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把皮夹克挂在衣帽架上,然后自作主张地将一把椅子放在了伯格身边,打开苹果笔记本。
“真抱歉,”伯格说,“不过我比较习惯别人坐在我的对面。”
“我需要给你看点东西。”露西说,“你看上去和过去一样棒。”
这是明目张胆的评头论足。
“不,我说错了,”露西又说,“你看上去比八年前我们初次见面时更精神了。那时几个街区外还有两幢摩天大厦呢。搭乘航班或者驾驶直升机进入纽约时我都会看到它们像城市的两颗门牙一样突出。然后我会把飞机控制在八百英尺的高度,沿着哈得孙河前行,通常都会经过这里的法院大楼。在飞机上看,这里仍然简陋得像个破洞。”
“别低估了这里。”伯格说。
“岂敢低估。我只是希望这里能有所改变。你应该明白,我不喜欢歹人横行的感觉。”
在伯格的印象中,露西总是穿着长裤。眼前的她穿着紧身牛仔裤和黑色T恤衫,看来不可能藏有任何武器。这身装束除了少量钱以外,什么都藏不了。她的腰部系着一条鳄鱼牌皮带,皮带扣是温斯顿牌,用珍稀金属和宝石制成。项链和蓝玉吊饰同样是温斯顿的。这身服饰不但价值不菲,而且极具艺术性。她身材高挑,体格强健,粉红色的头发剪得相当短。除去胸部,她扮英俊男模足以以假乱真。
伯格说:“那是特莉·布里奇斯的笔记本电脑。”她指着门边桌子上用红色封条严密紧封的淡黄色纸包。
露西瞥了纸包一眼,好像那东西再平常不过。
“我想你一定拿到搜查证了吧,”她说,“有人查看过硬盘了吗?”
“没,我把这些都留给你了。”
“等我找到她的邮件账户,还需要得到法庭的允许才能浏览邮件。这些也许会进行得很快,取决于她在贝尔维尤医院治疗的男朋友,以及她还在和哪些人联系。”
“完全正确。”
“一旦确定了她的邮箱运营商,核实过她的通邮记录后,我还需要她的邮箱密码。”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这套流程还是清楚的。”
“除非你想让我入侵。”露西开始打起字来。
“露西,别提这词。实际上,以前你没说过。”
露西敏捷地敲打着键盘,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她开始演示一个幻灯片。
科内逊公司——神经网络解决方案
“我的天哪,你没准备干这个吧?”伯格说,“你知道这事我见过多少?”
“这个你从来没见过,”露西又敲了一下按键,“你对计算神经科学了解多少,对神经网络依托的相关技术又了解多少?通信技术提供信息的方式和我们的大脑酷似。”
露西的食指敲击键盘,戴着的纯银戒指非常显眼。伯格看不出她的手表是什么牌子的,不过从它那乌黑的表面、闪光的指针和橡皮表带来看,大概出自部队。
露西发现伯格在看她的手表,便问:“你熟悉照明技术吗?这是一种光源技术,利用放射性同位素的衰减使表面上的数字和其他标志物发光,便于黑暗中看。这表是我自己买的。你的宝铂表也是自己买的吗,还是别人送的?”
