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特·兰杰尔又聋又跛,终日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狗棚里。露西这条年迈的牛头犬并非在纽约土生土长。
在这个大都市里,没心没肺的人们常爱把辣椒撒在树旁的垃圾箱和草丛里,兰杰尔本来就不喜欢钢筋水泥,到了这里就更不适应了。兰杰尔第一次嗅到辣椒味后便开始鼻息不畅,露西马上就判断出大枫树旁的那个小店要为它的病负责。她毫不张扬地就把这事迅速摆平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走进那家商店,把二十盎司烂红辣椒扔得到处都是。为了让目瞪口呆的店主记住这个教训,她从后门离开商店时还把剩下的辣椒都倒在充满尿臊味的库房里。随后,她匿名给动物保护协会写了一封投诉信。
教训完店主以后,她带着跋脚的牛头犬畅快地散了半个多小时步。回到家后,她看见伯格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前破旧的砖石栏杆后面,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脚边是通向厚重橡木大门的三级台阶。
“小药房里经常会有这种五颜六色的塑料袋,”伯格看着手里的袋子说,“不是通常的那种透明塑料袋。”
露西把杰特·兰杰尔的遗留物丢进垃圾箱里。
她说:“希望你没等得太久。它还不太适应城市,小时候一定生活在绿草和篱笆墙的环境之中。它叫杰特·兰杰尔,和我的第一架直升机同名。杰特,来认识一下杰米。它不知道握手和击掌相庆这种复杂的交际。它是那种头脑非常简单的小东西。小伙子,我没说错吧?”
伯格弯下腰,摸了摸杰特·兰杰尔的脖子,似乎并不介意人行道上的泥尘会弄脏她的貂皮大衣,也没意识到自己对来来往往的人流造成了阻碍。人们在寒冷的黑夜中纷纷从她身边绕过,她亲了亲兰杰尔的头,兰杰尔马上用舌头舔了舔她的下巴。
“真是不可思议,”露西说,“多数人它都不喜欢,养它的人一定是个浑球,我当然不是指我自己,是它的前任主人。当然,我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它。”露西摸了摸搂着伯格肩膀不放的兰杰尔,“我不想跟别人谈起你那悲惨的过去,也不想给自己安个‘主人’的名号。对你来说,这样实在是太粗鲁了。”然后她又对伯格说:“实际上,我并不能算是它的主人。我把它看成朋友,从喂它吃饭、给它洗澡、带它逛街和陪它睡觉中,我得到了不少乐趣呢。”
“它有多大了?”
“不是很清楚。”露西抚摸着杰特·兰杰尔满是脓疱的耳朵说,“刚搬到这儿不久,有一次我开着直升机回来,正巧看见它在韦斯特塞德高速公路上漫无目的地小跑着,一脸迷惘,你知道遭人遗弃的狗是什么样子吧!再说它又跛了脚。”
露西用手掌盖住兰杰尔的耳朵,不让它听接下来的话。
“发现它的时候脖子上没有项圈,”她说,“显然是被人从车子里扔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它太老了,也许是因为它又聋又瘸。你知道,动物的世界是非常残酷的,它们通常都活不过十岁。它可能接近大限了。”
“那些禽兽真是太无情了。”说着伯格站起身来。
“跟我来,”露西召唤着牛头犬,“别为杰米的外套伤心。我相信那些皮毛的主人都是自然死亡的。”
“我们马上就能得到邮箱的密码,”伯格说,“也许就能够帮我们解开谜团。”
“我可不能保证,因为现在只掌握小部分事实,我们这里才刚起头呢。”露西说,“但是单凭我现在听说的消息,就足可以为凯姨妈担心了。我真怕她会受刺激。”
“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从本顿那里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露西把感应钥匙插进弹子门锁的锁芯,开门以后,警报系统发出尖利而急促的声响。她在按键板上按下一个键,报警声戛然而止。然后她关上了门。
