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隐瞒出现第五位牺牲者之事并不容易。由于是夏夜,起来上厕所的人并不太多,但听由木刑事要求使用管理员专用的洗手间,每个人都显得不太高兴,回原来位置后,会和旁边的人贴肩窃声交谈。
因此,由木刑事虽极力隐瞒,人们也能由他深刻的表情揣测到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随着时间的过去和黎明的接近,他们之间的窃声交谈逐渐扩及四周,声音也愈来愈大了。没多久,连彻夜不眠的遗属们也被波及,遗属们、农夫们和学生们纷纷交头接耳,皆在谈论此种异样气氛。
从藤椅下来,和安孙子、日高铁子正在谈论的二条义房忽然频频望着手表,并回头看着门口,大概终于发觉行武不在。
离他们稍远的牧和黎莉丝看来也开始不安了,因为黎莉丝旁边的行武所坐的座垫,从刚才就一直空着!
“黎莉丝,你是什么时候上洗手间?”
“这……应该是凌晨二时左右吧?我记不清楚……”
“从那以后,行武就没回来吗?”
“我马上又睡着了,不知道哩!”
由木刑事听到牧和尼黎莉丝的对话。
牧站起,抚平长裤的皱痕,穿行人群之间走近由木刑事,问:“发生什么事吗?”
“你指什么?”由木刑事装迷糊。
“别瞒我了,没有见到行武,不是吗?”
“行武?这……也许上洗手间吧!”
牧很担心的蹙眉,诘问:“我希望你别嘲弄了,我是很认真的。”
由木刑事正想回答时,二条义房也过来了,同样是深刻的表情,毫无顾虑的说:“行武出事了,对吧?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知道凶手接下来的目标是行武,心想等天亮后再提醒他,同时揭开凶手的面具,却没想到凶手会这样迅速采取行动。由木刑事,行武被杀了,对吧?”
“……”
“我知道,知道得很清楚。凶手至目前为止已经杀死四个人,当然不可能会出纰漏,但……行武有救吗?或者……”
由木刑事默默摇头。
“是吗?果然……”二条沙哑的喃喃低语,不住眨眼后,更执拗的问,“知道是谁行凶吗?”
“早就知道了。”由于感觉出对方话中有怀疑警方能力之含意,由木刑事反击似的用力回答。
“那么,为何不逮捕?”
“很遗憾,在此之前并无证据,但是,现在已能掌握到证据,所以遂行逮捕只是迟早的问题。”
“迟早的问题吗?我倒希望警方动作能够干脆些,这样,行武也不至于遇害了。”
对方的话毫无顾忌的刺伤由木刑事的痛处。但是,疏于监视凶手导致第五桩凶行发生主要是他的疏忽,根本没办法反驳,只能默默听着。
说完想说之言,二条义房转身回自己座位。
似正等待般,这次是牧走近由木刑事,问:“在哪里被杀害?洗手间吗?”
“不错。”
“怎样的情况?”
“被火钳敲破头,应该是当场死亡吧!”
“同样有扑克牌?”