“是我送给自己的。它时刻提醒着我时间的珍贵。”
“我的表提醒我要充分利用别人的恐惧,因为只有足够强大,你才能无所畏惧。”
“我觉得你不必为了证明一个观点而强迫自己戴放射性的手表。”伯格说。
“这只表的辐射最多二十五毫居里,一年下来,也不会超过零点一微希沃特,是正常的量。换句话说,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大多数人之所以会怕这怕那,说穿了是因为无知。”
“人们对我的评价五花八门,但不包括无知。”伯格说,“我们还是来看看电脑吧。”
“我开发的人工系统——事实上它还在不断完善之中,”露西说,“因为世上存在着无穷的可能性。一提到无限性,人们便会问,通过人工手段能不能把无限的可能都变成现实?对我来说,人造的终究是有限的,所以无限的人工系统终究不可能实现。”
“我们需要看着死者的电脑。”伯格说。
“你必须知道我们究竟在做些什么。”露西说,她那双绿色的眼睛紧盯着伯格。“因为出庭解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她开始放起幻灯片,这次伯格没有打断她。
“湿脑是另一个你陌生的名词,”露西说,“大脑通过它可以辨认出声音、脸形、物体,然后把这些东西化成生动而有意义的图像。我敢说,你看到听到的与真实所感是有差距的。”
她把手从键盘上收了回来,然后审视着伯格,似乎想解答她身上的某个问题。
“我想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伯格说,“检查她的电子邮件和各种文件,然后把所有删除的文件恢复,分辨出与案件的时间、地点、人物有关的行为模式,哪怕是最微小的线索也不要放过。如果她是被认识的人杀害的,那么电脑上很可能存在相关线索。”她指了指门边的证据箱,“即便她与杀手素不相识,也未必没有线索。你知道调查案件的方式,你好歹也算一个老资格的调查员。”
“不尽然。”
伯格站了起来。
“我会开张收据给你。”她说,“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你没有直升机,所以我只能打了辆出租车。”
露西进屋的时候关上了门,现在她们俩都站在了门口。
“我想你可以派人把我送回去,让他把这些电脑带上楼,直接送到我的办公室,”露西说,“我会签署所有必需的书面文件。你知道,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要保持线索的完整性,这是进入执法机构时上的第一课。”
“我会帮你安排好的。”
伯格打了个电话,然后对露西说:“还有件事我们要商量一下。”
露西双手插在裤袋里,背靠住门说:“让我猜猜,你一定想跟我说那个八卦专栏的事吧。我觉得那些文章太缺乏想象力了。你相信所谓的金科玉律吗?”
“我并不是要说‘高谭百事通’的事情,”伯格说,“不过和它息息相关。马里诺正在为我工作。我要确认你能并且会处理好。”
露西穿上外套。
“我需要得到你的保证。”
“你现在才把这事告诉我吗?”
“今天下午我才决定要告诉你,我本觉得没必要。直到下午我们决定碰面时,我才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提了。”
“好吧,希望你袒护别人时也有这个劲儿。”露西说。
“这你得找本顿谈,因为是他在去年夏天把马里诺推荐给我的。今天看了专栏,我才知道当初马里诺为什么要离开查尔斯顿。露西,我必须提醒你当前什么最要紧。你必须处理好与马里诺的关系。”
“那很容易,我没想和那个人有任何瓜葛。”
“这由不得你了,”伯格说,“如果你想为我工作,那就一定要处理好这事。他比你重要些,因为……”
“很高兴听到你对公正的定义,”露西打断了伯格的话,“我并不是那个以暴力手段袭击他人,然后以欺诈手段在你这里谋职的人。”
“这样说有失公允,我不想和你争论。但事实是,他已经插手此案。除非影响恶劣,我不会把他撤下。再说,上个月被害人的男朋友打的投诉电话正是他接的。因此,我并不打算因为你而排挤他。有别的电脑调查公司可以接手这活儿。我想你我都清楚这一点。”
“没有人能达到我的水平,这点你我同样清楚。不过与其别别扭扭地合作,还不如趁早散伙,如果你这样打算的话。”
“我并没有这样打算。”
“他知道我姨妈也在这里吗?”
