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魏太妃掉头走了。

沈箐看了半晌,赶紧回头看燕长庭,燕长庭仍看着魏太妃的背影,表情并看不出什么。

只不过回去收拾时,他动作明显比昨夜略慢了一些。

魏太妃带着一群人呼啦啦走了,转身时,喝了一声晏修,晏修只得爬起来跟着走人。

现场空荡荡的,很快走干净了,原地就剩沈箐和燕长庭,以及那一抔黄土。

被起出来的黑漆大箱重新埋回地底,魏太妃对父兄说,她有朝一日,必要重返庄上,光明正大起出牌位,并换上红漆。

翻起的泥地被细细撒上干土,压实,又撒一层,原地已经看不出痕迹了,正堂和厢房的牌位供桌也都收了起来并重新布置过,也看不出什么了。

半旧的门扉在秋风里“咿咿呀呀”,好像做梦一样。

沈箐撸了一把刘海,长吐了一口气,燕长庭侧头扯了扯嘴角,“我们回去吧。”

……

回去就是收拾东西。

不独他们,魏太妃那边也在整理收拾,沈箐打听了一下,他们也是明天就离开了。

诶。

沈箐心情有点复杂,和燕长庭在默默收拾打包,他微微垂头,动作明显比昨夜要略慢一些。

“阿庭,咱们明天就出京畿了吗?”

等午后的时候,张云符简匆匆赶到,带来了谢英华的手信,谢英华说,京畿一带风声都挺紧的,已经蔓延到边陲来了,鸱县虽偏,但为保险计,他还是建议沈箐和燕长庭别在鸱县停留了,早点出京畿吧,要不去永安和宾县的分号。

沈箐先给谢英华回了信,同意他的建议,让他去皋京小心些,可千万别还没找到人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信写好送出去,他们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几个包袱就搁在方桌上,马上就能出发。

外面也是人马喧嚣,魏太妃那边动作十分迅速,第一批第二批人已经先行一步了。

大约今天,魏太妃也会离开了。

晏修又过来了一趟,询问沈箐燕长庭走的方向,沈箐说:“向东。”

当时是向东,东边就是京畿边界了,他们总不能往回走的。

晏修忙道:“正好!咱们也往东,不如咱们一起走一段吧!”

“……”

沈箐用膝盖都猜到,这是晏修自己的邀请,只不过,沈箐:“……好吧。”

都是今天下午出发,都是向东,不同路也同路了其实。

等晏修走后,关上门,沈箐回头看坐在桌边的燕长庭,他不知在想什么,她坐回他身边,两手放在桌面下巴再搁上去瞅他,就问他:“咱们,接下来真的就去永安和宾县了?”

“然后,就启程去岭南?”

从此与中原两别,各不相干了?

当沈箐这么问他时,燕长庭仍表示:“好。”

他沉默半晌,仍坚持要去岭南。

沈箐挠挠头,一时也不知怎么说,反而是燕长庭站起身,拉她,轻声说:“好了,该走了,不走就赶不上出京畿的宿头了。”

他提起桌上的几个包袱,另一手拉着沈箐,起身往庄外行去,符简连忙跟上。

三个人三匹马,都做了伪装了,戴上斗笠,把包袱挂在马鞍两侧,翻身而上。

魏太妃那边也是,一行十数人,简单低调,拉骡车乘驽马,伪装成一个小商队,已经准备就绪。

两行人分别下了山,拐上驿道,汇入稀稀拉拉的车流人流,一前一后望东而去。

……

京畿界距鸱县也就数十里路,不远,天入黑前就到了。

不过就是戒备十分之严,卡哨早就设好了,都是京军,严防死守,宁纵勿枉,饶是这么一个偏僻之地,也未见疏忽,哨卡前的人流车流已经排出很长很长一条长龙。

沈箐观察了一会儿,搜查非常严格,每个人过去都得洗脸,不管男女老幼,被军士异常粗鲁泼一脸水然后用力搓,眼角显然是重点,之后再被驱赶至关卡另一边,女的入帐脱衣检验,男的就地宽衣解带,没有一个能例外的。

但凡有一点嫌疑,或者抗拒,立即就被拉了下去。

这种检查,想当然通过速度非常非常之慢,所以人龙越来越长,怨声载道,很多人直接掉头了,实在等不了或者受不了这等委屈。

沈箐还注意到,掉头的人都有被人观察的,甚至驱赶到另外一边,不许离开。

不过好在掉头的人极多极多,而为防打草惊蛇驱赶动作比较隐蔽。

两行人早已得讯,没有靠近被驱赶的范围,远远观察一番后,果断离开。

看来正常的路是没法走了,不过没关系,京畿界这么大,而京军哪怕有好几十万,也没法立起人墙的。

这种方式,拦截到普通小老百姓,并不能拦截他们。

废了点功夫,两行人拣选一处巡搜薄弱处,直接穿山而过。

过了山界之后,天色已经黑透了。

界外的商旅途人也被截在外面,一时人满为患,灯流火把汇集成河。

两行人没有在此停驻,一路往前,一直走到半夜,到了一个叫瓮镇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正确的说法,是沈箐燕长庭三人停了下来。

商号在瓮镇有个不起眼的小据点,他们直接在这里休息就可以了。

而魏太妃他们则没有停,继续连夜离开。

那么,就分道扬镳了。

沈箐三人勒停马,那边不由往这边望了一眼,魏太妃唇抿得极紧,冷叱道:“还不走?!”

