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帝国之路不远,布莱克接到狄奥多西的无线电,她向他简述了从海伦·加伯尼那里了解的情况,告诉他他们已经采集了弗兰肯斯坦的头发作DNA样本。玛利亚想的没错,布莱克也打算从山谷回来后去趟城堡酒店。
此时,调查人员到达帝国之路,距乔治·加伯尼提供的坐标不远了。布莱克向四周大喊道:“我们是警察,加伯尼先生,你听到了吗?我是杰克·布莱克探长。”一束光从前方30米的灌木丛里照了过来,朝他们走过来的人正是乔治·加伯尼。布莱克走上前:“你还好吗,加伯尼先生?”
“还好,只是被枪击了,一颗子弹擦过当时拿着无线电的右手。”他举起右手,手掌里残留着无线电损坏后暴露出来的被塑料包裹着的银线。“子弹正好击碎了无线电。能麻烦你告诉我的妻子海伦我没什么大碍吗?”布莱克说:“当然。警官,发无线电告诉加伯尼夫人她丈夫一切平安。让我看一下你的手。加伯尼先生。”
乔·哈特走上前:“加伯尼先生,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嗨,乔·哈特。你当警察的事我听说了。你的父母还好吗?”
“挺好的,老师,谢谢您的关心。”
“以前在学校你都叫我加伯斯或是加伯斯先生,从没听你叫老师。在学校你可不会叫我老师。”
布莱克解开绷带检查加伯尼手上的伤势。他的手掌被子弹擦伤,无线电散落的碎片嵌进了手掌中。“乔,麻烦把急救箱里的镊子拿过来。”布莱克说。他夹出嵌在加伯尼手心的5片塑料片,然后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太可怕了,当时我周围子弹横飞,然后无线电就被打中了。他们在了望台上射击,又有树木枝叶遮挡,怎么还能准得这么惊人?”
布莱克回答道:“凶手用的是音频定向的强力来福枪。刚好你和妻子正在用无线电说话,因此射到无线电上了。幸亏他是从悬崖上射击的,你们没有面对面,要不然那颗子弹射穿的就是你的胸膛了。你能活下来真是非常走运了。好了,加伯尼先生,尸体在什么地方?”
“跟我来。”加伯尼领着调查人员走向弗兰肯斯坦的尸体。布莱克问:“你怎么这么确定尸体就是杰森·莱格呢?”
“从他的体格、红色辫子、镶有三个红色三角纽扣的黑发带,还有穿的衣服就能辨认。上周五晚上我还揪着他的辫子给了他一个利物浦式爱的击打,那时他正猛击我一个在城堡酒店工作的朋友。”
安吉拉问:“利物浦式爱的击打是什么?”
“利物浦之吻。用头撞的意思。”
布莱克问:“你之前和他打过架吗?”
“十多年前我狠揍过他。那时我还住在山城东区,我们是邻居,他穿着从我家晾衣绳上偷来的贫民窟电台T恤衫威胁我。”
“你打了他之后呢?”
“弗兰肯斯坦尖声问我还想不想拿回我的T恤。我说我才不要,那件T恤已经被他玷污了。”
刚被枪击且目睹了残忍谋杀,加伯尼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布莱克很钦佩他,但还是要继续探他对死者怎么如此熟悉。同时,布莱克确信自己以前曾见过他。
“就是说你觉得死者不是个好人。”
“弗兰肯斯坦常常威吓周围的人、虐待她的女友安布尔、恐吓我妻子说要削掉她的脑袋,还经常辱骂医院和医疗中心的医务人员。他什么毒品都卖,甚至卖给学生们。另外,他还在酒吧偷酒喝。探长你怎么看?我该组建一个粉丝俱乐部然后向他献花吗?不过请别误会,我觉得任何人都不该像他这样惨死。”
“加伯尼先生我很欣赏你的坦率以及你的同情心。不过,就你所知,他这辈子做过什么好事吗?”
