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派了一个人过去,把橱柜里所有的东西都送去检验了。”帕克说。
彼得勋爵点了点头。
“我要是也在场就好了,”他说,“我倒很想看看那些画。但是——”
“他们可能会送一些东西到你这里来,”帕克说,“你懂艺术。当然,你也可以随时过来查看。但是,你知道,我现在想不通的是时间要素。假设她在老头儿的白兰地加苏打水里面下了毛地黄苷,为什么等了那么长时间药物才发挥作用呢?根据书里的介绍,服药之后一个小时左右,他应该就不行了。卢伯克也说了,他服下的药量相当大啊。”
“我知道。我想你是碰到难题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去看一看那些画。”
帕克把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咀嚼了几分钟,还是放弃了深究。
“乔治·芬迪曼——”他又说道。
“是的,”温西说,“乔治·芬迪曼。我一定是年纪大了,人也变得情绪化起来,查尔斯,因为我实在是不愿意考虑乔治·芬迪曼的作案可能。”
“问问罗伯特,”帕克毫不留情地步步紧逼,“他是跟本案有关的人里面最后一个见到芬迪曼将军的人。”
“是的——顺便说一句,关于他同将军的最后一次谈话的情形,我们现在只有罗伯特单方面的证词。”
“得了吧,温西——你总不能非要说将军死在多默尔女爵之前能让罗伯特得到什么好处吧。事实刚好相反。”
“确实——但是说不定他不希望他另立遗嘱呢。你看将军留下的那张纸上的记录,大部分的钱都留给了乔治。罗伯特说的话跟这并不是完全符合的。但是如果没有遗嘱的话,罗伯特轻轻松松就可以继承到整笔遗产。”
“确实如此。但是如果他真的谋杀了将军,那么他肯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了。”
“棘手的地方就在这里。除非他认为当时多默尔女爵已经去世了,但是我觉得他完全没有理由这样认为。或者除非——”
“怎么?”
“除非他给了他祖父一颗药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让他在将来服用,但是老头儿儿不小心提早吃了。”
“这种所谓延迟起效的药丸的问题,就是这个案子里最烦人的部分。这样一来,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了。”
“当然,还包括多兰小姐给他下毒这种可能。”
“等我一找到那个护士,就要问她这件事。但是我们还是没有讨论乔治的事。”
“你说得对。让我们面对乔治的问题吧,虽然我不情愿。就像梅特里克那出戏里的那个女人——当她丈夫想拿斧头砍死她的时候,她只知道绕着桌子跑——一样,我不开心。从时间轴上看,乔治是最有嫌疑的。事实上,他最可能有作案时间。他跟芬迪曼将军在六点半左右分手,而罗伯特在八点左右发现将军已经死亡。那么,假设那确实是一颗药丸——”
“如果是在出租车上动手的话,必定是用的药丸。”帕克插嘴道。
“如你所说——药丸,药丸比起药水来,发挥作用肯定会慢一些——所以将军很有可能能够在病发倒下之前来到贝罗那俱乐部,并见到了罗伯特。”
“很好。可是乔治从哪里得到这种药呢?”