那十来人只得一咬牙,听令驱车马离去。

车轮辘辘,那个头戴幕僚的老妇人在眼前过去,她头也不回,昏暗夜色里依稀能见她挺得笔直的脊梁。

渐行渐远,没入黑暗,慢慢看不见了。

沈箐忍不住侧头看燕长庭。

燕长庭薄唇抿得很紧,静静看那车队远去。

两人一动不动,据点的管事也不敢关门,符简使个眼色,让他先去张罗水食了。

九月初的夜风,已经很凉了,呼呼吹着,门口悬挂的半旧灯笼在左右晃悠。

“阿庭,要不我们再想想吧?”沈箐小声和他说。

燕长庭回神,抿唇:“不用了,咱们去岭南。”

燕长庭对岭南很执着,因为沈箐想去岭南。

一开始他不肯说,沈箐问了好多次,他才吐口说:“你想去。”

他看得出来,沈箐很期待去岭南,她每一次提起岭南兴头都很高的,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啊,原来是这样啊?

沈箐瞪了他一眼:“才不是,当然不是这样的了。”

其实她也不是非去不可的啊!

她拧眉:“谁告诉你我非去不可的!”

“我从前出门也期待都很啊!”尤其是刚开头那两年,简直兴奋得不得了。

“别误会哈。”

“计划有变的话,咱们不是能调整嘛?”

岭南吧,能去当然最好;只是如果不能去了,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呀,她又不是要死了落叶归根!

她这么吐槽一说,燕长庭立马急了,他剑眉一拧低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甚至霍地站起来了。

沈箐举手投降:“好好,我错了,我胡说八道,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啦~”

笑嘻嘻哄了两句,燕长庭这才重新坐回来,不过他瞪着她一眼。

大男人一个,也太迷信了!

沈箐心里吐槽,手却拉着燕长庭下马,两人进屋坐下,这位置能望见门外,她以手托腮,“不考虑我想不想的问题,那你呢?你告诉我,你现在,更想哪一个?”

“留在中原,跟魏太妃一起,接过魏氏的势力,复仇;还是到岭南去,避居一隅。”

“你老实告诉我,不许撒谎。”

燕长庭动了动唇,渐渐停了,他视线穿过两匹马,落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不可否认,对于魏太妃,他曾经恨过,直至如今也亲近不起来,他甚至对她有很多不喜和深恶痛绝以致无法释怀的地方,但无法否认的是,这是他在世上仅存的唯一血亲了,意义始终是不一样的。

他这辈子温情寥寥,在意的人也少之又少,除了沈箐之外,沈敖算一个,魏太妃则是另外一个。

哪怕恨,也是因为曾经有过期待。

总而言之,非常复杂的纠葛和关系。

燕长庭目光沉沉,喉头动了片刻,侧头正要和沈箐说话,“我……”

不料,他话未说完,忽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蹄声冲破夜色,停于另一边的正门外,紧接着“啪啪”的擂门响,正门很快被打开了,脚步声奔了进来,急促又凌乱。

沈箐燕长庭霍地站起来。

来人竟是谢英华!

谢英华急促喘着气,冲进小院,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不对,是三个!

其中一个是被另一个背着背上的。

沈箐定睛一看,登时大惊失色,来人竟是她的父亲和大哥!

沈正崧和沈隽。

沈隽是被人背在背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快,快叫大夫!!”

一身风尘仆仆,沈正崧像老了十岁,谢英华一头扎进门急忙叫大夫。

他一手扶住沈隽,急声对沈箐说:“不好了!”

“定边出事了!”

赶得太急,沈正崧一时连话的说不出,谢英华会武好一些,他急喘两口气,告诉沈箐:“陛下遣人至定边,要将公爷三人带回皋京!”

“突如其来,大公子觉得不对,拉扯中对方拔刀相向,大小姐扑身挡了,最后被掳!”

“大小姐已经被带回皋京宫中!”

“而李将军一家也以莫须有罪名被去职下狱待审!”

沈隽受伤发病了,情况很危急,而背着他的小伙子沈箐也认识,正是李家大郎。

一连串消息砸过来,沈箐大吃一惊。

可不对啊!

沈家根本没有牵扯进燕长庭和魏太妃的事件当中。

燕殷不知燕长庭藏身沈国公府多年,更不知她是沈二娘,唯一见过她一次的荣王,沈箐敢断言,他是绝对不可能泄密的。

他会泄密,就不会偷放沈箐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窝藏,是莫须有(可能有,也就是随意编造一个罪名),沈二姐这事和女主没关系的,并不存在连累家人,别误会哈~

具体原因明天说!

biubiu~ 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