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沙丁鱼和鲱鱼一样。”基德沉吟。
苹可侧着头反问:“嘎?你刚刚说了什么?”
“那是出现在莎士比亚《第十二夜》里的台词,‘傻瓜和丈夫就像是沙丁鱼和鲱鱼一样’,意思是说:他们就跟兄弟一样相像。死掉的巴士达和哈布斯曼,她们两人的头不也一样吗?外观上的确很类似……不过沙丁鱼和鲱鱼毕竟是不同的鱼。我觉得巴士达和哈布斯曼的头会变成那样,应该另有隐情才对……”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这个事件的确充满了许多带有烟熏鲱鱼臭味的线索,就像昨天布尔博士说的,人家也好像唱一曲捕鱼歌了。”苹可说完,便开始弹奏怀里抱着的电吉他,声音还是那么难听。
案发隔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基德和苹可在小屋里思索着整个杀人事件。乐团已经失去主唱,伦敦那场支援社会工党的演唱会当然就得取消了。相关人士都留在克雷顿海岸的度假小屋里。
昨天夜里,肯特署派来的鉴识人员和验尸官就已经到达,也做完现场采证。两具尸体是在半夜接近三点的时候被搬出来的。解剖验尸的结果显示,两人确实都死于心脏的致命伤,死亡推估时刻也跟预测的一样,在十二点前后。
至于威胁信上的指纹,在哈布斯曼的那一封信上没有检测出任何指纹:巴士达的那封上,除了巴士达自己和裘蒂的以外,没有查出指示凶手的任何线索,鉴定结果也确定指出哈布斯曼的那封威胁信是用他房间里的那台打字机打的,布尔博士说的没有错。
哈布斯曼手中抓着的支票碎片。除了他自己的指纹外也没有验出任何线索。相关人员拜会了银行,查出那是有布里塔尼亚银行的支票。
基德在哈布斯曼的浴室垃圾桶里找到的注射针筒碎片,果然验出微量的海洛因成分,尽管祖特做过彻底搜索,但还是没有从哈布斯曼的房间搜出海洛因砖。
说到找不到的东西,巴士达被剪掉的大量头发也没在现场寻获。其他像是指纹、脚印等线索,也都没有能特别引起刑警注意的东西,这让布尔博士感到相当失望。
令博士感到失望的,还有昨天派出去的非常线人员,他们没能抓到达比,也就是可能属于自由人民党的刺客嫌犯。不对,正确来说,他们其实找到了许多博士口中‘可疑的牙买加人’,简直就像是被一网打尽的红色鲱鱼群一样,虽然每个人都很有嫌疑,但却无法证明那个人跟事件有直接关联。
另一方面,因为祖特所属的毒品课行动完全白费功夫,因此决定对‘红色鲱鱼杀人事件’展开独立调查,从上午起开始搜索度假小屋和‘sound systerm’会场等周边地带。
基于上述各项结果,基德等人明白已无法取得更多线索了,他们只好留在小屋里用力激荡灰色的脑细胞。布尔博士宣称自己‘得先解开不可能犯罪之谜才行’。所以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基德不得已只好在苹可的吉他噪音骚扰下,绞尽脑汁地东想西想。
基德大声一喝:“喂,吵死了,这样我会分心的!”
苹可臭着脸说:“你很奇怪耶!身为庞克族,听到电吉他的声音怎么这么神经兮兮。你这样不就像巴哈听到双簧管的声音结果得到失眠症吗?”
“少说那些狗屁不通的话,要是你弹得好一些,哪会有什么问题……”基德突然停止说话。
“干嘛,你怎么了?”
“那是你从巴士达的小屋里面哪来的吗?”基德的眼睛一直盯着苹可手上抱着的吉他。
苹可惊慌地辩驳:“没……没错,不……不对,嗯……这是搜查资料,我打算好好检讨一下的……你可别误会,我没有顺手牵羊喔……”
基德张开嘴巴正要说话时,电话铃声响了。苹可像是遇到救星一样飞扑过去接电话。
“啊,是布尔博士呀!是,他在……啊,司马……好的好的,我们马上过去。”苹可一放下听筒,用极快的速度说:“布尔博士说要说明整个事件来龙去脉了,他要求所有相关人士到小屋集合。所以……你就不要在乎那种小事了,不赶快去的话,博士可是会生气的。”
基德一脸茫然地回应:“嗯,你先去吧。我得打一通电话去才行,待会儿立刻过去。”
苹可出去后,基德联络上肯特署的验尸官,确认过某个疑点后,便前往布尔博士的小屋。
“各位,要解开这奇妙的谜团,我认为应该先从我的专业领域,‘不可能犯罪’开始检讨起。”说到这里,布尔博士摇晃着庞大的身躯,志得意满地环视着齐聚一堂的事件相关人士。
“啊,博士,有件事要告诉你。”
基德才一开口,布尔博士立刻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
“你很吵耶,待会儿再说,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基德只好耸耸肩膀,退了下去。
“嗯,不好意思。也就是说,我现在要来说明这不可能犯罪之谜:运用古加勒比海黑人传统黑魔法的欧比亚巫师放出的恶灵达比,为何会像烟雾一般消失在这克雷顿海岸?我要让答案重见天日》”布尔博士脸上浮现自我陶醉的神情。
苹可在基德的耳畔低语:“看来咱们的大博士这次很卖力哦。”
“不可能犯罪,也就是所谓的密室,是我从未中断研究的主题。密室的历史大致可从希罗多德《历史》中的兰普西尼多斯王的故事、旧约圣经外典《贝尔故事》中的巴比伦王神殿失窃事件等慢慢谈起……”