“而且他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刚好把药带在了身上呢?他绝不可能预见到将军会在那一刻在路上碰见他的。即使他知道他去了多默尔女爵家,也不可能想得到他会去哈利街。”
“说不定他随时把药带在身边,等着下手的机会。而当老头儿儿在路上叫住他,又开始念叨那些要他好好做人的话时,他觉得最好赶紧动手,以免有朝一日被排除在遗产继承人之外。”
“嗯!——可是乔治又为什么要那么傻乎乎地承认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多默尔女爵的遗嘱的事?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我们就完全没有理由怀疑他了。他只要说将军是在出租车里告诉他的就行了。”
“我猜他可能当时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么说,乔治比我想象的还要蠢。”
“有可能。”帕克干巴巴地说,“无论如何,我要派一个人去他家问问情况。”
“噢!你需要这样做吗?我告诉你,我真希望可以丢开这个案子不管。就算老芬迪曼是被人以毫无痛苦的方式稍稍提前一点儿结束了生命,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也已经是大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
“等你到了六十岁的时候,你再跟我说这句话看看。”帕克说。
“我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一个圈子里混了。我混的圈子里全是杀手,而你混的圈子比较低级,也比较热闹,都是吸引别人来谋杀你们的人。我罢手不干了,查尔斯。现在这个案子由你管了,我也做不了什么了,这只会让我厌烦。我们来谈谈别的吧。”
温西也许可以罢手,但是,就像本丢·彼拉多那样,他发现这个世界执意要把他跟这个让他生气不满的案件扯在一起。
午夜时分,电话铃响了。他刚刚上床,因此忍不住咒骂起来。
“就说我不在家。”他冲着本特大吼,然后听到本特向电话中的人保证说他会再去看一看勋爵有没有回来。他又骂了一句。本特如果不听从命令,说明那一定是紧急而且必须处理的事情。
“怎么啦?”
“是乔治·芬迪曼的太太,大人,她好像非常担心。她说,如果您不在的话,等您一回来,我务必同她联系。”
“见鬼!电话已经挂断了吗?”
“还没有,大人。”
“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她一开口就问乔治·芬迪曼先生是不是在这里,大人。”
“噢,见鬼!”
本特拿起大人的睡衣和拖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温西粗鲁地套上衣服,趿拉着拖鞋走到电话旁边。
“您好!”
“是彼得勋爵吗?——噢,谢天谢地!”电话里那个沙哑得近乎可怕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您知道乔治在哪儿吗?”
“不知道。他没有回家吗?”
“没有——我很害怕。今天早上有几个人来过——”
“是警察吧。”
“是的……乔治……他们找到了什么东西……我不能在电话里跟您解释……但是乔治坐车去了沃姆斯利—哈伯德车场……可是他们说他不在那里……嗯……您记得他上一次显得很奇怪……神志不清的……”
“您的六分钟通话时间已经到了。”电话接线员的声音忽然响起,“您还要再打一个电话吗?”
“是的,麻烦您……噢,请不要切断电话……等等……噢!我没有零钱了……彼得勋爵……”
“我马上就来。”温西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噢,谢谢您——非常感谢!”
“另外——罗伯特在哪儿?”
“您的六分钟通话时间已经到了。”那个声音又说道。随着一声金属碰撞声,电话终于被切断了。
“把我的衣服拿过来,”温西苦涩地说,“把那些我永远都不想再碰的恶心的破衣服拿过来。帮我叫一辆出租车。替我倒一杯酒。麦克白谋杀了我的睡眠。噢!第一件事情,先帮我找到罗伯特·芬迪曼。”
伍德沃德说,芬迪曼少校不在城里,他又回里士满了。温西试图打电话到里士满去,等待了很长时间之后,一个困倦而愤怒的女人的声音终于给出了答复。芬迪曼少校还没有到家。芬迪曼少校一般很晚才回去。等他回来之后要不要她给他传个口信?她实在是希望不要。除了整晚不睡觉守着电话机和给芬迪曼少校传口信之外,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告诉对方,今天晚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向芬迪曼少校转达这样那样的口信不是她的职责。能不能请她给芬迪曼少校留个纸条,请他立即到他弟弟家去?怎么,叫她在那么冷的大半夜里写信这样的要求就合理吗?当然不合理,但是这里有人突发急病。这样帮忙实在是非常好心的。就是这些——去他弟弟家,并且写明打来电话的是彼得·温西勋爵。
“谁?”
