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陪着你。
无论何时何地,你一回头便能看见我。
两句话在脑海中盘旋数遍,金穗穗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灼人的温度,惹得她满面红云。
“阿世……”她想了许久,嫣红的唇瓣微微一动,声音轻轻软软。
“嗯?”长孙曜定定地垂了眸瞧她,却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以及那支雕成了枝叶状的玉簪。
这支簪,是他上月送的,她总算戴在头上了。
金穗穗缓缓抬头,步摇微晃叮咚作响,随着盛夏微风渐渐飘远。
她看着眼前面容郑重严肃的少年,动了动手指拉住他的衣袖,朝他弯弯眼睛:“阿世,我不难过的。”
长孙曜闻言不禁皱眉,他们婴孩时期便待在一块一同长大,他最是清楚她的脾性。
被全家娇养大的姑娘,从小没受过半点委屈,磕了碰了都要哭上好一阵子,更何况是亲眼看着爱慕之人牵着旁的女子逛灯会这等大事。
这般娇气的人现下对着他说不难过,长孙曜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剖出扔在火中烹烤,疼得厉害。
长孙曜叹气,恣意风发的眉眼低垂,没有他半点往日里的嚣张模样:“在我面前,你想难过就可以难过,不必遮掩。”
他顿了顿,抿紧唇,心中泛起酸涩。
金穗穗心中一暖,轻轻晃了晃他的衣袖:“阿世,我真的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
她怕他着急,更不想看他现在这个模样,不禁急急又补了一句:“是真的!”
面前少女弯眸笑着,溪水般澄澈干净的眸不见半分勉强。长孙曜静静看了良久,忽地抬手敲敲她的额头扬眉轻笑:“好,是真的。”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穗穗开心就好。
“走,去吃鱼!”
说罢,牵住穗穗的手抬步往前走去。
金穗穗跟在他身旁,他步子迈得极缓,默默迁就着她的步调。
她仰起头看向长孙曜,他咧着唇笑,眉目间的意气风发一如往常,满身都是耀眼如火焰如朝阳般的少年气。
穗穗情不自禁,唇角弧度绽得更盛。
她喜欢这样的阿世!
偶尔有风轻轻略过,吹起她嫩绿色的臂帛,一片清新颜色擦过他朱红衣袍,悄然试探着碰了碰,旋即就被调皮的风牵在一块蹁跹起舞。
*
长孙曜说东市有个小铺,老板是对老夫妻,做得一手好菜,最出名的便是那道松鼠鳜鱼,与宫中御厨相比都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金穗穗被他勾起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尝尝。
马车七拐八拐,远离喧嚣的街市人群,逐渐冷清。
她掀开车帘,看向跟在马车旁的长孙曜:“阿世,还没到吗?”
“快了。”长孙曜指了指不远处挂了青蓝色布招子的小店,正升起了袅袅炊烟。
金穗穗探了探头,已经嗅到了丝丝饭菜香气。
“到了。”
长孙曜收紧缰绳利落下马,穗穗也跟着下了车。
她抬眼打量了一番,这铺子不大却干净整洁,门口的招子洗得泛白不见半点污迹,廊檐下整整齐齐地种着花草,看着极其舒心。
正招呼客人的阿婆见门口有人,忙笑盈盈地快步过来,待瞧见两人的穿戴后不禁一愣,立刻笑得更盛:“贵客贵客,快里面请!”
她一边带路一边道:“我家铺子小了点,虽不是什么大馆子,但是都干净得很,公子小姐别嫌弃。”
阿婆说着,又拿下搭在肩上的白巾忙不迭地将桌椅擦了一遍,才叫他二人坐下。
这位阿婆爽利热情,金穗穗见她忙前忙后有些不好意思。
“二位想吃些什么?”
“松鼠鳜鱼、莲房鱼包,再上两道新鲜时蔬。”长孙曜说罢,抬眸看向穗穗,“还想吃什么?”
“再添一道粉蒸排骨吧。”金穗穗轻声,说完便垂下头佯装整理臂帛不敢看对面人的神色。
长孙曜倒茶的手微滞,抬眸定睛看了她一眼,漆黑瞳仁立刻划过丝惊喜笑意。
穗穗记得他爱吃粉蒸排骨。
“好嘞!”阿婆笑呵呵地道,“您二位稍等,菜等会儿就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挥散了少女心中的一点羞意,她镇定自若地抬头,看向窗外环顾四周。
此处偏远僻静已在巷子深处,京都这般大,穗穗实在不知他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个地方会有这么间不起眼的小铺。
“阿世。”金穗穗偏了头看他,“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
长孙曜眸子轻颤,不自然地躲过她的目光,拎起茶壶为她倒水轻飘飘道:“以前跟着裴仲来了一回,觉得口味尚可便记下了。”
“这样啊……”穗穗还要说话,却忽地听见一个喜不自胜的熟悉声音:
“阿世!穗穗!真巧啊,居然在这碰上了!”