“不会吧……”苹可发出呻吟。
“说太多可能会害大家不悦,所以我就先从为密室的结构进行简单的分类,然后再做具体的检讨吧。
“如果我们能够有条理地加以分析,会发现一般而言的‘密室’杀人结构其实意外单纯。我们可以将密室状况的构成要素分解来看,也就是‘被害人’、‘凶手’和‘密封的房间’三要素。如果硬要增加的话,或许可以将一个次要的要素——‘凶器’也纳入考虑。
“若将‘被密封的房间’之间的关系决定到。也就是说,只要思考‘被害人’、‘凶手’和次要的‘凶器’等三要素个字如何运作,就能解开密室杀人之谜。
“先将这个想法放在心里,再来分类密室杀人,大致上可分为三类。也就是,(A)犯案时,凶手不在室内,(B)犯案时,凶手在室内,还有(C)犯案时,被害人不在室内。就只有这三种。
“接着,我们就具体检讨巴士达事件吧。尸体被发现时还有体温,血迹也尚未完全干涸,可见犯案时间是在尸体被发现前不久的十二点前后。从现场状况来看,小屋玄关的门从里面上了锁,外面有琼斯刑警在监视,另外一个出口是面对海边的法国窗,虽然也开着,但那里也有祖特刑警亮着眼睛埋伏着。换句话说,二号房的小屋是‘密封的房间’,它处于密室状态。
“结合上述各项事实进行思考,我们首先可以剔除(C)的可能性,也就是‘犯案时,被害人不在室内’——例如‘在其他地方被杀伤的被害人走进房间锁上门后才断气’的情形。或是‘在其他地方被杀死的被害人被凶手搬运至密室内’等钻密室事件盲点的手法。巴士达是心脏被刺杀、当场毙命,他个别根本不太可能从其他地方走过来,而且犯案时间和死亡事件的差距也很有限。至于凶手搬运尸体的说法,也因为外面有人监视很难成立。被害人是当场死亡的,从床单上的大量血迹来看,可确定二号房就是案犯现场……”
“那其他的分类又是怎么样?”裘蒂开口问,像是要催促博士赶快讲下去。
布尔博士看着裘蒂,简直要给他一个好宝宝奖章了。他点点头,接着说:“嗯,就按顺序说下去吧,不过这些都只是理论。
“接着检讨(A)‘犯案时,凶手不在室内’的情形。首先可以想到的是,凶手可能利用室内的机械装置犯案,像是在室内安装自动飞到发射装置来取人性命。各位也知道,在那间狭窄的小屋里并没有那种奇妙的装置。就算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凶手也没有办法收拾掉那种东西吧。
“还有一种可能,是室外的远距离杀人,也就是从外面运用‘凶器’射向室内部的犯案手法,这就是‘凶器’动向成为关键的列子,他挑战了刀子应该是在近距离使用的主观盲点。但问题是,这种做法很难对心脏达到百发百中的效果,就算凶手办得到,也必须在法国窗附近执行,哪里有祖特刑警的严密监视,所以还是行不通。
“此外,在这个分类之下,也可能是伪装成他杀的自杀,当初我曾有此疑虑,该怎么说呢?因为案情太过轰轰烈烈了,我怀疑会不会是巴士达自导自演,刺伤了自己。”
“难道没有那种可能性吗?”裘蒂问。
“嗯,你忘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凶手达比杀了巴士达后,又在隔壁房间实行了下一阶段的童谣杀人,而且还很认真地模仿了杀害巴士达时的疯狂行径,带走dreadlocks辫发——虽然哈布斯曼戴的是假发。巴士达死后,杀人魔再度犯下残酷的案件,因此我决定放弃这种疑虑。”
这时亨利插嘴了:“不好意思,我还要回伦敦开会,时间差不多了,请问你还会说很久吗?”
布尔博士摇晃身体笑说:“呵呵,再陪我一下子就好,这堂课马上就要结束了。好,就剩下(B)‘犯案时,凶手在室内’的情形了,我要先做个声明:经过刚刚的检讨后,除此情形之外的可能性都已被排除了。也就是说,就理论而言,这种情形就是‘红色鲱鱼杀人事件’之谜的真相。”
“你是说凶手就在室内?”亨利一年诧异地反问。“别胡扯了。我进到小屋里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人呀。而且之后基德刑警也检查过室内,也没有找到什么呀。”
“即便是那样,凶手还是在哪里。”布尔博士丝毫没有气馁的样子。
“怎么可能……都跟你说没有任何人在了。”
“你不就在那里吗?”
亨利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紧张的气氛也在所有人之间漫开。
布尔博士以充满威严的语气说:“巴士达的尸体还有温度,鲜血也还在流,他被发现时才刚死没多久。也就是说犯案时间和发现时间是重叠的。拜可先生,你当时不是在室内吗?所以很简单呀,按照条理思考,凶手除了你之外别无他人,那个时候基德忙着对付锁上的门,你赶在他前面绕到后面,先从法国窗进入房内,杀死了巴士达。也就是说,你假装自己是发现尸体的人,当场行凶。”
亨利立刻反驳:“可是我在进入房间之前,巴士达不是已经被某人袭击了吗?”
“嗯,在说明这一点之前,得先说明动机问题。的确,犯案时间和发现时间看起来是有一点的间隔。不过我们会认定那时间是犯案时间,其实是因为巴士达给了我们咨询——他打电话给基德求助,还大喊‘恶灵达比出现了’不是吗?换句话说,我们只听到声音,并没有实际看到巴士达和达比的打斗,万一这只是巴士达表演的疯狂闹剧,那会怎么样呢?”