“彼得·温西勋爵。”
“好的,先生。请原谅我刚才态度不好,但是说真的——”
“没有态度不好,你这只势利的老猫,你等着下地狱好了。”勋爵大人在心里恶毒地念叨。他向她表示了感谢,挂上电话。
希拉·芬迪曼正站在门口急切地等着他,这样他也就避免了要回忆正确的方式应该是按几下门铃的尴尬。她热情地拉着他的手,把他拽进屋里。
“噢,您真是太好了。我都快急疯了。麻烦您稍微轻一点儿好吗?您知道,他们抱怨得很厉害。”她苦恼地低声说道。
“管他们呢,让他们抱怨好了。”温西高兴地说,“乔治不见了,您为什么不能吵吵?再说,我们要是轻声说话的话,他们又会龌龊地诋毁我们了。那么,我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您全身冰凉。这样可不行。火也快熄灭啦——威士忌在哪儿?”
“嘘!我很好,真的。乔治——”
“您看上去可不像很好的样子,我也是。正如乔治·罗比所说的那样,从我温暖的床上爬起来,进入冰冷的夜幕,这事儿不适合我。”他铲了一些煤到壁炉中,将拨火棍从栅栏中间捅进去,“您还没有吃过东西吧,怪不得您感觉那么糟糕。”
桌上放着两只盘子,里面的食物都还没有被碰过,她显然是在等乔治。温西大步走进厨房,希拉跟在他的身后焦急地低声劝阻着。他找到了一些看着很不怎么样的剩菜——一些湿答答的冰冷的炖菜,半盆罐装的不知道什么汤,架子上还放着一块冰冷的牛油布丁。
“您的房东给你们做饭吗?我猜是她做的,你们俩都是整天不在家的人。那么,不能让她做饭,孩子。来喝些牛肉汁吧,她总不能毁了这个。您回屋里坐着,我来给您弄。”
“芒斯太太——”
“别管芒斯太太!”
“但是我必须跟您说说乔治的事儿。”
他看看她,认为她确实是必须要跟他谈乔治的事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那么粗鲁的。人们好像都有一个传统观念,碰到紧急关头就把女人当傻瓜那么对待。可能是几百年来‘妇女和儿童先走’的说法在作祟吧。可怜的人!”
“谁?女人?”
“是的。怪不得她们有时候会发怒。都被逼到死角啦,还没有人告诉她们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命令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什么都不要做。换成再强壮的男人,到了这种境地也要做傻事了。我想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总是死抓着那点儿冲锋陷阵的特权,老爱搞些英雄主义的行径。”
“您说得不错。把锅给我吧。”
“不,不,我来。您坐着——我是说,对不起,拿着锅吧。把水倒进去,点上火,把锅放在上面。然后跟我谈谈乔治的事儿。”
看起来,麻烦是从早餐时开始的。自从发现了谋杀这回事,乔治就一直非常神经质,脾气暴躁不安,而且,令希拉担心的是,他又开始“喃喃自语”了。“喃喃自语”,温西记起来,之前这个毛病正是乔治那些“古怪行为”的序曲。这是弹震症的症状之一,随之而来的是他经常性地发火,一连几天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有时还会部分甚至完全记忆丧失。正是在那段时间里,他曾被发现赤身裸体地在一大圈羊中间跳舞,还向它们唱歌。最滑稽但也最令人痛苦的是,乔治完全是个乐盲,所以他唱起歌来简直就像是大风灌进烟囱里发出的那种沙哑的轰鸣。还有一次可怕的事故是乔治径直走到了一堆篝火里。当时他们住在乡下。乔治被严重地烧伤了,那种疼痛让他恢复了神志。事后他怎么也记不起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对事件本身的记忆也非常模糊。而下一次的这种发作会更加令人担心。
无论怎么说,乔治又开始“喃喃自语”了。
这天早晨,他们正在吃早饭,忽然看见两名男子沿着小路走过来。由于希拉的座位面对着窗户,所以她先看到他们,便随口说:“嘿,这是谁啊?他们看上去好像便衣警察。”乔治看了一眼,便跳起来冲出了房间。她问他怎么了,但是他没有回答。接着她听见他在后面的卧室里“东翻西找”。她刚想过去看看,就听见芒斯先生打开了大门,警察在门口说要找乔治。芒斯先生一脸谄媚地笑着,一边把警察请进屋来。乔治——
正在这时,炉子上的水烧开了。希拉把它拿下来,开始做牛肉汁,而温西则注意到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他转过头,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的脸。
“我说,”来人说,“这是什么意思?”
