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取证结束,尸体也被运走后,福尔摩斯二世开始在园长室里进行询问。首先被送上砧板的是始终停留在现场的莫谢西和恩嘎嘎。
福尔摩斯二世看着这一高一低的奇妙黑人组合,露出困惑的表情,问道:“嗯……先从形式上的问题问起吧,我想请教两位昨晚的行踪……”
莫谢西将满月般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打断二世的话:“你是在怀疑我吗?我没有杀人园长他很照顾我。身为八个小孩家的老公,我吃过不少苦,在金夏沙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跟拉丁裔的外劳一起当铁路工人,把我从哪里救出来的就是李维史东园长。”
基德插嘴问:“金夏沙是非洲最大的都市吧?我听说人口比加州还多,在那种地方也找不到工作吗?”
莫谢西庞克男如此丰富的常识,他回答说:“是呀,很遗憾……”
“你在大学主修什么?”
“我毕业于金夏沙大学的精灵哲学系,主要研究壳物灵(corn spirit)。”
基德一听就耸了耸肩,好像在说“这样当然没搞头啦。”
福尔摩斯二世则臭着脸说:“原来你整天在大学里喝玉米酒耽误功课,难怪会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不过那不重要,我只是基于形式提问,请你好好回答,昨晚你做了些什么?”
“这个嘛……我人在饭店,我可以证明,恩嘎嘎也都一直和我在一起。九点以后到隔天早上,我们都住在附近的喜来登饭店。对吧,恩嘎嘎……”他换一种语言提问:“恩嘎嘎,诺…奇搭滋滋…巴拉…奇搭卡…孙…苏鲁洽……”
恩嘎嘎一脸认真地点头说:“嗯,奇搭,帕。”
“看吧!”莫谢西看着福尔摩斯二世,催促他问下一个问题。
从老侦探的表情来看,他似乎还无法接受对方的话,但他还是换了个话题:“那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人怨恨李维史东园长呢?”
莫谢西舔了一下厚唇回答:“嗯……应该还不到怨恨的地步啦……”
基德又插嘴说:“我还是很在意园长桌上的那笔巨款。”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是吗?那可能是将动物卖给剥制业者后拿到的钱……”
基德打断他:“没错,刚刚在你回答之前表情突然有了转变,我在意的就是这一点,其实那笔钱是应该有什么隐情吧?”
莫谢西挺直身体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福尔摩斯二世用轻松得像是在聊天气的语调说:“应该是上个礼拜吧?我们亲切的庞克刑警把一个做伪证的嫌犯的手臂扭断了……”
莫谢西吓得浑身颤抖。“啊,我想起来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怎么会突然忘了呢。那些钱大概是要用来买吗啡的。”
“吗啡?”老侦探大吃一惊。
“是的,其实我很不想揭园长的疮疤,但是园长剥制业者工藤买咖啡和其他的药,大概是为了缓和自己的病痛吧。好像从很早以前他们就开始交易了。工藤是剥制业者。也兼营药品中介……”这时,莫谢西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说:“对了,是工藤!一定是工藤杀的没错,因为他是个狡猾的男人,交易的时候出了问题……肯定是这样子没错。”
“诺巴…孙苏苏…梭马林…奇。”恩嘎嘎突然插嘴说。
福尔摩斯二世连忙问莫谢西:“他说什么?”
“他说关于园长,我有句话要说。”
“那当然要听听看,你快跟他说。”
莫谢西一传完话,恩嘎嘎便开始说话。因空气。齿槽和卷舌三者关系产生的咂舌声不断传出,让他的语言听起来就像是接吻或老鼠叫,感觉很可爱。
“他说园长是真正的‘穷人’。”
“什么意思?”
莫谢西翻译后,恩嘎嘎立刻站起来,将缠在脖子上、看起来很拘谨的领带一把扯掉,丢在地板上,态度坚决地说:“苏…看看…苦…滋…滋…奇…塔基。”
“他说就是因为用这样的东西缠着脖子,西方人才很痛苦、很贫穷。”
“秋…奇…滋。”
莫谢西翻译:“恩嘎嘎说:我的穆布迪矮人族总是穿无花果树皮做的衣服生活。最近有生意人来,带来了裤子和衬衫,附近的农民早就会穿那种东西了,所以穆布迪族人也想要。这些衣服的价钱很高,比方说麻质裤子和印花衬衫就值五头蓝虎。用穆布迪族的狩猎方法。一天顶多猎得到一头猎物,其中一半必须充当他们的食物,因此为了得到衣服,至少得从早到晚工作十天才行。以前穆布迪族十天里只要出去打猎三、四天就够了,很宽裕,很‘富足’,可是他们最近不断欠商人债,变得很‘贫穷’。西方人看到我们穿树皮生活,嘲笑我们很‘贫穷’,但你们其实才是贫穷的,不是吗?看来,园长吃了不少的苦,恐怕是因为他的欲望所致吧,因为他不想失去自己所拥有的。被占有欲附身的人,其实是最‘贫穷’的。”
福尔摩斯二世愕然地说:“他真有说那么长的话吗?我觉得他只说了一点点呀。”
莫谢西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的,他们说的是科依桑语系的苏瓦梭多语,翻译过后是这样子没错。”
福尔摩斯二世有些疑惑地反问:“所以他想说园长的死是因为他的欲望所致?”