“疯狂闹剧……”
“没错,因此我必须先说明动机何在,说明拜可先生和巴士达为什么要共同编出这场闹剧,音乐事业我完全外行,不过昨天傍晚亲眼目睹你们为了巴士达的契约问题起争执的场面后,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唱片业界也真是辛苦,拜可先生为了不让新兴的艾伦比亚唱片公司破产倒闭,希望能有畅销作品,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让巴士达灌录好的唱片大卖。
“于是拜可先生想到一个计策,就是让巴士达被恶灵达比或是自由人民党的杀手攻击的疯狂闹剧。这是唱片宣传的手段,他想制造出和巴比伦战斗的雷鬼英雄传奇,巴士达很喜欢这个主意,他亲自准备了鲱鱼、威胁信,打电话给基德,还表演了好像遭到某人攻击的剧码。
“当然,在这时候,巴士达本人并不知道自己会被杀死。他以为自己只要假装击退幻想中的杀人魔,整件事就落幕了。可是拜可先生不一样,他更改了说给巴士达听的计划结局,决定动手杀人,这真是一个奇妙又邪恶的动机。拜可先生为了做好宣传,让自己唱片大卖,为了制造英雄传说的话题,所以杀死了巴士达!”
裘蒂一脸错愕地问:“这太愚蠢了,怎么可能为了唱片大卖而杀人,你是认真的吗?他又为什么要冒着自己陷入圈套的危险,做出如此不合理的密室犯罪呢?”
“嗯,你看起来好像很聪明,但毕竟功夫还不够深厚。凶手当然一开始也没打算弄成密室,只要让恶灵达比从法国窗逃跑出去就好了,如此一来拜可先生的嫌疑就能免除。不料那天晚上凑巧有祖特刑警的埋伏,换句话说,密室状况完全是在凶手判断之外偶然产生的结果,也因为有出乎意料的密室,才让我能发挥专业的思考,让拜可先生掉入自己设下的圈套之中。”
亨利激动地抗议:“喂,不要乱栽赃,管你是什么侦探大师,我要告‘侦探大师协会’诽谤!我没有杀人,对吧,基德?你也说说话呀!”
突然被人求救的基德边叹气、边说:“伟大的侦探大师要求我闭嘴啊,不过我如果能说一句话的话,我倒想问问:哪杀死哈布斯曼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布尔博士被攻击不备的基德抓到心虚处了。
“你刚才不是说过,恶灵达比在巴士达死后又继续横行,杀死了哈布斯曼,可是从巴士达的尸体被发现到哈布斯曼的尸体被发现的这段时间内,拜可先生一直都跟刑警在一起不是吗?”
“哪……那是……嗯,那是两码子事,总之……”布尔博士显得局促不安。
“而且还有被剪掉的头发等许多疑点存在呀。”
“嗯,总之,按照理论推理密室之谜的话,就会得到拜可先生是唯一凶手的答案……啊,对了,第二个进入小屋的应该是巴拉库达,他肯定目击了拜可先生犯案,因为自己也有亏心事所以才保持沉默,对吧,巴拉库达,我说的没错吧?咦,巴拉库达在哪里?人不在吗?”
苹可赶紧回答:“我有去找过啦,可是没找着,他的小屋里空无一人,因为我觉得麻烦,就只带找得到的人过来……”
“你要找的巴拉库达在这里唷!”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回头看,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是祖特,他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走进房内,出现在他背后的正是话题人物——巴拉库达。巴拉库达双手交叉在身体前面,银色的手铐闪闪发光。在琼斯刑警推动下,巴拉库达也走进房内。
祖特露出白色牙齿,愉快地说:“他就是来自伦敦的买家,最近谣传‘sound systerm ’会场有白粉流窜,我们觉得有问题便开始搜索,结果这家伙吓得开溜。哈布斯曼带来的海洛因就藏在他那套鼓里面,巴拉库达将毒品搬到自己非法播音的快艇上正准备开溜,肯特州水上警察和他在多弗海峡上展开一番追逐战后,终于将巴拉库达逮捕归案。”
布尔博士看到巴拉库达就像看到救命索一样,他记者问:“我有事要问你,毒品犯罪的事情无所谓,重要的是凶暴残忍的杀人事件。你是不是看到了?你是不是有看到拜可先生杀人的场面……”
布尔博士把刚才的推理重述了一次,可是巴拉库达越听脸上就露出越多笑意,最后甚至忘记了自己被人逮捕,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好意思,因为这种说法实在太可笑了,说什么为了唱片宣传而杀人?密室犯罪?真是太好笑了……”
布尔博士依然很认真地追问:“巴拉库达,你看见了吧?”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巴拉库达回答:“是呀,我看到了,我看到亨利·拜可什么都没做,抵达小屋的时候,那把可恶的刀已插在巴士达的胸口上。”
布尔博士听到他的回答,吃惊地张大嘴巴,肩膀也失望地垮了下来。
基德取代失落的侦探大师开口说:“我也有问题要问,祖特,你从巴拉库达的快艇上有没有找到dreadlcks——也就是哈布斯曼的假发和帽子呢?”
祖特挑高一边的眉毛说:“哦,你怎么会知道的?我们还真的找到了,那些都是哈布斯曼做生意的道具,帽子和假发里面都有口袋,他把包好的海洛因藏在里面带着走,只不过我们找到的时候,口袋里面是空的。”
基德点头后,转向巴拉库达问:“把东西从巴士达房里搬出去的是你吧?”