“用你们飞行界的术语来说,我现在扮演的好像是空中交通管制员的角色,”伯格说,“尽力使事情正常运转,避免让有冲突的人碰面。我的目标是顺利、安全地着陆。”
“你是说马里诺知道凯姨妈在这里。”
“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和他谈起过这件事,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尤其在他突然变成新闻人物,至少是网络头条人物后。他可能早就知道了凯频繁出入纽约的情况,但因为那段阴暗的过去,他从没跟我提及凯,这是可以理解的。”
“你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凯姨妈吗?”露西满目怒火,“比如说,你知道我姨妈最近还好吗?她觉得在CNN的工作怎么样?婚姻生活幸福吗?我真该趁她来纽约的时候找她喝一杯。”
“我和马里诺从不闲聊。我可没想过要和他成为无所不谈的朋友,成为又一个斯卡佩塔。我不是蝙蝠侠,不需要什么罗宾!我不会让他像对凯那样对我的。”
“祝你好运,看来你很清楚他对凯姨妈做了些什么。”
“并不是很了解。”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你的车到了。”
斯卡佩塔揭去凝固的硅树脂,把它放进塑料物证袋。她打开橱柜,找出消毒毛巾和抗菌药膏,然后系好奥斯卡的病号服,把下摆收回到腰部。
“你确定用的是塑料手铐吗?”斯卡佩塔问。
“你应该在电视上看到过它们,”奥斯卡说,“警察、军队常用那东西把人像垃圾一样铐起来。”
“塑料手铐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斯卡佩塔开始清理奥斯卡身上的伤口,把药膏轻轻地涂抹上去。奥斯卡一动不动地坐着,显得非常配合。
“他们没有权利碰她,”他说,“我已经抱过她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让我把她抱到担架上去呢?我不想让那些狗娘养的把脏手放到特莉身上,他们把毛巾从特莉的身上揭了下来,我看到了。他们让我离开浴室时后,把毛巾从特莉身上拿了下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就是想看她的裸体。”
“他们在寻找证据,要找到致命的伤口。”
斯卡佩塔仔细地帮奥斯卡穿好病号服,在背后打了个结。
“根本不用把毛巾拿下来,”他说,“我告诉他们特莉身上没有血,只是腿上有些抓伤的痕迹。似乎凶手用什么东西打过她,很可能是块木板。我不知道他,或者说他们是从哪儿弄到木板的。我没有找到能在她腿上弄出抓伤的东西。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脸色紫红,脖子上有道勒痕,好像被用绳索一类的东西勒过。不管是什么,我去的时候特莉的脖子上什么也没有了。警察根本用不着揭开毛巾,也没有必要去摸她的脉搏。看看她的样子,你就知道她已经死了。我觉得冷,这里有毛毯吗?”
斯卡佩塔没有找到毛毯,她脱下白大褂,把它披在奥斯卡的肩上。他全身顫抖着,牙齿冻得直打战。
“我坐在她身边的地板上,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脸蛋,和她说着话,”他说,“我拨了911报警。我还记得警察的脚,他们穿着黑色短靴和黑色长筒袜在门口走来走去。我把毛巾盖在她身上,用手托住她。”
奥斯卡茫然地盯着墙壁。
“我听见他们叫我从她身边离开。他们抓住我。我尖叫着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但是他们硬是把我拖走了。他们甚至不让我再看她一眼。我再也没能见到她。她家在亚利桑那,她也将葬在那里,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说你所在的网上学院总部就设在那里。”
“特莉的爸爸是系主任,”奥斯卡对着墙说,“所以她会选择去那儿读书。大家把那所学校称为高谭学院,似乎它在纽约一样,实际上那只是斯科茨代尔一幢普普通通的楼房,也许是因为环境优美,地价又比较低。她父母在驼背山有一幢大房子。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去过斯科茨代尔,因为下次会议要到明年三月才开。她不在教职工的名单上,但是她会去那儿……对了,她本来是打算今天早上飞去斯科茨代尔的,要在那里待上些日子。”
“昨晚你在她的公寓里待了多长时间?你看到她的行李了吗?都打好包了吗?”
“只有到用的时候,特莉才会把东西拿出来。另外,她知道如果我不和她一起去,看到行李我会伤心,会把见面时的气氛全毁了的。”
“她邀请你和她一起去斯科茨代尔了吗?”
“她希望先找个机会把我的事和父母好好谈一谈。”
“你们都交往三个月了,她父母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吗?”
