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消息省了我向业务关系人拿报告的手续。我看了报纸就有了答案……也许又是我以为有了。至少这是我唯一找到的答案。
彭乔虎,一位有钱的矿商,星期二晚上离开旧金山去他在加州北方的矿场。
他没有到达。
报上说,今日较早,他的凯迪拉克房车被发现在离开“庇它里马”上坡的叉路旁。驾驶右座有血迹。挡风玻璃内面有血溅斑点。
现场调查的警官认为车子停在当地至少已有五天的时间,也许更久。一般猜测彭乔虎是在星期二晚上遭到抢劫了,极有可能是他在路上让不合适的搭便车者上了车。一个或两个以上搭便车者杀了他,抢了他。
据知彭乔虎在业务旅行时喜欢身边带大量的现钞。这一次,他准备开几乎一夜的车,在周三一早到他喜施凯育郡的矿场。
行李箱中,警方找到一只旅行箱和一只皮制手提袋,都是最昂贵的厂商制品,里面是彭乔虎私人衣着和梳洗用具。彭太太已经看过确定是他先生的东西。
警方目前正在汽车附近地区展开搜索,希望发现彭乔虎的尸体。从血溅的位置看来,他是被坐在后座的人开枪,用枪弹打死的。这使警方认为彭乔虎在路上不止一个便车客上车。他们认为只有一个便车客,会坐在前座。两个以上,才会有人坐后座。
自血溅的状况警方不能确定是否有两人被杀。至少有一位专家认为坐在驾驶右座的人,即或没有被杀,也是伤得十分严重。
由于附近找不到彭乔虎的尸体,警方认为暴徒把尸体处置后一定又把车开了一段路程,所以警方正在重新组合彭乔虎当天所走的路程。
搜查最严密的当然是主要直通的公路。想象中暴徒作案后一定想尽早抛弃尸体,然后才会开入少用的侧路,再转下车子最后被发现的狭路。暴徒不会有胆量带了尸体开太久的车,这是可以想象到的。
报纸刊登了一张彭乔虎太太在指认旅行箱的照片。彭太太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从报纸上姿态看来,要不是她已经渡过了“震惊”和“悲怆”期,想到自己的形象十分重要,就是照相的太懂得如何找镜头了。
地址是在白克莱,我决心自己去看一下。
白莎管制我开支。我必须节省卜爱茜借我的私蓄。我搭巴士前往。
巴士在离开我目的地三条街外放我下来,我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两辆“公家”味道很重的车子,停在屋子前。我等了几乎半个小时,在附近徘徊。
这是一个独立的大房子,占了一块坡地的一侧。望出去还有自己的游泳池。有一个后院,本来也许是低地,无数吨压碎了的大石头垫在里面。
我估计这是七万五千元左右的地产,而且花了更多在房子上。
半小时的时候,最后一辆车也离开了他家车道。当那辆车转弯自眼光中消失后,我大模大样地走上门前的梯阶,按门铃。
一个黑女佣来应门。
我没时间来浪费,我用左手无所谓地把衣领翻一下,说道:“告诉彭太太我要见她。”把她推向一侧,自己连帽子也不脱,走了进去。
女佣说:“她目前已很累要休息了。”
“谁不想休息了。”我说,帽子还在头上,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图书室,胡桃木桌子边上。
我非常明白,即使将来也绝不会有人说我在假装警察。女佣可能会说:“从他样子我认为他是警察。他自己没说。他没脱帽就进来了,除了警察还会是什么?”警察更不会提我在伪装警察了。
三分钟后进入房间来的女人,确是累到反应不机灵了。穿的是简单深色一件头套装,前胸很低的剪裁更强调了她乳色光滑的皮肤。她是个褐发美女,碧眼,有好身材,二十余岁,正是人生最妙时候。
“什么事?”她进房就问,连看也不看我。
“我要查一查你丈夫的工作伙伴。”
“早已查过一百次了。”她说。
我问:“他认不认得一个姓莫的?”
“我不知道,没听他说过……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没听他说过什么姓莫的。”
“姓卞的呢?也是很少的姓。”
我感觉她眼中闪烁着惊吓的表情,但用相同的平静,疲乏的声音说:“卞……很熟,我想我丈夫也许提到过。”
“能告诉我他这次旅行的性质吗?”
