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悦

“银泠姐姐……”

门边立着一个蓝衣女子,头发挽起,提着一个三层木制食盒,正是银泠。她似乎有些不自在,但对上绛梨惊愕的眼神时却忽然红了眼眶。

绛梨扔开书册,疾步走到银泠面前,欢悦地说道:“银泠姐姐,你怎么来找我了?快进来,我这几天看书都要累死了。”

银泠见状笑了笑,语气宠溺道:“好。”

两人坐到桌边,银泠放下食盒,伸手揭开木盖,一一摆开三层木盒,露出真容。她道:“这些都是我早晨做的,想着拿些来给你。”

绛梨眼睛直勾勾落在糕点上,喜道:“太好了,我想吃你做的糕点好久了。”

银泠拈起一块枣泥饼放到绛梨手里,道:“今天做了许多,你多吃些。”

绛梨喜笑颜开地接过,连吃了两块才想起来问道:“银泠姐姐,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银泠撑着头,笑容忽然淡了下去,她说:“我从一水姐那听到你受伤了,便来看看你。”

绛梨看见银泠脸上有些许不自在,又想起几个月前她去畅音阁时一水跟她说的话,心情也闷了下来。

“不说这个了。”银泠岔开话题,“你伤在哪儿了?”

绛梨道:“我已经好了很多了,银泠姐姐你别担心我。”

银泠仿佛被熏了眼睛一般,眼眶红红的,她愧疚地道:“阿梨,你在这边过得还好吗?”

见状绛梨有些不知所措,她拉住银泠的手,畅快地笑道:“我过得挺好的啊。你不是问我这伤吗?这伤是为了救殿下,这段日子殿下送了我很多打赏呢,你别担心。”

不想听了这话银泠的脸色更加苍白,她问:“你这伤,是为了殿下吗?”

绛梨一无所知地点头,还安慰银泠。

银泠猛地压住绛梨的手,挑明道:“你也别瞒我,我虽然在西院,可到底来了太子府这么久,还是认识几个人的。你这伤,是因为郡主吧?”

屋内骤然安静了下来,这有轻浅的呼吸声。

绛梨没有料到银泠说的是此事,她呐呐道:“银泠姐姐,你都知道了啊。”

银泠神情凝重:“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但是你不要太靠近殿下和郡主。一旦触了他们的霉头,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受的。”

见绛梨还是浑不在意的模样,银泠一咬牙,压低了声音说:“凡是离殿下太近的女子,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而那些人,大都是在见过郡主后才被厌弃消失的。”

绛梨惊讶地睁大双眼,她想起落水那天胸口忽然受到了撞击,而位置恰好是她受伤的地方。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巧的事,绛梨先前不愿意以恶意去揣测别人,可是银泠的话让她犹豫了。

绛梨问:“可是,昭华郡主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银泠探了探上身凑近绛梨,压低声音道:“你才来自然不知道,郡主与殿下一道长大,二人情分不比他人。郡主自然见不得别人靠近殿下,所以,你定要小心些。”

绛梨似懂非懂。

送走银泠后,绛梨复又拿起书卷,脑中却不断想起银泠最后留给她的那句话。

“太子殿下权高位重,虽说一时对你好了些,但总归不长久,不要迷了眼。”

说这话时,银泠眼底闪着绛梨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初莺当时已经快要进来,绛梨没再多问只能与银泠告别。

绛梨握着笔,久久没有落下一个字。她翻了翻手边的纸张,上面是江寄渊的字,铁画银钩,刚劲有力。

“文章背完了?”

绛梨正当出神,江寄渊的声音却在面前响起。绛梨立即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旁,紧张地抬头看向江寄渊,“背了一些,但是不熟。”

好在江寄渊并未过多询问,只是拿起绛梨的字帖看了看。

屋内有些昏暗,下人十分有眼色地走进来点上灯。暧黄的烛火给江寄渊的一边脸蕴上一层光,明暗交错,将江寄渊的眼眸衬得更加深邃。

绛梨忐忑地看着江寄渊无甚波动的脸,两只手悄悄绞在一处。看了江寄渊的字后,绛梨心中愈发明白自己的字对于他来说怕是不堪入目,所以才要求她练习。

江寄渊松了眉头,语气淡淡:“不错,有进步。”

绛梨喜笑颜开,脱口而出:“那有什么奖励吗?”说完以后,绛梨才懊恼了一下,她这人一旦挨夸就忍不住嘚瑟。

江寄渊闻言没有恼怒,他抬眼看着因为得意而又失了分寸的绛梨,却并不觉得冒犯。他整理好绛梨的字帖,整整齐齐地放到柜中,道:“你想要什么。”

