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魏昭不让谢芳华离开也有别的考量,虽然说他已经相信了陆澹是真的失忆了,但心中依然还留着一点余地,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抓着谢芳华的手不让她躲避,直接扬声道:“宣!”
陆澹一身文官服饰,身姿清逸,进门眼看还有后妃在场,直接礼貌低头垂下眼睛给皇上行揖拜礼:“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声音清朗平稳,就像看到的是一个十分正常的陌生人一样。
反倒是谢芳华的反应更大,一见陆澹身影,便连忙挣脱手惊慌的转过身去。
魏昭留心陆澹的反应,却发现他就跟见到了一个毫不认识的宫妃一样,但也可能是因为他没听见没看见。
“陆卿啊,武宁侯打到关外去了的消息,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朝中不少大臣上书弹劾。朕今天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觉得武宁侯打到关外去有没有必要?”
魏昭仿佛开玩笑似的跟陆澹仿佛在闲话家常,但陆澹却不能真当魏昭是在闲话家常了。
“回皇上,微臣只是文官而已,对军事上的事情并不太了解。只是武宁侯做事一贯深思熟虑,想必此次应有缘由,望皇上明鉴。”
陆澹上辈子跟魏昭相处的时间可不算短了,怎么应付他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张嘴就是他是搞文的,对武不沾,暗示他爹没想让他接手军权,又站在儿子的角度为自己父亲做了辩解,可以说完美契合魏昭心里他该有的反应。
他上辈子清醒成熟的有点晚了,甚至上辈子这个时候还在因为谢芳华的事情浑浑噩噩怀疑人生,直到他爹出事,他才整个人清醒过来。
可惜已经有点晚了。
但这辈子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很多事情改变。
魏昭果然对陆澹的这个回答心中满意,本来想找找陆澹话语中的不当之处敲打敲打,此时也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卿所言有理,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朕也是懂的。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朕自然不会贸然决断,希望下次边关军报呈上来的时候,武宁侯能说清楚事情原委。
好了,朕此次叫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下次朝上可能会有一些对武宁侯不好的声音,你不必忧心,安心办你的差事就好了。”
魏昭安慰了陆澹几句,仿佛突然又想起来似的说:“哦,对了你看,朕都忘了,谢太师乃文官之首,有他帮忙周旋,想来问题也不大,倒是朕白担心了。”
“皇上言重了,谢太师为人清正,绝不会因姻亲关系而有所偏颇的,臣与家妻乃青梅竹马成婚也并非联姻,请皇上明察!”
陆澹表现的就像担心皇上误会的忠心臣子一般,急急的为两家辩解。
“哈哈,朕也只是说说,哪有那么严重。只是听说谢老的孙女有京都第一美女之称,但朕看来朕的姝妃当称一句绝色天下,陆卿不如抬头看看,朕之姝妃比你之妻子孰美?”
谢芳华脸色发白一言不发,怒嗔的看着魏昭,眼中含泪也含着质问。
陆澹连忙拱手道:“家妻虽有薄名,安能与娘娘相比?”
“可你还没看呢?口是心非也是欺君,陆卿可要好好看看才行。”
魏昭口中饱含深意,非逼着陆澹看一眼不可,陆澹无可奈何,只能抬眼看向努力镇定的谢芳华。
却只是匆匆的扫了一眼,就像看任何一个陌生女子一样。君子般克制也完全不看在眼里。
谢芳华如遭雷击,这种眼神她很熟悉,曾经的陆澹对任何一个除了她之外的别的女子都是这种态度,她只当有她在身边,他自然不会看上别的女子的。
可如今,她也成了别的女子了吗?
明明此时因为陆澹失忆,认不出她,她应该松一口气才对,但她此刻并未如她自己所想的那般轻松,只觉得心中难受的紧。
“如何?”偏偏此时魏昭还要步步紧逼,非要陆澹说出个子丑寅某来,让谢芳华差点没崩住。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煎熬?
“回皇上……”陆澹正要开口,魏昭就打断道:“陆卿可要想好再回答,口是心非可是欺君之罪。”
陆澹苦笑一下,拱手道:“回皇上,或许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臣认为臣妻之貌无人能及,请皇上娘娘恕罪。”
说完还仿佛有些害羞,道:“其实臣与臣妻青梅竹马长大,对旁的女子容貌并没有什么印象,京都第一美女之说想来是夸张了,只是在臣心里,臣妻就是最美的。”
谢芳华如遭雷击,心中终是有些歉疚,她终究是辜负了这份深情。
陆澹各种神情姿态十分自然,毫无破绽,魏昭心中的怀疑又打消了一些。
只是这种失忆的方式也确实太过奇特,竟能让人将青梅竹马的妻子都认错,可真是一大奇闻了。
随即魏昭又想起了姜邈的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清晰。听宫中人的描述,那性格着实平淡无奇,只是那脸确实也很美的。
“陆卿这话可回的滑头了,不过确实百花入百眼,在朕看来,朕的姝妃就是最美的。”
说着就用火热的眼神看着谢芳华,让谢芳华本来疼痛不已的心里,蓦然泛出了一丝丝的甜意,已经苍白的脸上因为魏昭露骨的眼神又染上了些许红润。
陆澹干脆利索的向两人告退离开,微垂的眼神扫过谢芳华,如同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般,五半点别的波动。
谢芳华心中又是一酸,失忆能让陆澹对她竟没有半点印象了吗?终究是她伤他太深了。
“怎么?舍不得?”