“可不是,”门口另一个愤怒的声音附和道,“我还以为说了半天上尉失踪的事,背后还有什么文章呢。您可不希望他真的失踪吧,太太。噢,老天啊,您这位绅士朋友也不会的。他偷偷摸摸地坐出租车过来,您则在大门口等着,好不让芒斯先生跟我听见。但是我要提醒您注意,我们这可是栋规规矩矩的房子,谁知道您在这儿搞什么鬼。还有这位先生,还戴个单片眼镜,活像我们在《世界新闻》里看到的那种人。你们就这么半夜三更的躲在我的厨房里,还喝什么牛肉汁,成何体统啊!更不要说每天进进出出,把前门撞得山响,今天早上还把警察给我招来了,您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两个警察一定是来查事情的,那个自称是上尉的家伙,我敢说他这么跑了,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还告诉您,我的好太太,您什么时候跟着他也收拾包袱跑了,我就什么时候高兴坏了。”
“好啦好啦,”芒斯先生说,“噢!”
彼得勋爵用力把揪着他衣领的手一把甩开,给对方造成了很大的痛苦。
“我很高兴你们两位下楼来了,”他说,“事实上,我正想去找你们。顺便问一句,屋里有什么酒可以喝吗?”
“喝酒?”芒斯太太尖声叫道,“成何体统啊!乔,我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半夜三更在我的厨房里给贼弄酒喝,我一定会给你点儿颜色瞧瞧。胆子这么大,冒冒失失地跑过来,上尉又跑了,他还敢要酒喝——”
“因为,”温西一边说,一边点出几张钞票,“你们这个安分守己的街区里的酒吧显然都已经关门了,而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嘛——”
芒斯先生显得有点儿犹豫了。
“有点儿男人的样子!”芒斯太太说。
“当然,”芒斯先生说道,“假设我现在去龙酒吧,客客气气地找到吉米·罗,请他像一个朋友帮另一个朋友那样,给我一瓶尊尼获加,而我们之间完全没有金钱进出的话,倒是——”
“好主意。”温西诚心诚意地说。
芒斯太太尖叫了一声。
“女人嘛,”芒斯先生说,“时不时地就会神经紧张。”他耸耸肩。
“我敢说,来点儿苏格兰威士忌对芒斯太太的神经不会有坏处。”温西说。
“你敢?乔·芒斯。”女房东说,“如果你敢在这个时间出门去找吉米·罗,跟这些贼混在一起,把自己弄得像个傻瓜——”
芒斯先生的态度突然完全转变了。
“你闭嘴!”他吼道,“在哪儿不想见到你,你的脸就会在哪儿出现。”
“你在说我?”
“是的。闭嘴!”
芒斯太太猛地坐倒在厨房的一张椅子上,开始抽泣。
“我现在就到龙酒吧去跑一趟,先生。”芒斯先生说,“趁老吉米还没有睡下。我们可以在这里喝。”
他离开了屋子。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说过没有金钱交易的话,顺理成章地拿走了温西像是无心放在他面前的钱。
“您的汤都凉了。”温西对希拉说。
她走到他跟前。
“我们能不能摆脱这些人?”
“再等一等。现在跟他们吵起来没有好处。我倒愿意一走了之,但是,您瞧,您必须在这儿再待一会儿,万一乔治回来了呢?”
