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结束后,露易丝·褚德走出了房间。守候多时的摄影师见状,一声大喊:“褚德夫人出来了!”
露易丝条件反射地一回头,可等待着她的却是无数的镁光灯。摄影师们终于完成了任务。
“你们要干什么!简直岂有此理!”
露易丝脸色大变,大声吼道。
摄影师们却冷静地说:“看这边!笑一笑!”
闪光灯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次日,所有早报的头版,都刊登了一位年轻女子的照片。她的大眼睛流露出悲伤的眼神,左手还吊在脖子上。
照片旁还有一行大字:“亚利桑那州的雌虎,逮捕归案!”
当夜,泰勒科长在搜查总部对露易丝进行了审讯。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找您找得很是辛苦啊!”
“无可奉告。”
“那我问您,您的手还疼吗?”
“……”
“明天您总能透露点消息了吧?”
“我无法保证。”
“露易丝·褚德!你给我放尊重点!你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不敢坦白是吧?”
“绝无此事!”
“哦?是吗?那此案是你一人所为?”
“此话怎讲?”
“我问你是不是单独作案。”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把尸体装进箱子里的时候就没有人帮忙吗?喂,那箱子很重吧?那个胖胖的死者可不轻啊。”
露易丝一声惨叫,两手捂住脸颊。
“夫人,我们好好谈谈吧。你就不想回亚利桑那吗?”“我想啊,我可喜欢亚利桑那了。”
“我也没钱、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耗着。我也很喜欢旅游,一有空就会出门。每次我都会去亚利桑那,那地方一去就上瘾了,哈哈哈,真是个好地方啊!虽然是沙漠,可和这附近的南部沙漠比起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连天的颜色都和洛杉矶不一样呢,是吧,夫人?”
“是啊,只要去过亚利桑那的人,都会爱上它的。那真是个好地方。”
“尤其是菲尼克斯,真让我难以忘怀!仿佛被树林包围的小珍珠一样,牛仔随处可见,那种风情,别的地方都没有啊。”“我说科长先生,我……藏起来也有错吗?”
“哪儿的话!怎么会呢!我要是你,肯定也会躲好多天,让警察四处找我的。对了,我顺便问问你,你这四天到底干什么了?哈哈哈,是不是一直藏着……”
“我什么东西都没吃,因为没有勇气去偷钱。”
“那五美元呢?就是你弟弟给你的那五美元。”
“用来买药治手上的伤了,剩下的钱买了一些东西吃,可是只够吃两天。我还去桑塔莫妮卡的凯莉家看过,可是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进去。”
“有一件事我很是好奇,你这几天到底藏在哪儿了?”“我一直在洛杉矶。”
“在洛杉矶的哪里?”
“……”
“你不会是露宿街头吧?”
“真是太可怕了,不堪回首。”
美国有两个著名的女杀人犯:露易丝·斯奈达和褚德·格雷。不可思议的是,露易丝·褚德的名字就是由这两个女杀人犯的名字组成的。
露易丝用肮脏的手帕擦了擦眼睛,接受了整晚的审讯。她以泪洗面,脸上的妆都花掉了。女秘书玛德琳·凯利很同情她,把自己的化妆品借给她用。露易丝的神经一直很紧张,门外一响起敲门声,她就会突然回头张望。可是,在闲聊到亚利桑那的天气时,她又变回了平时的露易丝·褚德,语气柔和可爱。她就好像是个天生的女演员一样。记者们根据她百变的态度,又给她起了个新外号,叫“天鹅绒雌虎”。所有报纸都争相报道这位“天鹅绒雌虎”的事迹。“一切都是从厨房开始的。”
突然,露易丝开始供述犯罪过程。泰勒科长认定露易丝准备招了,难掩紧张的神色。他偷偷给秘书使了个眼色,玛德琳·凯利立刻取出了铅笔和纸,做好速记的准备。“我本不想杀她们的。萨米突然拿着手枪对着我,让我立刻出去,否则就要开枪打我。当天晚上我和安为了萨米的事情吵了一架,萨米一直帮着安。当时我也很激动,一只手抓住了萨米的手枪,另一只手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面包刀。这时,萨米突然开枪打中了我的左手……”
泰勒科长为了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兴趣,打了个很不自然的哈欠:“啊,好困啊。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慢慢说……”
他刚要起身离开,露易丝立刻出声阻止:“请您留步!请让我说完吧,不然我睡不着。”
泰勒科长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坐回了椅子上。