魏昭看着谢芳华泪眼望着陆澹离开的背影,想到她在陆澹面前一言不发的情形,似笑非笑的问道。
谢芳华一下子就憋不住了,扑进魏昭的怀里,两个粉拳捶打着他,泪珠滚滚而下,哭腔委屈:“你欺负我!你欺负我!你故意欺负我!”
委屈不已,娇憨的哭的鼻头都红了,魏昭心中一软,连忙搂着她哄:“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是我太小心眼了,就怕你还放不下他。你看他现在也过的挺好,你也别再自责了好吗?我看了心疼。”
说尽好话,总算劝的谢芳华心情平复下来,甚至答应了魏昭在谢太师六十五岁寿辰之时秘密回家一趟,跟她爷爷坦白。
谢芳华窝在魏昭的怀里,摸了摸肚子,她爷爷在孙辈里是最疼她的,总不会真的不管她吧?
往年的时候,她都会跟陆澹一起去给老爷子祝寿,今年却已经物是人非了,陆澹他也不知还会不会去?想来武宁侯府应该也不会让他去了吧。
…………
清苑园。
姜邈头发只用一根绢带绑在后边,一整天扎得紧紧的头发,总算在晚上有了点喘息之地。
一张脸不施粉黛,素净非常。浑身上下更是没有半点饰品,连只耳坠都未曾佩戴,却让姜邈觉得轻松。
此时正倚在床边,仿佛在看着窗外的几只梅花。
翠竹端着一碗热汤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只觉得姜姑娘这样的姿态不仅没有不修边幅的感觉,少了那些装饰,反而多了些返璞归真的纯净美感。
却不知姜邈此时心中所想的都是铺子生意之类的铜臭之事,和纯净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姜邈听见响动,转头看来,自然而然的便走了过来,伸手从翠竹手上接过热汤,放在桌子上问道:“怎么不拿个托盘端着?”
姜邈的动作和姿态太过自然,让翠竹也生出了仿佛这样是正常的错觉。
但对姜邈来说,这确实是正常的,如果翠竹端个托盘过来的话,她肯定不会接一下的,只是这样一个热气腾腾的碗看着就烫,又是专门给她端过来的,她自然就想着赶快接过来倒一下手,免得打翻罢了。
“我想着就这几步路,路上还能暖暖手,若实在烫了,用袖子垫一下也是可以的。”
翠竹跟姜邈说话也变得越来越自在了:“今天厨房这乳鸽汤非常不错,这几天您也累的不轻,侯夫人让您也尝尝,消消疲劳。”
姜邈倒是不怎么觉得累,有了自己的事情,她反而有了种踏实感,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
出去的次数多了,见多了外面的人生百态,比起卫风和刘氏兄妹等人,姜邈甚至都觉得原身的执念都淡了一些,毕竟和那些人间疾苦比起来,好像她如今活的还不错?
但姜邈知道没那么容易,毕竟原身最终也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武宁侯夫人的心意,姜邈也不会拒绝,经过陆澹又一次假意昏倒而侯夫人请求姜邈再应付陆澹一段时间之后,此时武宁侯夫人对姜邈的歉意正是浓的时候。
至于陆澹没有失忆的事情他为何连武宁侯夫人都要瞒着,姜邈也问过。
陆澹的回答让姜邈有些心惊肉跳,他说:“母亲上辈子突发恶疾,后来我一直觉得事有蹊跷,可查来查去都没有眉目,若真有人能动手,只能是母亲非常信任的人。希望借此机会一扫心中疑虑吧。”
小说的最后,陆澹的母亲武宁侯夫人的死着墨实在不多,竟然也有蹊跷吗?
“姑娘在想什么?”
翠竹看着姜邈又陷入沉思,不由的开口问道。
姜邈回过神来,信口回答道。
“在想世子今天跟我说的那件事情,我到底要不要去谢太师的寿辰呢。”
翠竹脱口而出:“当然不能去了!”
姜邈笑笑,为何不能去?凭什么不能去?该怕的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以后稳定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