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奎因把烟灰弹入他父亲书桌上的烟灰缸里,点起今天上午的第三根烟。奎因探长正埋首于一堆文件和报告中。
“你的问题就在于,”埃勒里说,整个人埋进房间里唯一一把舒服的椅子里。“你起得太早了。今天早上我吃早餐时,朱纳告诉我你连口咖啡都没喝。”老探长哼了一声,连眼都没抬,埃勒里举起瘦长的胳膊,伸展了一下,然后抽了口烟。“事实上,我昨晚睡得跟平常一样好,甚至没听见你起床的声音。”
“够了,”老探长喝道,“你一早就跑来跟我闲扯,我知道有些事情让你感到困扰。先停火几分钟,让我安安静静把这些报告看完。”
埃勒里轻声笑笑,坐回椅子上,透过铁栏杆向窗外望去。中央大道今早的天空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振奋的景致。他轻颤了一下,闭上眼睛。
老探长办公室的职员进来又出去,老先生把问题交待给传递消息的人。有一度电话响起,老探长接电话的口气变得非常甜蜜。是局长,他要一份详实的报告。两分钟后电话又响了,警察署长,老奎因探长的声音像蜜一样的甜。是的,事情现在有点儿眉目了。可能和柯克的社会地位有关;没有,普劳蒂医生还没有把验尸报告送来;是的,不会,是的。
他把听筒摔回去,对着埃勒里大吼:“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埃勒里正懒洋洋地抽着烟。
“答案是什么?看来你昨天晚上在那儿玩得很高兴。有什么想法吗?你通常都会有的。”
“这一次,”埃勒里喃喃地说,“想法多得不得了,但都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所以我想我还是不说为好。”
“真是守口如瓶。”这位老绅士皱着眉头轻翻眼前的一沓报告。“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怎么能让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
“相信什么?”
“那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竟然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纽约大酒店,然后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没有线索?”
“连影子也没有,我手下的人像海狸一样工作了一整晚。当然啦,现在还很早,但是从现有的迹象看来……我不乐观。”他放了一些鼻烟在鼻孔边猛吸了一下。
“指纹呢?”
“今天早上已经拿他的指纹和档案比对过,他很可能是外地来的无赖,但是我怀疑。他看起来不像这种人。”
“有一个叫‘红发瑞德’的人,”埃勒里呓语般说道,“在我的记忆里,这位先生身穿邦德街顶级定制的最高级的衣服,操着牛津口音,看起来像个翩翩君子。但是他连莱斯特广场附近的毛街都没有去过,我敢打赌。”
“此外,”奎因探长继续说,没留意他的话,“此案具有疯子杀人的所有特点。这根本不是一桩普通罪犯干的活儿。倒转!”他哼了一声。“只要让我抓住这个混蛋,我会把他倒转回娘胎里,再倒转回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奎因先生?”
“什么?”
“那个晚宴啊。应酬吧,哼?我看你没少喝,”老绅士挖苦地说,“到你爸爸的年龄时你会变成酒鬼的,怎样?”
埃勒里叹了口气说:“我被赶了出来。”
“什么!”
“柯克博士把我踢了出来,我似乎辜负他的款待了,因为餐桌上的话题一直围绕着杀人和推理。似乎在社交场合一般都不谈这些。我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懊恼过。”
“什么,这个老不死的老废物,我非拧断他的脖子不可!”
“你根本干不出这种事。”埃勒里尖锐地说,“不过这顿晚餐对我有很多好处——除了鸡尾酒——我还知道了很多事。”
“哦?”探长的怒气奇迹似的平息了。“什么?”
“那位来自中国、颇有东方风味的乔·坦普尔小姐,是个非常机灵——甚至是十分出色的——年轻女人。有头脑。和她聊天很愉快。我想,”他若有所思地说,“这需要极高的修养。”
探长凝望着他。“这次你的秘密武器是什么。”
“哼,什么也没有。还有柯克博士——他挺让人讨厌的——他对那个肉感的艾琳·卢埃斯小姐不怀好意,那位卢埃斯小姐又好像是个谜。”
“够了,”老探长厌恶地说,“你这样喋喋不休,我都想亲手掐死你了。听着,那个年轻的柯克怎么样了?还有那个油滑的伯恩?”