“嗯,尸体上放着黑桃5。”
牧凝视虚空,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说:“真搞不懂,到底是谁呢?实在无法相信有杀人恶魔在我们之中……”
之后,牧连说声谢谢都没有,有气无力的回座。
似此,由木刑事隐瞒的行武之死讯马上传入守灵夜席上的全部人耳中,而,出现第五位牺牲者乃是除凶手之外、足以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
四时过后,警车赶到了。这时的夏夜天际已呈鱼肚色,隐约可见到庭石。隔着纱窗飘入的晨雾,让天花板耀眼的日光灯光也转为朦胧。
由木刑事留在原处不动,剑持探长走向玄关迎接。
在法医和抬着担架的三位警察背后跟着检察官。他见到剑持探长时轻轻颌首,不用说,意味着已经带来逮捕令了。
一行人如同吹掠过走廊的暴风雨般默默走着,不声不响的在探长带领下进入洗手间。但是,不管他们脚步何等轻巧,仍旧瞒不过守灵夜席上的人们耳朵!知道行武的死讯使他们的感觉因惊愕和恐惧而变成神经质,别说睡不着,更像野生动物般敏感。
农夫们之间对凶手并不觉恐惧,却因检察官的来到而产生一种类似敬畏的恐慌状态,他们如牡蛎般紧闭着嘴,只有眼珠不安的转动,而且时时偷瞄着牧和安孙子,似乎一方面好奇着想知道杀害五位男女的凶手到底是谁,另一方面又透着若干憎恶。
陷入被窥看的尴尬立场,心情当然不可能愉快,因此除了安孙子和牧、尼黎莉丝,连原本和事件无关的日高铁子和二条义房也充分意识着农夫们的视线,脸上浮现不安的表情。
倔强的黎莉丝摸索口袋,掏出口香糖,抛入口中,开始出声咀嚼。牧虽故意视若无睹,但安孙子却满脸胀红,频频扭动身体。二条则傲然盯视天花板,日高铁子低头,充分表现出符合自己个性的反应。
农夫们逐渐大胆,也不再有顾忌,眼眸里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
本来黑暗的庭院里,花坛的美人蕉红花在旭日下转为燃烧般的鲜红时,剑持探长带领陌生男人们进来。农夫、遗属和学生们都本能的了解这些陌生男人们前来的目的,无人开口。
尼黎莉丝也停止嚼口香糖。
客厅内的气氛似能刺痛皮肤般紧张!
三位警官相互颌首后,望向众人,恰似进入丛林狩猎般进入农夫们之间。他们的目标似在左墙边。安孙子、日高铁子和二条义房回头,默默迎视猎人。很明显,昨天刚抵达的日高铁子和二条义房与事件无关,所以他们并无狼狈的理由。
安孙子立即省悟对方打算攻击谁,稚气的脸孔上脸颊肌肉痉挛,丑陋扭曲,乍看像在笑,但也仅是一瞬,马上转为哭丧。
三位警官在安孙子面前停住。
农夫们嘴巴张开,注视着这一切。
“你是安孙子宏吧?”剑持探长开口。
“我若不是安孙子,谁才是?”安孙子鼓起余力,勉强讽刺的说。
“不必讲那种话!现在警方将你依杀害须田佐吉和其它四位被杀者之嫌疑逮捕,这是逮捕令,你可以针对自己不利的……”
须田就是那位烧炭男人。但是,安孙子连一半内容也没听见。逮捕令上虽尚未记载行武姓名,却并列其它四位牺牲者姓名。他虽瞥了一眼,并不想读,不,是没办法,大脑已偏离他的意志,视力和理解力也完全麻痹,可是,想象力反而大幅增加,微脏的客厅墙壁化为刑场,上面有未曾见过的绞刑台。
探长表示顾虑到安孙子身为学生的尊严而不替他戴上手铐,不过希望他别有异常举动,之后抓住他手臂。由木刑事则抓住他另一只手臂。
安孙子完全失去自由,没有任何抵抗的开始往前走。农夫们退向左右两边,让开一条路。
安孙子来到走廊的瞬问,似乎恢复清醒,大叫:“错了,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错了,大错特错了,快放开我。”
但是警官完全不理会。安孙子的声音逐渐低了。
牧他们四人站在门口互相对望,一时说不出话来。即使这样,不久,尼黎莉丝仍颤抖的说:“安孙子是凶手吗……真不敢相信……”
无论如何,杀人凶手在眼前被逮捕,对任何人皆是一大冲击!农夫们目瞪口呆,无人出声。
四位同学站在铁门前目送被带走的安孙子。如果想到他是杀害多位同学、又连老好人花子都杀死的凶手,确实会感到憎恶,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毕竟也是自己的同学,终究无法视若无睹吧!更何况,行武的尸体也同时被运走。
安孙子被剑持探长和由木刑事挟在中间,坐在大型吉普车后座,刚刚泛红的脸颊此刻已完全苍白,凝视自己鞋尖,头也不抬。
行武的尸体躺在后面的小货车上,他也和橘与纱缕女同样被送往解剖。
四天前的傍晚高兴抵达丁香庄的七位男女之中,有三人躺在解剖台上被手术刀割开身体,另外一人则被依杀人罪嫌逮捕,这种事谁能预料得到?
