法逃走。然而,想要逃却无藏身之处,父母也都已亡故——若逃回位处深山空无一人的老家应该就没问题,因此他就返回了神仓。但万万没想到,追兵随即追了上来,而这个追兵便是被玉塚打得半死的小白脸的父亲派出来的,这男子名叫工藤悦史。”
“原来还有这段故事啊!不过,工藤悦史在神仓的突然消失,恐怕是因为其他不可告人之事吧?所以,应该和玉塚的死有关。”
“这不过是推测。如果工藤犯了案,就算翻山愈岭远逃他方,结果却完全没有目击者看到他,这也太不寻常了。是否有可能逃到海外?这也未越出推测的范围。”
在整起案件中,工藤悦史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到目前为止仍不得而知。此刻,昭彦心急地喊了椿先生一声。
“关于他如何逃出村子,倒是流传着一种说法,警方是不是也为此苦思良久?是这样的,那天正好……”
似乎不便亲自说出来,只见椿先生歪斜着嘴。
“我当然记得。不过,这条线索的说服力似乎太薄弱——并不是有口难言。案发当天,正好是天命开示会的教主野坂御影的诞辰,村子里聚集了许多信众。当时的教主庆生会,就演变为后来庆祝培利帕利降临日的希天祭,但当时的庆生会规模可比不上后来的希天祭。那天,参加教主生日庆祝盛会的人数约为五十人,所有人分别住宿于教主家中与天之川旅馆,对一个小村子而言,这可是一项大型活动,何况又加上玉塚真通的案子,热闹盛况更是空前;仿佛七月半再加上正月过年两个节日同时到来一般,整个村子闹烘烘的。”
椿先生灌了一口啤酒润润喉。
“昭彦剐才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或许工藤悦史混入了天命开示会那群人之中,企图掩护他的身分,但警方并非笨蛋,对此也进行过一番调查,教团方面提供了不少协助,得到的回覆是,那男子并未混迹其中。”
既然是这样的结果,那我也不客气地插话追问。
“教团这样的回答信得过吗?难道不会因为有其他理由而藏匿嫌犯吗?”
“那些人挤在一起闹烘烘的,警方也并非因为对方是宗教团体而给予特别礼遇,只是没有踏入会本部进行搜索的必要,若真要藏匿的话,还搜得到吗?不过话说回来,有栖川,天命开示会那些人应该没理由藏匿工藤吧?他并非信徒,而且还是个黑道人物。根据私底下调查,天命开示会并没有那样的教义,就算藏匿了工藤,警方也没有具体的状况证据。”
“就算工藤与教团之间没有关系,难道连一个亲人或知心好友都没有吗?”
“这个嘛……倒是还没调查到那么细节的程度,不过万一天命开示会里正巧有与工藤比较亲近的人也在这次集会中出现的话,要不露出破绽而藏匿他,我看应该是很困难。村里发生的骚动不但也传到了信众的耳里,加上警方也前往会本部去打探侦讯,组织里若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应该都会招来信众的怀疑。除非每一个人都串通好了,否则工藤是无路可逃的。”
忙着写笔记的望月,这时忽然停笔。
“教主庆生会当天,这个村子发生了一些怪事,一人死亡、一人消失;在事发后十一年间,天命开示会以惊人之势发展成为人类协会,其中的发展与案件之间是否有关连?我总感觉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连结在二者之间……”
椿先生不赞同这样的说法。
“人类协会是在野坂御影等人聚集了优秀人才之后,才得以发展至如今的规模。我个人是无法理解,但人类协会不仅财务丰沛,里面的成员也都知广识博,成了该组织的特色。由于有不少成功的青年企业家、文化界与艺术界的支持,因此形成了一种时尚清新的形象,会员也随之愈来愈多,只能说是搭上了时代潮流而兴起的组织。这样的说法,是社会学者专家的分析研究结果,我想应该与当时消失的黑道份子没什么关系。望月,你想像中的是怎样的一种丝线?”
对于一时想到而说出口的昆恩迷而言,事前并未备妥答案,也没打算说不知道。
“玉塚该不会是拿了帮派里的巨款卷款而逃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工藤夺回那笔巨款,然后向天命开示会提出恳求,表示只要将手中巨款让给天命开示会,即可获得天命开示会藏匿的协助?”
“你的想像力还真丰富啊!但你说的并非实情。仓惶逃离东京的玉塚当时几乎身无分文,手头上的现金也只有二万日币。”
看来情况已陷入了死胡同,如果只能依照椿先生所说的情报去拼凑全貌的话,那么警方真能解决本案吗?
