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遇害时因层出不穷的事件而慌张的泽村医师现在似已见怪不怪了,首先卷高白麻纱长裤裤管后跪下,冷静的调查尸体。
傲慢自大的二条义房以难看的姿态躺在砂石路上,被法医翻开眼皮调查瞳孔,又被掀开嘴皮查看嘴巴,依此看来,不管生前何等倨傲、炫耀,一旦死了仍旧与常人相同。
由木刑事忍不住感慨万千了。
尸体外表上似未能有特别发现,只好送往解剖以确定是何种毒物致死。
“最初我是认为南美箭毒,但是,这支吹箭和虾夷人所使用的非常酷似。我就读的学校在北海道,因此经常能够见到。而如果是虾夷人的吹箭,应该不是南美箭毒,而是附子了。或许你们也知道,这种毒草不仅在北海道,本州岛地方也有野生。”
探长和由木刑事默默颌首。两人都听过附子(乌头)这种植物,草株高约三尺多,到了秋天会开紫色穗状花朵,虽有剧毒,却因花很漂亮,花市也有切花供应。
“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某位博士以此为强精剂却因用量错误而中毒死亡。”剑持探长说。
“对、对,我认识那位博士时他的年纪已很老,不过皮肤却如年轻人般细嫩,可见的确有强精壮阳的效果,只是稍微用错量就糟了。”医师似忆起昔日情景,伤感的说,“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连那样的专家都可能中毒死亡。”
“致死量约莫多少?”
“若是干燥根,大概是零点五公克至一公克吧!附子的毒是所谓的乌头素(aconitine),如果纯度很高,零点三公克就足以杀死人了,而若分量很多,会呈现类似休克死亡的状态,所以这位被害者大概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吧!”医师边说,边凝视尖端沾有红黑色污痕的凶器,似被煽起职业上的兴趣。
“若不是虾夷人的凶手,很难想象能够使用不熟悉的吹箭一箭中的……”由木刑事一面喃喃念着,一面望向四周,果然不出所料,在稍远的砂石路上又发现另外一支吹箭,“我猜测的没错,凶手射出几支吹箭,其中一支命中。等天亮后再仔细搜寻,或许还可以找出一两支。”
探长盯视由木刑事递给他的吹箭,不久,说:“由木,藤泽搜藏这种武器之际,为了防止发生危险,可能会将矢尖涂抹的剧毒洗掉,而凶手行事缜密,很可能在使用作凶器之前就考虑及此了,一定会事先以某种东西实验是否还有剧毒,否则,若矢尖无毒,二条顶多是被刺伤或擦伤,立刻就知道凶手躲在阁楼。”
“是以动物当实验品吗?”
“有可能,或许是诱野猫前来吧!我看待会儿你最好和派出所巡佐一起仔细调查阁楼和宅邸四周。”探长说。
一旁沉默的医师打岔了:“等一下!若是附子之毒,有办法辨别的,请把那支吹箭借我。”医师接过后,慎重的舐一下矢尖,马上吐出唾液,“以舌头舐乌头素时会产生刺痛,立刻可判断,所以,应该不会错。”
“原来如此。但是,这种鉴别方法一般人都知道吗?”
“不,除非……”医师否定了,“具备有植物学或毒药学方面的知识。”
“安孙子好像没有植物学和毒药学的知识。”剑持探长望着由木刑事,“你们还是去找野猫吧!”
“是的。”
“也不一定是猫……呀,怎么了?”剑持探长似很讶异医师的态度。
“不,没什么,只是这支吹箭相当旧了,但是感觉上箭毒却很新,我的舌头现在都还刺痛哩!像这种剧毒,只要一被射中就完了。”医师回答后,招呼附近的警察准备搬运尸体。
五分钟后,载着医师和二条尸体的吉普车消失于黑暗的彼方了。
目送吉普车离去后,剑持和由木心中感到无比遗憾,因为本来二条想解明的连续杀人事件之谜又再度被秘密的翅翼所覆盖。
两人从后玄关进入建筑物内。在匆忙慌张之下,剑持探长和由木刑事皆忘了自己只穿着凉鞋,尤其是探长一脚穿男鞋、一脚穿女鞋。于是,只好苦笑着换上拖鞋。
年轻警察坐在餐厅前的椅子上监视众人,一见到探长和由木刑事,立即起立敬礼,报告一切并无异状。
探长慢吞吞的进入餐厅。除了安孙子,其它三位男女皆以不安的眼眸望着他,连一向沉着冷静的牧数人也失去冷静,显得相当神经质。三个人都屏息听探长说明,只有安孙子恍如事不关己般,背对着大家。
“从车站步行到这里约二十分钟,凶手一定是计算好时间伏击。二条先生真可怜,虽然他指出我们的盲点,但我们仍觉得对他很愧疚。不过……”探长环顾众人。
大家似乎皆已吃过晚餐,肮脏的餐盘叠放在另一张小桌子上。只有剑持探长和由木刑事座位前的汤盘和面包仍保持原样。
“二条先生遇害时,你们都在二楼的房内,所以,我想问的是,有人发觉凶手离开房间吗?”
