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过多久就注意到化名为罗宾森父子的克林本博士。但直到第二天早上我都保持着沉默,和一级舵手比汉说到这个事情时,他也有着相同的怀疑。为了不引起骚动,我和他都不动声色,默默地继续监视着这两人。我们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微笑,礼貌待客。午餐的时候,我检查了离开食堂的二人的帽子。克林本博士的帽子里面盖有“杰克逊·诺德大街”的印,艾瑟露·路尼布帽子里的商标被撕掉了,由于帽子太大,帽檐的周围塞了一圈报纸,穿着男装的艾瑟露·路尼布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女的,而且是个举止优雅的淑女。博士完全掌控着艾瑟露,一刻也没离开她的身边。艾瑟露所穿的男装非常滑稽,谁都能看出那非常不合身,裤子臀部周围好像被撑破了一样,在腰部的地方看得出有补过的针脚,还露出一个大号的别针。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已经被识破了。我没有逮捕他们。不管怎么说在海上即使想逃也无处可逃,为了不引起其他旅客的骚动,就让他们享受这短暂的自由时光吧。但是克林本博士的心理状态有些疯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自杀或者发狂,所以也不敢放手,依旧严密地监视着,还命令服务生对船舱内的私人物品进行了调查,没有发现枪支类的危险品。照片上的络腮胡子已经被剃干净了,下巴上和面颊上的胡须也长了出来。如果留意观察的话会发现博士每天都会神经质的剃两三次鼻下的胡须。吃完饭后,在甲板上和其他旅客闲谈时都能看见博士得意地摸着面颊上长出的胡须。通过每天的接触,感觉他与其说像个医生,不如说更像个农夫,他只有在鼻梁上架着眼镜时才能看出少许医生的影子(跟登船当天的感觉相同)。
博士和艾瑟露一起并排躺在甲板的椅子上看着史书,或者说是佯装看书。他们食欲非常好,没有晕船的迹象。我时不时会和博士谈起旅行的话题。
博士去过的地方很多,加拿大的多伦多、美国密歇根州的底特律市、加利福尼亚州沿岸等,聊起来总是很起劲。他还提到为了儿子的健康着想打算到加利福尼亚去疗养。聊到“儿子的病”时,博士会不经意间夹杂着一些医学术语,事后注意到他会偷偷观察我的脸色。他还提到抵达加拿大后会沿湖一路前往多伦多。
在确认R.T.罗宾森的真实身份之后,为了不引起博士的注意,我立刻命令一级舵手比汉把所有有关克林本事件报道的英文报纸全部收集到高级船员谈话室里。曾经有一次,我说了某些奇怪的话引得博士张口大笑。我借机瞟了一眼,他果然镶有假牙。我是根据通缉令的描述知道这一点的。
坐在餐桌上的“少年”怎么看都像是个女的。
交叉着使用刀和叉、闭着樱桃小嘴咀嚼着食物、使用拇指和食指从盘子里夹取水果等,“他”虽然穿着男装但是一点都看不出男子的模样。这样的打扮即使不是在船上被人发现,早晚也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暴露的。在餐桌上博士无处不表现出对“他”
最大限度的关心,为“他”剥核桃,沙拉也分一半给“他”。无微不至地为“他”服务着。七月二十五日晚上,在船上的会客室里召开了音乐会。
我也出席了,并且坐在听众席里。罗宾森父子对此也非常感兴趣。罗宾森发现了我,并邀请我坐到他旁边的空椅子上。再没有比听业余爱好者独唱或者演奏更有趣的事情了。他今晚非常愉快,和“儿子”一起开怀大笑着。第二天早上,博士和我谈论着前夜不知是谁唱的那首流行歌曲《We All Walked into the Shop》,说那首歌曲整晚都在自己的头脑中回响着,说着还低声唱给我听。博士兴高采烈地说:“儿子也非常高兴,回到船舱里还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哼着那首歌。”我们还聊了别的话题,聊到了美国的酒,博士说在伦敦只有在塞尔弗里奇的酒厂才能喝到美国风味的酒。
