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我们侦探社的门,一脚跨进接待室的时候,闪光灯泡正好亮起,一下使我眼晴发花,暂时什么都看不见。
体表硕大的柯白莎,面向着照相机,满脸愚庸自满的笑容,突然转过脸来暴怒地看向我,又转回到照相的人。
“会不会影响照片?”她问。
“恐怕已经影响了,”照相的抱歉地说:“门打开的角度正好把闪光反射回了我照相机镜头。”
白莎解释地说:“这不过是我的合伙人。”她见我犹豫在那里,她说:“别呆了,唐诺。这祗是宣传,我都安排好了。”
把头转回向照相的人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我们的数据管理员装腔作势地坐在后面写字桌的一角上,裙子在膝盖以上,二腿交叉着,二只脚的脚尖向下,使她的腿看起来更俏更长。
“你在搞什么鬼把脚跷得那么高,对着照相机?”白莎问。
数据管理员无助地看向照相的男人。
照相的人说:“是我叫她这样做的。”
“谁?”
“我呀。”
“听着,这里祗有我可以叫她们做什么。”白莎告诉他:“我要是要这些女光棍坐在桌子上,我自己会……把你屁股请下桌子来,高兴的话站在档案柜边上好了。安份一点,腿不要戳在外面。”
“对不起,柯太太。”照相的说。
档案柜后面躲着的一个男人钻出来说:“我们需要一些大腿,柯太太。没有大腿报纸不会注销来的。”
“私家侦探办公室里有大腿?”柯白莎问。
“侦探社里有大腿,是的。”男的固执地说:“大腿是无所不在的,没有大腿就没有宣传,我们根木不必浪费底片,没有底片就上不了报纸,上不了报纸皇甫先生就不会聘请你们这家侦探社。”
白莎向他皱皱眉,不情不愿的说:“这是我的合伙人,赖唐诺……唐诺,这位是倪茂文,他是皇甫幼田的公共关系专家。”
倪茂文过来和我握手,“我们可以照一张赖先生和这位女职员的合照,”他说:“赖可以假装匆匆的要看些数据……”
“唐诺不行。”白莎说:“要是这个女人把腿露那么多,唐诺啥数据都不看了。贼眼祗看大腿了……现在我们照相吧。”
女职员踌躇不决地看向倪茂文。
倪茂文懂了她的意思。“你坐回桌子上去,”他说:“把裙子拉到膝盖以上,裙子不可以有皱纹,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是故意拉上去的,要自然地垂下……来,我做给你看。”
他走过去,把她裙子折迭一下,自己退后一步,仔细端详,又过去把裙子向她拉一点遮住写字桌面的边缘。
白莎用她生气的小眼冷冷看着。
“这……这姿势可以吗?”女的说。
“我看是可以了。”白莎说:“倪先生要点大腿,我们就给点大腿,那祗是背景。她摸你大腿,你不必假着痴笑的。”
“他没有摸我大腿。”女的生气地说。“嘿,他至少心里在想。”白莎说:“快吧,让我们把照拍完开始工作吧。”
摄影的把闪光灯泡换好,把他大的手提专业照相机拿起,把底片夹翻个面说道:“准备好了?”
倪茂文对女职员说:“脚尖尽量向下;两只脚尖,这可以使你的腿看起来更长更优雅,脚背伸直,大家不要动……礼南,可以照了。”
白莎又把假笑挂上她的脸,人工做出来的微笑非但没真实感,而且把人也变陌生了,好像一张钞票上盖了一个邮戳。
闪光灯又亮了一次。
“好了,”白莎说:“现在大家……”
“再一次。”拍照的说:“再拍一张,保险一点。”
他拿出另一块底片来,塞进照相机后面,拉开防曝的滑盖,换了一个光圈,从口袋另拿出一只闪光灯泡,在舌头上舐一下灯泡底部,换了灯泡,举起相机说:“笑一个。”
白莎深吸一口气,我几乎听得到她牙齿在轧轧作响。
倪茂文说:“我们应该让他们两个合伙人在一起……”
“那就快。”白莎从扭曲成假笑的嘴唇边上漏出声音来说:“我们这个地方不能光照相不工作,快点搞吧。”
摄影师等着白莎脸上的表情,要合乎他要求才照,两眼盯着她的嘴唇。
白莎看懂了他为什么在等,把嘴唇两角向上翘。
闪光灯又一次亮起。
白莎转向女职员说:“好了,回去工作,下次不可以坐在办公桌上。”
白莎开始走回她自己的办公室,停下来,显然想起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她勉强地说:“皇甫幼田要举行一个大的宴会。聘请我们给他看住大门,不要让小偷进去了。
“上次他举行宴会的时候,有小偷偷掉他一个价值六千元的玉菩萨。他要确定不再有这种事发生,他说祗要我们把小偷拒之门外,所有他请的客人都是可靠的。”
我说:“请你去不是守住珠宝,而是要守门?”
“是的。”倪茂文说:“是守门……所以宣传一下很有用,赖先生。不但对皇甫先生,对我的职位,而且对你们侦探社。再说,这也事先警告一下小偷,再来等于宣战。”
“这样是会把外行的宵小吓退,”我告诉他:“但是对专业性的小偷等于是一种挑衅,反而会把他们引来的。”
“我想柯太太应付得了他们,”倪茂文说:“这也是我要她上报的另外一个原因,她看起来很壮……”他自己停下来,又说:“罩得住。”
白莎不高兴地说:“你不必越描越黑,我知道自己很粗壮,但罩得住也没什么错。”
“我们在找一个有女人的侦探社。”倪茂文解释道:“就像柯太太那种罩得住,皇甫先生认为上次偷去玉菩萨的小偷是个女人,男的侦探不能在必要时检查女客,但女的侦探就有这个方便。”
倪茂文看向白莎,脸上微笑着。
柯白莎说:“我会抓住她脚跟,倒提起来,把她偷的鬼东西都给摇出来。我在场,什么人敢来。”
我告诉茂文,这个办法很好。向白莎点点头,走进我自己的办公室。
卜爱茜,我的私人秘书,在拆阅信件。
“怎么回事你没出去凑热闹?”
“他们没请我。”
我向下看她大腿又说道:“你比那管档案的要好多了。”
她脸红了一下,大笑道:“她是兼管接待的,她对照相的很友善,很合作,我的腿算不了一回事。”
“一起有两回事。”我说。
她把一封信往我面前一推。“这封信你得马上回,唐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