“我听说他在海军待过一段时间,大概是做缉毒犬的工作吧。”
安吉拉问加伯尼:“你能想到这一切可能是谁做的吗?”
“我不知道。但有点常识的人也知道这起谋杀与毒品有关。他可能得罪了某个大毒枭,或者是城堡酒店的某个人。”
“加伯尼先生,你为什么会提到城堡酒店?”布莱克问。
“那就是他的另一个家。小孩们都去那里喝洒、买冰毒。”
“你去过那儿吗?”
“当然,不过是在布隆迪·威廉姆斯接手之前,他对待我们这些当地人简直像对待垃圾一样。后来我们就都去王朝酒吧了,而弗兰肯斯坦那些人又回到城堡喝酒。”
加伯尼看着弗兰肯斯坦被绑起来的手,突然发现有个细节被他忽略了。“他的戒指不见了。”他说。
“什么戒指?”布莱克问。
“弗兰肯斯坦有四个金戒指,分别是扑克牌的四个花色:方片、红桃、梅花、黑桃。我问过他戒指是不是从T先生的旧货出售那儿买的,他还很生气。他经常和人打架,喜欢在被他打的人身上留下印记。弗兰肯斯坦喜欢欺负那些打不过他的人。”
一阵微风拂来,夹带着一股恶臭味。加伯尼问道:“什么味道啊?”布莱克看看四周,然后所有人散开来向恶臭方向走去。乔·哈特大喊:“在这儿!”向灌木丛深处走约20米,离开小路,另一具塞在手推车里尸体出现在悬崖底部。这具尸体在这儿有一段时间了,已经开始腐坏,散发着刺鼻的尸臭,上面还有动物撕咬的痕迹。手电筒的光都聚集在这具严重损毁的尸体上。
加伯尼和布莱克同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两人都注意到对方在面对尸体时下意识的举动。
布莱克盯着尸体,惋惜地说:“这个可怜的家伙又是谁呢?”
加伯尼用衣服捂住口鼻走了过去。他看了看残留的衣服和头发,说:“是可怜的肖恩·拉梅奇。他算是山城唯一正派的瘾君子。他从来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还常常给大家带来欢乐。莎士比亚的《麦克白》里是不是有一句‘反常的行为招致反常的境遇’。”
布莱克说:“对某些人来说杀人只是稀疏平常的事。你怎么这么确定这就是肖恩·拉梅奇?”
“看这双红宝石色的网球鞋。你得仔细观察衣物,它们能告诉你很多事。破旧的军裤搭配蓝色法兰绒上衣在肖恩眼里看来非常时髦,这也是他的标志装扮。况且,自从他开着那辆400澳元的日产进了城堡酒店的公共酒吧后,已经两周没人在市区见过他了。”
“他把车开进酒吧了?”布莱克很是震惊。
“喝完六长杯维多利亚苦啤酒后,那些人就不给他上酒了,并且还骂骂咧咧的。布隆迪·威廉姆斯打了他一巴掌,把他扔出了城堡。之后肖恩开来他那辆有30年历史的日产,比划了三次要撞向酒吧。第四次是真的撞了,碾过门口的酒桶,车子一角开进了酒吧。然后他闯红灯把车开向了大路。之后汽车在班克斯街失控,撞进了一个女人家门前的花园。他的妻子桑德拉坐在痁边,她的心脏起搏器砰砰作响,都快赶上吉尼斯记录了。医护人员把肖恩和他妻子抬到救护车上,但肖恩跑掉了。他回到酒店想再来半打,结果又被布隆迪·威廉姆斯打了一顿。”
布莱克、辛、哈特以及其他警员听了加伯尼的话都是既混乱又惊讶。布莱克问:“你就这么确定他已经两周没露面了?”
“我一个好朋友的祖父住在科藤街。他已经两周没有看到肖恩了。以前肖恩每天下午都要从他面前经过,给他来一个标志性的敬礼。”
“标志性的敬礼?”