“当你明白我在做什么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解雇我,”露西说,“不过你不会这么做。”
泼妇觉得自己是个优秀的网络管理员,但她不是程序员,也不太熟悉信息技术。她坐在电脑前,眼前循环往复地闪烁着“高谭百事通”主页上疯狂的图片。她打电话询问了网络运营服务公司的技术支持,对方说很可能是由于缓冲器溢出引起的,当试图进入某一网站的用户超过服务器主机的最大容量时,常会出现这种状况。每分钟有上百万人躲在阴暗的房间里点击着同一张照片足以引发这种问题,但这次的情况绝没有这样简单,“照我看,是蠕虫病毒搞的鬼,很可能是一种变异的蠕虫病毒。”
“变异的蠕虫病毒或其他任何病毒是通过什么途径破坏程序的呢?”她问。
“看样子像是某个远程未授权用户通过执行一段任意代码触发了代理服务器的缓冲溢出设置。能这么干的一定是老手。”
他接着说:“最典型的做法是黑客发送一封不会被任何杀毒软件检测出的带病毒邮件,诱使人打开一张大量占用内存的图片,比如说一张照片。”然后他又补充道,“这种可以自我复制的病毒会诱使上百万人在同一时间打开同一个图像文件,导致服务器内存耗尽。另外,它摧毁数据的能力也很强。换句话说,这是种独特的变种病毒,一种宏病毒。如果它还附带木马,那就更棘手了,因为它会把病毒传给其他应用程序。”
他反复向泼妇强调这个黑客目的明确,似乎很妒忌黑客造成的超强破坏力。
泼妇天真地问哪张照片是这次系统崩溃的罪魁祸首,技术支持模棱两可地说很可能是玛丽莲·梦露的。当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变种病毒的巨大危害时,泼妇想到了其中蕴藏的阴谋。参与玛丽莲·梦露谋杀案的人至今还不依不饶地阻止公众知道真相。
这就将矛头指向了政府,令人联想起政治和有组织犯罪。她觉得也许恐怖分子也插了一脚。这些人之所以会勾结并把目光交汇在她身上,是因为她太盲目了,竟会接受一份来历不明的工作,而且对一个很可能是罪犯的陌生人唯命是从。
泼妇怀疑电话那头的技术支持也许就是罪犯、恐怖分子或政府雇员,至于玛丽莲·梦露的照片为什么会带有变种病毒,是他们故意混淆视听,让泼妇毫无头绪,放过事实:网页之所以会像《碟中谍》中的录音机一样自我摧毁,是因为泼妇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置于和罪恶帝国的权力中心相抗衡的境地之中。
她懊恼不已,陷入了深深的焦虑。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所面对的问题,”她对那个自称技术支持的人说,“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参与,从来没想过成为其中的一员。并不是说我对这事一无所知,但也确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哪怕是对我们专业的人来说,这种问题都很难解决,”他说,“我只能说黑客的手段非常高明,写的代码十分复杂。我说的代码一般嵌在看上去无害的电脑程序中,比如说一个数据文件或邮件附件。”
泼妇不在乎这番话的意思,即便不能消灭变种病毒、所有重启系统的努力都告失败,她也不会太在意。技术支持建议她把专栏早期版本的备份放到他的另一台服务器上,不过它的空间本身就不大,而且速度非常慢,崩溃的可能性同样很高。泼妇目光呆滞地听着。他们可以再购买一台服务器,不过不太可能马上实现,因为他必须向“商务部”申请经费,更何况英国和美国有五个小时的时差。
他指出,把备份移植到另一台服务器上意味着网站的重新架构,她还需要把近几天发布的内容重新放到网站上。另外,她还要通知读者,他们近几天发送的邮件和图片可能都消失了。网站的彻底恢复可能需要几天甚至几星期的时间,可能会引发众怒,新读者若看到老版本更会失望不已。网站也许会停上几天甚至几周。