“当然。我很抱歉惹出了这些麻烦,芒斯太太,”她有点儿生硬地说,“可是我非常担心我的丈夫。”
“丈夫?”芒斯太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需要担心的丈夫可多了。您瞧瞧乔,说走就走,根本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就是垃圾,做丈夫的全都是。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
“是吗?”温西说,“那么,我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所以您不用担心您刚刚对我说过的话。”
“都是一样的货色。”女人恶毒地说,“丈夫,弑父者,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弑父者不受人尊敬——但同时,他们也比较容易被摆脱。”
“噢!”温西回答,“但是我可不是弑父者——芬迪曼太太也绝不是的,我向您保证。啊,乔回来了。您弄到东西了吗,老兄?弄到了?干得好。来吧,芒斯太太,跟我们一起喝一小杯。您马上会感觉好很多的。我们为什么不去起居室呢?那儿比较暖和啊。”
芒斯太太顺从了。“噢,好吧,”她说,“朋友还真是遍天下。但是您也知道有时候事情会看着很奇怪,是不是?像今天早上的那些警察,问了半天问题,还把后院的垃圾桶全都翻了个底朝天。”
“他们在垃圾桶里找什么?”
“谁知道。那个卡明斯家的女人一直趴在墙头看热闹。我告诉您吧,我气极了。‘怎么了,芒斯太太,’她说,‘您给人下毒了?’‘我告诉过您,’她说,‘您做的那些菜,早晚要毒死人的。’那只无耻的母猫。”
“这话太糟糕了,”温西同情地说,“我想她一定是嫉妒。但是,警察在垃圾桶里到底找到了什么?”
“找到?他们还想找到东西?我倒想让他们找到点儿什么呢。他们那种人是越少见到越好。我跟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们想来搜我的垃圾桶,’我说,‘你们必须带上搜索许可证。’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他们不承认也不行。他们说,芬迪曼太太已经准许他们查了,我就告诉他们芬迪曼太太没有权利给予他们任何许可。那是我的垃圾桶,我告诉他们,不是她的。结果他们就怒气冲冲、骂骂咧咧地走了。”
“您这话说得漂亮,芒斯太太。”
“我不过是坚持原则罢了。如果那些警察跟我客客气气地讲话,依法办事,我当然愿意向他们提供帮助。我可不想惹麻烦,不管是为了几个上尉。但是骚扰一个自由的妇女,还没有搜索许可证,我可不吃这一套。除非他们按规矩办事,否则就请他们自己去找那个瓶子吧。”
“什么瓶子?”温西赶紧问道。
“他们想在我的垃圾桶里找一个瓶子,就是芬迪曼上尉在吃了早餐之后丢进去的那个。”
希拉轻声叫了出来。
“是什么样的瓶子,芒斯太太?”
“就是那种小药瓶,”芒斯太太说,“跟您放在洗手池上面的那种一样,芬迪曼太太。我当时看见上尉拿着拨火棍在砸那个瓶子——”
“行了,普莉罗思,”芒斯先生说,“你没看到芬迪曼太太不舒服吗?”
“我很好。”希拉赶紧说,一边捋开她粘在额头上的湿漉漉的头发,“我丈夫做了什么?”
“我看到了,”芒斯太太说,“他跑到后院——就是在吃早餐的时候,因为我记得当时乔正打开门让警察进屋。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谁,因为——请你们原谅我提到这个——我当时正在外面的卫生间里,这样我就看到了上尉。一般来说,待在屋子里是看不到后院的情况的。我不是说你们,但是这年头坏人太多了,再谨慎点儿也不为过——把卫生间安置在外面也比较隐蔽嘛。”
“一点儿也不错。”温西说。
“所以,正如我所说的,当我看见上尉砸那个瓶子,把碎片扔进垃圾桶时,我想:‘哎哟,这倒有趣。’我就过去看看那是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我想,您知道,万一那是有毒的东西呢,我那只猫又像个贼似的,老围着垃圾桶转。然后等我进屋,发现警察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他们走进后院,就问他们要干什么。他们把东西弄得一团糟,你们简直不能相信。于是他们就给我看他们发现的一个小瓶盖,就好像是从那个瓶子上拧下来的。他们问我知不知道瓶子的其他部分在哪里。我说,他们为什么要翻垃圾桶。于是他们说——”
“是的,我明白了。”温西说,“我认为您做得非常周到,芒斯太太。您是怎么处理那个信封里的东西的?”