“肖恩标志性的敬礼就是举起维多利亚苦啤酒的长颈瓶。这是远在山城东区的他在给纽约的自由女神像致敬。”
安吉拉问道:“你为什么说他是城里最正派的瘾君子?”
“肖恩从来不会无故伤害别人,并且只卖他自己种的大麻,他给那些大麻取了个名字叫东部之光。肖恩小时候遭遇了一次大的意外,脊椎都是完全填充的。他不能做重活,但仍然坚持工作,像是帮别人修剪草坪。有一天特别热,我开车经过,看到他在正午最热的时候帮一对年老的夫妇修剪草坪。他用他的标志敬礼向我致意。肖恩曾告诉我他染上海洛因是因为脊椎太痛了。他花了大价钱,却被奸商用便宜货给骗了。肖恩和桑德拉住在曼切斯特街一栋老旧的公房里。没有肖恩,桑德拉就活不下去了。不管怎样,她在最好的年华已经迷失了。他们家门前贴着‘耶稣爱你’。每次看到这个标语我都会想到他们。”
布莱克问:“她也吸毒吗?”
“是的。但她在小牧场里抓袋鼠,你懂了吗?她精神有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傻。我一个朋友小的时候,曾被桑德拉要求从她的星球滚出去。”
布莱克综合了现在的情况,他决定先回悬崖上去。他相信加伯尼对两具尸体的辨认,并且两名死者都与城堡酒店有明显的关联。布莱克打算去找布隆迪·威廉姆斯谈谈。“从这儿有捷径回市里吗?”
加伯尼说:“有,到‘蛮荒之地’找赖利,坐他的平台车。从这儿走20分钟就可以到‘蛮荒之地’,赖利是那儿的主人,我们需要急救治疗时他就会开启平台车。坐上平台车,六分钟就可以到崖顶。”
布莱克问:“你说的我们是指谁?你们做过几次救援?”
加伯尼说:“指山火志愿救援队还有就警方派来的救援人员。我救过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一个15岁的女孩,她从思诺洞掉下了悬崖。”
“我还记得那件事。女孩叫桑德拉·奎恩。”乔·哈特说。
“乔,你和她是九班的同学对吗?”
哈特轻轻点点头。
布莱克转向警员们说:“好了,乔,你和同事今晚就留在这儿,我们明天来转移尸体,并对这儿进行一次彻底的搜索。你们要确保现场的安全,别让动物损坏遗体。现在呼叫总台,让他们联系赖利先生开启平台车,再问问看法医来了没有。我和加伯尼先生以及辛先回山顶,让狄奥多西和沃森把加伯尼太太带到山顶来。”布莱克分别从两具尸体上取了头发做DNA样本,看是否与玛利亚和米克采集的样本相符。
“蛮荒之地”在19世纪70年代时是一座煤矿。在他们走去“蛮荒之地”的路上,布莱克努力想回忆起在哪儿见过加伯尼,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当老师多久了?”
“8年了。”
“那在山城待了多久了呢?”
“16年。你这是在调查我吗,探长?”
“我听说这里的人都互相认识,但能辨认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其中一具还被动物撕咬过的,我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管怎么说,毕竟我是个警察,拿着纳税人的钱,而且正在调查一起谋杀案。”
“我们想他们绝不是自杀。”布莱克严肃地看着加伯尼。
“这么说吧,我在这里住了16年了,经常参与社区的活动,也加入了一些社区组织。我还经常在酒吧和俱乐部喝酒,遇到过不少怪人。那些人有的是沉溺毒品、酒精,有的是笃信某个神明。大城市也有不少这样的人,只不过在山城这样一个小地方大家都互相熟识。我也听说、目睹了很多发生在周围的事。简单说,我认识很多人。在山城生活并不容易,因此这儿的人们都很仗义,我们互相帮助,社区意识浓郁。”
“我问这些问题是不想放过有关犯人的任何线索,毕竟两名死者你都认识。还有,我们以前见过吧,加伯尼先生?”