要是老板发现网站被玛丽莲·梦露照片上附带的蠕虫病毒破坏,很可能让泼妇马上滚蛋。她没有任何候补计划,一年半以前的好事很难再发生,不会有陌生人凭空扔给她一份工作了。那么她必须放弃这套公寓,回到以前,甚至更糟的生活。正派人总会过得越来越艰难,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何去何从。
她向对方道了声谢,放下了话筒。
她检查了一遍房间,确信百叶窗都拉上了,又倒了杯威士忌,没走几步就一饮而尽。她几乎要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感逼疯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不幸接踵而至。
老板不会直接解雇她,会交由意大利口音的英国机构雇员来处理。如果老板真的和恐怖组织有牵涉,那她可就朝不保夕了。杀手总会有办法在她熟睡的时候破门而入,她也许连声音还没听到就被对方结果了。
她需要一条狗。
喝下去的酒越多,她越感到灰心害怕,无尽的孤独感顿时涌上心头。她突然想起圣诞节前几周专栏曾经报道过为埃维治病的那家宠物连锁店,也许她可以从那儿再弄条狗来。
泼妇上网查找那家店的地址。
宠物皇宫的旗舰店恰好离家最近,晚上九点才关门。
露西住在顶楼,套间面积很大,光线充足。铺的是光滑的柚木地板,虽然满屋最先进的电子产品,却透着一股怀旧气息。办公设施只有几把黑色转椅和一张玻璃会议桌。伯格没有看见纸的踪影,一张也没有。
露西叫伯格不要拘束,她强调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所有的电话都是无线的,而且安了防干扰装置,警报系统可能比五角大楼更胜一筹。在屋里藏着的非法武器足以把她像海盗那样吊在大班吉大桥绞杀示众。伯格没有问东问西,但露西仍有点焦躁不安。
房间里播放着安妮·列侬的歌曲,露西坐在玻璃控制舱里,被三面和平板电视一般大的显示屏围着。在柔和的灯光下,她的体形显得非常匀称,眉毛平直,鼻梁挺括。她的表情十分严肃,似乎全神贯注于那件让伯格深感为难的事。这次她可真是遇上了难题。以往遇到这种绕不开的棘手问题时,她总会躺在漆黑的房间里,把热纱布覆在眼睛上,就总会产生拨云见日的感觉。
伯格站在露西的椅子旁边翻看着自己的公文包,希望能找到唯一对她的偏头痛起效的药佐米曲普坦。最后她才发觉胶囊包装盒里空空如也,一粒都没留下。
露西向伯格解释着从特莉·布里奇斯公寓里搜出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上发现的神经网络程序,详细地介绍了与此相关的计算机技术,伯格听得头晕目眩。她对露西不肯打开第二台笔记本感到失望,而它平时显然是用于上网的。她希望马里诺马上打电话把密码报给她,问题是他找到密码后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这里。更大的问题是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她知道部分缘由,但来了又有什么用呢,她根本不知道来了以后能做些什么。她和露西碰到了相当棘手的难题。不止一个。
“当你在操作系统里误删文件以后,如果迅速执行恢复程序,很可能把它恢复。”露西说。
伯格坐回到露西身边。亮白色的字节和残缺不全的文本片段出现在漆黑的电脑屏幕上,她想是不是要把浅色墨镜戴上,又觉得这样做也许没什么用。事情该什么样就会是什么样,她不准备结束这一切。
她要是有意结束这一切,今晚就不会到露西这里来。即使露西打电话叫她过来看一眼最新的进展情况,告诉她事情是多么严重和紧急。她以前也和露西单独相处过,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再说当时斯卡佩塔这个性格复杂的外甥女年龄还不够大,伯格自己也尚维持着一段婚姻。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是因为技术细节而使婚约受到破坏,或是使案件的侦破工作陷入僵局。