剩下的两男两女脸上各自浮现复杂神情,默默伫立。
不久,两辆车一前一后出发,出了大马路,转弯。这时,四个人开始回丁香庄。攀爬在石积柱上的牵牛花有五、六朵如被鲜血染红般绽放,只因事件才刚发生,感觉上印象极端强烈。
每个人皆睡眠不足,最希望的是回自己的床上休息,而非吃早餐。
“怎么办?要吃早餐吗?”黎莉丝以疲惫乏力的声音,问。
“我想睡觉,不过还得帮万平老人和遗属们准备早餐吧?”
“是的,那么就弄点吐司面包和火腿蛋之类的……”
牧和黎莉丝决定早餐的菜单。
“我也帮忙。”铁子的声音也干干涩涩的。
“啊,是吗?那么麻烦你啦!不急,还有将近一个钟头才八时。”
四人从内玄关进入时,守灵后的农夫们脸上泛现睡眠不足的油脂正要从正门玄关离去。当然,学生们也同样一脸惺忪睡眼。彼此打声招呼后道别。
牧他们各自回楼上的房间,带着牙刷和盥洗用具冲进浴室。刷过牙,用冷水洗过脸后,感觉上清爽许多,整个人彷佛又活过来。
黎莉丝和铁子在厨房开始工作时,牧坐在餐厅椅子上,打开收音机,调低音量,翻开报纸。
首先看社会版。果然丁香庄的杀人事件以醒目标题刊登在头版。牧很感兴趣的开始仔细阅读,想知道昨天白天和检察官一行人前来的新闻记者对事件有什么看法。
坐在对面的二条义房拿起叠放在架上的报纸,也是异样热心的开始阅读,其眼眸里有着恍如被某种东西附身般的认真,恰似站在赛马场看台上、专注凝视自己下注的马匹追逐时的赛马狂一般。
“今天的报纸在这里。”牧指着仍叠好置于桌上的另一份早报。
但是,不知何故,二条却看也不看。
“我要找的是二十一日的晚报。”二条冷冷说着,迳自翻看旧报纸,不久,找到自己想要的晚报,翻闻社会版,如柿子核的小眼睛圆睁,盯着报导内容。没过多久,大概找到想要的部分,短促呻吟一声,挟在腋下冲出餐厅。
端着放有吐司面包的盘子进入的尼黎莉丝差点和他迎面撞上,勉强后退,盘子上的吐司面包几乎掉地,慌忙端稳,抬起脸时,二条的身影已不见,只听见跑上楼梯的脚步声。
“那人怎么啦?”黎莉丝边将盘子放在桌上,边喘急的问,“差一点就撞上我了呢!你们吵架了?”
“没有。那家伙不知为什么一看到旧报纸就很激动的冲出餐厅。”
“真是奇妙的人!”