“没错,我们是见过。你还记得什么时候、在哪里吗?”
“不记得了,你呢?”
“我记得很清楚。是在1987年,BLF被认定为非法后的那一年。我和朋友在建筑工地被逮捕,然后被带到刚启用的悉尼警务中心。你是负责看守的警员。你和你的同事在说‘可恶的BLF,你们花了这么多时间建造这个地方,现在却被关到这儿来了’。”
“没错,但我没有这么说,我的许多朋友倒是说过这话。我记得你和你的同伴拒绝签署保证不再回建筑工地的保释协议。然后你们大部分人都在警署待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利物浦街法院的地方法官同意你们保释。”
安吉拉问道:“BLF是什么?”
布莱克回答:“建筑工人同盟会。是个激进工会,1986年在总理鲍勃·霍克、新南威尔士州州长内维尔·W·拉恩以及维多利亚州州长约翰·该隐的授意下,由澳大利亚工党和州政府共同宣告其非法。加伯尼先生,你留下了犯罪记录不是吗?”
“是的,蓄意损坏警车、非法进入建筑工地与他人会面。”
安吉拉惊讶地转过头来。“我从没想过你是个有犯罪记录的老师。”
加伯尼看了看她,说:“我是有犯罪记录,但并没有犯罪。我和同伴被关在箱式警车里,一个脚手架工人把一个轮胎推到了警车上,通气口被压住了,为了呼吸我们只能把窗户砸碎。你那些同事根本没考虑过我们怎么呼吸这样的事。”
“你虽然被指控了,但你是对的,你并没有犯罪。加伯尼先生,你是因为政治信仰被指控的,但我想你的政治信仰到现在也没变。”
“探长,这就是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的特点,需要很多警察维护才能正常运行。你想想去年的亚太经合会议。”
布莱克说:“在我看来,加伯尼先生,你是在为工人争取权益,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听说你仍在筹划在板球赛季时进行革命。”
“搞清楚,探长。我讨厌板球,我在等橄榄球赛季的到来。革命会在橄榄球赛季时,而起义就定在墨尔本赛马日。”
墨尔本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为赛马设立公共假日的城市。著名澳大利亚作家弗兰克·哈迪将“墨尔本杯”称作“四条腿的彩票”。这天所有澳大利亚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观看“墨尔本杯”。
布莱克大笑道:“听你说了这么多,我觉得要是没有尤里卡栅栏事件、反越战游行、工会罢工这类事情,没有反对不公平法案、为争取权益站出来的人们,那大概议会也维持不到现在了。”
布莱克知道加伯尼是个政治上雄心勃勃的人,但至少他还存有幽默细胞。布莱克说:“20多年了。当被问及犯罪记录时你一直很坦然对吗,加伯尼先生?”
“是的。难道就因为几个肮脏的政治家说不合法,为工人争取权益就错了吗?”
布莱克再次笑起来,问:“我们还是说回到案件吧?上周你和弗兰肯斯坦在城堡酒店外面发生争执时他还带着戒指吗?”
“是的。”
“那你有看见过他没有戴戒指吗?”
“从来没见过。”
“有太多巧合了。但作为一个侦探,我必须说,我不相信巧合这回事。”
“那我们在20年后又见面这件事呢?”