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婚约的束缚,露西也成熟了许多,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伯格准备怎样解决这件事。
“但我没有发现特莉打算恢复文件的迹象,”露西说,“所以你会在硬盘上发现许多大小各异的碎片。等待文件恢复的时间越长,新建文件占用原文件的磁道的可能性就越大,文件恢复软件定位磁道上原有文件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总之,她们现在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是一篇涉及法医学、药学和精神病学的论文片段,这点不足为奇,因为特莉·布里奇斯的父母说过她报名参加了高谭学院的课程,她父亲是该学院院长,她正在攻读法医学硕士学位。看着论文上那些令人费解的法医学单词和专业用语,一股热流冲上伯格的太阳穴,她又开始头疼。
她注意到论文中提到了人体农场、贝尔维尤医院和基尔比精神专科医院,以及在法医学领域里德高望重的专家们,其中就包括凯·斯卡佩塔医生。论文中有好几处都提到了斯卡佩塔,这可能就是露西先前说到的伯格很可能想解雇她的原因吧。她现在可不是光想想而已。有太多的理由促使她要马上采取行动。
首先,特莉,或是任何使用本台电脑的人,收集了上百份与斯卡佩塔相关的文章、视频剪辑、照片等已公布的资料。这不仅意味着利益冲突,更严重的是,它还意味着从一开始事情就已经复杂化了。
伯格回忆起八年前在里士满初见露西的时候,是多么地惊讶于露西年纪轻轻便在警界独当一面。现在想来,那时的她是多么不幸,多么愚蠢啊——那时她还没到四十岁,自觉可以抵挡世上所有的诱惑,比如说,可以干脆地对任何不合常理的事说“不”,但实际上却常向现实妥协。到了四十六岁的今天,她已经学会了不去搭理那些不必回答的问题。
“这些笔记本都安装了一种被我称为‘非常规’的防毒软件,其相关设置都是预编程、预加载的。跟常用的只能查出病毒和间谍软件的普通杀毒软件不同,‘非常规’防毒软件的用处相对来说要广泛得多,除了防毒、防间谍软件以外,它还有识别垃圾邮件、反钓鱼、多重防火墙和无线网络保护的功能。”
“不正常吗?”伯格揉了揉太阳穴。
“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她,或者使用这台电脑的人,具有强烈的防护意识,并非你我所具有的保护意识。使用这种‘非常规’防毒软件通常是为了避免受到黑客的攻击,防止身份被窃取,但它并不是普通的程序员写出来的,必须依赖一些价值不菲的预安装软件,不然随时都会面临崩溃。”
“也许特莉和奥斯卡·贝恩一样,也有妄想症,”伯格说,“觉得被人跟踪,觉得非常害怕,至少奥斯卡是这样想的。他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证明这一点,于是上个月打了个电话给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和马里诺有过一通不太愉快的对话。我这么说倒不是指责马里诺犯了什么错。如果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我也仍旧不会接奥斯卡·贝恩的电话。”
“我觉得即使你接了他的电话,情况也不一定会有所改变。”露西说。
“从表面上看,他的电话和我们每天接到的那些疯狂来电并没有不同。”伯格说。
“简直是太糟了,也许你本可以扭转局面。”
露西的双手非常强有力,但放在键盘上却十分优雅。她关上了一个程序窗口,磁盘开始了又一次的还原,碎片文件在其中穿梭移动,寻找丢失的同伴。伯格试着把目光避开。
“如果我把录音放给你听,你就明白了,”伯格解释道,“他听上去和疯子没有两样,有点歇斯底里。一遍一遍地说某人或某个组织试图通过电子手段控制他的思维,他们不仅能操控他的行为,甚至连他呼吸的频率都一清二楚。现在,我觉得有人对我做了同样的事。我要事先跟你道声歉,我偶尔会来上一次偏头痛,所以尽量不去看屏幕。”
“网络恐惧症?”
“我不太清楚你指的是什么。”伯格说。
“那么晕动症?”