“不知道哩!我们女孩子并非一直待在房间里的,时时要轮流下来厨房,或去看洗澡水温度如何呢!”日高铁子侧着脸,不去看安孙子的回答。
“牧先生呢?”
“你是问安孙子吗?我见到他走过走廊,不过以为他去上洗手间,并未特别注意。”
尼黎莉丝摇摇头,她的说词和铁子相同。
但是,就算无人目击安孙子上阁楼,也不可能让他再自由行动了,他马上被探长和在走廊负责监视的年轻巡佐带走。单独留下来的由木刑事打算再度搜索安孙子的房间,想找出黑桃花色扑克牌。
不久,他回餐厅,开始拚命吃黎莉丝帮忙温热的料理。
“又不能回东京了!明天是二条的守灵夜,后天是葬礼,再过一天则是火化,必须留到那时候……”黎莉丝用不含感情的声音对牧说。
“就是这样了。今天是二十五日,要到二十八日才能回东京。反正留在这种地方毫无用处,就和迎骨灰的二条家人一同回去吧!”牧似乎心中也在想别的事,空洞的说。
那样傲慢、又喜欢嘲讽别人的讨厌男人在眼前被杀害,即使没有悲伤和同情,至少心中也有相当感慨。
“牧先生,”刑事边把灵罐放回桌上,边开口,“你知道安孙子对毒药学或植物学是否有兴趣吗?”
“这……”牧浮现不可思议的表情,回望由木刑事,“我不知道。”
“你呢?”
“完全不知道哩。铁子,你呢?”黎莉丝问刚去看洗澡水温度回来的铁子。
铁子边以毛巾擦拭手臂,边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么,是否听到猫叫声呢?野狗也可以。”
三个人好像都不懂刑事话中之意,脸上浮现困惑表情。
“野狗吗?你是问什么时候、在哪里?”
“你们来到丁香庄以后,地点是丁香庄或是附近一带。”
安孙子会考虑到使用吹箭为凶器,不见得是今天才产生的念头,那么,对箭毒进行实验很可能早就开始。
但是,三位男女只是互相对望,没有明确回答。
“半夜里曾听过一、两次远方有狗吠声,却并非在丁香庄附近。猫叫也是一样!”
由木刑事蹙眉,抚着下巴。但仔细想想,安孙子本来就不可能在进行动物实验时让其发出叫声。
“由木先生,洗澡水早已经烧好了,可是方才乱成那样,还没有人能够洗澡,所以,可以去洗澡了吗?”
“当然没问题,你们可以不必管我。”他微笑回答,心里却在想:剑持探长说这位日高铁子是女中豪杰,可是,半点征兆都没有呀!
“牧,你呢?”
“这个嘛,铁子小姐先去洗好了。”
之后,由木刑事爬上楼梯。像这样大的宅邸,只要上了二楼,楼下的讲话声即完全隔绝,两旁并列胡桃色房门的走廊一片悄然。
由木推开贴着安孙子宏名牌的房门,开灯,瞥了室内一眼后,开始比前些天更仔细的搜索。毛毯、棉被、床垫皆彻底翻找,却依然未见到一张扑克牌。接下来他检查桌椅,但同样一无所获。
不知觉问,由木刑事额际沁出汗珠,焦躁的翻找安孙子的行李箱和衣橱。扑克牌明明一定藏在近身处,但就硬找不到。
确定不在室内后,只好往室外搜寻了。但是,这是需要相当时间和劳力的工作,今晚没办法进行。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一面擦汗一面凝望从衣橱下拉出来的奇妙物件。
“找到了吗?”
由木刑事抬起脸,一看,是刚洗好澡的铁子。常有人说沐浴后的美人最漂亮也最具诱惑力,但是这女人却丝毫没有给人那类感觉。尼黎莉丝也是距所谓美女十万八千里的女人,不过看起来还算顺眼,大概就是因为身旁有铁子这位女性的缘故吧!