巴拉库达的表情透露出他的戒心,但还是缓缓点头。
“原来如此,果然是你,所以根据理论思考,除了你之外别无他人。”
“巴拉库达是凶手吗?”裘蒂问。
“不,不是她。只要布尔博士许可,我现在可以跟大家说明真相,破解到处有红色鲱鱼游来游去,鱼腥味很重的事件……”
“没错,就是‘红色鲱鱼’,不是鹅妈妈童谣里的歌词,只是我的推理,要从这个‘红色鲱鱼’开始。”说到这里,基德环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
裘蒂的内心似乎无法平静下来,她用优美的右手指夹起一根烟点燃。受到她的影响,哈威和砂糖男孩也跟着点燃大麻烟草,只对海洛因有兴趣的祖特没有作声,放他们一马。
“各位都知道,据说以前英国在训练猎犬时,会在路上撒烟熏鲱鱼消除狐狸的气味,好测试猎犬的嗅觉。因此‘红色鲱鱼’这个词另外有‘转移注意’的意义。
“就这个意义来说,本事件的确是‘红色鲱鱼杀人事件’,好几只有嫌疑的家伙在这海岸啊游来游去,可是却又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这严重地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其中鱼腥味最重的‘红色鲱鱼’就是那封威胁信的红色鲱鱼——恶灵达比。不过呢,转移我们注意力的是‘红色鲱鱼’,引到我回到正途的也是‘红色鲱鱼’……”
“什么意思?”苹可问。
“就是你买来的‘红色鲱鱼’呀,你为了带礼物给巴士达在食品行买的那些烟熏鲱鱼,我记得那些烟熏鲱鱼确实和威胁信一起被人故意放在尸体旁边吧?藉此宣称自由人民党的杀手果然按照预告完成了奇特的杀人案。
“但仔细一想,苹可会卖烟熏鲱鱼纯属偶然,换句话说,这并不在凶手的计划之内,这么一来,会让恶灵达比的存在突然变得很奇怪,不是吗?如果有来自牙买加的刺客企图按照自己的预告模仿童谣杀人——为了忠于那种疯狂的妄想,像个疯子般的完美实行计划,那就应该自己准备好烟熏鲱鱼才对呀,他不会依赖别人偶然买来的烟熏鲱鱼吧?”
“会不会是因为看到我买来的烟熏鲱鱼,达比才决定要将藏在心中已久的计划付诸实行呢?”
“嗯,难得你也能说出有道理的话嘛、不过呢……正因为这样,我才舍弃了外来刺客的说法。凶手知道苹可买了烟熏鲱鱼,于是挑选好目标作为杀人案的替死鬼。换句话说,他从昨天傍晚造访巴士达小屋的相关人等中挑了一人。
“但我想到这里就不通了,因为杀死巴士达的计划在被监视的密室状态下很难实行,而紧接着发生的哈布斯曼命案也很莫然其妙。
“基本上,接连发生的两起事件案发时,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亨利·拜可和巴拉库达在一起,砂糖男孩和哈威是一伙的,裘蒂正好有我们可以作证,然而,大家会这样聚在一起是因为感情很好吗?不,是因为彼此的感情很不好。”
“也就是一群鱼腥味很重的‘红色鲱鱼’咯。”苹可下了一个注解。
“没错,于是我决定在现场寻找线索。不过也因为有许多的‘红色鲱鱼’在干扰,让我感到很困惑。其中有一样最吸引我注意的,就是支票的碎片。”
“支票?”从刚才起就意志消沉地躺在沙发椅上的布尔博士发出低喃。
“没错,很小的一张碎片,一个小小的线索,跟劳工阶级的庞克族毫无缘分的支票,带领我走向了破案的正途。
“握住那张支票碎片的是哈布斯曼的尸体,皱巴巴的碎片被他的右手紧握着,手背周围都是血迹,但是掌心——也就是紧握住的内侧却很干净,支票碎片也没有占到血迹。
“从这些事实可以想象出以下情形:哈布斯曼被刺杀前不久才从某人手上接过支票。但撕破了,只握住了碎片。然后他遭到刺杀,伤口喷出鲜血,所以紧握在手掌内侧的支票碎片才没有沾血。
“那么那张支票剩下的一大部分跑去哪儿了呢?哈布斯曼的左手张开,手中没有任何东西,找遍房间里面也没有找到,应该是凶手带走了。问题是,为什么要带走?因为那是凶手开出去的支票,留在现场就等于留下指向自己的证据。
“右手握着的碎片只有细细的半英寸长度,上面有没开票人的任何线索。另一方面,原本应该会留在哈布斯曼左手里的大半部分支票,上头应该有开票人的签名栏吧。就算凶手没有签名,也应该印刷有支票薄持有人的银行账号才对,所以凶手必须要带走。顺带一提,碎片之所以能留在右手,是因为撕裂的部分很小,而且又是临时抓住的,凶手才疏忽没注意到。
“留给我的线索就只有这些,我必须从凶手疏忽的支票碎片,找出凶手的名字。可是碎片透露的咨询少得可怜。右上方‘50’的数字是支票号码——只能显示是支票薄的第五十张,无法断定开票人是谁。中间的印刷文字‘nds’,当然是表示英镑的最后三个字母,只能透露这是英国体系银行发行的支票而已,当然上面验不出指纹,背面是空白的。
“我陷入了瓶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想不太可能再从那张碎片找到更多的线索了。不料却在意外的方向开出一条新路。”
“什么样的方向呢?”苹可问。
“就是你的方向呀。”基德微微一笑。“我刚才在自己的小屋里伤透了脑筋,不止为了事件谜团烦心而已,还为了苹可的电吉他发出的不协调噪音,让我根本无法专心思考,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会发现一件事。
“起初我以为苹可弹出不协调的噪音是因为她不懂得如何弹奏吉他,可是苹可强调她才刚学过。看她的指法,也的确都按在能够奏出和弦的位置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吉他这乐器,各位应该都认识吧?只要手指在琴颈上按出和弦,再用力弹琴身部分的弦就能发出声音。苹可的确是照这个方式弹奏的,也就是说,问题不在弹的人,而是在乐器——弦。
“吉他弦的粗细度通常是由上而下递减的,因此音阶由上而下依序是E、A、D、G、B、E。只要指法按得对,就能弹奏出和谐的声音。可是苹可抱着的吉他是巴士达的,巴士达在傍晚的时候说过,他在上午还用过那把吉他作曲,也就是说音是准确的,为什么会产生那种噪音呢?我仔细检查过吉他,也找到了答案了。那把吉他最粗的弦在最下面,最细的弦在最上面,也就是说,弦的顺序完全相反。这么一来,就算和弦指法按得再怎么正确,也弹奏不出和谐的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苹可不解地问。
“嗯,现在得请各位想象一下,请将你们手中抱的吉他琴颈以自己为中心旋转一百八十度看看,也就是原本在自己左边的吉他琴颈换成右边。如此一来的话,粗的弦就会在上面,细的弦在下面,看似装反的弦又回到正确顺序了。如此一来,右手按和弦、左手弹奏的人使用起来就会顺手了。也就是说,那把吉他的弦会反过来装,其实是为了方便惯用手和大多数人相反的左撇子啊。”
“喔!原来是那样,所以不是人家弹得不好咯。”
“我刚刚说过,那把电吉他是巴士达的,所以说巴士达是左撇子。”
“那跟支票的线索有什么关系吗?”裘蒂问。
“嗯,我正准备说明这一点,请问这里有没有哪位有钱人身上有带支票薄呢?”
