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祭之后,便是以王氏禁足半年,翠果逐出安府,云姨娘正式接替王氏主理伯府为结果,当然了,云姨娘并没有就此成为伯府的当家主母,只是获得了半年的“考察期”,最终如何,还得看老太太那边的态度。
但能做到这一步,安靖白已经相当满意,至少云姨娘得到了半年的机会,王氏那边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后面怎么做,他相信云姨娘有足够的能力,他也会走一步看一步,时时帮衬着。
云姨娘正式从王氏手中取过所有府里的对牌之后,没忘把安靖白叫来,说道:“靖儿,我们能及时看穿翠果使坏,你说是有人给了你消息,姨娘也不问那人是谁,这有一袋碎银子,你代姨娘送出去,一并帮姨娘道声谢,若她另有需要,你尽管跟姨娘说就是。”
安靖白还想着自己挑个礼物去答谢菱君,没想到云姨娘连这件小事都记得,他乐见其成,便果断应下了,不成想他把银子带过去,私下跟菱君说了,菱君却说:“这算怎么回事呢?我告诉少爷翠果不安好心,无非是出于奴婢的本分,不想看着偌大的伯府因为翠果这些人的坏心失了体面,也成全老太太的嘱咐,现下如果收了这袋钱,那往后看见听见什么事,少爷和大夫人不给钱,我便闷着嘴当哑巴不是?”
安靖白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赏罚分明,该赏你的就给你。”
菱君道:“那这么着吧,我也不好拒绝大夫人的美意,只是这袋钱我不能一个人受用,这次清明节祭,雯琪、碧芳和兰芽这些姐妹都是出了力的,就以大夫人的名义给她们当赏钱,那些勤快的小厮也赏几个子,权当大夫人宽厚我们了。”
安靖白笑了笑,说道:“到底是菱姐姐思虑周全,既如此,我便替姨娘和诸位姐姐先谢谢你了。”
菱君点了点头,安靖白忽的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之后,凑近菱君耳畔,问道:“要不要给祖母也送一份小礼物?”
菱君:“……”
安靖白的意思是也一并要谢谢老太太,那就表示他知道这件事老太太也在背后出了力气。
菱君想了想,答道:“老太太不缺什么,非要谢的话,少爷便如这段时日一般好好上学,正正经经做人,这就是对老太太最大的谢礼了。”
安靖白道:“我省得了,晚上再来给祖母请安,姐姐忙,我得准备明日上学了。”
菱君颔首,行礼自去,安靖白回到松风院,家里的事办完,他就要做自己的事了——先读几页书做个预习,否则明天到了青蓝书院,还是听不懂先生讲的之乎者也。
不过明日到了书院就不仅仅是读书的事,清明假期一过,没几日就到他和张泰约定比试骑马射箭的日子,这段时间他把心思全放在家里,好几天没到靶场练手,后面就要抓紧时间,马虎不得。
第二日宋崇准时到门口等他,出了伯府大门,安靖白骑上月七牵来的枣红马,四人照常从旧路往青蓝书院方向走,路上安靖白问宋崇:“家里的事都办好了办吧?”
他这么问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明节祭,他们伯府差点鸡飞狗跳,宋崇家那边肯定也不好过——宋崇父亲去世之后,他家里就是二叔和二婶说了算,原本由宋崇父亲管理的那些伯府的田庄,全都落到了他二叔和二婶手上。
宋崇这对叔婶也是不好易与的,原书中,宋崇后来去考科举,直到考中举人之前,这对叔婶都是狗眼看人低,宋崇考科举的花销,十有八|九都是他长姐那边接济,这对叔婶别说不给助力,反而处处刁难,现如今遇上清明这种日子,宋崇家里拿不出像样的祭品,里外花销多由他叔婶那边出,这样的情况肯定免不了夹枪带棒的风凉话。
安靖白看宋崇的脸色便猜到了因由,他后悔之前让宋崇回家办清明的时候,忘了给他些钱。
因此不待宋崇答话,安靖白先问道:“月七,姨娘不是给了府里人一笔赏钱么?你领了多少?”