对于因一出生就长得丑,不管在何时何地,皆必须衬托其它同性的宿命,让由木刑事不禁对日高铁子产生同情,也认为难怪她不得不想尽办法使自己成为女中豪杰了。
“呀,那是什么?”铁子注意到刑事手上之物,问。
“不知道。是从衣橱底下搜出的,我也感到很奇怪,正在细看。”
“好像是什么植物的根吧?”铁子说。
没错,一定是植物的根。黑褐色的土已干硬,每一抖动就有沙子落下,但是根本身却仍含有水分,相当湿润,似曾被刀子或什么切过,切面是淡黄色。
由木刑事以指甲轻枢,拿到鼻尖闻嗅,忽然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附子?
他剥掉一端的皮,怯怯的用舌尖碰触,马上觉得好辣,慌忙以手帕拭着舌尖,对铁子说:“或许这正是附子也不一定呢!舌尖会辣,又刺痛。”
“附子就是涂抹在吹箭上的毒?”
“是的。虽然吹箭上涂的是不是附子有待分析结果出来才能确定,但目前嫌疑最大。”
“……”铁子没回答。
由木刑事心想,到底怎么啦?抬起脸一看,铁子脸泛红潮,屏息静气盯视自己,是从未曾见过的奇妙表情。
“怎么了?”
“我失陪一下。”铁子冷冷地说着,大踏步走出房门。
由木刑事怔了怔,忘了叫住对方,只是哑然目送其背影,等听到她把自己房门用力关上的巨响,才回过神来,寻思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令对方生气的话,却毫无眉目。他苦笑了,边感慨女人真是善变、难应付,边再次注视着手上的草根。
他判断,会用刃物切开,一定是为了把渗出的汗液涂抹在箭尖。
仔细看着之间,由木刑事忽然兴起要尽轨确定这是否附子的念头了。通常老年人对树和草的名称比较清楚,或许万平老人也有这类知识,于是,他再也坐不住了,快步冲出房间。
饱受风湿性关节炎宿疾折磨的万平老人躺在自己起居室的地板上。丁香庄里,只有这儿是日式的房间。老人枕畔放着花子的骨灰,裹住骨灰盒的崭新白色鲜明刺眼。虽然不可能是妻子之死诱发老毛病,但是万平老人却好像屋漏偏逢连夜雨般沮丧的凝视天花板的电灯。
由木刑事先问对方病情觉得如何之后,递出手上的草根,问其名称。
万平老人像因逆光而看不清楚,将草根放在手掌上,伸手拿过来老花眼镜,戴上。
“如果有叶子就可以知道了,但是,只看根很难确定……不过,和附菊非常相似。”
“附菊?”
“就是花圆形呈兜状,也叫兜菊、草乌头,再过一个月,就会开出紫色的花,很漂亮哩!”
兜状的紫色花,一定就是附子了。
“这附近的山上,哪里有呢?”
既然是野生植物,山上应该有生长吧!但是今天连一步也未出到丁香庄外的安孙子,又如何能够挖到新鲜的根呢?
但是,由木刑事的疑点很快自万平老人的回答中得到解决:“不多见,不过仔细寻找也并非找不到。问题是,在这儿的庭院就有了。”
“什么!庭院的哪里?”
“到处可见哩!花坛旁边、后院都有……”
由木刑事匆匆站起。不能再继续悠闲的听万平老人说话了,如果庭院里到处有附子,一旦稍微疏于监视,安孙子应该很容易能入手。他很希望马上调查庭院,但是,这时才发现外头已是一片漆黑,不得不等到天亮。
他极力抑制焦急的心,走出万平老人的起居室。对于来找万平老人得到预期之外的收获,由木刑事非常满足。
正想走过餐厅前的时候,黎莉丝略带鼻音的腻人声音叫住他了。
“有什么事吗?”
“是的,有一点点……”她出到走廊,以哀求似的眼神仰脸望着刑事,“拜托你,今夜留在这儿好吗?二条又被杀了,如果你们没有人留在这边,根本睡不着的……”
“可是,已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安孙子在警局的拘留所里。”
“不,并非那种实质的恐惧,我所说的乃是心理的害怕呢!一想到被杀害之人的幽灵会出现……”黎莉丝可能觉得自己的表达欠缺说服对方的能力,仍旧拚命说明,“不,我也告诉自己,现今的世间不可能会有鬼怪存在,可是,理论归理论,内心还是非常害怕、孤单,似要发狂一般……”
见到对方用混杂着恐惧、苦闷的表情哀求自己,由木刑事也无法付诸一笑了,何况,明天早上他还得到庭院里调查附子的生长状况,那么留在这儿、等天一亮就至庭院调查,远比回自己家还方便许多,所以答应黎莉丝的请求,也等于彼此各得其所。
但是,他并未表露自己心中的盘算,只显得像同情对方般的答应留下过夜。
“哇,这样太好了,我想日高小姐一定也会很高兴的。你就睡我隔壁房间,好吗?我现在就去打扫。”黎莉丝眼眸发光,彷佛小学女生似的雀跃,让由木刑事在餐厅等待,自己则打开走廊的壁橱,拿出扫帚,上楼了。
“终于被说服了吗?”牧斜眼望着他,无声的笑了,却浮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向你道谢。毕竟,两位女性真的都很害怕哩!”