布莱克摇摇头。去“蛮荒之地”的路上,布莱克再次思量起加伯尼说的话。他确信这起案件与毒品有关,所有线索都指向城堡酒店。他问自己,肖恩·拉梅奇的死是因为那些疯子想彰显力量吗?而弗兰肯斯坦的死与地盘争端有关吗?两名死者都贩卖毒品,但若肖恩只卖一般大麻,他实在微不足道。布莱克憎恶水培大麻,因为栽培这种大麻所用的类固醇相比冰毒更容易获取,很多人——尤其是孩子容易吸食过量,难以自拔。
布莱克对加伯尼很有好感。他有着老派的道德感、在做老师前经历了很多事,并不是那种从高中升上大学而后又回到高中的老师。加伯尼和他差不多岁数,有着丰富的人生经历。布莱克觉得他得趁着去“蛮荒之地”的这段路程多问他些问题。
“你还能记起你和弗兰肯斯坦打架那天晚上酒吧里有什么异常吗?”
“我的注意力都在弗兰肯斯坦身上。我得仔细想想。一切来得太快了,后来我待到了打烊,当时已经凌晨两点过了。”
“再讲讲布隆迪·威廉姆斯吧,加伯尼先生。”
“这个人卑鄙到了极点,恩将仇报。”
“我感觉你对他有偏见。”
“每个人都有偏见,探长。我们对人或事的优劣都有自己的看法。尽管不是任何时候都显现出来,但我们对某些人某些事的看法实际反映的是一种固有观念。这些观念大多来自媒体和传闻。没什么是绝对客观的。但相对公平是存在的,是人们可以追寻的。我觉得评价一个人不是听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至少我是这样做的,我的朋友们也是这样。”
“威廉姆斯就是个恃强凌弱的人。这种人总和懦夫待一块儿。他喜欢找那些醉鬼挑事,把他的大手电筒当短棍用。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下流坯,在这个酒吧里简直像个独裁者。他把城堡这个原本正规的酒吧变成了污秽的垃圾堆。我和一个从威廉姆斯手下辞职的家伙聊过,他辞职是因为威廉姆斯让侍应们用皮带打人。”
“他是怎么指示侍应袭击别人呢?”
“他会拉拉他们的皮带上的洒吧布,然后指一指外面他想打的人。”
“你说的那个朋友现在在哪儿?”
“他不是我朋友,他是两年前我在城堡喝酒时认识的侍应,现在他已经离开这里了。”
“关于威廉姆斯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我听说他参加了两次警察心理测试,三次监狱看守招收考试,都没有过关。这些可能都是谣传,你见到他时可以问一问。”
“山城里有很多传言吗?”
“和所有小城一样,这儿的传言比比皆是。我知道威廉姆斯是个种族歧视的混蛋。他收购原著民的啤酒,他们只好花钱去城堡喝酒,然而布朗迪在背后和他的手下边喝酒边发表那些恶心的种族主义言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一个好友的儿子那儿听来的。他辞职了。自从威廉姆斯掌管城堡,继而里克·伯恩斯买下这里,酒吧就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两年前,但你绝对想不到那张‘新经理上任’的通知到现在都贴着。”
“你怎么对谁掌管酒吧这么感兴趣?”
“那家酒吧的老板没有一个对社区做过贡献。况且酒精造就了太多悲剧。你说那些烈酒造成了多少像是男人喝酒后家暴打死妻子这类暴力犯罪?又有多少强奸、醉酒驾驶发生的车祸还有那些数之不尽的嘴角打斗是酒后发生的?另外还有毒品,对孩子来说,城堡简直就是毒品的代名词。在这里未成年也可以喝酒、吸食冰毒,那些毒品比酒精还要可怕。你还可以在老虎机上赌博。在这个国家,赌博就是第二宗教,人们对赌博的喜爱仅次于体育,有了老虎机就相当于可以印钞票了。”
布莱克问:“你有宗教信仰吗?我见你在发现第二具尸体时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我发现弗兰肯斯坦的尸体时也画了十字,但我不是天主教徒。”
“你画十字却不是天主教徒?”布莱克对这种说法很是吃惊。
“你们熟悉古罗马时期那位带领奴隶起义的角斗士斯巴达克斯吗?”
