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过一次帮过一个做扇客生意的一个大忙,这个忙,他不可能忘记,所以我在早上八点钟打电话找他的时候,他急着说他会把一切放下,先为我服务。
我说:“我有一千三百五十元现钞。”
“是的,赖。”
“我要你投资三百五十元在擎天矿业开发公司股票。”
“没听过呀,赖。”
“你找呀,找到就听到了。你立即找,我要他股票,要快。”
“是的,另外那一千元呢?”他问。
“那三百五十元,”我说:“是卜爱茜的名字。我另外要一千元相同的股票,用柯赖二氏合伙公司名义。我要你找到这股票,我要你今天早上一定买到……”
“等一下,”他说:“我现在在看数据,等一下,有了。这是邮购的玩意儿。赖,要花很多时间才找得到持有人呀,而且……”
“没有太多时间了。”我说:“公司的人把在外面的股票都收回去了。这种股票一定要押在银行里一年,这一年之内买的人随时可以拿回原投资退出来,卖的人在一年内一定要达到某种开发目标。否则,公司也不能用这笔钱。”
“又如何?”
我说:“找到这些股票持有人,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说你愿意给他合法利润,要买股票。”
“可以出到多高?”
“可以出到票面两倍的价格。这个价钱不行就算了。记住,这公司有一张支票要跳票。银行还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彭乔虎是开票人的关系。现在他死了,银行会采取行动了。所有股票持有人会知道的。万一他们不知道,别忘了告诉他们。”
“好的,”他说:“我马上开始忙起来。”
“要真忙才行,”我加强话气。
“是的,立即办。”
我买了晨报。故事在头条新闻里。
‘矿业巨子尸体发现于百万富翁游艇’
这是必然的道理,记者就喜欢这一类机会。
斐力胜,百万富翁,单身汉,是游蜓的主人,正在欧州渡假。经查过去四个星期内,他绝未回过美国,而他游艇的钥匙除了有一把存在游艇俱乐部保险箱外,根本没有人有钥匙可以上他船。经警察调查发现他游艇上原本的挂锁经人暴力弄断了,事后另换了一把新挂锁上去,所以看门人在巡视的时候,没有发现异样。
警方认为矿业为生的人是在别处被杀之后,移尸到游艇上来的,至于如何能移尸成功,则是一个大谜。
我在张赫德办公室等他上班的时候,看这一段消息,看了三次。
张赫德的办公室是个小巧合用的地方。门上漆着‘张赫德,会计师。’我等的地方是他的接待室,实用舒适。女秘书是水蜜桃加奶油发肤,加上蓝蓝的大眼,像个洋娃娃。
我进门的时候,她在看画报。画报是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看到我进去,她用身体把抽屉关进去,另外打开一只抽屉,拿出打字纸,放进打字机。我在等待的时候,她不是很热诚地用打字机打文件。
我进办公室是九点五分,我等了十五分钟。张赫德在九点二十分进入办公室。
“啥啰!”他对我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我姓赖。我想请教一些税务事情。”
“很好,请进。”
他引导我到他的私人办公室。
我一过门坎,外面的打字机声音立即停止了。
“赖先生,请坐,我能替你做些什么?”
他是个春风满面的家伙,穿着好,装饰好,指甲是修过的,领带是手绘的,衣服是定制的,质料是最上等的,鞋子看起来也是定制的。
我说:“彭先生的财务,是你处理的,是吗?”
“他真不幸。”我说。
“是有一些神秘兮兮。”
“晨报看过了?”
“还没。”他说,我立即知道他在说谎:“今天早上我在忙一件别的事情,所以……”
“再也没什么神秘了。”
“你什么意思?”
“尸体已经在这里一家游艇俱乐部里的一艘游艇上发现了。”
“死了,真死了?”
“没有问题他是死了?”
“没有问题。”
“怎么死的?”
“两颗子弹,一颗崁在体内,另一颗完全通过脑袋。”
“太糟了。我真不愿听到这种事。但是,你说你找我有事要我帮忙?”
“税务上的问题。”
“说说看,赖先生。”
“我想知道彭先生到底在搞什么鬼?”
“赖先生,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假如他的帐务和税务都是你在管,你当然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赖先些。我先问你一下,你是代表官方来问我吗?”