翌二十六日,由木洗过脸马上冲到庭院。但是,由于浓雾笼罩,一公尺外就已见不到任何东西。他恨恨的咋舌,进入餐厅。
女性们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牧数人独自在阅读报纸。
听到由木刑事的脚步声,牧抬起脸:“啊,早!外面雾很大吧!”——可能已经休息一夜的缘故,脸色好多了,精神看起来也不错——“要看报纸吗?我已经看过了。”
早餐在凝重却平静的气氛之下完成。今天二条的尸体完成解剖后会送回,预定举行守灵夜,但是,不管牧或黎莉丝,好像已因每隔一天就反复参加守灵夜而逐渐习惯,开始有某种空暇吧?在餐桌上也会稍微开玩笑了。
二条的家人也已连络好,其妻子和朋友们预定前来。
雾在上午十时左右散去。由木刑事穿上凉鞋来到花坛前。
中央的红色美人蕉如女王般傲然绽放,其周围是野姜花、剑兰,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大理花和雏菊等等,而,脚上沾有黄色花粉的牛虻嗡嗡的在各种色彩花朵中穿梭飞舞。静静眺望时,会令人产生一种昏昏欲睡似的和平。
由木刑事弯腰找寻附子。不久,在角落一隅发现有硬穗状花蕾的植物。他并非对植物有兴趣,不过因其花蕾形状和细长叶,令他想到应该就是那有毒的草本植物。再过一、两个月,花蕾会更成熟而绽放兜状的美丽花朵。
附子数目约有七、八株,但是四周的土很平,不似最近曾被人拔过的模样。因此由木刑事离开花坛前,徘徊庭院中找寻另外的处所。
如果万平老人身体硬朗,就会找他帮忙,可是老人目前病痛缠身,由木刑事只好独自搜寻了,当然,这并不容易。
约莫花费二十分钟找到四处长着附子的地点,可是每一处皆无曾被拔过的痕迹。他有些失望,正想由内玄关进入时,视线忽然被左手边的植栽吸住了。在洗手间北侧窗户正下方,亦即花子倒卧处的正旁,有一片以砖块堆成的小花圃,栽种着只有夜间会开花、气味芳香的夜来香。夜来香旁有四、五株群生的附子。
但是,吸引他注意的却是其旁边有被挖掘出的小洞。
由木刑事凝视细看,久久,将凉鞋换成拖鞋,跑过走廊,冲进洗手间,推开北侧的窗户,上身探出窗外。在似有若无的微风里,毒草花蕾在眼前摇曳。
他伸手抓住花蕾之穗轻拉,虽有若干抗力,却仍很轻松的拔起整株毒草了。此时在由木刑事心中,安孙子能一步也未离开宅邸而取得附子的疑问完全消失了!
正午过后,二条被送去解剖的尸体由剑持探长和年轻警察陪同送回,攀附在大门石积柱的枯萎牵牛花似是在哀悼其死亡。
棺木安置于客厅后,警察离去,由木刑事叫探长至门口,从口袋里拿出毒草根给他看,并说明发现的始末,然后带他到后玄关旁的夜来香花丛。
“原来如此,是从这儿拔起来的吗?对于像那样具有邪恶智慧的男人而言,所见到之物皆能利用为凶器,实在搞不过他。”探长满足的说。
在今天上午进行的侦讯中,安孙子并未否认凶行,却也没有承认,不管问他什么,只是望向别处,沉默不语,对此种倔强的抵抗,剑持探长不禁也有些佩服了。
“箭毒的分析尚未有结果?”
“不,已经出来了,我特地请琦玉大学帮忙的。果然检测出乌头素,证实是使用附子之毒没错。等守灵夜结束,我会带五、六位警察前来,想尽办法找出扑克牌,就算地毯式搜寻也在所不惜。像那样顽固的家伙,唯一的方法就是搜证齐全。”
两人正继续交谈时,葬仪社的年轻人捧着鲜花进入铁门。对他们来说,应该没有比丁香庄更好的顾客了,可是或许因为连续发生杀人事件而累坏了,把供品放在内玄关后,只是点头致意,立刻匆匆离去。
“牧先生,葬仪社送鲜花来了。”由木刑事朝走廊内叫着。
黎莉丝边应声边走出:“啊,对不起。二条先生的妻子和朋友们应该快到了,必须赶快布置好客厅才行。”
“我们也要参加。但是,客人大概有几位呢?”