“柯克,”埃勒里小心地说,“是个问题。你知道,他要我参加他昨晚的晚宴——昨天下午打电话告诉我的。非常神秘,要我睁大眼睛注意。谋杀案发生之后,他又说那只是个玩笑,没什么特别意义。他说了一个不合常理的原因:要我去那儿和伯恩见面,看我想不想换个发行人。是玩笑吗?我想,”埃勒里摇摇头说,“绝不是。”
“嗯。你是想自己处理他的问题,还是派人盯住他?他向我交待昨天下午的行踪时举止真他妈的可笑。”
“老天,不!亲爱的波隆尼尔,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用野蛮方式去对付聪明人,你肯定一无所获。把这个备受骚扰的年轻出版商留给我吧……伯恩才是最棘手的,聪明又狡猾。据我所知他有三个主要特点:对艺术投资行情嗅觉灵敏、谈判时毫不留情和喜欢漂亮女人。危险的组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生出来的。昨天在给他接风的晚宴上竟然迟到,这很可疑。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调查他昨天的行踪。”
“我已经派人手去查了,特别是柯克,他那里还有一些疑点。好吧,”老探长轻叹了口气。“我已经开始彻底追查了。死者的衣服应该检查,我们从不同角度给他拍了照片,配上全面的体征描述,今天下午会通过警方网络散发出去。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手下正在查死者到钱塞勒之前的行踪——失踪人口调查组织将会提供协助。普劳蒂医生的验尸报告应该快到了。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
“你不会不耐烦吗?我估计连个指纹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哦,他们找到一些模糊不清的指纹,属于柯克、奥斯本还有那个护士的;不过出现他们的指纹很正常。重点是门和火钳,这两个重要之处,却被擦得很干净。也许凶手戴手套吧。都是该死的电影教的!”
埃勒里蜷在椅子上,做梦一样凝视着天花板。“我越想这个案子,”他喃喃地说,“就觉得越有趣,也越迷惑。”
“你说得都对,”探长干巴巴地说,“只不过这些都很疯狂。依我看来,关键是死者身份的问题,凶手花这么大力气消灭一切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这一事实就证明了这点。所以,假如我们能知道这个小胖子到底是谁,离逮到凶手的时机就不远了。所以我并不担心。”
“精明。”埃勒里带着景仰之意笑着说。
“我们自己会找出这个人是谁,或者,他会被一些忧心忡忡的亲戚朋友指认出来。昨晚你离开后,我让手下把所有的东西都拍了下来,今天早上他那张笑眯眯的银盆大脸已经出现在街头和报纸上了。随时会有人打电话进来提供关于他的消息,你不用吃惊。如果真有人打来,我们就一切顺利了。”
“我猜这是你最新的新闻发布会的内容。但你的结论和信心,”埃勒里慢吞吞地说,“我一个都不同意。”他把头枕在手上,瞪着天花板。“那些倒转……很不寻常,爸爸,简直是太不寻常了。我不认为你真的意识到了这有多么不寻常。”
“我意识到了这有多荒唐。”探长大声吼道,“我看,你就干脆坐在那儿等着天上掉馅饼吧。究竟是谁干的?我可不打算参加你的猜谜大赛。”
“不,不,我指的是别的,爸爸。我对这是谁干的或出于什么动机,连一点模糊的概念都没有。不只是模糊的概念,简直连点儿感觉也没有。以下三种人中都有嫌疑把所有的东西弄得颠三倒四的:凶手、共犯和某个无意中闯入犯罪现场的人。当然,被害人除外——他当场就死了。我可以用一个例子证明这些把戏一定是这三者之一干的。反正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说吧,”奎因探长突然说,坐得笔直。“我们他妈的怎么知道不是那个小胖子自己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得颠三倒四的呢?他可以在他被杀以前搬好啊。”
“那么,”埃勒里站起来说,走向窗口。“他的领带到哪里去了?”
“也许被扔到窗外,或者是凶手……但是,这全都不对,”老探长低语道,“我们搜遍了窗户底下,什么都没找到。领带也不可能是被烧掉了。因为壁炉是假的,何况也没有灰烬。”
“烧掉,”埃勒里连头都没回地说,“也说得过去,因为灰烬可能被收拾干净了。但是你估算错了方向。他被击中后脑。当尸体被发现时,外套是反穿的,他的大衣和围巾——被放在椅子上。大衣领子上有血迹,这意味着他被攻击时还穿着大衣。除非你要采用一个更荒谬的说法:他大衣底下的衣服在他进钱塞勒之前就反穿了,不然你就必须承认是凶手将他的衣服反穿,在他被攻击之后,也就是在血迹溅上他的大衣领之后。如果是凶手将他的衣服反穿,那也就可以证明凶手就是把所有东西倒转的人。”
“那又怎么样?”