“这一点说了二百次了呀!”
“没对我说过,我也要听听。”
“你兴趣是什么?”
我说:“我想破案。我想早点使你不再受骚扰。”
“是不是有案要破,还不一定。”她说:“他们还没有找到……找到任何支持他们想法的证据。其实也许有特别目的,他自己也为此躲了起来。”
我等她眼光自地毯向上看,然后才问:“你当真有这种想法吗,彭太太?”
“没有。”她说。
她眼光又要低下去了,然后抬高看向我,这次我看得出她从糊里胡涂中挣扎出来了,脑子清楚了。“你问吧!”她说。
“他在北方宿个矿场?”
“在喜施凯育郡。”
“赚钱的矿场。”
“我对生意一窍不通。”
“他星期二离开的?”
“是的。傍晚七点。”
“相当晚了啊!”
“他想整夜开车。”
“他有让人搭便车的习惯吗?”
她说:“你们问来问去都是一样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姓赖。”在她来得及研究之前,赶快又给她一个问题:“离开之前给你讲了些什么没有?”
她没上我这个当,她把二眼看定向我。“赖先生,你的头衔是什么?”她问。
“同花的AKQJ,另外一张不随便见人。你先生经常不在家吗?”
“我是问,你在警方是什么职位?”
“4020电子书零零。彭太太,假如你肯问答问题,不要老问问题,我们可以早些结束。”
“假如你回答我问题,不是问一大堆问题,我们可以更快结束。”她生气地说,变得十分警觉:“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看得出我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已经不可能再问出什么来了。我也本要让她以为我在兜圈子,我说:“我叫赖唐诺,是个私家侦探,从洛杉矶来。我在办件案子,认为你的事可以有所帮助。”
“帮助谁?”
“我。”
“原来如此。”
“也可以帮你。”
“怎么帮法?”
我说:“看你那么漂亮,一定不笨。”
“谢了,少来这一套。”
我说:“你丈夫很有钱。”
“又如何?”
“报上说他五十六岁。”
“没错。”
“你是第二任的?”
“暂时同意你是对的,”她说:“请你滚吧。”
“该有保险吧,”我接下去说:“假如你认为警方不会想到你有一个年轻爱人,你希望你无味的中年丈夫走路,让你可以和年轻的双宿双飞,那你真是木头脑子了。”
“我懂了。”她说:“你是私家侦探,想恐吓我,让我用高薪来聘你?”
“又错了。”
“什么目的?”
“我是的确在办另一件案子。我认为要解开那另一件案子,可能和你丈夫有关,或者是和你丈夫出了什么事有关。你有兴趣吗?”
她说:“没有。”
但是她一点离开房间的意思也没有。
我说:“假如你有顾忌,不要留在这里和我对话。尤其不要回答我的问题。电话在那边,有任何不安可以请你律师来,除了律师之外连警察问你问题你也不必回答。”
“假如我心中没有任何顾忌呢?”
“假如你心中没有任何顾忌,你不怕警方找出你有任何毛病,你可以对我说,我可以帮你忙。”
“我没有毛病,也不需要帮忙。”
“那是你的乐观看法。有空看一下布察教授做的‘冤狱大观’,看看他收集的六十五件冤狱。老实说可能还只是九牛一毛。”
“我没时间看书。”
“你就会有时间了。”
“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认为你会去坐牢。”
“你又在用低级的方法恐吓我了。”
“是的。”我承认。
“你假如不是为钱,是为什么呢?”
“我要资料。”
“但是,是你自己说叫我什么也不说的。我应该找个律师。”
“假如你有罪的话。”
“赖先生,你还想知道什么?”
“另外一个少姓,盖,听你丈夫提起过吗?”
这一次,她眼中闪烁的绝对是恐惧的眼光,但脸上立即变成扑克脸孔。“姓盖的。”她慢慢地说:“我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姓。”
“你丈夫和你说起过一个姓盖的吗?”