“不是官方的,是私人的,友善的。”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从洛杉矶来的侦探,私家侦探。”
“赖,我实在没什么可以和你讨论的。”
我说:“朋友,别那么固执,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必假装不知道。我知道你有份,但是不知道混进有多深?”
“我的确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赖。我也不喜欢你说话的方式,我要请你走路了。”
我说:“彭乔虎有很多生意。他是聪明人。他要报税,但是又不愿透露他进益的来源。所以他弄了一大堆矿业工作,其实都是假的。”
“彭乔虎这一生从来没有骗过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他从来没有过。他非常小心。假如他如此,他早就被捉住了。有人受骗还能不告状?他从没骗过人。他只是自己和自己交易,他有很多公司,每个公司都说有进益,把资金和股票转来转去。没有一人知道内幕是怎么回事。但是真正的收益从何而来,他不想给人知道。据我研究,只有一个可能性。”
张赫德自桌上拿起一支铅笔,神经地手中在玩弄。他说:“我已经决定不再讨论彭先生的事,除非是官方来问我!或是他的继承人来问我。”
我说:“你必须和我讨论,然而你尚须和警方讨论。你也许尚不知道,朋友,但是你的确不易脱身,置于事外。”
“赖,你已经暗示了很多次了。我也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如此。我越来越不喜欢了。”他把椅子向后一退,自己站了起来。
他是一个身材匀称,体育型的大个子,腹部稍肥一点点,但是两肩是很宽厚的。
“滚吧,”他说:“再也别到这里来。”
我说:“彭乔虎脑筋动得很快。他不请教你是不会行动的。而我看你这身打扮,绝不是拿薪水活得下来的。我认为你也占了一份的。”
“好吧,”他说:“你是自己找的,你会自受其害的。”他绕过桌子,向我走过来。
我坐着动也不动。
“给我滚。”他说,用他左手一把抓住我外套领子。
“起来。”他用右手大拇指翘起来顶住我下巴。
这一手他是有经验的,他知道顶住别人下巴什么地方,别人不得不从椅子里站起来。我很快的被他从椅子里弄起来,他抓住我向门的方向走去。
“你自己找的。”他说:“自作自受。”
他伸直了手,抓住我,但离开我手及的距离远远的,他自己伸手去转门球。
门球弄出声音来。门外,我又听到打字的声音开始响起。
我说:“彭乔虎的谋杀案,你也许有不在场证明。你也许没有。但是夏茉莉的谋杀案呢?你看不在场证明吗?盖仔盖盖文能放过你吗?我去对他说……”
他的手从门球上放下,好像突然萎缩了。
他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动作,用泠冷的蓝眼看着我,像是一条死鱼。然后他放手,走回自己桌后,又拿起铅笔,说道:“赖先生,你请坐。”
我说:“假如你不想自惹麻烦,你最好开始说话。”
“请你告诉盖仔,茉莉的事我丝毫不知道,这是实话。”我说:“挡住盖仔的路,是不太聪明的。”
“我没有挡住他路呀。”
他两手向前一伸,把抽口露出来,两手把铅笔神经质地扭动,伸手自口袋拿出手帕,擦擦鼻子,抹抹额头,把手帕放回口袋,清清喉咙。
我说:“讲吧。”
“茉莉的事,我完全不知道。”
“你能使法官相信吗?”
“去他的法官,法官和这件事有什么辟系?”
我幸灾乐祸地向她笑笑:“假如你挡住了盖仔的路,盖仔不会自己动手对付你,他会把茉莉的案子套你头上,由州政府对付你。这一点你当然是知道的。”
坐在桌后的家伙,衣服上整齐的烫痕仍在,但是里面的身体恰小了一号,胸部也突然陷了下去。
“你在替盖盖文做事,你……”
“我没有说我在替什么人工作。”我打断他话说。
他眼睛睁大了。心境大大的放松。
“但是,”我说:“我目前有很多情报是盖盖文急若想得到的。而我急若要知道彭乔虎。你就是提供我彭乔虎情报的人。”
这个办法见效了,吓吓他要用盖仔来对付他,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作用,连我真正的目的他也忘记问了。他内心对盖仔一定有先入为主的恐惧。
他说:“我只知道替他管帐。我们把所有彭乔虎的收入都归入开矿得来的。”
“事实呢?”