“我留着呢,”芒斯太太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留着呢。您想啊,要是他们真的拿着许可证回来了,而我把这东西毁掉了,我就成什么了?”
“一点儿也不错。”温西说,一边看着希拉。
“总得遵守法律规定,”芒斯先生表示同意,“谁也抓不着你的把柄。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是个保守派,一点儿不假。我可不喜欢社会主义者的那一套。再来一杯吧。”
“现在还是免了吧。”温西说,“我们实在不能让您和芒斯太太那么晚还陪着。但是,听我说,由于芬迪曼上尉在战争之后患了弹震症,他确实有的时候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我是说,打破东西啊、记不起事情啊,或者出去乱跑什么的。所以他这么晚还没有回来,芬迪曼太太自然是很担心的。”
“啊,”芒斯太太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酒,说,“我也认识一个这样的家伙。一夜之间把什么都毁掉了。拿个大锤子把全家都砸死了——他是个铺路工,所以家里会有那种大铁锤。把他们都砸烂了,他太太和五个小孩。然后他自己跑到摄政运河去跳河。更吓人的是,等人们把他捞上来之后,他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所以他们就把他送到——那地方叫什么呢?达特摩尔?不对。布罗德摩尔,没错。就是关鲁尼·特鲁的地方。”
“闭嘴吧,蠢货。”芒斯先生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自己不也是吗?”他太太回敬道。
希拉站起身,茫然地走到门边。
“过来躺一会儿吧,”温西说,“您都累坏了。嘿,我想是罗伯特到了。我给他留了个口信,让他一到家就立刻赶过来。”
芒斯先生过去打开门。
“我们最好尽快把她弄上床。”温西对房东太太说,“您有热水瓶吗?”
芒斯太太去别的房间拿了一个热水瓶过来。希拉握住了温西的手。
“您能想办法把那个瓶子拿过来吗?让她把瓶子给您。您一定可以的。您什么都办得到。去向她要。”
“最好还是别这样。”温西说,“看上去有嫌疑。听我说,希拉,那瓶子里是什么?”
“治疗我的心脏病的药。我都忘记了。里面好像是有毛地黄苷的。”
“我的老天。”温西说。这时,罗伯特走了进来。
“真是糟糕极了。”罗伯特说。
他阴沉着脸,重重地坐到壁炉边。炉火烧得正旺,日夜不断的炉火使得壁炉下面的栏杆上积满了灰。
“我已经跟费罗比舍谈过了。”他补充道,“俱乐部里的谈话——各种文件——他自然不可能对这件事完全忽略不计的。”
“他人好吗?”
“非常好。但是,当然了,我无法对此事作出解释。我会把我的文件送去的。”
温西点点头。费罗比舍上校几乎不可能对故意的欺诈行为忽略不计——尤其是在他看过那些文件之后。
“我当时要是没有回去找老头儿儿就好啦。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说不定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下葬了,没有人会问任何问题。”
“我本来也没想介入这件事啊。”温西感觉到了罗伯特语气中隐含的指责,为自己辩护道。
“噢,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人……一个人的死亡不应该决定钱的问题……尤其是老人,本来就来日无多……真是个诱惑人的魔鬼。那么,温西,我们该拿那个女人怎么办?”
“那个芒斯太太?”
“是的。她手里竟然掌握着那些东西,真是见鬼。如果他们发现了那些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后半辈子都要受他们勒索了。”
“不会的。”温西说,“我很抱歉,老兄,但是警察一定会知道这件事的。”
罗伯特猛地跳了起来。
“我的上帝啊!——你不会是准备——”
“坐下来,芬迪曼。是的,我必须这么做。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们不能隐瞒不报。这一定会引起麻烦的。你真的以为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行动吗?他们早就在怀疑了——”
“是吗?为什么?”罗伯特怒吼道,“又是谁让他们产生这种念头的呢?……看在上帝的分上,别跟我说什么法律啊正义啊之类的话。法律与正义!你为了在证人席上摆出一副无可指责的嘴脸来,宁可出卖你最好的朋友,你这个无耻的间谍!”
