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化形

不待绛梨去探知这声音的来源,她便感觉到一股冷冽的气息从头顶拂过。

而后,那片阴影便消失。

绛梨恍恍惚惚地回过神,这才看见远去的白色身影。

绛梨来不及深思,因为她发现了一件大事。

她灵台的痛楚消失了!

绛梨忙用灵识巡视内府,果不其然,她灵珠上的异状不见了。连带着上面的裂纹也已经愈合,灵珠看着比之前稍长大了些,其中的灵力已经蕴满。

绛梨忍不住欣喜,没想到上神看着冷漠,却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好的神仙。

她今日竟得了大机缘。要知道这灵珠长了这般久也不过花心大小,今日这点得要绛梨修炼上数十年。

绛梨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忽而听见了阿九的声音。

他语气复杂:“今日你算是因祸得福。”

绛梨这才发现,恶雨已然停歇。

“我也没想到那上神竟然会帮我。”绛梨摇头晃脑地得意道。

阿九恨铁不成钢:“这雨若我没料错,便是那上神带来的。你纯是遭了无妄之灾,当然得有补偿。”

绛梨不在意地点点头,其实这于她而言,是意外之喜。

不等绛梨继续得意洋洋地向阿九炫耀,她的体内袭来一阵阵热浪,刺得绛梨整株草都晃动得弯下腰。

绛梨没了心情再去玩笑,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灵台处。

看了灵台的状态,绛梨脸色一变。

先前宁和的灵台如今却被一片殷红染上,体内的灵力被搅乱,连灵珠都在颤抖,发出哀鸣声。

绛梨不敢分神,忙去查探。然而,她的灵识才一踏入,那殷红便缠绕上来。

竟是要拖着她一道!

这怪象太霸道,绛梨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灵识便陷入混沌之中。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绛梨只来得及听见阿九怒骂了句:“该死!”

好热……

绛梨感觉自己仿佛身处熔炉之中。

火舌毫不客气地卷上绛梨的身体,烧得她痛不欲生。

绛梨想要挣扎,想要逃出这里。她环顾四周,却陷入震惊之中。

目光所及俱是火热,这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火势。

绛梨此时有些后悔,若是她平日能再勤奋些就好了。不然现在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丧气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绛梨吐出一口郁结之气,集中心思对付这片火海。

今日所有发生的事都是源于那一场雨。

素来只有一种气候的往生湖突然发生变化,而阿九也说过,这雨是白衣上神带来的。

绛梨凝神沉思。

所有的细枝末节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最终串联成网。

那她如今身陷困境,是否也是因为上神赐予的机缘?

殷红?

莫非是血?

可绛梨观察过,上神衣服洁白如新,根本没有丝毫血迹。

当绛梨在极力抵御火焰时,外边的阿九也急得绕着绛梨团团转。

“爷爷,小梨子怎么还没醒?这都好几日了。”阿九的耐心快要耗尽,“不然还是把我送到她意识里去吧!”

迷榖树沉重地叹口气,道:“此事非你能及,这是小丫头注定的命数。”

“若是闯过,便是大机缘。”

“若无法,那就此殒命吧。”

阿九又气又急,恨不得跳到迷榖树身上挠上两道,他说:“你说得倒是轻松!若是小梨子不见了,你难道没有半分难过?!”

迷榖树没再回答。

他活得时间太长,见过太多来来往往,该说是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这只小狐狸的话,确实没说错。

自百年前碧灵草有了灵识后,常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确热闹了不少。

往生湖并非没有其他开启灵智的生灵,只是这般热情活泼又不怕他的,只有绛梨这么一个小家伙。

后来才多了阿九。

“再有一刻钟,若这丫头还没醒,我就送你进去。”

虽然迫不及待想要去救绛梨,但阿九知道这是迷榖树这老头最后的妥协。

于是,阿九便耐下性子,趴卧在绛梨身边,目不转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刻钟就要到了。

绛梨还未醒来。

阿九不停地用爪子挠地,他猛地起身:“快送我进去!”

“不。”

迷榖树却拒绝了他。

阿九再忍不住,他跳上树干,威胁道:“莫非你要失言?那我就不客气了!”

迷榖树无奈,他猛烈抖动树干,将小狐狸抖落下去,在地上翻了个身。

“你且去仔细观察。”

阿九将信将疑,也不管漂亮的皮毛上沾上泥土草屑,瘸着后腿跑到绛梨旁。

碧灵草先前周身泛着不详的红光,伴随而来的是绿莹莹的叶片显出焦黑之色,那朵白色小花也欲要坠落。

而现在,红光收敛,花朵开得愈发蓬勃。

阿九收起怀疑的心思,眼中迸发出惊叹,他道:“小梨子,她、她这是要?”

“等她醒来,一切便可见分晓。”

绛梨想通以后,不再去抵抗这熊熊烈火。

她是木属性灵力,而这是火,若是一味抵抗,受伤的只会是她。

绛梨按下浮躁的心情,耐心去寻找这看似无序的火焰中隐藏的规律。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绛梨灵力将空,即将支撑不住时,她终于找到了火焰的源头。

一滴血珠被裹在火焰深处,血珠源源不断地散发热气。

绛梨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去试探,却被血珠表面的防护罩拦住。

绛梨试图打破防护罩,却被用力弹开。

她修整片刻,又一次义无反顾尝试用碧绿的灵力包裹血珠。

如此往复。

绛梨险些支撑不住。

最后一次了。

绛梨预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

她破釜沉舟般耗空自己的灵力,不管不顾地冲向血珠!

