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礼南的地址是在低级区的一个废用办公大擭。这里的房子一度曾极值自傲,是大家羡慕的办公所在地,但是现在,一再改变外貌和隔间,有的变了仓库,变了裁制衣服,有一些变了单人公司的收件处。
我进去的一扇门上写着:“白礼南……摄影师”。门一推开里面什么地方响起了铃声。有一个灯亮着,指示一块牌子。“摄影师在暗房工作,请休息稍候”。
我环顾四周。
房间里有一只办公桌、一只回旋椅、两只椅子、一架摄影场用的照相机、一座放杂物的架子、一个玻璃拉门柜,柜里好几台照相专业人员手提的相机。
不少装在镜框里的代表作挂在墙上。很多放大的照片和狩猎有关,皇甫幼田不断的出现在照片里。
两分钟之后白礼南才从暗房出来。眼睛眨着还没太适应。“对不起,让你等了。”他说:“我在暗房装几块感光玻片,喔……是侦探。”
“是的,没错。”我站起来,握手。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你来这里是……”
“想要些相片。”
“那一类的?”
“昨晚宴会的。”
“我现在正在弄一部份。”他说。
“我要看看这些照片。”我说。
他把眉头蹙起看看我,然后他说:“可以,我把你当自己人,进来吧。”
暗房设计很好,进去的地方成“S”状,即使冒失鬼误开暗房的门,光线也进不去,是个大暗房,橘色的灯光照出挂在墙上的照片。
暗房的墙上杂然无章地挂着冲出来的照片;有的是裸的艺术照,有的根本是裸的照片;有的大胆到没有杂志敢刊。事实上墙上除了这种照,没有别的照,唯一穿衣服的一张,穿的衣服比邮票也大不了多少。
“嗯,蛮不错的。”我环顾一下,吹声口哨。
“我要昨天宴会的照片。”我告诉他。
“为什么?”
“为了研究那些客人的长相。”
“你是不是在替皇甫工作,赖?”
“是的。”
“你认为这些照片可以帮助你找回失窃的东西?”
“有可能。”
“对你有很多好处吗?”
“什么意思?”
“有赏格吗?”
“没人提过赏格问题……至少还没有。生意是我合伙人柯白莎接的。”
“看我的照片可能帮助你得到点线索?”
“目前还不知道。”
“假如我帮你忙,你也会懂得帮我忙吗?”
“也许可以。”
“我正好最近手头紧得厉害。”他说:“今天特别需要,今晚我要带个美女去吃饭。”
“有没有试试约一下我们办公室的那双大腿?”我问。
“什么办公室?”
“我们办公室呀。”
“喔,那一个。”他从口袋拿出一本小册子,把灯光旋亮一点,看一下小册子说:“我们来看,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姓颜,颜依华,很好听的名字,我有她电话号。”
“这本名册收集不少名字吧?”我说。
他用一根右手中指快速地翻了几页,耸耸肩说道:“这些货带出去三四次之后就无聊透了,我急着需要些新血。”
我说:“我自己也喜欢谈这个话题,但是我必须先看昨晚宴会里的照片,你照了不少闪光灯照吧?”
“五十张左右。”
“有没有已经洗出来的了。”
“还没有都整理好。”他说:“但是你可以看,我今天就是在做这件工作,洗出底片来,放大些八乘十的,有些刚从烘干机出笼,要不要看?”
“当然。”
他走向烘干机,烘干机是一组热滚筒形成的,湿的照片烘干后自动落入抽屉去,他打开抽屉,里面有三打左右的照片。
“照得很好。”我称赞道。
“我是专家。”
我开始看这些照片。“这几个女的正点得很。”我说。
“嗯哼。”
“知道是谁吗?”
“你真要知道我可以帮忙,每张底片都有号码。”
“有地址?”
“不一定,有的人希望要拷贝,有的根本不在乎。”
“皇甫先生当然会给他们分送照片。”
“我分送,皇甫的照片之外,其它的都要向我来要。”
“怎么要法?”我问。
他眨一个眼向我说:“那要看年龄。”
他把手指向一张照片,一个年轻美女故意把上身前倾,把头侧向一侧做好姿势,使她低剪裁的上衣发挥最大的功用。“这个小妞喜欢照相。”他说:“我一看就知道她想打入电视电影圈,她想要可以引她入港的好照片,几天前我给她照这张相后,她对我说想要几张真正专家的照片,你要看吗?”
“当然。”
他打开另外一个抽屉,抽屉大小是设计好八寸乘十寸专家照片的。他选出她的照片……大腿和泳装。
“是好看得很。”我说。
他犹豫一下,从同一只抽屉选出一只专放八寸乘十寸照片的黄色信封,“你是个好蛋,”他说:“也许我可以给你看这个。”
我打开信封,里面有半打不是八乘十,而是五乘七的同一个女人照片,这次她的姿势我相信是照相师教她的都没有穿衣服。
“这宝贝如何?”他问。
“正点。”我说。
“都是差不多的,不乱正点的我绝对没有兴趣。”
他自己退后一些仔细看我手里的裸照,突然他大笑起来,“赖,”他说:“知道这个怎么上手的吗?”