“是萨米先开枪的是吧。那夫人接下来是怎么行动的?”“萨米打中了我的左手。我当时也像疯了一样,用全身的力气推倒了萨米。只听见安一声大叫,冲进了餐厅。她手里也拿着一把旧式的大手枪。我不知是什么时候抢过了萨米的手枪,对准安,下意识地开了两枪。”
秘书坐在科长背后的桌旁,用手中的铅笔不断写字。露易丝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等我回过神来,她们两个都已经倒在血泊中了。我真是悲痛万分,而且萨米居然真的开枪打我,这是让我最痛苦的事情。我抱着萨米的尸体,哭了好久好久。后来我把尸体留在厨房,回了一趟家,给丈夫写了封信,然后就睡下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露易丝的供述到此为止。
泰勒科长微笑道:“是对方先开的枪,也就是说你是正当防卫吗?哈哈哈,这还真是巧了—夫人,我们先不说这个,请您先签个字吧。”
科长接过秘书递来的纸,指了指纸下方的空白处,让露易丝握住了笔。
那天正午,在洛杉矶平民区,露易丝下了弟弟的车,立刻混入人群,搭乘沃尔沃斯的电梯来到大楼顶楼。她一直躲在顶楼的窗帘后,直到店铺关门都没被发现。晚上也有巡视的警察来过几次,但她一直躲在柜台后面,盖着外套睡觉,一直藏到第二天早上,始终平安无事。店铺开门后,她就溜进厕所,混在人群中逃了出去。这时,她突然想到变装,就去药店买了些药,染了一下头发。这说明她果然很有犯罪者的天分。她走了一整天,下午突然看到巴萨得那的拉维纳医院贴出来的招聘护士的广告,就想坐电车去应聘,但半路上又改了主意,在一个乡下小站下了车。她的双脚疼痛不已,就脱了鞋光着脚在草地上走。
当晚,她躲进附近农家的干草房子里过了一夜。次日清晨,她前往桑塔莫妮卡的凯莉家,可是还是没敢进门,最后折回了洛杉矶,躲进了一间小木屋里,一直潜伏到现在。褚德医生那篇动人心弦的广告她也没能看到。最后她忍无可忍,终于借了一本黄页,找到了拉塞尔法官的电话。菲尼克斯地方警司安德鲁斯如此问道:“你好像还有所隐瞒啊,犯罪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没有什么动机……只是吵了架而已,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把萨米的尸体切成那样?”
“请不要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回过神来发现事情已经变成那样了。”
“把尸体装进行李箱时的详细情况究竟如何?”
“……”
详细情况露易丝可能进行了供述,可是在正式记录上却没有留下相关的记述。可能是因为这些内容太过血腥,随便公布很是不妥当。
“你是想用正当防卫和一时失手来解释自己的罪行吗?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没人能证明是萨米先开枪的。”露易丝只是笑笑,避而不答。
她好像没有共犯。只是证人都说,凶案发生后第二天,她去格鲁诺的疗养院上班的时候,左手好像并没有受伤。最后警方认为她是强忍着手上的伤去上班的,所以谁都没有发现。用来搬运尸体的其中一个行李箱是她家里原来就有的,另一个则是她委托弗兰克·舒瓦茨运送公司送去凶案现场的。她在凶案现场将安的尸体,以及分尸后的萨米的尸体装进了箱子里,并委托自己的房东哈路南先生在黄昏时分将两个箱子送到停车场。露易丝还把萨米身体的中央部分放在小箱子里随身携带。在火车上,负责那节列车的列车员格林姆也认出了那个箱子。他还作证说露易丝不许任何人碰那个箱子。褚德医师为妻子请到了全洛杉矶最好的律师保罗·W.申克。
十月二十九日周二夜晚九点三十七分,露易丝·褚德在看守马克芬登和女看守罗恩·乔登夫人的陪同下,坐车从郡看守所出发,前往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为了追踪这位“天鹅绒雌虎”,洛杉矶上上下下所有报社都出动了报道车,沿国道一路追踪。露易丝后面的那辆车里坐着褚德医师和亚利桑那州的警官们,一行人闭口不言。这些车辆组成了一幅奇妙的“深夜行进图”。
一九三一年十月三十日,车辆行驶抵达边境。在州与州之间进行了引渡犯人的手续,继而全速驶往菲尼克斯的看守所。露易丝透过车窗,看到了那一幕幕熟悉的风景,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马路两旁都是一些想要一睹“雌虎”芳容的人。次年一月十九日,菲尼克斯市法庭开始审讯此案。凶恶杀人犯年轻貌美,脸色虽然苍白,走进法庭时的神色却很平静,就好像走上舞台一般。她自始至终都坚持说是萨米先开的枪。
“犯罪的真正动机到底是什么?”
面对罗杰斯审判长的提问,露易丝镇定地答道:“我深爱我的丈夫,可是我更爱萨米!啊,萨米……我对萨米的爱实在是难以言表。我对她的爱,比男女之间的爱更深刻、更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