“没有,我想他没有说起过。我们不太谈论生意。我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姓盖的。”
我说:“我提起姓莫的时候,你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在姓盖的问题上,你一昧否认,但是没有问到底是盖先生,盖太太,还是盖小姐。”
“或者是盖家小弟弟、小妹妹,是吗?”她揶揄地说。
“正是如此。”
“我服了你了,算我怕你,我不准备浪费时间了。”
“我认为目前为止,我们处得不错。”
“没什么好。”
“等你发现,这种方法掩饰你对我提出姓盖的问题,没什么用后,我们可以亲切一点,真正谈些问题。”
碧绿的蓝眼仔细看了我四五秒钟后,她说:“是的,赖先生,他认识盖仔盖盖文。我不知道交情多深,但他提起过盖先生。当他从报上见到盖盖文在洛杉矶被枪击时,他十分十分担心。我知道。他不要我见到,但我知道。现在我回答你问题了,还要知道什么吗?”
我说:“盖盖文有没有到这里家里来找过他?”
“我听到他说起盖盖文名字,我知道他认识盖盖文。事实上,我不知道他何时被枪击的。我来看……是星期二,在我丈夫失踪之前。他在看报,突然吃惊地叫起来,几乎绝望地叫起来。”
“我们是在吃早餐。我抬头看他,以为他吃哽了什么。他咳嗽,伸手拿咖啡杯,好像吞口液体,继续咳嗽,假装哽住了。”
“你怎么办?”
“我随他假装,走过去拍他的背,过了一下他不咳嗽了,向我笑笑说是一块土司吃哽了。”
“你知道他在说谎。”
“当然。”
“你怎么办?”
“等他去上班了,我把报纸重新折成他假装哽住时的位置,看报上的标题。只有这一项特别的。一个洛杉矶的凶徒,盖盖文,被人枪击了。我想不出这种新闻和乔虎有什么关联,但我把它记住。报上说盖仔会恢复的。
“我只知道整个星期天,星期一,他常非不安,心里有事。当星期二他对我说要去矿场,我知道一定和他这二天心事有关。”
“赖先生,你要了解,这一切我都没有证据。只是女人直觉。我连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一些自己也不明白。”
“也许我说对了。”我说:“你真的有一位年轻的爱人。所以你希望案子能早点破。免得警方在里面乱混。”
她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话法的。你会说些话,正当我要摔你耳光的时候,你又说一些一自己逃得掉的话。也许……我觉得……你很诚实。”
“好吧,你还没有回答我事实。”
“没有,赖先生,你错了。我没有年轻的爱人,我也不怕警方乱挖我现在的事。”
“过去的呢?”
她眼光又看向我眼睛说:“那是我不喜欢的一部分。”
“有前科?”
“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无论如何我已经耐心把能告诉你的都说了。因为我认为可能你走的路是对的。目前警方还没有把指针指向我,但是早晚他们会的。而我要尽一切可能防止他们这一点。我丈夫六星期之前取消了我做他保险受益人的权利。”
“你没有对警察说。”
“他们没问我。”
我说:“说说这个在喜施凯育的矿看。”
“那矿属于我丈夫几个公司中的一个公司。他有很多公司。”
“矿到底在那里?”
“在赛德谷的什么地方,是喜施凯育郡背面最荒凉的地方。”
“矿出了什么事?”
她笑了,她的声音有如有耐心的父母,她说:“矿里有人工作。矿石从输送带送出来,装上火车,送到熔炼厂。”
“熔炼厂也是你丈夫的机构之一?”
“他有控制权,是的。”
“之后如何?”
“他从熔炼厂拿支票,那是付他矿石里熔炼出来的金属。”
“价值很大?”
“应该吧,我丈夫很赚钱的。”
“哪位是你丈夫的会计师?你丈夫办公室在哪里?”
“没有,我丈夫在这世界上没有传统的办公室。他是个做矿的。他的办公室在他帽子下面。他的帐由一个管付所带税的人管……一位张赫德,电话簿里有。”
“还有什么你认为有用的,可以告诉我吗?”
她说:“有一件事,我丈夫是十分十分迷信的。”
“在哪一方面?”
“他绝对信任命运。”
“多数做矿的人都如此。”
“但是我丈夫有个特别迷信。不管他开发,关闭多少矿场,其中一个,通常是最好的一个,一定要叫‘源发’‘‘源发’也始终存在。”
我想了一下。旧金山就有个地下赌场叫做源发的,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又不知道她先生知不知道。也许有一晚他在赌场大利,他认为这个名字对他矿业也会有利的。
“还有吗?”我问。
“是的……是可以说还有。”
“说说看。”
“我丈夫星期二晚上离开的时候,他知道他会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
“他以往对于必须留下我一个人,老是有一点忧惧的。”
“为什么?”