“我有……”亨利跳出来承认。
“是吗,不好意思,可不可以给我一张呢?啊,不用担心啦,上面可以不用写金额。”
亨利从上衣内袋掏出支票薄,撕下一张递给基德。
“谢谢,刚刚拜可先生的动作,大家都看见了吧。拜可先生左手拿着支票薄,用右手撕下一张,那是很自然的动作,因为支票薄是装订在左边,左边有骑缝线。
“那么哈布斯曼手中抓着的那张支票碎片又是怎么回事?请各位注意左右问题,再重新回想看看。我发现到一点:小碎片的左侧呈撕裂的锯齿状,至于另一边的右侧边缘却是直线,有很平整的骑缝线痕迹。我记得布尔博士当时确实也说过骑缝线在右侧。昨天晚上我没注意到,原来凶手的支票是从装订在右边的支票薄撕下来的。换句话说,凶手用的是左撇子专用的支票薄,凶手是个左撇子。”
突然传来一声像是牛蛙被人踩了一脚的呻吟,声音来源是陷坐在沙发椅中的布尔博士。
基德无视博士的样子,继续说下去:“昨天晚上杀死哈布斯曼,抢走支票的凶手是惯用左手的人。不对,可能不只是抢走,或许为了毁灭证据,他连支票薄都烧毁了也说不定。通常支票薄大约都是五十张装订成册的,从支票号码来看,那张支票是最后一张——因为是第五十张,整本支票薄也应该用完了吧。哈布斯曼小屋桌上的烟灰缸里,就有像是纸张烧完余留的灰烬。
“惯用右手的人不太容易注意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对左撇子不太方便,所以市面上会有为少数派特别制作的产品。比方说左撇子专用的棒球手套、高尔夫球杆和保龄球等等,因为,也会有左撇子专用的支票薄存在。有的银行会为了方便左撇子的客服撕取支票,而发行装订在右边的支票薄。从拜可先生那里收下的唱片预付款到银行开户的巴士达。要求银行给他左手专用的支票薄……”
“喂,慢点!”亨利吃惊地说:“这么一来的话,巴士达就是开那张支票的人吗?是他昨天晚上杀死了哈布斯曼吗?”
基德点点头。“根据理论,应该是那样子没错。基于刚才说的理由,我得知巴士达是左撇子的事实。其他或许还有人知道这个事实,但在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于是我开始会像其他人惯用那一只手。拜可先生,你和巴拉库达都是用右手吧?因为巴拉库达昨天傍晚在巴士达的小屋里耍狠时,是用右手抓着刀子。还有,夜里你们两人在小屋前打架时,你来我往用的是右直拳和右勾拳,所以你们两人都不是左撇子,接下来是哈威和砂糖男孩……”
在这之前像是置身事外的一高一矮黑人乐手二人组,突然听到基德点名,紧张地竖直了身体。
“你们也是惯用右手。我想起了昨天的演唱会,你们两个的吉他琴颈很整齐地指向同一个方向,如果其中有一个左撇子的话,应该很容易就会看出吉他琴颈指的方向不一致。啊,对了,要是能看到巴士达在舞台上弹吉他,那我就能早点发现他是左撇子,可惜巴士达只有作曲的时候用吉他,舞台上只吹萨克斯风。至于裘蒂,被害者遇害事件前后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所以一开始就排除在外,不过现在看来你也是用右手的人。”
裘蒂吃惊地望着自己夹着香烟的右手,仿佛是头一次看到这景象。
这时亨利仍不死心地反驳:“可是我从刚才起就已经说很多次了,巴士达在哈布斯曼被杀之前就死了不是吗?你说他要如何杀死哈布斯曼呢?”