莫谢西一传完话,恩嘎嘎又开始激动地说话:“…………………………(一堆如前文那样的火星文,懒得录了……自行了解就好)”
莫谢西转向说:“他说没错。”
“嘎?就只有这些吗?”
莫谢西耐心地回答:“是的,只有这些,苏瓦梭多语就是这样。”
福尔摩斯二世精疲力竭地表示:“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莫谢西和恩嘎嘎回到饭店后,剥制业者工藤立刻被传唤过去。工藤英作有一头完全往后梳的黑发,两撇胡子有如泥鳅,戴着深度眼镜。
他一进入园长室就打躬作揖:“各位好,各位好。”然后朝四周露出他充满东方神秘气息的笑容。
福尔摩斯二世问完对方的职业、住址后,立刻祭出奇招:“事实上,我想请教的是关于你卖给园长的那些吗啡……”
工藤的笑容不但没有消退,简直像是黏在脸上一般,说道:“哎呀,这真是珍珠港突袭嘛!我的确是个药品中介,但我可从来不会轻易把那种东西交给外行人。园长和我的交易就只限于动物剥制,关于这一点,园长也很头大。因为日本资方买下了海德公园改建成豪华主题乐园,使动物园的游客顿时锐减,所以我才会前来收购死掉的动物……”
“你们交易进行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争执?”
“完全没有,倒是园长的私生活有些状况……”
“私生活?”
“是的,你们调查过园长太太了吗?那个年轻又漂亮的太太……园长的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无法得到身体方面满足的太太搞外遇,视老公为眼中钉的情况也是很有可能的……啊,这些都只是谣传,太多嘴恐怕得‘切腹’才行呀……”
福尔摩斯二世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哼,不要乱说别人家的是非。你到处买吗啡的事,我们也是听谣传得知的,该不会连海洛因也有卖吧?怎么样呀?昨晚你在哪里做了什么事,还不给我说清楚!”
工藤冷冷地斜睨二世一眼,然后迅速恢复了笑脸:“喔,要问昨晚的不在场证明吗?可以呀,既然这样,我就说咯,我呢,很讽刺地,昨晚刚好扰扰了你们的同事呀。”
“什么?”
“我在东区因为毒品持有嫌疑被拘留了,虽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哪些药,结果警方没有证据,我今天早上就被释放了。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去苏格兰警场确认看看呀?要我告诉你们电话号码吗?嗯,没事了吗?那就告辞了。”
工藤离去后,基德立刻跟警场联络,确定工藤从昨晚九点到今天早上遭到拘留的说法属实,毒品课早就掌握工藤的把柄,但这次却扑了个空。接着被传讯的是园长夫人海伦,二十五岁,和园长相差了三十岁以上,是个金发美女,身材比一般人娇小,如工藤所说,长得很漂亮她露出灿烂艳丽的笑容,雍容华贵地走入房间,仿佛多情的红鹤。
“是呀,我先生过世后,我的确是唯一的继承人,可是我能继承的根本就是堆积如山的债务,一点好处也没有。”回答过几个问题后,海伦四两拨千斤地面对行凶动机的追究。
“是吗,哪你传说中的男朋友是怎么看这件事呢?”
海伦挑起眉毛反问:“哎呦,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工藤先生。”
海伦情绪激动地说:“那家伙真是多嘴!居然拿我当挡箭牌,可恶的日本猿猴!”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改口:“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太过激动了,不过……好吧,我是有个情人,我承认,因为他可以证明我案发时不在现场,昨天晚上我都是跟他在一起。”
“在哪里呢?”
“我们在皮卡迪里的夜店玩8-ball,就是撞球啦,他可是具有职业选手的水准哦!所以等于是他在教我,你们可以跟他确认,需要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你们吗?”
福尔摩斯二世一边点头、一点心想:怎么今天大家都要告诉我电话号码呢?