砰!

成功了!

绛梨眼眸一亮,她努力压制心中的兴奋激动,沉下心开始炼化这也许可能给她带来转机的血珠。

也有可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

不过如今绛梨管不了太多。

除了炼化,她别无他法。

好在,结果并不坏。

当绛梨睁开眼时,看着往生湖熟悉的天空,她深深吸气。

这是劫后余生的气息。

“小梨子?”

绛梨听见阿九的声音,里面饱含震惊。

绛梨笑着朝阿九看去,自己也被惊住:“阿九,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阿九本来震撼又惊喜的表情瞬间换了,眼神愤愤:“你才小!”

绛梨笑呵呵的,没想到经此一劫,自己又长高了不少,如今已经高过这只狐狸了。

看谁以后还敢说她矮!

绛梨直起身,猛然发现不对劲。

“我怎么多了两条腿?!”

阿九翻个狐狸白眼:“你才发现?”

绛梨既惶恐又惊喜地站起来,小心翼翼走了两步,而后便赶紧停下。

再多走一会儿,她就要摔了!

可不能被阿九看到。

绛梨靠着迷毂树坐下,伸手抱过火红的小狐狸,不顾他的不满揉了一把,然后便差点被炸毛的小狐狸挠了。

躲开狐狸爪之后,绛梨才慢慢欣赏自己的人形。

“别臭美了!”阿九愤懑地梳好自己光滑柔顺的狐狸毛,“真是傻草有傻福。”

绛梨作势又要去抱他,吓得阿九忙跳开。

玩闹过后,绛梨便向一旁的迷榖树问道:“爷爷,你可知今天这事儿是怎么回事?”

“就是十几日前路过的帝君给你带来的机缘。”迷榖树道。

十几日前?

绛梨吃惊道:“我昏迷了十多日吗?”

迷榖树“嗯”了一声,道:“阿九这泼狐狸可急得不行。”

绛梨眨巴着眼睛看过去,却看见狐狸傲娇的背影。

她禁不住笑了声,然后狐狸毛就猛的竖起。

“那爷爷,这帝君是怎么回事呢?”绛梨忙岔开话题。

迷榖树道:“那是上界的北渊帝君江寄渊。”

这个名讳十分熟悉。

绛梨思索片刻。

“就是爷爷之前讲的仙魔大战故事的主角。”

不知何时阿九已经跑过来坐下,听了这话绛梨才想起来。

北渊帝君江寄渊,于千年前修无情道飞升上界,是这千百年来唯一从人间来的神仙。

无情道之人本就战斗力极强,更何况北渊帝君还是剑修。

自飞升之后,战功赫赫,更是再两百年前仙魔大战之中立下威名,最终贵为帝君,受万人敬仰。

对于迷毂树口中的故事,绛梨总觉得十分遥远,没想到这便见到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好像无情道也不是那么无情,那日还帮了她。

绛梨如此想着。

迷榖树又道:“是如此,然而我只同你们说了北渊帝君的一半故事。”

“仙魔大战之后,帝君深居宫殿,若非必要,概不外出。”

绛梨问:“为何?”

“筋脉堵塞。”迷榖树声音有些沉重,“修为寸步不进。”

北渊帝君自仙魔大战后,被称为上界第一战力,震慑魔界,因而才太平了如此之久。

若让魔界知晓帝君如今情况,只怕要卷土重来。

绛梨和阿九一时都沉默下来,面色不自觉有些凝重。

“罢了,这些说给你们两个小家伙也无用。”迷榖树打破他们两人沉痛的心情,“还是来说说梨丫头的事。”

绛梨忽略心中莫名的情绪,抬头认真听迷榖树的话。

迷榖树道:“你这次化形,是借了帝君的血,想必你当是知晓。”

绛梨点头,道:“可是帝君怎会落下一滴血呢?”

“帝君筋脉阻塞,如今修为大退。在给你施加保护时,他不慎碰到了你身旁的蠡棘,因而流血。”

蠡棘是长在绛梨身旁的一株植物,身上带着尖锐的刺,阿九起初也被不慎划伤过。

不过,帝君不是阿九这等小狐狸,怎会没有护体之法。

迷榖树看出了绛梨的疑惑,道:“帝君修为退后,如今只怕自顾不暇,没顾上蠡棘才被伤到。”

绛梨迟疑点头。

迷榖树道:“帝君之血中,往往蕴含灵力,纵然是手指上的血。而这灵力对如今的你而言,太过庞大。”

“因而,你才能一举化形。”

绛梨抿唇,爷爷说得不错,血珠中的灵力她只炼化了一半,而另一半,还在她体内。

“爷爷,那这另一半,要如何才能炼化?”绛梨问道。

剩余的一半灵力太过霸道狂乱,绛梨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处理。

然而迷榖树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帝君虽是无情道,但他的灵力为火属性,难以炼化。”

“或许,得要这一段因果了结才能彻底归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