她抬眼望了过去,正是裴仲,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金穗穗对着裴仲打招呼,丝毫没注意长孙曜瞬间僵硬的表情。
裴仲向来不见外,自顾自坐了过去,嘿嘿笑道:“正觉得一个人吃饭没劲,刚好碰见你们俩了,不介意添双碗筷吧?”
“不介意。”
“介意。”
两人异口同声,却是完全相反的话。
金穗穗一愣,觉得长孙曜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裴仲瞥了眼长孙曜黑沉沉的脸色,莫名觉得他好似在心虚什么,眼眸竟闪过一丝慌张。
但他向来没心没肺,只当是自己看错了也没有细究,嬉笑着赖在这没打算另坐一桌:“穗穗都开口了,你说了不算。”
说罢,便扬声又加了几道菜。
片刻,阿婆端了松鼠鳜鱼与清炒菜心走过来:“几位慢吃,其它的马上就来!”
“好!”金穗穗对她笑笑,声音甜甜软软,“谢谢阿婆。”
“哎哟!姑娘生得好看、声音也甜,听得我这老婆子心都软了!”
穗穗被夸得满面红云,羞涩地摸了摸耳垂。
长孙曜趁她没注意这边,踢了裴仲一脚低声威胁:“少说多吃,吃完了赶紧走。”
裴仲以为他与穗穗还有旁的要紧事,也没多说,拿起筷子伸向那道松鼠鳜鱼,却只见盘子忽然被人一挪,他夹了个空。
长孙曜将鱼推到金穗穗手边,睨了他一眼:“鱼是穗穗的,你吃别的。”
裴仲瞥了眼桌上清汤寡水的菜心:“???”
金穗穗忍着笑将鱼推到中间:“我们一起吃嘛!何况若没有阿仲哥哥带你过来,我们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小店。”
长孙曜闻言面色一变,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突然涨红了脸。
“我带阿世来?”裴仲怔愣,“不对吧,是阿世带我……啊!”
他兀地痛呼出声,捂着脚回头横眉看向长孙曜:“你踩我做什么?明明就是你带我来的!”
金穗穗转眸看向长孙曜,惊得睁圆了眼。对面坐着的少年郎神色慌张,见她看过来面露尴尬,目光飞速躲避至一旁。
裴仲一脸的莫名其妙:“阿世整日里大街小巷地搜罗做鱼好吃的馆子,不是拉着我就是拉着齐昭,不然就是拉着我们俩。有时一天要吃上七、八家,赶场子似的,都快给爷吃吐了!”
长孙曜下颌绷紧,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他捏紧了拳,极力忍着将裴仲踢出去的冲动。
金穗穗看向长孙曜,对面的人强自镇定,可闪躲的眼神和通红的面庞早已出卖了他。
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可爱,穗穗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轻轻眨了眨眼,清澈的鹿眸霎时撒满点点繁星。
怪不得阿世知道那么多做鱼好吃的馆子,原来都是刻意为她寻的呀!
*
许是被裴仲当众戳穿秘密有些尴尬,回府的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
金穗穗弯着唇笑,眼里盛了蜜般,整个人都是甜津津的好似颗蜜饯果子。
她偷偷勾起车帘,不敢看得太明显,否则阿世恼羞成怒可不好哄!
长孙曜罕见地沉默了一路,眼见就要到家也没说一句话。
金穗穗揉了揉笑得酸痛的面颊,扶着春鲤的手下车,却只看见他急急跑回府的背影。
“阿世!”她开口唤了声,脚步颇为急切的人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停下。
长孙曜僵硬地转身,别别扭扭地扯了下唇角,声音也透着些许艰涩:“还有事?”
金穗穗提了裙子走过去,步摇耳坠摇得俏皮欢喜,她仰起头,朝他笑得软甜:“明日还带我去吃鱼好不好?”
长孙曜张了张唇,他本觉得今日有些难堪,但现下见她这样高兴,也就不再把那些细枝末节当回事。
戳破就戳破,他就是要对穗穗好。
“好!”他提唇一笑,眸光灿如盛阳。
“少爷?您回来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个小厮匆匆跑来,瞧样子像是要出门。
“什么事?”
小厮停了步子躬身行礼:“家里来了客人,夫人正寻您呢,让您回来后去见见。”
“客人?”长孙曜挑了挑眉,“什么客人?”
小厮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一番道:“听着好像是您表妹。”
“表妹?”长孙曜轻嗤,“我何时多了个表妹。”
他向来不喜应付这些并不打算过去,遂偏头看向穗穗:“咱们出去逛逛?”
金穗穗已然有些累了,她扁扁唇,声音透着懒洋洋的娇气:“刚刚不是逛过了?况且你不去看看你表妹?”
长孙曜却是不以为意地抬眉,脱口而出:
“看她做什么,又没你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阿世:裴仲好好一个人长了张嘴,我恨他不是个哑巴:)
表妹只是催化剂、对照组,阿世穗穗已经被梨砸锁死了(求生欲超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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