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结义金兰

裴度原是豁达之人,且与安靖白和宋崇一见如故,少年心性,意气相投,没那么多藤蔓枝节的考虑,便不推辞,三人收拾东西起身,这就往伯府走。

原主先前结交的都是一般狐朋狗友,且都是嘉州本地人,极少有来伯府过夜的,现今带了裴度回来,安靖白让兰芽去跟云姨娘说了,晚上准备一桌上好的饭菜招待,又简略跟她们说了裴度的来历,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这是安靖白请招呼的第一位客人,云姨娘当然尽心操办,还专门派人买了成新的衣被等一应用物,吩咐人收拾打扫了一处客房出来。

裴度也是识礼,到了伯府先去拜见老太太,安老太太听说了裴度的家世,也知道陵阳裴氏是天下闻名的大世族,她很快便派赖大管家打听清楚,裴度父亲原先外任广南行省布政使,妥妥的从二品地方大员,去岁任职期满,今春回京,圣上亲召述职,留京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要么迁入六部,要么拜入中书,无论哪一个结果,都踏入了大周朝核心权臣的行列,成为了角逐中书丞相的有力竞争者。

老太太很懂人情世故,知道要为安靖白拉拢住这么一位知己好友,见面礼送了裴度一块镌刻“前程似锦”的青玉,裴度既然来拜见老太太,就不好推辞见面礼,千万道谢,将青玉收下了。

随后又见过安建元,云姨娘和安若柳,两位长辈各有礼物相赠,安建元送了一副青云图,云姨娘送了一方砚台,裴度一一受了,晚间吃过饭,安靖白亲自送裴度回客房,不忘让兰芽将宋崇也叫过来作陪。

由于裴度明日便要启程进京,三人就着月色再摆了一桌,月下对酌。

裴度先说道:“靖白兄,老太君与令尊令堂也太客气了,我两手空空而来,倒有些失礼。”

安靖白道:“裴兄何须如此?家中长辈的确好客,却不是要裴兄礼物的,那些东西都是长辈们的一点心意,来日我与宋崇到你家中做客也是一样的,礼尚往来嘛。”

裴度笑道:“好,我便在京城等你们来。”

提及京城,三人自然难免各自诉说抱负,宋崇考科举,安靖白考武举,这都已是应有之义,裴度却不走科举之路,他说:“到了京城,我或入国子监谋一个恩监生出身,或借父亲余荫,直接以荫生身份出仕为官,至于为官之后朝廷如何安排暂且不知,我最终想入职兵部,他日能参与朝廷国防大事,驱逐蛮胡,彻底解决大周边境祸患。”

听闻此言,安靖白忍不住说了声好,原书中,裴度最后果然兑现了他今日所言,成为了兵部尚书,和宋崇一文一武,对内实行仁治,对外则宣告“犯大周天威者必诛之”,双管齐下,联手打造了一个太平盛世,将大周朝的国力推至巅峰,给这个朝代留下了数十年的政治遗产。

看来成大事之人的相同点,在年轻之时,或多或少都有了自己的理想标的。

“这值得干一杯。”

安靖白主动邀宋崇敬裴度碰杯,三人饮尽,裴度转问安靖白,问道:“靖白兄呢?考了武举之后,靖白是什么打算?”

这个安靖白可真没想过,他现在的想法是扭转形象,考个功名出身,他日不说荣华富贵,起码保住安府的爵位,不至于让云姨娘和安若柳落得原书那样的下场,至于考了武举之后,有幸考到京城之后做些什么,他并无考虑。

既然如此,他便坦诚道:“不怕裴兄笑话,我之前不知学问可贵,虚度了光阴,只在弓马之事上稍微拿得出手,于文墨一项一窍不通,现下只想着能考个武举人,然后借着会试的名义到京城走走看看,像裴兄这般为国为民的抱负想也不敢想。”

他这么说,裴度倒觉得他这个人更为真实,并非那种夸夸其谈之辈,裴度本就豁达,说道:“无妨。我观靖白兄绝非浅水池鱼,并非奉承,别的不敢说,靖白兄在箭术上的造诣远非常人可比,当今武举以箭艺为首,只要靖白兄稍微在文墨上下功夫,他日得登金榜是迟早之事。”

安靖白笑道:“承你贵言。”

裴度也没有忘了宋崇,问道:“宋崇兄,你又待如何?”