“我也一直想找出原因来。大概因为他那么老,我又那么年轻……我想在这种情况男人占有欲会强一点……我们就说他是惧怕好了。”
“所以如何?”
“所以他强调他留一支枪在五屉柜里。他曾经仔细地教过我,怎样使用它。”
“说下去。”
“星期二离开的时候,他把这支枪带走了。这是第一次他出去旅行带支枪。”
“但是,他准备整晚开车,不是吗?”
“几乎是整晚。”
“那他带支枪不算过份呀。”
“他以前一个人晚上不知开过多少次车。但从未带过枪。这支枪一直是给我用的。”
“你丈夫告诉你他把枪带走了吗?”
“没有。”
“你又怎么知道它不在了呢?”
“因为在他走后,我看看抽屉,枪不在了。”
“本来是在里面的?”
“至少两天之前,我是知道的。”
“你不知道你先生是把它放行李里,还是带在身上?”
“不知道。”
“你看过旅行箱里的东西?”
“是的。”
“怎样看的?在哪里?什么时候看的?”
“他们把我带去庇它里马。车子被扣在那里。”
“是你丈夫的车子?”
“是的。”
“白克莱警方凑什么热闹?”
她说:?“别傻了。警方在调查每一个角度。假如像你所说我有一个年轻男朋友,要把乔虎杀掉,那么这个阴谋是在这里进行的,我的男朋友也是在这里的。所以白克莱警方要介入。表面上他们好像是和苏诺玛郡行政司法长官合作而已,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旅行箱如何?”
“就像我整理它时一样,没有动过。”
“你丈夫旅行的时候,由你整的行李?”
“这是我和他结婚后我自认是我责任中该做的事之一。”
“你们结婚多久了?”
“大概八个月。”
“你怎么碰到他的?”
她哭笑摇摇头。
“你见到彭先生时,他是不是鳏夫?”
“不是。第一个彭太太还在。”
“她怎么了?”
“他出钱叫她走了。”
“什么时候?”
“在她开始……开始怀疑之后。”
“有离婚?”
“有。”
“有判决?”
“当然,我说过我们是正式结婚的。”
“这种险你是不会冒的,是吗?”
她看向我的眼中,“换了你,会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问问。”
她说:“我早把一切看清楚了,我走进这一局是张了眼走进去的。我也下了决心,假如他对我守信我决不负他。”
“他对你守信了吗?”
“是的。”
“你嫉妒过?”
“没有。”
“为什么?”
“没什么可以嫉妒的,即使有,我也犯不上为了没结果的事白白增高血压。这种事早晚无法避免的。”
“好吧,”我说:“我还会来看你。”
“多久之后?”
“我还不知道。”
她说:“我告诉你,这些警察会二十四小时守着这一房子的。他们觉得案子里有什么不对劲。他们表面对我很好,暗中在看乔虎会不会偷溜回来,或是其它人会到这里来看我。”
“这样说来,”我说:“他们已经注意到我进来了。”
“多半,”她说。
“你的电话,他们也会窃听的。”我告诉她:“你说你丈夫的东西就像你装起来时一样,没被动过?”
“是的。”
“他一件也没有拿出来?”
“没有。”
“也没有别人搜过?”
“你什么意思?”
“没有人搜查过箱子和皮旅行袋?”
“我认为没有。”
“警察会不会知道,你已经知道他们想搞什么鬼。”
“我不知道。”
“他们有没有问你……你的婚姻生活?”
“有问,但并不是这一方面。”
“你丈夫身边带了多少现钞?”
“他经常在一条钱带里带几千元现钞。”
“还有其它什么对案子有关的事吗?”
“除了已经告诉你的之外,没有了。”
“谢谢你。”我说。开始走向门口。
“你不会把我说的事告诉……告诉警察吧……有关盖盖文的事?”
我摇摇头。
“其实,”她说:“这些也只是疑心,不着边际的疑心。”
“是的。”
“但是,我认为是有道理的。”
“我也如此想,”我告诉她,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