“矿业公司另外还经营着一个‘源发公司’。他们的许可证里并没有限定他们不能经营其它公司。
“现在我把知道的告诉你。盖盖文到旧金山来打天下,很多人想对他不利,但都不是彭乔虎的意见。彭和我一直想和他和平相处的。假如他能保护我们,我们愿意付保护费。我们反正付一份钱,付给谁,我们并不在乎。我们要的是稳定做生意。我们付给最能保护我们安全的人。”
“这就是事实,赖先生。我从来没有违抗过盖仔,彭乔虎也从来没有过。”
我说:“你和茉莉多熟?”
“你知道我和她多熟……至少盖仔是知道的。是我把她介绍给盖仔的。我和她很熟,彭乔虎和她很熟。”
“彭太太如何?”我问。
“依莲和这件事无关。”
我说:“依莲是什么背景?”
“你不知道?”
“不知道。”
他想控制他自己,但没太多效力,他说:“你要是跟盖仔的,他们一定什么也没告诉你。”
“我知道很多别的,我有很多有趣的事要告诉盖仔,现在你说吧。”
不知什么原因,这家伙怕盖仔怕得要死,我突然提到的要告诉盖仔正好戳到痛处。
他说:“依莲是流浪车台戏班里跳舞的。脱衣舞……你知道。彭乔虎有一次在宴会里见到她,他们很来电。他真的很起劲,她很聪明,玩得非常聪明。”
“是个合法婚姻?”
“合法?百分之百合法。依莲亲自一步步看清楚,不容许半点出错。她请了城里最内行的律师看着办的。她说一定要合法婚姻,否则免谈。为了这件事,他必须把本来的太太办理‘资遣’。依莲也许看起来不过如此,但她是略聪明的。”
“什么人杀了夏茉莉?”
“我发誓我不知道。赖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自己也是吃惊万分,我……我喜欢她。”
“什么人杀了彭乔虎?”
“我也不知道。我也希望能知道。你站在我立场看看,我也相当怕,怕有人会把这种事套到我头上来,这味道不好受。我请你对盖仔说,我想见他。我一直在想和他联络,他可以帮我忙。”
我对他嗤之以鼻。
他又擦抹他的脸。
“源发那一边会有什么结果?”
“那边对盖仔从来没有反对意见。只要他能吃得住其它地段上的朋友……我想他是有把握的。”
“你对卞约翰·卡文知道些什么?”
“卞先生没问题,他是个银行家。我们用得到他,只要我们不开空头支票,他不管我们做什么生意。”
“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源发的问题。”
“不会的,乔虎有件事吃他儿子吃得死死的。”
“是什么事迫着他关闭击天矿业开发公司呢?”
张赫德说:“你难倒我了。我告诉乔虎一百次以上,千万别做会引起别人调查的傻事来,这可以引起整个专业的崩溃的。”
“他没听信你的?”
“没有。他要拒付他开的支票,他说他不计任何后果。是他一定要拒付的。告诉盖仔我要见他……随便他什么时候方便。”
“寡妇有意见吗?”
他大笑:“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也许关系很大。”
张赫德说:“没什么区别的,赖先生。你回去告诉盖先生,我马上要接手‘源发’了。”
“依莲怎么说呢,会肯吗?”
“依莲得一房地产。她是个非常好的车台脱衣舞女。该她的给她。她是小人物。她进来时想拿的都拿了,她现在可以走了。‘源发’我今天晚上起接手了。”
他的自信心在回进身体来。
“那么多公司呢?”
“公司都会没有活动,闷死,埋到泥里去。”
我说:“留在这里,不要走开,直到下午两点钟。任何情况千万别离开这里,绝对不要给任何人任何消息。假如盖仔要见你,他会通知你时间,地点。”
这句话又使他怕起来了。想到混进盖盖文的事情里去,就是使他混身不自在。
“请他打电话给我好了。”
“我以为你想亲自见到他。”
“是的,但是我会忙得很。现在乔虎的死亡是已确定了。警察会来这里……”
“我以为你想亲自见到他。”
“是的,是的,我是的。但是我有别的事要做。”
“要不要我告诉盖仔,你太忙了,没时间见他。”
“不可以!不可以!我可没这样说。”
“听起来是这意思。”
“赖,你替我想想好吗?”
“这完全不关我事。”我告诉他,站起来,在他又在抹额头上的汗时走了出去。
女秘书这时真的在打字机上敲着。她甚至连头也没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