布莱克和安吉拉双双点头表示知道。布莱克说:“柯克·道格拉斯饰演斯巴达克斯,劳伦斯·奥利弗饰演罗马最富有的人克拉苏。斯坦利·库布里克拍了部好电影。”
“沿着亚壁古道,克拉苏把斯巴达克斯的6000名同伴钉死在十字架上,那就是我画十字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这样做可以让我冷静下来,这大概遗传了我祖父安东尼奥的传统意大利人的DNA吧。”
“所以你完全不信天主教吗?”
“我有信仰,但我是个无神论者。我信仰工人的守护神圣约瑟夫。”
“你是怎么做到的?”
“相信我,就去年的橄榄球赛季,支持悉尼天鹅队和南悉尼队就是对信仰的最严酷的测试。”
布莱克答道:“你不觉得这是对有宗教信仰的人的不敬吗?”
“我反对把天主教徒都说成是恋童癖,虽然教会费了大力气堵住悠悠众口,甚至让那些恋童癖继续担当神职人员。我也不认为穆斯林都是恐怖分子。我想说的是我捍卫宗教自由、反对盲从,我不希望盲从的恶臭飘散在空气中。没错,我就是澳大利亚那20%的无神论者之一。同时我是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者,但我尊重那些中南美的信仰天主教的同志。委内瑞拉的总统乌戈·查韦斯号称自己是个天主教徒,他说乔治·W·布什是美国的魔鬼。但探长,你说如果耶稣·基督真的存在,他怎么能容忍自己是唯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呢?”
“加伯尼先生,你有一套自己的信仰。”
“唉,就像《布莱恩的一生》里说的,‘我们都是单独的个体’,探长。”
“我不是。”布莱克以《布莱恩的一生》中一句经典台词回答道。
“讲得好,探长!你对经典很了解。”
“但我仍是一个天主教徒,虽然我不同意教皇、教会的那些愚蠢又血腥的言论。”
“我很赞同英国历史学家马克·斯蒂尔所说的‘如果你发现约翰尼·卡什、尼娜·西蒙以及乔·斯特拉莫在一年内相继死去,然而克里夫·理查德仍健在,那就足以证明上帝是不存在的了’。”
加伯尼很惊讶,一个警察竟然知道蒙提·派森的经典台词,对古代史和电影也很了解。而布莱克也被加伯尼宽广的胸怀打动,他虽是无神论者却捍卫着宗教自由。
一路上,安吉拉·辛听着布莱克和加伯尼间的对话。她觉得很奇特,自己的头儿一直在问加伯尼问题,从死者、城堡酒店、布隆迪·威廉姆斯聊到了宗教信仰、橄榄球规则以及21世纪的澳大利亚生活。就这样,他们沿着帝国之路,穿过古老的热带雨林。一路上各种动物发出的声响不绝于耳,甚至还有猫头鹰的叫声。
布莱克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加伯尼,最后是安吉拉。当他们走到一个转角时,布莱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悉悉率率从腿间滑过。加伯尼拿手电筒照了照,看见一条蛇从小路滑到了灌木丛里。他说:“铜头蛇,世界上最危险的十种蛇之一。探长,你走路声音太大了,它逃走了。大多数时候是这样的。但有时棕色蟒蛇和致命毒蛇的地盘意识会很强。”
安吉拉问:“你怎么对蛇这么了解?”
“我是个爬虫学家。和疱疹没关,我研究的是爬虫类动物。十多年前在山火救援队,我第一次上远程急救的课程,那个疯狂的教员带了一条活的铜头蛇到会议室,说‘如果你被困在灌木丛里又没有吃的,你可以抓一条蛇来吃。’我把蛇从他手中拿过来然后放回灌木丛。那个可怜的小家伙被吓坏了。铜头蛇是进化所造就的美丽物种。只有在澳大利亚东南部的高山地区和塔里马尼亚岛能看到它们。”
布莱克和安吉拉对加伯尼对蛇的了解以及他对这种致命生物发自内心的怜惜感到震惊。三个人听到赖利的平台车从悬崖上开下来时钢圈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平台车碾过钢索一样。平台车要这样行进200米。夜晚空气清冷,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楚。不久后平台车到达平台上。
19世纪时这儿本来有两架平台车供矿工和他们住在谷底的家人使用。三人走上平台,赖利正站在平台车的后部。布莱克说:“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赖利先生吧?”