“也许哪里有毛病吧!”牧完全猜不透二条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八月二十一日的晚报他也看了,并不记得有刊登什么特别内容。
“抱歉,你能收拾一下报纸吗?橘和纱缕女的双亲也要一块吃早餐。”
“是吗?那我也来帮忙。”
“你能帮忙当然最好了!火腿蛋应该已经好了,麻烦你去端过来。”
一向任性的尼黎莉丝,面对牧时却如小羊般温驯。
“应该关掉收音机,那些人在场时,不可以播放歌舞乐曲。”牧伸手关掉收音机,站起身。
日高铁子和尼黎莉丝做的早餐相当不错,却激不起遗属们的食欲。他们只是吃了一点面包后就回客厅。万平老人独自在自己房间用餐,却因吃不惯面包而无法下咽,盘子上的吐司面包和火腿蛋几乎原封未动。
和遗属们同席时,学生们也很少开口。橘的双亲和纱缕女的双亲似乎都想和自己儿女曾亲密交往的同学们谈各种事,却好像还没有那种气力,只是扼要说些“凶手能逮捕,死者才可以含笑九泉”之类的话。
他们的心情也敏感反映于学生们身上,几乎无人开口,因此等遗属们回客厅后,学生们马上像获得解放般开朗多话,特别是牧和二条也突然恢复旺盛的食欲,连吃了两片烤面包。
“农家女好像肤色都很黑哩!我最讨厌黑皮肤的女人了,感觉上有若迷失在南方原始丛林里的恐怖。”
“我却觉得那和尚有些可怕呢!一想象三更半夜在寺庙大殿里和那位和尚单独面对,我就忍不住发抖。”
他们会开朗的聊天,换句话说代表精神上的安全感。丁香庄这些天来完全被乌云笼罩,今天一大早必须送出一具尸体和一名杀人嫌犯,而且不久又得送三具棺木至火葬场。到了下午,行武被送去解剖的尸体应该能够送回,还得去接回橘他们的骨灰。然后,今夜是行武的守灵夜,明天则要送花子上山头,亦即,整个行事皆几乎阴郁得令人透不过气,若不设法开开玩笑,简直会令人窒息。
当然也不能责怪他们没礼貌的发出笑声!
黎莉丝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不久,忽然叹息:“啊,真希望能够赶快回家呢!安孙子已经被逮捕,已不需要担心会被杀,可是这种阴森森的地方令人受不了。”
“至少这两、三天之内不可能吧?必须处理行武的丧事,警方也会对我们讯问以求掌握证据的。”
“那样的话,岂非要拖到第二学期开学?”
“不可能吧!在那之前应该能回去。”
“行武的家人会马上赶来吗?”
“不,他住乡间,最快大概也得到明天下午吧!由木刑事已经打电报通知了。”
“这么说,得到那时才能火化了?”
“还是得等他的亲人赶来吧!不过,在这种夏天里,总是麻烦。”
“必须尽量能多买一些干冰才行。”
大伙儿虽是刻意开朗交谈,不过稍一疏忽,话题很容易又转到晦暗,只好急忙再转换话题。
二条义房板着脸搅拌红茶。刚才拿着旧报纸时展现的奇妙动作似早已忘掉,也不知是否讨厌和牧他们交谈,一直默不作声。
日高铁子边擦拭被红茶热气熏成雾状的男用眼镜玻璃镜片,边淡淡说出:“现在安孙子怎么了呢?”
十时前,铁门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不久,玄关也响起了吆喝声。学生们知道灵柩车已到。
葬仪社的年轻人表示只有两辆车。不得已,一辆放置花子的棺木,另一辆则将橘和纱缕女的棺木并列。
“她和秋夫感情那样好,放在一起他们应该会更高兴的。”纱缕女的母亲说着,穿黑服的肩膀又颤抖,再次恸哭出声。
“喂,右边是男性,左边是女性,火化时可不能搞错。”年轻人大声对司机叫着,之后,绕至车前,上车。
礼车也只有一辆,于是,前往火葬场的只有橘和纱缕女的父亲,以及万平老人和代表同学的牧数人。
在夏日上午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一行人踏出悲哀的寂寞之旅。
丁香庄骤然恢复静谧!
所有人在餐厅茫然呆坐时,虽是睡眠不足却仍满脸精悍之色的由木刑事偕同两位巡佐出现了。
“我们在车站靠这边一公里处和灵柩车错车了。不管是橘先生、松平小姐、花子太太,大家皆曾一同亲切交谈过,所以我由衷祈求他们的冥福。”由木刑事站在餐厅门口,边望着二条他们边说。可能因为卸下肩头重担吧?精神很好,“呀,牧先生呢?”
“他代表我们前往火葬场哩!”叼着长烟斗的铁子回答,又问,“安孙子如何了?”