“哼,没什么,我现在头脑里乱成一团,那你对那些刺进衣服里的铁矛又怎么看?”
“噢,这个,”老探长含糊其辞地说,“那显然是证明本案为疯子干的另一个证据。不可能找到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
埃勒里皱着眉望着窗外,没有回答。
韦利警官闯进奎因探长的房间。他的头像狮子一般,帽子被推在后脑勺上,坚定的双眼中闪着异样兴奋的光。
“探长!早安,奎因先生……探长,我有一个重要消息。”
“好,好,托马斯,”老探长平静地说,“我敢打赌,你们已经查出死者的身份了。”
韦利的脸一沉。“呃,没那么好运。是关于柯克的。”
“柯克!哪一个?”
“年轻的那个。你知道吗?他昨天下午四点三十分的时候在钱塞勒酒店!”
“被谁看到了?在哪里?”
“在一架电梯里,我从一个电梯服务员口中查出来的,他记得柯克在那段时间里,搭过电梯。”
“去哪一层,韦利?”埃勒里慢慢地问。
“他不记得了,但是他确定不是通常停的那一层——二十二楼。他就记得这么多了。”
“奇怪的逻辑。”埃勒里干巴巴地说,“在百老汇和第五大道散步,嗯?就这些了,警官?”
“还不够吗?”
“好,继续盯住他,托马斯,”老探长心不在焉地瞟了他一眼说,“我们先按兵不动,不要打草惊蛇。不过你还是先去查查这家伙过去的底细。查到有关邮票和宝石的详细内容了吗?”
“他们正在查。”
“好极了。”
韦利警官离开时把门带上,他的力气之大,使得门板直颤。埃勒里皱着眉说:“这倒提醒我了,我差点忘了……来,看看这个。”他从口袋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抛给奎因探长。
老探长无奈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拣起信封,将它抚平。他把细瘦的手指伸进信封,抽出一张纸,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偷的。”
“偷的!”
“说来话长,”埃勒里耸耸肩。“我堕落得很快,爸爸,已经到了我的道德能承受的极限了。这真是太可悲了……当柯克和我在七点四十五分到办公室时,奥斯本给了他一个字条,说是麦高恩几分钟之前留给他的。我觉得柯克看了之后脸色很怪。他把信封塞进口袋里,之后我们就发现了尸体。”
“然后呢?”
“然后,在晚餐前,我向柯克要这张纸条,他不肯给我看。他说那是他和麦高恩之间的私事,说麦高恩是他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他未来的妹夫。接着,在愤怒的柯克博士对我下逐客令这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假装不小心把醇美的葡萄酒洒在柯克的衣服上,趁着替他擦干衣服的时候顺手就把信封从他口袋里抽出来。你从这上头看出什么来了?”
字条上写道:
我已经掌握了情况。你正在和一个危险的人物打交道。在我跟你单独谈之前别紧张。唐纳德,小心一点儿。
麦高恩
这是用铅笔匆匆写下的潦草字迹。
老探长无情地笑了。“这情节,就像他们在电影里说的那样,好戏在后头。老天!我希望他能写得更明确一些。我们必须再好好查查这两个小伙子。”
“不是这么回事,”埃勒里很快地说,“我告诉你那样会把事情搞砸。看这里——”他从桌上的台历撕下一张纸,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名字。老探长瞪了大眼。“你们试着找找这个人。”
“这是谁——”
“看看你能否找到叫这姓名的人——名字也许是错的,但就是这个姓,记住——在档案里查。也许要传给本国所有的警察部门。不过,我怀疑最好到苏格兰场去查查,打电报比较快。”
“这人到底是谁?”老探长用他那低沉的声音问,“与这件案子有关吗?对我来说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你认识的。”埃勒里冷酷地说。他坐回那张舒服椅子,奎因探长则开始着手查办此事。
普劳蒂医生蹒跚地走进来,咬在口中的雪茄像根旗杆似的竖着。他停下来,用研究的目光看着奎因父子。
“早安,亲爱的小家伙,这是怎么了,我眼花了还是我又回到解剖室了?干吗阴沉沉的?”
“哦,医生啊。”老探长热切地说,埃勒里则不经意地摆摆手。“结果如何?”
这位助理法医叹了口气坐下来,伸伸他笨拙的双腿。“死于一个或若干人的暴力攻击。”
“哎呀呀,”奎因探长生气地说,“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什么值得提的事,哪怕是一件值得提的小事也没有。”
“嗯?”