“依二条太太所言,会有六、七位画家前来……可是和我们不一样,是很久以前的美术学院毕业,因此我既不认识,也不知道姓名。”黎莉丝说完,忙碌的捧着鲜花进入客厅了。
能见到有人坐在灵前,同时淡淡的线香味扑鼻而来。但是,不管是黎莉丝或是其它男女,虽因二条的突然死亡而受到冲击,可是毕竟二条是那样的男人,很难涌生同情之念,感觉上有些不以为意。
二条之妻和七位画家搭三时零五分的列车来到。其妻年约三十一、二岁,脸色苍白的女人,不太能称为美女,服装和外貌也很寻常,和高傲却注重打扮的二条简直是明显对比。
画家们则像小学生远足般热烈交谈,中间偶尔会安慰未亡人几句。
黎莉丝和铁子运用替橘和纱缕女诸人守灵的经验,动作干脆利落的准备晚餐,提早让客人们进餐。
餐后,守灵夜终于开始。剑持探长和由木刑事虽对二条之死觉得该负责任,可是因彼此并没有任何直接关联,而有所顾虑的坐在后方。但是,等坐下时才发现,居然是和花子的守灵夜时约莫同一位置。
每当由木刑事一闭上眼,在那次守灵夜座上,二条打着蝴蝶结领带、坐在椅子的背影即可很清晰的浮现眼前。
由木刑事绝非带有伤感气息的男人,可是仅仅在几日后马上又得替另一人上香,还是情不自禁感慨万千。
若想到残暑逼人的东京,在这儿的守灵夜毋宁是轻松许多,再加上画家们又想到二条生前喜欢热闹气氛,所以尽量开朗的谈及有关其回忆趣事,同时也开始啜饮捎来的威士忌。
探长他们也获赠一瓶,不过基于职业规定不可能喝得满脸红光,又考虑到在年轻未亡人面前应有的礼貌,只好拒绝了。问题是,两人又皆喜喝两杯,因此感觉上有如断肠之苦!
时针指着子夜十二时,似已事先商量好一般,牧他们同时站起。
“我们都很累了,在此失陪。”语气里透着不需要更进一步为二条义房守灵至天亮的意味。
“啊,辛苦你们了,请不必客气。”尽管嘴里这么说,可是一边的人们在喝威士忌,另一方则打算上床休息,探长他们忍不住有所羡慕了。
黎莉丝似立刻察觉两人的心情,说:“上床之前我们想去餐厅喝果汁,要一块喝吗?而且,洗澡水仍保温着,何不顺便冲个澡?”
身体被汗湿透,冲澡实在具有强烈吸引力,问题是,现在并非可以悠闲自适的时候。
“这个嘛……那就一块喝点果汁吧!”说着,剑持他们紧跟在三人身后走出客厅。
冰箱内存有浮着碎冰块的果汁,在已经有些秋日气息的夜晚饮用,稍嫌凉了点。
“如果有洋酒就好了,但是,每一瓶都空了。”牧不好意思似的说。
“是啊!到底是谁偷偷喝掉你的酒呢?”黎莉丝好像一想起来又开始气愤。
“算啦!反正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身为男人的牧终究度量大些。
不知何处,金铃子开始鸣叫。
喝光果汁,剑持他们回客厅。大概在两人离开之间,守灵夜席上的画家们也酒兴大发吧?每个人皆很开朗。但是,由木刑事认为,这种开朗绝对不仅是酒精的作用,已查明凶手也是原因之一。至于橘他们的守灵夜之所以阴沉晦黯,而是由于当时尚不知凶手是谁,因此每个人内心都郁闷不已。
但是,即使是这样开朗的气氛,随着夜更深,谈话声也逐渐中断,戴贝雷帽的艺术家们开始频频忍住呵欠,其中也有人熬不住的打盹了。
受到影响,剑持探长也睡着了。
不知何时起雾,湿冷的空气渗入室内。
由木刑事轻轻站起,关上露台的玻璃门。看样子,仍旧醒着的只有他,以及坐在死者枕畔的未亡人。
不久,由木刑事也忍耐不住而有了睡意,上半身开始摇晃。之后不久,那桩令人痛心的事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