“不会那样快就自白的,可能得过一、两天才会死心吧!毕竟这次的事件有掺入砒霜之可可茶杯的证物存在。我想,快一点的话大概后天就能移送检察庭吧!不过,如果可能,我们希望能查获剩下的黑桃花色扑克牌,让他毫无反驳余地,所以现在前来搜索。”
由木刑事说完,偕同走廊的警察上楼了。进入安孙子的房内,马上翻找行李箱,检查盥洗用具和换洗衣物,掀开床垫,打开棉被,又搜索衣橱,敲打地板、拆开天花板,连午饭也未吃的搜索,但是,始终找不到扑克牌。
“可恶,已经处理掉了吗?当然他也知道一旦被找到就完了,不太可能放在房间里。”
三人正在拭汗时,二条悠闲的来了,站在门口望向室内。
“餐厅里已准备好午餐了,你们要吃吗?再说,牧他们也快回来了。”二条一面说,一面走进,在床缘坐下,掏出和平牌香烟,请三人各拿一枝后,自己也叼了一枝,忽然改变语气,说,“由木先生,我有事向你请教。”
不仅是因为听过剑持探长那样批评,由木刑事自己也不喜欢对方那种故作姿态的模样,但是,都已经拿了对方的香烟,也不可能不理睬,只好淡淡地回答:“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回答。”
“我想知道的是,最初是谁发现尼黎莉丝的风衣被偷?时间是?”
突然被问及这种出其不意的问题,由木怔住了,望着对方,久久才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好像是二十一日早上被偷。那天,吃过早餐,安孙子和尼黎莉丝为了蒜皮小事开始争执,在场的人拚命想劝止,因此似是当时被伺机偷走,不过因并未当场发现,所以时间无法确定。”
“风衣放在什么地方呢?”
“洗手间前面墙壁凹处有个台面,就放在台上。是因为风衣弄脏打算洗净而放置的,却忘了。不过,十时左右万平老人拿抹布去打扫,风衣已经不见,可知是早餐后被偷走。”
“发现这件事的人是谁?什么时候?”
“是尼黎莉丝小姐。下午她外出拍照回来时,忽然想起,到洗手间前的小桌一看,已经不见,所以慌忙问万平老人,万平老人回答说打扫时就没看到。尼黎莉丝很不甘心,到吃晚饭时还唠叨不停。”
二条满意似的颌首,故作潇洒状的弹落烟灰:“还有一件事,就是橘因松平告白以前的不贞而极端苦恼,关于这点,具体的内情如何?”
“这就不知道了,牧先生也未提及具体内容。”
“原来如此。但是,刑事先生,如果不彻底查明松平如何不贞的内情,便无法解决事件的!”二条又恢复原来的傲慢语气,脸上浮现些许怜悯的笑意,望着由木刑事。
“没有这回事!安孙子这一、两天内一定会自白。”
“这可难讲了,我认为是很大的疑问。对了,我想请教一点,那个电话号码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呢?花子察觉的秘密又是什么?”
由木刑事眉毛上挑,气愤的瞪睨系蝴蝶结领带的二条义房:“还不知道。但是,一定会让安孙子自白的,我们有自信。”
“这并非自信,而是自视过高,更是错觉。但是,我却已经明白了,就像拍摄X光照片一般,已看透事件的大半骨架,只不过剩下的部分必须回东京调查。问题是,我也有自信能够解开谜团,是真正的自信,不是自视过高,也并非错觉。”
是那种非常刺耳、令人厌恶的语调,但是,却不是故意将莫扎特念成莫沙的那种浅薄感,由木刑事心中虽然产生反感,却没办法漠视这男人所说之言。
“不管警方何等逼迫安孙子,很抱歉,还是无法解明整桩事件之谜,但是我却可以,哈、哈、哈!”二条义房凝视由木刑事双眉紧锁的脸孔,愉快的露齿大笑。
那种高傲、不逊让由木刑事冲动的想狠狠揍扁对方鼻梁。他心想,没错,果然是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太没有礼貌了,剑持探长的批评还算是温和。
但是,由木刑事没有生气,不,是没办法生气。面对对方那充满自信的态度,恰似历经风化作用的岩石一般,愤怒的感情也崩塌了。最简单的一点是,黎莉丝的风衣在上午失窃的事实,二条究竟如何推理呢?很遗憾,由木刑事完全猜不透。
还有,电话号码之谜。由木刑事自己前往如同酷热地狱的东京出差,团团转了一天,仍旧解不开的秘密,这位傲慢的男人一步也未离开丁香庄,而且远比由木更慢才接触事件,却更早明白真相。似此,尽管心中有所不甘,却不得不惊叹。
两位警察的心思也和由木刑事一样,他们边抽着已烧短的和平牌香烟,脸上边浮现愤怒、感慨、猜疑交杂的复杂表情,凝视二条。
二条义房更加得意了,镜片后面的小眼睛含着侮蔑和怜悯,低头望向三位悲惨的男人。
“二条先生……”由木刑事在稍作踌躇之后,叫着。不用说,他表现的犹豫乃是来自身为警官的自负,“为求参考起见,我想请教,请问你对事件有何种解释?”
