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超市,天已经黑了。
弯月悬空,繁星点点,路灯打着暖黄色的光,将树上的绿叶染了几分颜色。
夜晚还是闷热,也没什么风。
程烬拎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袋走在路边,许悄拿着那盒水蜜桃薄荷糖,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许悄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程烬走在前面,她看着他的背影。
五米不到的距离,刚好能看清,记熟。
超市离院子很近,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许悄的视线终点一直是程烬的背影。
晚上程烬做了五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得到餐桌上的人一致好评。
也刷新了许悄的认知。
原来,程烬不仅善良,还很会做饭。
饭后。
姜秋云提出,由唯一没有为这顿饭做出任何付出的许悄洗碗,也得到餐桌上的人一致赞同。
许悄很不喜欢洗碗,不喜欢闻残羹剩饭的味道,也不喜欢油渍沾满双手的感觉。
但她确实没有为这顿饭付出什么,所以洗碗也是应该的。
许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水池子里堆满了盘子和碗,只能认命。
许悄不情不愿地走进去,对着满池子碗盘一脸嫌弃地叹气。
“我来洗吧。”
程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许悄身后,“你回去写作业。”
许悄惊了一瞬,情绪被掀起一丝愉悦的涟漪。
她转脸看着程烬,“真的吗?”
“嗯哼。”
程烬走过去,把许悄挤开,“我人就是这么好,难怪招人喜欢。”
许悄此刻心情过于好,不但没有反驳,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程烬已经开始收拾了,转脸看了许悄一眼,嘴角勾着笑,“许总要监工啊?”
许悄摆起老板姿态,“嗯嗯,洗干净点,不干净重洗。”
程烬眉尾一挑,语气倒不重,“免费给你洗碗,你这态度啊?”
许悄睫毛乖巧地眨巴眨巴,“那我给你钱,你给我当乙方,我这态度你能忍了吧?”
程烬嘴角荡起一抹弧度,带着戏谑地问道:“我不拿你钱,不当你乙方,你态度好点给我看看?”
“怎么态度好?”
许悄脸上浮出一丝嫌弃,“像妃子给皇上请安那样,给你请个安?”
“那倒不用。”
程烬盯着许悄,“随便说句好听的?”
“那我想想…”
许悄被盯得紧张起来,双手背在腰后,“你……”
她的视线无意识往下,看着程烬颈下的白玉平安扣,“你的项链真好看。”
程烬:“……”
许悄立马安抚地拍了拍程烬肩膀,“辛苦了小程,我先走了。”
程烬垮着脸,“哦,好的呢。”
许悄偷着乐,没再打扰程烬。
晚上十点刚过,许悄洗完澡出来,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在楼下响起。
程烬出门了。
许悄睡前,收到了程烬的一条微信:【院子里的栀子花,记得摘。】
许悄昨晚洗的校服,挂在天台上吹了一晚上,早上就完全干了。
由于起晚了,许悄洗漱时急急忙忙。
她今天换上了淮临中学的蓝白色校服,束起不高不低的马尾,穿上纯白色帆布鞋,背上款式简单的浅紫色书包。
许悄出门前,推开了卧室的窗户,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空气和淡雅的花香。
她伸出脑袋往盆栽那片瞧了瞧,白色栀子花又开了几朵。
只是对面窗户紧闭着,不见程烬在窗台上逗仓鼠,好像少了点什么。
许悄下楼吃完早饭,时间已是很晚了。
她一路小跑到教学楼,到走廊上才放缓了步伐。
进教室时许悄还有点喘,看到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一个个都盯着她进门。
许悄低下头,不去受众人视线影响,平静地走到自己位置上。
岑白雪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黑色。
她大早上的脸色不好,看到许悄在座位上坐下时,还明目张胆地对许悄翻了个白眼。
许悄无视她,翻开英语书开始早读。
上午是两节英语连课,英语老师是位年轻女士,讲课风格是自己讲自己的,随便大家听不听,睡觉玩手机也无所谓。
她带读单词时,教室里也没几个人开口,声音小到许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读高三。
因为晚自习的原因,午饭和晚饭许悄都在学校吃。
晚自习八点半下课,许悄回去的时候,一个人走在路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墙上的指针转得飞快,就这样过去了三天,许悄都没见到程烬。
她已经接受了淮临中学,虽然学习氛围不好,同学也都不搭理她,但食堂的饭好吃。
周四晚上,院子里到了很多快递,都是许悄从魔都寄来的。
她拆快递拆到很晚,看着房间里摆满了自己熟悉的摆件物,许悄心里踏实了许多。
床头柜上摆了一个用了两年的闹钟,旁边放着赵静姝的照片,许悄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许悄出门前还是先去推开窗户,感受一下早晨的清爽。