“没错,你是布莱克探长。”
布莱克点头微笑。赖利招呼他们坐进平台车。然后他们便缓缓上升离开山谷。虽然是夜晚,但满月光辉明亮,麦克劳德山谷的景色一览无遗。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前面的孤山,西边的格兰特高原和东边的雷克斯高地。提达岩也轮廓鲜明。一周七天,每天都有成千上万来自澳大利亚和世界各地的游客乘坐平台车下到山谷又返回山顶。也有不少人选择从科隆索梯走下去,穿过小路,然后再乘平台车返回。“蛮荒之地”距山顶有200米,游客乘平台车6分钟便可到达(走路至少需要45分钟)。
布莱克说:“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里有这样一句话‘真相终将大白;谋杀不能长久掩盖’。”
加伯尼说:“我妻子海伦说莎士比亚写的话诠释了生命的意义。”
“我妻子苏也说过类似的话。”布莱克说。“她说即使到今天,这位诗人的话仍然适用,虽然他已成为他所说的‘蛆虫的食物’400年了。今晚我们遇到了两起谋杀,一件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另一件大概有两周了,并没掩盖多久,现在都浮出水面了。”
当平台车到达山顶时,布莱克的其他组员以及海伦·加伯尼已经等在那里迎接他们了。“我们怎么样?”布莱克问。他没有得到回答,加伯尼夫妇紧紧相拥、亲吻。大家都为他们高兴,加伯尼很幸运,子弹没有击中他的胸膛,只是右手被擦伤。海伦端详着丈夫绑着绷带的手。“我得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手。”
“你能陪他去就太好了,加伯尼太太。”玛利亚说。
乔治·加伯尼说:“非常感谢,探长,还有你的同事们。”
“加伯尼先生,我们还需要你到警局录口供。你明天能过来一趟吗?我会安排好,你明天应该不用去上班了。”布莱克说。
“明天我必须得去学校。我得为参加HSC古代史考试的学生做好准备。”加伯尼说。
“那么我希望派一名警员保护你,直到我们抓到枪击你的人。”
“没问题,但明天这名警官不仅得陪我去学校,还得去橄榄球训练,然后明晚我在王朝酒吧还有一个活动。”
“什么?”布莱克问,他又被加伯尼的话震惊了。
“我是橄榄球教练,没有教练在就没法训练。我们必须商量好战略,然后继续为周六的比赛做准备。之后还有一个小活动。”
“什么活动?”布莱克又问。
“王朝酒吧的常规活动,脑力竞赛,也叫智斗。我去参加活动,但我不会泄露今晚被袭击的事。这样有助于你们调查的进行不是吗?”
布莱克想了下加伯尼的提议,说:“是的。那我让警员穿便衣陪着你。”
加伯尼叫来海伦,跟她说了自己的提议。她也同意。
加伯尼说:“探长,那就这样决定了。”
布莱克问:“加伯尼太太你也同意吗?”
“是的。”
布莱克说:“那就这样。”两人握了握手。
“好了,晚安,加伯尼先生,加伯尼太太。”
加伯尼夫妇在一名年轻警员的护送下向他们的车子走去。不久后,布莱克恍然大悟,乔治·加伯尼就是女儿爱丽丝的古代史老师,那个说《300勇士》比不上《斯巴达300勇士》的老师。这让他意识到自己不仅在这个小城工作,更是在这儿生活,并且在悉尼的生活也在这里得到延续,即使是20年前的缘分。之后他又想起自己明晚也要和妻子去王朝酒店,还要与妻子的老朋友和她的丈夫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