“教教我看。”
“我自己发明的一套方法,万试万灵。”
我站着等他说下去。
“你去过飞机场。”他说:“你见过这机器……投多少硬币进去,它出来一张保险单,你填上飞机班次寄给你的家属,这班机有意外的话,你的受益人得到……看你投的硬币……一万二千元到五十万的理赔。”
“当然见过,又如何?”我问。
“好,”他说:“你新泡上一个妞,不要猴急,她不主动你也不动,带她出去几次,让他摸不清你底,你去机场,化二毛五硬币,把出来的保险单填上她的名字,下面复写的一张你寄给小妞。”
“之后呢?”
“一个礼拜不理她。”他说:“一个礼拜之后你打电话找她,她要见你,她好奇心重得很,她要知道为什么你把她视为保险受益人。”
“你看着她表示不算什么。你说:‘没什么啦,我搭飞机出去,我看到自动投保的机器,我在想也许这次会倒霉碰上。’然后你笑笑又说:‘反正运气好,没碰上。’”
“她当然没满意,急着会问你,即使你有灵感要倒霉,为什么把她看作受益人呢?”
他停下来,我知道他是要点鼓励。
“怎么办?”我问。
“这时候,是紧要关头,你千万不可以做过火了,笨到自己套住自己去买订婚戒指,你应该快快说话,你说她自己也许不了解,她有特殊的气质使别人对她印象深刻,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等等,就这样,你突然发现小妞是你的了。
“你知道很多人泡妞一再讨好她,说她这里好那里也好,对自己了解的女人知道你在骗她,看不起你,对自己不了解的女人相信了你的话,认为你配不上她。
“泡妞和打猎是一样的,安排一个陷阱,在合宜的时间一枪中的。”
“嘿,真是胜读十年书。”我说:“这方法你自己想出来的?”
“当然,我一再使用过,像我这样吃得开的人,要到东到西逛逛,要有不同的小妞在身边,我正可以告诉你一打以上的妙招,假如你有兴趣。”
“老天,你真懂得女人。”
“当然,我懂得女人。”他承认道:“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说了那么多,这样,你管你看照片,我要安排一下照相的小姐约好时间,我还要做点暗房工作,你可以把这些都拿去外面办公室看。”
他把我带去外面坐在办公桌后面,把一堆照片放桌上。“我回暗房去,有些在定影的要拿出来冲洗,你看完照片可以自由进来没关系,这里我再给你一本照相簿,无聊的话可以看一下,都是正点的宝贝,我弄完再来陪你。”
他拿一本红色的照相簿给我,我谢了他,自己向回转椅一靠。等他进了暗房,我轻轻站起来,开始探索这间办公室,我看向玻璃柜里一排的照相机,我先选他带到我们办公室去的专业有匣相机,是只Speed Graphic牌的,我打开它的后盖,照相机里空无一物,我又打开两只方匣照相机,肚里也没有东西,我心里在想我空跑了一趟,看样子研究这个家伙袛好一一约和他有过约会的女人出去玩才行了。
然后我拿起另一只Speed Graphic白方匣相机,是只专业用的,上面还装了广角镜头,重量有异,打开相机背后匣盖,在里面:那只手工雕的玉菩萨,大概四寸高,四周塞满了棉花,玉菩萨的颜色碧绿透明,额头上镶了一粒红宝石。
我把玉菩萨拿出来放进自己口袋,把所有相机归位,快步走回桌后,我随便选了几张宴会里人多的照片,翻过来看到背后有他放大前在放大纸背面写的号码,我把号码用张桌上的纸抄下来,拿了纸走进暗房。我说:“这是我要拷贝的号码。”
他看看号码单,说道:“没问题,明天我给你洗,你看中哪个红簿子里的?”
“每个都好,你真能干。”
“今晚那里见面?”他问。
“等一下。”我说:“我必须向办公室报备。”
我拨办公室的电话说道:“我是赖唐诺,接我秘书好吗?她在吗?”
“请等一下。”我们的总机说。
过一下,卜爱茜的声昔说:“什么事,唐诺。”
我说:“喔,我向办公室报备一下,我今天要和一位朋友约两个女朋友出去玩,难得的机会,有没有什么特别理由我不能离开公事十二小时吗?”
卜爱茜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看不出有人会阻止你。”
“等一下!”我叫道:“不要挂断,去问一下白莎。”
“白莎不在。”她说。
“我等好了。”我说。
电话那一头犹豫地静默了一下,然后爱茜把电话慢慢地挂上。
我把空的电话还拿在手里两分钟,对电话说:“哈啰,白莎,我今天晚上突然有点事,我……”
我停下,让自己脸上现出失望。
过了一阵,我说:“白莎,这次不一样,我……”
过了一下,我又试:“白莎,这也是公事,真的是,这个人是有办法的,可以联络……联络我们的一位客户,我想要……”
过了几秒钟,我失望地说:“好吧,假如你一定要这样说,好了,好了,不要再叫了,我回来办这件事好了。”
我生气地把电话挂断,对白礼南摇摇头说:“倒霉,今天泡汤了,我们这种行业就是……”
他的脸上现出失望:“嘿,原来以为今晚一定很好玩。”
“我还想多向你学一点呢,”我说:“你对女人真有一手。”
“不要和我脱线了,我就都会教你。”他说:“我说你是好蛋嘛。”
我们握手,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