“这我倒听说过。我在行驶的汽车里看不清任何东西,小时候在游乐园总会呕吐,不堪回首。”
“看来我不能带你上太空了。”
“只要不打开门,警用直升机我还是可以乘的。”
“迷失方向、常犯恶心、头晕目眩这些症状和你的偏头痛一样,常常和虚拟现实相联系,”露西说,“观看电脑屏幕,比如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有时的确会引发这些症状。我很幸运,整天和电脑为伴也不会不适。我本来有机会到兰利参与这类测试,也许我不该放弃那次机会。”
她靠在椅背上,指尖伸进牛仔裤的前袋,让身体处于放松的状态。伯格不自觉地被露西吸引,像欣赏一幅震撼人心的画作一样看着她。
“你看这么办行吗,”露西问,“出现关键信息时,我提醒你看显示屏。如果你仍然感觉不好,我就把这些东西转化成文本文件,打印出来,平时我可是不用打印机的。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别看着屏幕为好。我们再回到软件防护程序上吧。我建议我们先去看看奥斯卡家的电脑上是否也安装了同款软件,再找找奥斯卡购买这款软件的证据。我们可以进入他的公寓吗?”
露西一直在说着“我们”、“我们”,伯格不明白是什么把她们这两个反差极大的人联系到一起的。
径直采用这种亲昵的指代简直是太鲁莽了,伯格不断暗暗告诫着自己,试图抽身,哪知却是陷得更深。
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大可以认为在网上搜索凯的信息的人是特莉,但怎么就能认定不是奥斯卡所为呢?也许这两台笔记本是奥斯卡的,出于种种原因才放在特莉的公寓里。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无论他的公寓里有没有电脑,现在我们都不能去搜查。我们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也没有任何正当理由。”
“这两台电脑上发现他的指纹了吗?”
两台电脑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连着同一台服务器。
“尚不清楚,”伯格回答道,“但即使有也无济于事,因为奥斯卡经常出入特莉的公寓。从理论上讲,我们并不知道这论文究竟出自谁之手。不过无论此人是谁,其关注的对象只有一个,这观点你也已经阐明了。”
“凯姨妈不只是关注的对象而已。你现在还不用看屏幕。但我想弄清楚状况,这些资料都是按脚注的字母顺序排列的,而脚注似乎都引用了凯姨妈的话。”
“你是说特莉采访过她?”
“我觉得一定有人采访过她。把你的眼睛闭上。计算机不需要你的帮助和认可就能运行。这篇论文引用了成百上千条资料,并用圆括号标了出来,有几百条出自不同时间的采访。至少作者说这些资料来自对凯姨妈的采访。”
伯格睁开眼睛,看到碎片状的词句在屏幕上不规则地流动、组合。
“也许是CNN或报纸的采访副本,”伯格提出了一种可能性,“你的看法应该没错。我下次会当面问一问她。这些图像让我晕头转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看来是该走了。”
“肯定不是什么副本,”露西辩驳道,“至少大部分不是。从日期上看就不像。斯卡佩塔,十一月十日;斯卡佩塔,十一月十一日;接着又是十二日和十三日。这根本不可能。特莉没有和凯姨妈谈过,没人和她谈过。这全是胡扯。”
伯格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怪异感觉。她看了看露西,又看了眼屏幕,觉得就像是在和最好的朋友拌嘴。
伯格听到杰特·兰杰尔正躲在桌子下咆哮。
“这些资料涉及的四次采访发生在连续的四天里,你不觉得奇怪吗?”露西说,“再看这里,这三次采访也是在连续的几天中进行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她不是每天都进城或上电视。报纸的采访就更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连续集中的采访?”
伯格想马上起身,向露西道晚安。但一想到要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就觉得受不了。这回她真的要生病了。
“感恩节?不可能。”露西似乎在同屏幕上的数据争吵,“感恩节那天她和我一起在马萨诸塞,并没有上CNN,当然也不会接受报纸和什么研究生的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