宋崇一时错愕,这个问题他也不太答得上来,因为迄今为止,除了勤奋苦读,为人正直诚恳之外,他还远远没有表现出将来状元郎和一代权臣的风姿来,这也不怪他,只因现在他还是“伯府书童”的身份,在原文中,宋崇迅速成长要到他被赶出伯爵府,承受叔婶家的奚落以及求学路上的各种艰辛,直到考中状元之后,他都还在学习成长,逐渐觉醒主角该有的抱负,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勤学不辍的“书童”而已。

“不瞒裴兄,我自知出身低微,若能通过读书谋个安身立命的差使,来年能奉养家中老母,不使她老了还要补衣纳鞋帮补生计,这便是我的心,圣人说‘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我先做到前半句,后半句还不敢设想。”

裴度道:“宋崇兄过谦了,英雄不论出身,我观你言谈举止便知不俗,也多少听过你的传闻,现今又有靖白兄资助,来日你与靖白兄一道金榜登科也并非戏言。”

宋崇难得笑了下:“若有他日,宋崇必不敢忘裴兄今日所言。”

安靖白看他俩有说有笑,心中自是喜欢,要知道,若干年后,这两位可是大周朝的国之柱石,虽然在原主身上的剧情改变了,可裴度和宋崇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牵扯,即便有,那也是往积极的方向改变,比如宋崇没有被赶出伯府,但依然能够进青蓝书院读书,安靖白提供的是积极的推动,没有造成阻力。

他看破不说破,干脆把凳子搬到裴度和宋崇中间,半真半假道:“大胆说一句,我也有知人之明,我看你们两个将来必能为大周、为天下百姓做出一番功业来,你们必将名垂青史,成为后世顶礼膜拜的治世能臣!”

裴度和宋崇只当他喝多了,皆是淡然一笑,裴度笑言:“那得加靖白兄一位。”

安靖白也真是多喝了两杯,酒劲上来了,思维发散,说道:“好啊,既然我们三个如此投缘,就此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裴度一顿,宋崇则是即刻说道:“这如何使得?少爷,这万万不可。”

安靖白还没说话,裴度先说道:“如何不可?人生知己难寻,结义金兰更是可遇不可求,既然我们三人如此意气相投,结为异姓兄弟未为不可。”

裴度为人豁达大度,他根本不在乎对方出身,一身侠义风骨,他虽是门阀世族出身,日后却跟寒门出身的宋崇亲密无间,其中很大原因便是他性格使然。

安靖白也说道:“就是。宋崇你听着,我们出身虽不对等,人格却没有高低之分,出身可以定贵贱,却不能定人品优劣,我们与你结拜不是看你出身,而是看你这个人,看你的人品!”

宋崇:“……”

这番话引得裴度一阵叫好,宋崇也是多喝了两杯,见裴度和安靖白如此,他也放下身份之见,三人起身,也不讲那许多结拜的礼仪,而是举起酒杯,对月下跪,口中学着戏文话本里的台词,说道:“我,裴度——”

“我,安靖白——”

“……我,宋崇……”

“就此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四,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说罢,三人一饮而尽,按照原先的齿序,裴度十九岁是大哥,宋崇十七岁是二弟,安靖白十四岁为老三,三人各自叫了兄弟称谓,当晚欢饮畅谈至夜深,各有醉意,安靖白和宋崇也没有返回各自的住处,而是直接和裴度在客房里共睡一床,直至天明。

由于第二安靖白和宋崇还要上学,裴度亦要启程京城,云姨娘一早便让人过来叫醒,三人又在云姨娘院中吃过早饭,随后由赖大管家陪着出门,安靖白和宋崇一直将裴度送到码头,嘉州自古是水路通衢之地,裴度北上京城,可以走一段水路。

临别之际,安靖白和宋崇一起向裴度行拜别礼,裴度回礼道:“好了,等到了京城安顿下来,我再给两位贤弟写信,若是日后有空闲,尽可以到京城来找我,我在京城恭候两位贤弟大驾光临。”

安靖白道:“一言为定,裴大哥一路好走。”

宋崇也说道:“京城路远,裴大哥珍重。”

裴度略一抱拳:“两位贤弟珍重,他日再作相逢。”

如此说罢,客船的艄公敲响桅杆,那是启航的信号,裴度虽有不舍,却也在几个仆从的簇拥下转身上船,安靖白和宋崇留在渡头,看他的船逐渐开走,慢慢驶入江心,直到留下的波纹再也看不见,那船便在初起的晨曦中,和江面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