心中暗想该不该加入讨论的荒木,这时终于开口了。
“基本上,这个案子掌握了其中二一,但无法判断到底是自杀或他杀,实在很令人气馁,再加上还是一件密室杀人案。为了了解地板、墙壁、天花板上是否有任何钻孔,一听说是木工的工作间,就算出现快速转换的舞台、隐藏的门扇之类的精巧工艺品,我想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何惊讶……但都没发现这些装置,若真有任何发现,在警方的搜查行动中应该都会曝光才对。”
还以为椿先生立刻会说“那是当然的”,但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然后搔搔头说道:
“这个嘛……”
“喔?不会吧?”麻里亚立刻追问,“您的意思是说很可能有密道吗?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日本警察还真是不可信赖呢!”
退休警官,露出优雅的微笑。
“我的反应很奇怪吗?这一点就请放心。我国警方办案能力堪称世界第一,案发现场若有任何密道,不消三分钟即刻就能被发现——现场虽然没有密道,但发生了一件怪事。当天晚上,有人打算纵火烧掉案发现场。”
“纵火?”
“是的。只要洒上汽油点燃,那栋小屋就会立刻燃烧殆尽。但当时放火的人却是将燃烧的报纸丢入小屋里,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心想烧掉那栋工作间。按一般的判断,大概只是玩过了头的恶作剧,但由于发生在案发当天晚上,所以也没办法说与案情无关。或许真的是与玉塚真通死亡有关的人,为了消灭迹证而返回现场。虽然警方并未发现这条线索,但如果真有什么密道或机关之类的,嫌犯可能还真会放火也说不定……这是我突然想的一些观点。前面我也曾说过,事实上并无密道之类的设置。就算置物间设有快速转换舞台装置,但与案发现场之间的墙壁是不可燃物质,因此证据并未遭到焚毁。”
在此又加入了一项新要素。在拼图游戏中,这到底是哪一个部分的拼图残片?似乎还不得而知,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拼图的一部分。
“案发当晚,现场没有警方人员看守吗?”
“没错,一般在鉴定蒐证后现场就不会留人了,而且也不会派员看守。”
“这样啊?”
“这是好久前的事了,当时现场监识能力也有差异……另外,还有个比较特殊的情况。”
案发前几天,县警本部管辖的长野市内,发生了一起身兼企业家的市议员因强盗劫财而遭杀害的重大案件,所以被分配来此办案的员警人数就相对少了很多。
“虽然当时情况如此,但现场空荡一片并不复杂,警方相信应该不会有何差错。”
话虽如此,如果命案小屋被大火烧光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还好只是一场小火警。”
“但被烧掉的东西并非案发现场。而是相邻的置物间,所以并不妨碍调查的进行。万一灭火时间稍有延误,由于空气干燥,很快就会把整间小屋都烧毁了。”
之所以能尽速将火势扑灭,椿先生也说过是因为纵火者并未洒上汽油,以及当时附近还住有邻居。
由于小屋并未烧毁,所以警方也就暂时任之孤伶伶地摆在那儿不管。但就管教而言,命案现场若成了小孩的嬉戏场所也不好,基于这个理由,命案发生一年后小屋就遭到拆除的命运。也就是说,再也无法于现场采集证物或勘验了。
“小孩子就是愈恐怖的地方他们愈想去。有人还说,命案当晚亲眼见到有鬼火在那儿飘来飘去呢!”
这种胡扯的传言,望月连听都不想听。
“那后来也都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嗯……到底这纵火犯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呢?只把点燃的报纸投入屋内,总感觉不是真想放火,应该没想要把命案现场给烧了吧?但话说回来,点一把火就想要威胁,恐怕也无法传达什么讯息吧?”
一下子要接收这么多各式各样的说法,脑袋或许也装不下。
在确认桌上每一支酒瓶之后,织田喊道:“麻烦再来一瓶啤酒!”
才喊完,椿先生立刻应道:“我喝不下了!”似乎是说话说得很疲累,已是各自散开的时候。仿佛星空在召唤,荒木看了看手表。
“真是的,我还说了不少话呢!也辛苦各位了。”椿先生耸着肩捏了捏颈子,“看来,我明天也要好好拿出精神,重新再回味一下令人怀念的侦探游戏。希望各位在春天的神仓可以玩得很尽兴!别理我刚才胡言乱语说了一堆怪话,其实这是个好地方。是不是呀?昭彦!”
“啊?”旅馆老板抬起头,微醺的模样像是在划船。晚餐自此散会。
返回房间时,有栖川说道:“的确是个密室,实在是不可思议!”
真是如此吗?关于这一点,稍后再做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