“他有,”普劳蒂医生慢吞吞地说,“一颗小而多毛的瘤,就是俗称的痣,在他肚脐右下方两英寸之处。这个特征,容我大胆地说,除非情人或是——妻子,否则,它对你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他的生理表征显示:他是个人,男性,大约在五十五岁——也许六十岁吧。他生前体重大约是一百五十三磅,身高约五英尺四五英寸左右。他的胃口很好,因为他的肚子像只胀气的青蛙。蓝灰色眼睛,已经有些灰白的暗黄色的头发——里面夹杂——”
“胃口。”埃勒里低语。
“啊?我还没说完,他身上没有疤,没有外科手术留下来的痕迹。皮肤光滑完整,像颗鸡蛋一样,虽然脚上有鸡眼。”普劳蒂医生若有所思地吸了口熄灭的雪茄。“毫无疑问,他死了,直接原因是头骨被重物击打。他永远不知道是什么打的。而奎因,我的孩子,我很高兴告诉你结果,所有可怕的试验和专业实验室里的蒸馏器,都查不出任何表明他有中毒迹象的证据。”
“你和你的蒸馏器见鬼去吧!”奎因探长大吼道,“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医生?今天大家全疯了。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地说话吗?就这些了吗?”
“现在,我们,”普劳蒂医生继续从容不迫地说,“回到刚才提到的胃口上,年轻的奎因先生一直很关心这个问题。尽管死者很明显有暴饮暴食的习惯,我们的朋友昨天却吃得很少,也排泄得很早。在他的肠胃中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就是你要的,我亲爱的奎因——消化了一半的橘子。”
“呃,”埃勒里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我等的就是这个,是橘子吗?”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当食物进入你强健的消化系统里,胃液开始配合着肠胃蠕动而进行分解,你就什么都认不出来了,年轻人……还有还有,本来我不明白,但自从你发现房间里的橘子皮后,我就应该用福尔摩斯式的办法在已经知道答案的情况下进行猜测。因此我要向二位致敬,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早晨。先准备好答案,以备不时之需,对吧?太好了——”
“等一下,医生,”埃勒里低声喃喃地说,奎因探长则强压住快让他中风的怒火。“你认为他是在那个房间里时吃的橘子吗?”
“从时间上来看吗?是的,我的朋友。回头见。”然后,他窃笑着,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笨蛋。”老探长在医生扬长而去后,跳起来用力把门关上。“在我的办公室内耍了一场低级杂耍。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他以前——”
“啧啧。你知道,今天早上连你也有点儿反常啊。容我对你说,普劳蒂医生刚刚提供了对本案最有启发性的一条思路。”
“呸!”
“呸你自己吧。我想说说这个橘子,我们已经肯定我们那个小个子男人是在房间里吃橘子。那个房间……关于那个房间的一切都很重要。而这个橘子——当然,你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知道?知道?万能的主啊!”
埃勒里心不在焉地问:“橘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老绅士恶狠狠地瞪着他。“现在让我猜谜呢!是一种水果,你这个白痴!”
“没错,不过,请问是哪种水果呢?”
“哪种——我怎么知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你一定知道,”埃勒里认真地说,“你知,我知,人人皆知。而且我开始相信凶手也知道……橘子也被称为中国橘子吧。”
奎因探长故作谨慎地绕过桌子,双手朝天。“儿子,”他声色俱厉地说,“这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这家伙进了一个奇怪的房间等人。他等的时候发现桌上有一盘水果。他饿了——医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拿了一个香甜多汁的橘子吃,然后有人进来,狠狠地敲了他一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么说有哪里不对吗?”
埃勒里咬着嘴唇。“我希望知道。中国橘子……哎呀,老天,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根本不是橘子的问题……”他站起来,找他的外套。
“好吧,”老探长疲倦地放下手臂说,“我不管了。一边去吧,你用自己的大脑去解决那些中国橘子、墨西哥肉粽、非洲鳄梨、西班牙洋葱、英国松饼的问题吧,我全不在乎。我要说的是——都像你这样疑神疑鬼,大家就别吃橘子了。”
“至少吃中国橘子的时候不会,它是橘类光荣的祖先。”埃勒里突然有些情绪激动地说,“尤其是一位中国来的小说家和一个专门收集中国邮票的集邮家都牵涉在内,还有那些倒转的东西,还有……”他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太多了。他眼中闪出一丝机敏的目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地戴上帽子,心不在焉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匆匆忙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