接着,海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说:“对了,如果要怀疑的话,不如怀疑普里斯特医生吧?他是我们动物园的专任兽医,也是我先生的老朋友,但最近好想看不太惯我先生的作为,经常指责我先生虐待动物,每次都搞得两人大吵。”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唉,可以放我走了吗?这么阴深深的动物园,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园长夫人问完讯后,接着被传唤的是兽医亨利·普里斯特,除了兽医资格,他同时还拥有化学和文学博士学位,举手投足充满威严。他看起来不像即将倒闭的动物园的兽医,反而给人名门大学教授的印象。身穿白袍的普里斯特直接坐在园长的位子上,一边用铅笔在纸上涂鸦、一边应讯。
“我和汤马仕是牛津时代起就认识了,两人都是划船社八人选手,曾经在泰晤士河上叱咤风云呢!”
福尔摩斯二世语带讽刺地说:“哦,既然都是划船社的好伙伴,照理说同志情谊应该很坚定才对……经常吵架可就太说不过去……”
普里斯特立刻对二世的冷嘲热讽做出机敏的反应:“哼,原来是有多话的红翠鸟告密呀。没错……我的确和汤马仕经常吵架,但那都是为了动物们好。”
“哦,怎么说呢?”
“嗯,像这种形态的动物园已经不合时代潮流了,关在笼子里,已过度保护的方式饲养,这样简直是企图用人类文明你束搏动物们。比方说,猩猩奇奇好不容易生产了,却不肯养育小孩也不知道如何养育,因为它自己就是人工饲养大的,根本不知道母亲的任务何在,犀牛隆枚尔因为精神错乱,前几天才突然跑去撞墙,把角都给撞断了。河马希普也一样啊,虽然园长很疼爱它,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只把它当成家中的宠物狗,限制它的行动呢?”
“所以你们常为此而吵架?”
“不,不只是因为河马,总之我希望动物园进行大改革,要求他采行自然野放的饲养方式,可是汤马仕却说太花钱了……”
“结果你们就吵了起来?”
“哼,看来你很想强调我和汤马仕之间的不合,我没有杀他,虽然我和汤马仕的主张不同,但我不会因此而除掉他,因为我不只尊重动物的生命,也尊重人类的。”
“那么,我再要问一个形式上的问题——昨晚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不在场证明吗?这个嘛……我有。昨天晚上我有一场演奏,别看我是兽医,我的兴趣可是演奏爵士乐喔,我会吹一点小号。昨晚从傍晚起到半夜,我都在复活区的夜店里演奏,需哟我告诉你夜店的……”
福尔摩斯二世叹了一口气说:“电话号码吗?好的,你请说。”
普里斯特从头到尾都很配合。“啊,对了。你们与其怀疑我,不如去怀疑莫谢西吧。说到争执,那家伙也跟园长吵过。不对,不应该说是争吵,那算是园长单方面的诋毁吧。”
“哦,他说了什么吗?”
“像你这种人根本是天生奴隶性格的懒惰虫,在解剖学上非洲人就跟黑猩猩没什么两样……之类的。”
普里斯特的问询到此结束。在他接受询问的期间,苹可始终注意着他手上铅笔的移动。
涉案人相互指责,似乎让案情更加朴素迷离了。侦办人员之后也继续听取关系人的说明一直听到傍晚,但毫无斩获,只有时间不断在流逝。
另一方面,现场鉴识报告指出:房间里找到了几个关系人的指纹,但都不足以直接指出谁就凶手。‘尸体身上有妇女尺寸的鞋印’这点一时之间成为讨论重点,不过在听完苹可刑警厚颜无耻的报告后,这个谜底也立刻揭晓了。
园长在晚上十点左右还活着,他在那时将河马带进自己房间,这点已经确定了。另外,案发当晚动物园的正门有警卫守着,但后面的员工进出口是开着的,这代表一整个晚上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从外面走进园长室。
分头出去问询的刑警也陆陆续续回来报告:园长夫人的情人和兽医普里斯特的朋友们均可以证明两人案发时不在现场。结果怀有动机的人,各自都有不在场证明,眼看侦办行动就要陷入瓶颈了,连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二世也束手无策。
“唉,没办法了,看来无法收集更多的咨询,可是我们还剩下一个重大的线索,那就是被害人留下的血字讯息。怎么样了,各位庞克刑警,接下来就来讨论这个死前讯息吧!”
苹可吸着鼻子对基德泣诉:“开什么玩笑嘛!警场的薪水这么低还要加班,我可不愿意。何况,今天晚上在国王十字路有喜欢的乐团表演咧。基德,我们下班吧!”
福尔摩斯二世故意拿出凶巴巴的态度加以制止:“胡说八道!不行就是不行,如果不听我的话,小心我要求警场的长官给你们扣薪处分!让你们想买新吉他也买不起,想要这样吗?”
基德耸耸肩说:“没辙了,再说庞克族搞工会组织也不像话,我看苹可你还是死心吧!倒不如动动脑筋,早点把这个愚蠢的事件给解决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