基德愉快地挑起一边的眉毛说:“没错,那就是所谓的‘红色鲱鱼’,巴士达设下的‘红色鲱鱼’障眼法。
“巴士达的‘红色鲱鱼’是要我们误以为真有恶灵达比的存在,对方先杀死了他,然后配合疯狂的童谣情节,杀死了哈布斯曼。然而真相却刚好相反,巴士达先杀死了哈布斯曼,之后再自我了断,为了隐藏事实,才会演出这场华丽的戏。”
“可否请你从头开始说清楚呢?”裘蒂静静看着基德,提出要求。
“好,我也打算一边想象昨晚发生的事,一边说明。
“就像刚才说的,昨天晚上哈布斯曼收下支票并撕破支票,之后被刺杀了,凶手是从右方装订的支票薄开出支票的左撇子,昨晚小屋里唯一习惯用左手的人就只有巴士达·所罗门。
“那么昨天晚上两人之间为什么会有支票收受呢?单纯想,应该是哈布斯曼提供了某种服务,巴士达才开出价格相对的支票吧。那是什么服务呢?根据祖特给的资讯,哈布斯曼卖得是毒品——海洛因。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推测昨天晚上巴士达是收下海洛因后才开出那张支票的。
“除了大麻,巴士达也吸食海洛因。现在回想起来,他昨天演唱会的体力耗损状况似乎不正常,听众还以为巴士达是演奏太入神,但他的演出水准其实不尽理想。还有,傍晚他在小屋里的情形也不太对劲,他抱怨关节和肌肉疼痛,还说‘浑身像是爬满了名为疲劳的虫’,这种爬满虫的说法,正是海洛因吸食者毒瘾发作时会用的字眼。
“不过话说回来,我认为巴士达会碰海洛因,应该是认识哈布斯曼才开始的,大概是和自由人民党之间的政治斗争,让他倍感压力的关系。所以说,巴士达注射海洛因的迹象还不是很明显,如果他身上出现经常吸食的蟹足肿斑痕疙瘩,大家就会立刻察觉他有在吸毒吧,刚才我打电话给了验尸官,虽然有些晚了,但我已确定巴士达的腿部有注射痕迹。
“昨天傍晚,毒瘾开始发作的巴士达喝了裘蒂给的安眠药,暂且睡着了。可能是因为安眠药效不足,他在深夜便醒了过来,时间大概是十一点左右,醒来的巴士达很想吸毒,于是带着自己的注射用具到一号房——哈布斯曼的房间。
“巴士达见到哈布斯曼,提出要买海洛因的要求,并开支票付钱。现在,请各位回想一下那张支票被撕断的情况,握在右手的碎片是撕下后立刻揉成一团的,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各位如果发挥想象力的话,就会想到这样的情况:收下支票的哈布斯曼一看到支票就气得撕破,揉成一团。他为什么生气?因为那是一张毫无意义的支票,可能是上面没有填写金额也没有签名吧。又或许,哈布斯曼知道巴士达已经没钱了,所以看到毫无价值的支票才会气得将它撕毁。
“半年前,巴士达拿了唱片的预付款在银行开户,可是他在牙买加支援社会工党,之后也没什么工作,所以已濒临破产状态,实际上也已经付不出乐团的报酬。然而当时的巴士达无论如何就是想吸毒,因此开出空头支票,当他看到收下支票的哈布斯曼气得撕破支票的瞬间,刺死了对方。
“尽管如此,巴士达还是想拿到毒品,海洛因就藏在哈布斯曼的帽子和dreadlcks假发里,其中的机关刚才祖特已经说过了。不过实际上海洛因时候藏在里面,就不得知了,我反倒认为巴士达没找到预期的海洛因,更加陷入绝望之中。
“总之,巴士达杀死哈布斯曼后,感到十分后悔和害怕,万一杀人的事被知道该怎么办?身无分文的药虫和毒贩起争执最后动刀杀人——巴士达无法忍受世人在背后这样指指点点,他毕竟是刚崛起的雷鬼明星,又是支持社会工党的牙买加英雄,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最接近神的拉斯特法理教徒。拉斯特法理教认为大麻是一般人会取食的圣餐,但海洛因却属于万劫不复的巴比伦世界。巴士达无论如何都想避免成为被污染的毒虫杀人犯。
“于是他开始思考,就像被逼上绝路的老鼠一样,忙着动脑筋,然后他想到了——他要制造恶灵达比仿效童谣杀人的假象,一个巧妙的‘红色鲱鱼’。接着他开始发展那个妄想,不但让自己摆脱毒虫杀人犯的身份,甚至还计划让自己变成悲剧英雄传说。
“首先,巴士达让尸体趴在床上,用哈布斯曼的刀在他背部留下熊爪抓过的伤痕,大费周章地模仿‘红色鲱鱼’第二段歌词中的大熊,接着就让自己死在一堆烟熏鲱鱼的包围下。大家只要想到鹅妈妈童谣的歌词顺序,对死亡顺序的解读就会遭到误导,大家会觉得恶灵达比的杀手真实存在,在巴士达死后仍继续犯案。如此一来,巴士达就能完全免除杀人犯的污名。
“巴士达接下来用哈布斯曼的打字机打出鹅妈妈童谣的威胁信,把信和沾上血迹的刀放在尸体旁边。他从哈布斯曼的左手拿走会泄露自己身份的支票,连同已经用完的支票薄一起放进桌上的烟灰缸里烧掉。
“巴士达想隐瞒的不只是杀人犯的污名,还想自己有海洛因毒瘾的事实。于是他到浴室里,打碎注射器,用报纸抱起来丢进垃圾桶,我猜想那个时候,他大概也在洗脸台顺便将自己拿来刺死哈布斯曼的刀洗干净了吧。
“接着,巴士达戴上哈布斯曼的假发和帽子。因为他不希望失去dreadlocks的自己,在走出哈布斯曼房间时被人看见。琼斯刑警十一点半在二号房门口瞄到戴帽子的男人,其实应该是巴士达才对。”
“慢着!为什么巴士达会失去他的dreadlocks呢?这一点你没有说明呀。”
“嗯,这一点我也很伤脑筋,不过这件事之后会说明。回到自己小屋的巴士达接下来得杀了自己——他打算自杀。他在床上放了烟熏鲱鱼和从牙买加带来的‘红色鲱鱼’威胁信。导演这局杀人剧的果然不是外来的人,而是知道苹可买来烟熏鲱鱼的人,也就是巴士达。
“接着巴士达打电话给我,目的是为了假装自己被恶灵达比袭击。在这一分部,布尔博士差点就要触及真相了。可惜博士被巴士达铺下的‘红色鲱鱼’,也就是达比模仿童谣歌词的杀人顺序分散了注意力,结果就舍弃了巴士达的自杀说法。