安靖白忽然这么问,月七笑道:“少爷,大夫人可比二夫人阔绰多了,人人都有份,我总共领了半贯铜板。”
安靖白点了头,不动声色从怀里摸了一小块碎银子,差不多也值半贯钱,把银子塞给宋崇,说道:“人人有份,这份是你的。”
宋崇一阵错愕,“少爷,这这……”
安靖白道:“府里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宋崇今日早上等安靖白的时候,安若柳跟他讲过清明节祭伯府的事,他回道:“听小姐说过了。”
安靖白道:“你也是府里的人,这是姨娘给你的,拿着吧。”
宋崇一时无话,知道安靖白是特意帮他,半晌后才勉强挤出笑意,说道:“谢谢少爷。”
安靖白拍了拍他肩膀,将他手中提的那个装着笔墨纸砚的竹篮子拿过去,转身往学堂方向走了。
虽说给了宋崇一笔小钱,但安靖白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真要解决宋崇家里的经济问题还得想另外的办法。
“云姨娘出来主事,必然要清理婶娘先前的那些糊涂账,其中包括乡下庄子上的田亩,现在嘉州西郊许多田地都是宋崇叔婶一家在管着,他叔婶这种人私底下肯定跟婶娘蝇营狗苟,上下串通变着法子从公中捞好处,而宋崇她长姐那一家全是能干又厚道的,能不能让他长姐一家替代他叔婶来管理田庄?这不仅对宋崇家有好处,对伯府也有好处。”
如此想着,安靖白心里有了主意:“找个时间跟姨娘商量这件事,她正缺顶用的帮手,宋崇长姐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这么做无疑改变了原书中的轨迹,在原书中,宋崇长姐和云姨娘应该是没有交集的,不过为了促成更好的结果,他也不去管什么原书轨迹了。
当天在书院也没什么事,就是张泰过来提醒他别忘了月底的比试,现在磕头认输还来得及,安靖白自不放在心上,三言两语应付过去,到了下午散学,依旧到靶场练箭。
经过这些天的恢复训练,他现在的水平已有长足的进步,只是和前世相比,最多也就六七成水准,而且额外的难处在于他和张泰说的是骑马射箭,所以从今天开始,他要坐在马背上练习了,好在原主有骑马的基础,他这些天下来也都习惯了,后面几日多花些时间,总能熟稔。
当晚回到伯府,他没忘把宋崇长姐这件事跟云姨娘说了,且他明言:“姨娘,你不用顾我面子,只管先察看宋崇长姐的人品和能耐,要真过的去,你就让他长姐换了他叔婶那一家子,宋崇本来就是宋家的长房长子,那份差事就该是他们家的。”
云氏仔细听了,回道:“姨娘知道你的意思,到底如何安排,姨娘心里有数,别的不说敢说,只是一样,姨娘做什么都讲公道,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黑的白的,好的坏的都列出来,没有那些底子里乌漆抹黑的事,宋崇长姐真是能人,姨娘不会埋没亏待了她。”
安靖白道:“姨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恰好安若柳也从老太太那边请安回来,安靖白便一并跟安若柳说了这件事,安若柳听罢,说道:“我时常听宋崇提及他长姐一家,言里言外都是感激的,这样帮衬胞弟和母亲的人,料想人品不差。”
云姨娘想了想,说道:“靖儿你这段时间在书院读书,宋崇是每日尽心跟着,叫他一起过来吃顿饭吧。”
云姨娘的意思,应该是趁热打铁,这就向宋崇了解他长姐,安靖白自然乐见其成,让兰芽去叫宋崇过来吃饭,不消说,安靖白在原书中已知宋崇长姐是如何人物,云姨娘又是慧眼识人之人,听了宋崇所言,虽然没有明跟宋崇说要见他长姐一面,但私下已跟安靖白表示会亲自去找宋崇长姐谈一次。
办完这件事,安靖白可就完全把心思放到书院和月底的比试上来了。
连着数日他都是白天读书,傍晚准时到靶场练箭,过程倒也顺利,步射他进一步回复手感,骑射也找到了要领,处在一种“准竞技”状态了,而随着他和张泰比试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书院里已经传遍了他们比箭的消息,书院里那群纨绔子弟,都有人坐庄开赌局,以他和张泰的胜负定赌局输赢了。
当然,因为有“前车之鉴”,原主上一次和张泰赛马落水以失败告终,许多人都押了张泰,安靖白则是无人问津,而为了给安靖白撑场面,月七倒是表现得“忠心耿耿”,他说:“少爷,书院和靶场都开了赌您和张泰输赢的盘口,我全部家当都压您身上了,不为别的,就为您争口气!”
安靖白笑道:“要是我输了,你可别找我预支月钱。”
月七笑道:“少爷说笑了,真要那样,还用得着我开口么?”
安靖白道:“你跷跷板坐中间两头不占,横竖不亏是吧?”
月七吐了吐舌头,说道:“我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少爷,不过小人打心底里希望您赢了张泰,替咱伯府出口恶气。”
安靖白道:“少爷这回不至于让你亏钱,但有一样你给我记住了,赌博终非正道,以后多学学宋崇,要是你能戒了赌,把那些斗鸡走狗的恶习一并改了,少爷往后不会亏待你。”
月七连连称是,他的年纪不过比安靖白大两岁,以前是跟原主胡闹惯了,原主怎样他便跟着怎样,但他是个机灵且有眼力见的,这段时间安靖白变了他也跟着有了转变,便是对宋崇都没了以前的态度,有时反而也跟着宋崇学几个字,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安靖白与月七说完,正要继续搭弓练箭,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