“他们把特莉保护得很好,管得非常严,”他仍然面对着墙,像是在和墙壁对谈,“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绝对不会把我的事告诉父母。我曾经跟她说过,她会患上强迫症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她觉得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
“这要看我了。首先我们的关系要非常认真,其次我的爱要更深一些。”
他一直在用现在时。刚刚失去所爱之人的时候,人常会这样。
“我想马上和她结婚,但她父母……算了,不到那一步,她是不会说的。一直以来,她都很怕他们,害怕他们会否定她。据她自己说,她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有勇气从家里搬出去。除了特莉,他们还有两个孩子,那两个长得都不矮,进了大学,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着。但特莉就不行了,她是家里最矮最小的孩子。在我认识的矮个子里,她也是相对较矮的。所以她的父母一直到她二十五岁时还把她关在家里。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决定出来做点事。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后离开了。”
“她在纽约的开销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认识她之前她已经来纽约了。她说她有些积蓄,父母也会给她寄些钱,虽然不多,但足够用。到纽约后没多久她和父母的关系就好转了。我想他们应该来过这儿一次,对她住的地方很不满意,于是增加了对她的赞助,然后她就搬进了现在的住所。她是这样对我说的。为了让父母放心,她同意父母至少在财政上支持她。”
奥斯卡的脸气得发红,金色的短发如同金属一样明亮。
“他们那种人如果肯出手帮忙,一定会有附加条件,”他说,“我怀疑他们开始对她进行远程控制。根据我的观察,她的强迫症越来越严重了。我注意到她写给我的电子邮件越来越焦虑,这种趋势从我们见面前就开始了。在过去的几个月内,她情况越来越糟。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控制不住。我必须见她。请让我见她。我必须跟你说再见了!我恨警察。去他们的。”
他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擦了擦眼睛。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无情?不断地大叫大嚷,还不停地推我。警用无线电又吵吵闹闹的,什么都听不清。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恨那个警察……”
“你说的是你指定的那个检查你房间的警察吗?”斯卡佩塔问。
“我才没挑呢!他朝我大嚷,命令我在跟他说话时一定要看着他,我试着向他解释如果我看着他,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他问我起居室里发生了什么事,非要我回答不可。他一直在大叫:看着我!看着我!最开始我想好好配合他。我说肯定是有人走到公寓外的那道门跟前,按下了门铃,特莉觉得来人一定是我。也许她以为我去早了,而且忘了带钥匙。她一定不会平白无故地让那人进门。”
“你一直在说特莉是多么焦虑。她是不是会特别小心呢?”
“这里是纽约,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开门,她就更加不会了。我们这种身材的人总会特别小心。这也是她父母会对她特别保护、在她成长过程中一直把她锁在家里的原因。除非她觉得安全,否则绝对不会开门。”
“那么你觉得她为什么会开门?或者说来人是怎么进去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伤害特莉?”
“他们自有目的,我怎么知道。”他说。
“你进入她房间,你有没有发现抢劫的迹象?凶手会不会只是想劫财?”
“我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丢失,不过也没细看。”
“她的首饰还在吗?戒指、项链之类的物品有没有遗失?”
“我不愿意离开她。他们没权力命令我远离她,让我像杀人犯一样待在警车里。比起我来,他才更像个凶手呢!我才不想和他那种扎着辫子、穿着随便的人讲话。”
“你刚才不是说你在房间里和警方说话吗?”
“他们打定主意以后就不会作任何改变,所以我恨警察。一直对他们恨之入骨。他们开着巡逻车满街游荡,大声说笑,肆无忌惮地到处窥视。有一次,有个警察甚至打开我的车,把所有玻璃都砸碎了。那年我十六岁,那个警察对我说:‘看来我们遇见了个小麻烦!’他坐上车座,双脚搁在踏板上,膝盖顶着方向盘的两侧,其他同伙站在一旁狂笑。该死的警察。”
“别人怎么样?他们歧视你、嘲笑你了吗?”