“我们抵达巴士达小屋的玄关前时,巴士达的疯狂闹剧正演到高潮。巴士达为毒品和各种烦恼所苦,或许那个时候他真的看到了迫在眼前的恶灵达比和败德的巴比伦世界也说不定。在那样的痛苦之中,他选择一刀刺进自己胸口的路,让自己从此之后可以无止境地接近神。
“他当初的计划是:希望看起来恶灵达比杀手从面对海岸的法国窗进来,行凶后又从原路逃跑吧,不料哪里碰巧有人在监视,呈现意外的密室状态。就像布尔博士说的,那是超乎凶手巴士达料想的密室。
“就这样在布尔博士偏好的不可能犯罪要素加入后,‘红色鲱鱼’——恶灵达比横行的疯狂雷鬼杀人事件就完成了。跳脱嫌疑的巴士达成了死在自由人民党刺客刀下、志业未成的英雄,也是充满悲剧性的雷鬼明星和最接近神的拉斯特法理教徒,他将成为永远的传奇性人物。”
说到这里,基德先喘了一口气后再环视着众人,大家似乎都被杯具雷鬼明星的痴心妄想吓到了,每个人都深情惘然,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基德才再度开口说:“刚才我答应过苹可要说明巴士达失去的dreadlocks,接着就来谈谈这一点吧。我一开始也想不透这点,因为这看起来极像是自由人民党刺客做的残酷恶作剧,看到巴士达的新发型和失去头发的哈布斯曼有点相像,又让我不禁觉得两者可能有什么关联,然而那就像是沙丁鱼和鲱鱼——有点像又不太像。
“既然巴士达戴着哈布斯曼的假发出门,就代表巴士达去哈布斯曼的小屋前就已经剪掉头发了,因为巴士达的小屋——二号房的床上有头发碎屑掉落,剪掉头发的地点应该就是那里。傍晚我们和巴士达见面的时候,他的dreadlocks头发还好好的,也就是说,巴士达是在搬到二号房后,吃了安眠药睡着的期间被人剪掉了头发。”
这时基德看着裘蒂说:“是你剪得吧,裘蒂。你趁着巴士达睡着的时候,一把剪掉了他的dreadlocks,然后将头发拿到海岸的岩石边丢进海里,当时哈威目击了这一幕,之后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我们的小屋。事件发生之后,你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害怕自己收牵累,遭到不必要的怀疑吧?”
“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苹可问。
基德对着裘蒂问:“你要说吗?”
裘蒂用沉静的眼光直视基德反问:“你能理解吗?”
“大概可以吧。”
“那就请你说明吧。”
“好,说错了请帮我订正。我猜大概是跟拉斯特法理教,尤其是旧约圣经有关吧。拉斯特法理教徒基于旧约圣经的剃刀戒,才会将头发留长,而巴士达头发被剪掉的理由也出自旧约圣经。
“各位请回想一下。昨天傍晚,担心害怕的哈威和砂糖男孩试图阻止巴士达参加隔天的演唱会时,巴士达虚张声势地反驳,说dreadlocks是拉斯特法理教徒骄傲和勇气的象征。但实际上他是个胆小的人,他自觉那一头如狮鬃的dreadlocks辫发好像蕴藏了神的力量,受到鼓舞,他才能一再勉强自己。Dreadlocks辫发对巴士达而言是力量的来源,所以当时布尔博士才会说dreadlocks辫发就好像圣经中参孙的头发。
“大家都知道参孙和德里拉的故事吧。从前,有个名叫大力士参孙的男人,一心想打倒这个男人的非利士人,派了名叫德里拉的女人去调查他力量的秘密。德里拉查出参孙的怪力来源就是他的头发,于是便趁其不备剪掉参孙的头发,让他陷入绝境——大概就是这样。
“我还记得裘蒂听到布尔博士举出这样的比喻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当时有个念头闪过裘蒂的脑海:我自己也可以扮演德里拉的角色。不过她和坏女人德里拉不一样。是爱情让她决定那么做的。担心自由人民党暗杀行动的裘蒂,无论如何都想阻止巴士达参加隔天的演唱会,可是仿佛被神附身的巴士达根本不听劝,于是她让巴士达睡着,剪掉他的头发,因为她以为巴士达失去一头浓密的dreadlocks辫发后,就会失去神的力量,变得意志消沉,进而放弃演唱会的表演。怎么样,就说到这里吧?我说得对吗?”
裘蒂缓缓点头。“你说的没错,真是太可怕了,你简直可以看透别人的心,当个庞克未免太可惜了,不如去当宗教家或传教士还比较适合!”
基德板起脸说:“不好意思,我不信神,尤其顺人类心意的神,在虔诚的信徒眼中,我或许是个冒渎的家伙也说不定。总之身为一个凡人,我还在犹豫信还是不信呢,关于这一点,恐怕到我死了也还得不出结论吧。
“不过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总之,头发被剪掉的巴士达戴着哈布斯曼的假发回到自己的小屋,然后脱掉假发自杀。没有亲自处理掉假发是巴士达的失误,大概是一下子要处理太多事情,不小心忘了吧。
“没想到这时出现了一个计划的协力者。会从巴士达小屋拿走假发的人,就理论来说只有巴拉库达了。他趁拜可和我们被尸体吸取注意力的时候,在房间角落发现了假发和帽子,并偷偷拿起来藏进自己的上衣里面。因为他很清楚,那是运毒犯哈布斯曼随身藏毒品的道具。再说,知道这种事的也只有毒品买家巴拉库达而已。当时巴拉库达起了疑虑,他担心那天晚上即将交易的对手哈布斯曼涉案,所以巴拉库达趁我们一团乱之际偷跑去隔壁小屋,却在哪里和哈威和砂糖男孩二人组一起撞见哈布斯曼悲惨的尸体。
“以上报告应该没有遗漏的地方。这个事件中到处游来游去的‘红色鲱鱼’们充满鱼腥味的行动就是这些了。”基德说完后叹了一口气,接着转向哈威和砂糖男孩这一高一矮的黑人二人组说:“喂,我一直说话都快累毙了。也让我哈一管你们的大麻烟吧!”