院子里那盆栀子花盆栽只剩叶子了。
花不知道被姜秋云还是何秋梅摘去了,一朵都见不到。
对面窗户还是紧闭着,程烬没回来。
许悄心情说不上好坏。
背上书包出门,推开门却闻到一股十分浓郁的栀子花香。
而她门前,放了一个草编手提花篮。
花篮里放满了绽放完整的新鲜栀子花。
情绪转换只在一瞬间,许悄在门口定住,挪不动脚步。
意外的惊喜总是能给人带来更大的喜悦感。
许悄慢动作地蹲下来。
看着篮子里满满的白色栀子花,花瓣上洒了水珠,香味萦绕在鼻尖。
程烬回来了,又或许是回来过。
留下一篮子栀子花,掀起许悄的情绪波澜。
许悄嘴角抿起笑,她拿起小花篮走进房间,把花篮摆在了床头柜上。
那天早上,好像整个城市都漫溢着栀子花的香味,许悄心里的愉悦怎么都压制不住,以至于一个上午脑海里都会不受控制地出现程烬的脸。
黑板旁边的天数已经进入倒计时,许悄每天都会多看几眼。
学习并不是只有枯燥,还有努力后看见收获的快感。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后,许悄开始猜今晚食堂会做什么,这是她在学校里唯一的乐趣。
晚自习开始前十分钟,许悄去了趟洗手间。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孩子的哭声。
伴随着哭声的,还有女生三两掺杂在一起的笑骂声。
许悄觉得很不对劲。
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竟然看到岑白雪抓着一个女生的头发,把那个女生按在墙壁上,扇着耳光。
许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她从小到大从没有经历过校园暴力,只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没想到有一天能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们在干什么?”许悄用声音制止她们。
岑白雪没回头看许悄,只是抽空对许悄说了个滚字。
面对这个场面,许悄不由得紧张。
但更多的是愤怒。
她瞪着岑白雪,“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同学?”
岑白雪这次回头了,对着许悄不屑地嗤笑,“关你屁事啊?”
她旁边的女生也开始骂许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叫你滚听不见?”
另一个女生也瞪着许悄:“闲着就多去网吧装纯洁,别在这儿碍眼。”
许悄上前两步,声音低了几度,“你们放开她。”
岑白雪哼了一声,“我不招惹你,你他妈最好也别招惹我。”
她说完,挑衅似的,当着许悄的面,又在那个女生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下打得许悄心脏都抽了一下。
脑子一下就热了起来。
她看着那个被打的女生,满脸通红,眼眶湿润,头发凌乱,身子也在发抖。
被打了却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模样,反而还顺从地缩着脖子。
许悄拿出手机,警告地瞪着岑白雪,“需要我报警么?”
“草。”
岑白雪脸垮了下来,突然松开了那位女生的头发。
她一松手,其他两个女生也松手了。
岑白雪走到许悄面前,狠戾地说:“你等着。”
她说完,带两个小姐妹走出去,在许悄肩膀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许悄斜了岑白雪一眼,上前去站在女生面前,掏出口袋里的纸巾递给她,“擦擦眼泪。”
女生哭着接过那包纸巾,颤抖地说了声谢谢,闭上眼哭起来。
许悄不认识她,也不会说安慰的话,只能轻抚她的背。
回到教室,许悄注意到教室里的氛围,是不同寻常的安静。
而后排那些人的眼神全盯着她,眼里都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许悄不去看任何一个人,低着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桌子躺在地上
书和文具也都散在地上。
很难不怀疑,是岑白雪。
许悄抬起头,望向岑白雪。
而岑白雪一脸挑衅地盯着许悄,跟等着她给眼神似的。
许悄心里骤然涌上一股怒火,她冷着脸问岑白雪:“是你么?”
岑白雪也冷下脸,“你看见了是我么?”
“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丢。”
岑白雪翻了个白眼,“你他妈说话最好讲证据。”
许悄气到呼吸都开始沉重,她问前桌的女生:“请问,你有看到是谁推的么?”
那女生快速摇头,“没有没有。”
许悄又去看班里的所有人,“请问有人看到是谁推了我桌子么?”
长达三秒的寂静,没有人搭理许悄。
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被所有人围观看笑话。小声议论。
知道自己被排外了,许悄也不再执着,“谁推我桌子,谁放学掉坑里。”
她说完,蹲下去把桌子扶起来,再把书一本一本堆好。
安静的空间里,岑白雪说了两个字:“傻逼。”
没指名道姓,却也都清楚在骂谁。
许悄的心情骤然郁闷起来。
她转脸望向窗外,强迫自己去想早上的那篮栀子花,努力把情绪往好处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