“我生长在一个小城,所有的人都认识我。我在那儿有些朋友。我加入了摔跤队,而且成绩不错。毕业那年我还当上了班长呢。我很现实,从不作愚蠢的冒险。我喜欢和人打交道,大多数人还是友好的。”
“但是你却选择了一个避免与人相处的职业。”
“根据预测,在不久的将来,所有学生都将进入网络学院就读。警方认为每个人都有可能犯罪,如果你长得和一般人不一样或是有某种缺陷,嫌疑就更大。我家对面住着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的男孩,只要一出乱子,警察首先就会怀疑他,总是怀疑他有强奸邻居家女孩的意图。”
斯卡佩塔开始整理证据箱。检查已经作完了。测量结果、现场照片和硅胶印模只能验证她已知的信息。他也许已经意识到了这点,不,他肯定已经意识到了这点。斯卡佩塔希望他能意识到这点。
她说:“奥斯卡,你知道我们能从今天作的检查中得到什么结论,对吧?在你的指尖和伤口处做的印模以及照片的作用。”
奥斯卡茫然地看着墙壁。
斯卡佩塔坦言道:“我们可能会在显微镜下仔细研究这些印模。”
“我知道你能做些什么,”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做硅胶印模。你说得不错,我很清楚你会在显微镜下进行检查。”
“这些工作我会让警察局的实验室做。我觉得我已经掌握了想要的信息。”她说,“奥斯卡,这些伤是不是你自己弄的?我指的是你身上的那些抓伤和瘀肿。它们都在你能够到的范围之内。另外,如果你受到了别人的袭击,伤口的角度不应该是这样的。”
奥斯卡没有说话。
“如果你幻想我拥有破解完美作案的能力,难道就没担心过我会发现你身上的伤是自己弄出来的吗?”
奥斯卡仍旧不说话,呆望着墙。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些伤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吧?”
“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告诉你丈夫,不能告诉莫拉莱斯警官,不能告诉伯格,也不能告诉她办公室里那个不相信我的狗杂种。”
“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是保密的,但难保不会改变。”斯卡佩塔提醒着奥斯卡。
“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你来这儿,我必须弄伤自己。”
“站在门口袭击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根本没有什么袭击者。我到的时候大楼里漆黑一片,她家的房门没锁。我大叫着她的名字跑了进去,在浴室里找到了她。浴室的灯亮着,似乎准备让我受点惊吓。停车的地方看不到灯光是因为浴室在大楼的背面。然后我用厨房里的剪刀取下了她手上的塑料手铐,所以弄伤了拇指。伤口不大,我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只记得拿剪刀时不小心掀翻了刀具架,大概是被其中一把刀割了一下。所以我在拇指上包了块纸巾,奔回我的车,把外套扔了进去。之后我回到浴室,在特莉身边的地板上坐上,脱下T恤并弄伤了自己,所以T恤上才会有血。收拾停当以后,我才叫了警察。”
“那把手电筒是怎么回事?你拿着它往自己身上砸吗?”
“手电筒是在厨房抽屉里找到的。我把它擦干净后放在了起居室的地板上,应该就在门口。”
“既然你的指纹和DNA在她的房间和身体上到处都是,为什么你还要把手电筒擦干净呢?”
“这样,我就能对警察说入侵者当时戴着手套了,这会使我的故事更加完美。戴着手套所以没有留下指纹。我告诉警察入侵者戴着副皮手套。”
“那把剪刀呢?你还拿它干了些什么?”
他的脸抽搐着,斯卡佩塔几乎可以肯定此时他正在重构现场。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身体不断地前后摇晃着。
再次开口时他显得犹豫不决。“她的双手呈现出可怕的暗红色,指尖全都变蓝了。我按摩着她的双手和手腕,想让她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我想把手铐的勒痕抚平,那些勒痕很深。”
“你记得你用剪刀做了些什么吗?”
“那个塑料手铐非常紧,我的手肯定是在那时受的伤。我把剪刀留在了浴室的地板上。”
“你刚才告诉我,把我叫来的唯一办法是弄伤自己。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是在浴室地板上和特莉待在一起时把自己弄伤的。我知道警方肯定会怀疑到我。我知道如果能接近你丈夫,也许就能把你找来。我必须见到你。我信任你。因为世界上关心特莉的人只有你。”
“我根本不认识她。”
“别对我说谎!”奥斯卡突然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