砂糖男孩递出一根烟,基德接过去后点燃,十分享受地吸了一口后,才继续说:“各位,我有一个提议,我希望这次的事件就当做没发生过。你们说呢?仔细想想,巴士达是个可怜的家伙。他和我这种冒渎的男人不一样,坚定相信神的存在,他生性单纯、只为理想而活,就是因为太单纯才会遭遇挫折。巴士达的理想在音乐事业和政治权谋——说穿了就是现实人生的拉扯下,四分五裂了。他杀人固然不对,但对方是个到处差害世人的毒贩,那种人死不足惜,没有人会感到困扰。想到巴士达那么努力演戏的心意,我看,就让他成为传说中的英雄吧。这么一来的话,肯定会有黑人少年收到传说影响,想出世为理想燃烧吧!尽管这是对巴士达的误会。这样总比公开说他是丑恶的毒虫杀人犯让孩子们幻灭要好,不……应该说好太多了,所以说各位,这件事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只要我们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只要布尔博士肯点头答应的话……”
布尔博士还是瘫倒在沙发椅上,他表情木然地点点头。与其说他是因为害怕社会大众知道自己推理失败的案例又多一件才打赢的,或许更应该说是他已经没有反对的力气了。
“赞成,能这样做我很高兴。”裘蒂说。
她的回应就像水面涟漪扩散开来,其他人也都点头称是。
看到这情景,基德转向祖特说:“为,该怎么让巴拉库达闭嘴就交给你咯!”
祖特露出白色牙齿回答:“嗯。我老弟在看守所当狱警,要是巴拉库达这家伙敢吭声的话,我就叫我老弟打断他脖子。”
巴拉库达吓得赶紧说:“为,你们要相信我嘛!我虽然兼差贩毒,但也是为了歌迷粉身碎骨提供好音乐的男人呀,保护同胞名誉的义气,我也是有的。”
砂糖男孩也表示赞同:“我也是贫民窟出身的,很高兴你们能够保护巴士达的名誉,毕竟他在音乐上的成就很伟大,我在这里谢谢你们。”
基德耸耸肩膀说:“庞克族和拉斯特族何不一起办派对呢?就像那首歌一样,一起办个庞克雷鬼派对吧!”
基德眼睛为之一亮。“好耶,你们会请我吗?”他旋即又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用对方的语言说:“谢谢,太棒了。”
“一群‘红色鲱鱼’到处游来游去、迷惑众人,真是个要命的事件!”祖特说。
众人聚集在布尔博士的小屋里。解开事件真相后,相关人士三三两两各自踏上归途,最后只剩下办案人员在出发前抽根烟、喝杯红茶,聊聊天。
好不容易从打击中振作起来的布尔博士说:“真的,实在不应该太过拘泥于鹅妈妈童谣的歌词,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祖特冷冷地回应说:“就是说嘛!布尔博士,虽说是什么模仿童谣杀人,你也不能只是照着歌词走呀?”
“那有什么不对吗?”苹可问。
“难道不是吗?巴士达来到海边遇到鲱鱼还情有可原,哪哈布斯曼怎么说?这个被熊爪抓死的家伙可没有去动物园呀!”
听到这句话,苹可立刻回应,仿佛已经等好久了:“我可不那么想。哈布斯曼真的有去动物园啦。其实我在基德忙着推理的时间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结果我想到了……”苹可边说、边将祖特前面装有红茶的辈子拿到自己面前。
“你在干什么?”祖特对苹可的奇怪行动感到困惑。
苹可得意地抽动着她的小鼻子说:“人家刚刚拿走了祖特的红茶,身穿凯迪拉克外套的祖特,他的红茶被拿走了。他就是说,祖特(zoot)的!(茶)被拿走了,祖特就变成动物园(zoo)啦。
“祖特不是要监视哈布斯曼吗?他刚好因为巴士达和哈布斯曼换房间,结果监视到巴士达了。要不是这样,哈布斯曼本来应该会在祖特——也就是动物园旁边被杀害的。模仿童谣杀人,砰!正中红心。你们不觉得很厉害吗?好可怕的巧合哟!这么棒的发现比起基德的推理,可是一点也不逊色,发现这一点的我,搞不好是天才耶……”
祖特起身说:“呸,真无聊!”
布尔博士也起身说:“哼,你在基德辛苦破案的时候,居然想着这种幼稚的事情!”
基德也站起来说:“你慢慢说吧!”然后,三人一起走出了小屋。
被留下来的苹可鼓着腮帮子,在心中大发牢骚。
——哼,什么嘛!基德那家伙,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自以为头脑好,就对人家的态度那么冷淡。好呀,我会给你好看的!我要让你知道我是多么不可取代的存在!
——对了,我要结婚让那家伙瞧瞧。我不要找那种庞克小鬼,要找又高尚又有钱的男人,等我不见了,那家伙肯定会紧张地到处找我吧?
苹可觉得心情好转许多,立刻站起来自言自语宣布:“对了,我要想那首鹅妈妈故事的童谣一样,最后幸福美满地结婚——身边的人‘最后一个也没剩下’的基德失魂落魄,变成只知道说些狗屁道理的寂寞老头,过完不幸得一生。太好了,太完美了!”苹可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走出小屋,顺手关上房门。
于是,在这封锁事件真相的地方——
最后一个人也没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