“现在不行。再说,还需要一个条件。”
“什么样的条件?”
“希望你们带被逮捕的安孙子前来这儿。包括他在内,所有关系者全部在场时,我再解明包括事件架构、背景的百分之九十真相。”
“你说百分之九十,是否还有解不开的问题?”
“不错,坦白说,第二桩事件的红心3和梅花J的消失,我也不明白有何意义。凶手应该完全没有偷这东西的必要,但是两张牌硬是不见了,我不懂,怎么也搞不懂。只不过,其它部分已完全明白,尚不明白的,回东京调查也有自信能够解明。我两、三天之内会再回来,如果想听我说明,希望把安孙子带来。”
二条的声音充满自信,让人忍不住会以为这男人是否脑筋有毛病!
“这可难说了,若只是单纯的窃盗犯还可以,但安孙子是杀人嫌犯……”
“可是,还未移送检方吧?”
“警察机关里,各种手续很麻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容易。”
一方面是对二条自信洋溢的态度产生反感,一方面则觉得如果照对方所言去做,对方将更趾高气昂,所以由木刑事无法赞成。何况,对方或许还存有在检警当局面前让安孙子主动认罪的虚荣心理,因此就算心里想听其说明,也无丢尽检警当局面子的必要。
“那么我拒绝提示答案。但是,我要事先说明,你们犯了一项严重错误,日后会后悔莫及。”二条也明显表现反感。
这样子,双方才稍拉近的距离又再度远隔了。
“由木先生,请仔细听我的话,如果你希望知道这一连串事件的真相,一定得完全揭明我接下来要提出的疑点。首先是,凶手每次杀人为何要留下扑克牌?”
“我们当然也注意到这项疑点。”
“注意到没用,必须找出答案。”二条扳下第二根手指头,接着说,“第二,行武为何听说到‘蓝色夕阳’就生气?”
刑事默默颌首。
“第三,橘为何必须被用刀刺入延髓部位?换句话说,明明有让他溺毙、勒杀的方法,为何要采取刺杀呢?这也是极端重要的问题。”
由木刑事不得不颌首。
“不,疑点还很多,而且,最新的谜团是,行武为何必须被杀?必须慎重考虑安孙子是否有杀死行武的动机才行。事件的最根本秘密就在此,这也是我会说凶手的目标是行武的原因。”
“安孙子为何必须杀死行武?”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反正,你们也和我一样看见同样的东西,所以应该也可能揭明谜团,何不自已去分析?当然,你们无法解明的,嘻、嘻、嘻!”二条耸耸肩,“吃过饭我就要回东京了。”
“去东京的哪里?”
“这个嘛,首先是请教爵士乐或舞蹈乐曲的专家。”
“找爵士乐师有什么用?”由木刑事情不自禁反问。
“求证‘草原再会’这首阿根廷探戈在美国是否真的被称为‘蓝色夕阳’。”
二条的语气令人无法知道是故意嘲弄,抑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