我曾经有两三次在甲板上走在博士的背后,试着喊“罗宾森”这个名字,博士一副好像不是在喊自己的表情。再喊两声时就被“儿子”发现了,仓促地点头回应着。然后会一遍一遍地解释道,是因为船上的凉风吹得声音太响而没有听见。我还能看见他经常站在船上海路图前面,计算着每天都在减少的航程。
他果然看上去还是比较担心无线电信,有时会不安地仰望着那些架在空中的线,有时会偷看电信室,如果看见技师的手指尖迸出蓝色的火花就会心惊肉跳半天。“这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技师多次这样对我说道。
艾瑟露·路尼布一副沉浸在幸福里的样子,她大概还不知道克林本博士的罪行吧。不管怎么说还是个意志薄弱的小女子啊!她在船上不管到哪里都由博士陪着。博士每次看着她的时候,她都会满怀期待地报以妩媚的微笑,就好像是被博士施了催眠术一样。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忘记自己的男装打扮,表现出情妇的娇态,看上去非常怪异。
当看到贝尔岛的时候,博士突然按捺不住了,开始问东问西的:“会在哪里停船、是否有领航员、领航员是从哪里来的、从领航员站台到目的地港口库贝克要花多长时间?希望能早点上岸赶去多伦多!”直到刚才,克林本博士和艾瑟露·路尼布都还在船长室里和我聊天。博士说到美国时就想到了原来住过的洛杉矶,不知道现在再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完全变样了。博士笑着说道:“自从十八年前小住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艾瑟露·路尼布也跟着一起微笑着。当我表示要离开时,博士一边和我握手,一边说他非常喜欢加利福尼亚,就因为这个原因才在加利福尼亚买了一个小小的充满阳光的果园,并打算在那里常住下来。说完后他就离开了。
署名:肯特尔船长
两年前的一九零八年四月,有一位刚去世的知名侦探小说家柯南·道尔在某天去伦敦赫尔马科特街的德沃夏俱乐部时,收到了一位名叫阿达姆医生从堪萨斯州寄来的信:
敬启。晚辈拜读了您的一本关于毒杀事件的侦探小说,本人对毒药深感兴趣。我非常冒昧地希望能够拜访您,并就可以用于未来有关毒药作品素材方面的知识进行交流。请原谅我的唐突!实际上晚辈有一些新的毒杀方法可以用于小说的素材,希望能在近期和您见面,相信对您的写作会有所帮助。
具体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由您来决定后通知我,我会立即赶去,恭候您的大驾。
也正是这个时候,道尔计划从马赛出发到埃及去进行为期一周左右时间的旅行,离开伦敦三个月左右,回来后写了回信给阿达姆医生。因此三个月后从埃及回来的道尔在德沃夏俱乐部和这位来自堪萨斯州的阿达姆医生会面了。这位阿达姆医生是位乡村医生,个头矮小,褐色的胡须,非常滑稽的脑门,难以想象的眼睛上戴着厚得出奇的眼镜。他对道尔小说里提到的毒药非常感兴趣。
“您发表了一本用古拉丁文写的叫《威尼斯的秘密》的奇书,在那本书里曾经记载了十人会议的毒药调整法。原著里的处方现在好像还被秘密收藏在威尼斯市的记录保存所里。听说十人会议还专门聘请了药剂师,根据药方炼制了秘药,花了很长时间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杀死了一批政敌。”“是这样的。”道尔回答道,“这是一本旷世奇书。我拥有的是一八六九年的贝特罗格兰德版,是我在斯德哥尔摩的旧书店里找到的。现在就珍藏在我意大利的别墅里。”“那真是遗憾啊!事实上我这次拜访是想看看这本书,那么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我拜读一下吧。”
阿达姆医生还和道尔谈论了关于东洋旅行的事情,他作为船医时沿途发生的趣事,以及他对毒药学的研究心得等,实际上他对诉诸法庭的毒药事件和有名的怀特汉姆博士的毒药一览表全部都背了下来,在毒药方面有着非常了不起的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