绛梨正懊恼着,没想到江寄渊却一口应下,她立即笑道:“我想出府玩儿。”

江寄渊动作一顿,一眼便看出了绛梨的心思,“那便中秋吧。”

绛梨眉眼耷拉下来,努了努嘴:“好吧。”果然糊弄不过去,两月禁闭还是跑不了。

不过心里有了期待,这段读书的时间似乎也不那么难熬。

虽说是关着禁闭,但绛梨每日吃好喝好,然后便是摇头晃脑地背书,还有人陪着说话。两月下来绛梨不仅伤口养好,而且还长了点肉,脸颊处鼓了许多。

解除禁闭这日,绛梨立即领了对牌。初莺不敢与绛梨太过亲近,绛梨见状也觉得不自在,便不勉强她,去寻了银泠一道出府。

上回银泠来探望绛梨后,两人又恢复如常。今日恰巧是畅音阁休沐之日,绛梨唤了银泠一道。

“快要入秋了吧,你秋衣可准备了?”绛梨捧着糕点,问银泠。

太子府上的衣服都由管事一道裁制,衣着样式大同小异。以前在畅音阁的时候,绛梨也常常与银泠、绿夭出门去买些新衣裳首饰。只是绛梨去了东院后,就有另外的人来替她做衣服,绛梨极少再去外边买过。

果然,银泠摇了摇头,道:“今日去买?”

绛梨高兴地应下。

马车将二人送到了成衣店,店主见了两人忙不迭迎上来。店内高高低低挂了许多衣裳,俱是盛京时兴的样式。

绛梨有些兴致缺缺,她的衣裳还有许多,暂且没有很想买的。忽然一转身,绛梨看见了一件月白色绣着银线的长袍,她眼前微微一亮,指着这件衣裳问道:“可以看一下这件吗?”

店家为难地道:“这件应当是公子穿的。”

绛梨坚持着要他取下。

看着这件衣裳,绛梨蓦然就认定它很适合帝君来穿。初见江寄渊时,他穿的便是一件白色长袍,套着罩衫,一眼便是俊美出尘。但不知为何,轮回里的江寄渊却喜穿深色衣袍。

细数下来,绛梨在凡间只见过一回浅衣的江寄渊。

“阿梨,你要买这件吗?”

绛梨抱着那件衣裳,刚巧是江寄渊能穿的尺寸,她点点头:“嗯,要买。”

身侧的银泠沉默了片刻,忽而又道:“是买给他吗?”

绛梨脸上微微泛红,但却肯定地“嗯”了一声,像是又想起什么,绛梨道:“对了,我还要给我院子里的那个小孩买两件。”

银泠似乎出神没有过问,绛梨便估摸着即墨的身高给他挑了几件。即墨正当长个子的年纪,府上向来是定期裁衣,昨日绛梨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裤脚衣袖短了一截儿。

将衣服送入马车,绛梨转头朝银泠道:“银泠姐姐,你怎么了?”

银泠垂着的眼睫抬起,唇微抿,提起步子迈入车厢。绛梨见银泠魂不守舍的模样,担心地问:“银泠姐姐,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啊?”

“阿梨。”银泠认真地看着绛梨,“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心悦太子殿下?”

或许是碍于外面的车夫,银泠的声音很轻,但两个人的神情却不轻松。

绛梨脸上的绯红更胜,“我只是觉得,殿下有些苦。”

但是绛梨并没有否认银泠的猜测。

银泠不由有些急切:“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了吗?太子殿下他身份和我们不同,你不要一时脑热。”

绛梨坚定地摇摇头道:“银泠姐姐,殿下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不堪。”

“我知道。但是你不应该靠近他,你忘了你的伤怎么来的吗?”银泠有些激动,但还是努力压低声音,“你救了他,可殿下还关了你两个月。”

绛梨固执地道:“可是殿下也救过我啊。”只是你不能知道,绛梨心下悄悄地补充。

“你还记得绿夭吗?”银泠忽然提到了绿夭。

绛梨一愣,她不解道:“绿夭姐姐不是回家了吗?”

银泠眼底含着惧意,声音极低:“才不是。”

还不等绛梨再追问,车夫的声音突然传来:“二位姑娘,到了。”

太子府到了。

来往人多眼杂,绛梨没有多问,牵着银泠下了马车。才走没一会儿,绛梨却看见门口停着另一架马车。

修长的手指拨开车帘,身着深青色锦袍的青年从马车中走出,正是江寄渊。

绛梨的眼眸和江寄渊对上,他抬手朝绛梨招了招,似乎是在示意绛梨过去。绛梨犹豫了一下,侧头道:“银泠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改日再去找你。”

说罢,绛梨松开手跑向了江寄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