“闭嘴吧,芬迪曼!”
“我才不闭嘴呢!你要把一个好人送到警察手里——你明知道他是无辜的——你只不过是不想跟这种令人不快的事情搅在一起而已。我太了解你了。为了装成一个虔诚的正义使者,没有什么恶心的事是你做不出来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试图不介入这件事的——”
“你试图!——别他妈那么虚伪了!你现在就完全退出这件事——听到没有?”
“好的,但是你先听我说——”
“滚出去!”罗伯特说。
温西站起身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芬迪曼——”
“别站在这里装出一副公道大度的样子,你这个让人恶心的伪君子。我最后说一次——你是乖乖闭嘴,还是要得意地跑到你那个警察朋友那里去作践乔治,然后让这个感激不尽的国家对你致上谢意?你就直说了吧,你想怎样?”
“你这样做对乔治是没有好处的——”
“你别管。你到底有没有打算管好你的嘴?”
“讲点儿道理,芬迪曼。”
“去你的道理。你到底要不要去找警察?别敷衍了,去还是不去?”
“去。”
“你这个无耻的自大狂。”罗伯特冲动地挥出一拳。温西回敬了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下巴上,他应声倒在垃圾篓上。
“好了,你听我说,”温西一脚踩在罗伯特身上,手里拿着帽子和手杖,“你这么说、这么做,我都不觉得奇怪。你以为你的弟弟谋杀了你们的祖父。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做这件事。但是现在,你能对他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毁灭证据,而对他太太来说,最糟糕的事情就是使她成为这种行为的同谋。还有,下一次你想揍烂别人的脸的话,记得保护好你自己的下巴。就说这么多了。我走了,不必送了。再见。”
他来到大奥尔蒙街十二号,把帕克从床上叫了起来。帕克深思着听他说完。
“我真希望我们能在芬迪曼逃跑之前制止他。”
“是的。为什么没做到呢?”
“呃,戴克斯好像是把这事儿搞砸了,我自己又不在那里。但是当时好像事情进行得都很顺利。芬迪曼看起来有点儿紧张,不过很多人在被警察询问时都是那样的——可能是想到了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有可能只是怯场。他还是咬定他告诉过你的那个故事——他说老将军在出租车上肯定没有服用任何药物或其他食物——并且坚持说他此前对多默尔女爵的遗嘱完全不知情。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拘留他。他说他必须去大波特兰街上班,所以我们就让他走了。戴克斯派了一个人跟着他,他直接去了沃姆斯利—哈伯德车场。戴克斯问是不是可以在离开之前在四周查看一下,芬迪曼太太也同意了。事实上,他并没有指望在那里有任何发现。他们只是碰巧来到后院,看到有一点儿玻璃碎片。所以他查看了一下,发现在垃圾桶里有一个药瓶的盖子。那么,他现在显然是显得有嫌疑了,所以警察开始寻找其余的碎片。这时,那个姓芒斯的老女人跑出来宣称垃圾桶是她的私有财产,所以他们不得不撤了出来。但是在对那栋房子的调查结束之前,戴克斯不应该让芬迪曼离开的。他当即给沃姆斯利—哈伯德车场打了个电话,对方说芬迪曼一到那儿就开着车走了,说是去赫茨拜访一位重要客户。跟踪芬迪曼的那个家伙追到圣阿尔班时,他的车子的汽化器坏了,然后就不知道芬迪曼去哪里了。”
“那么,芬迪曼有没有去那个客户的家?”
“没有。完全消失了。我们应该可以找到那辆车——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是的。”温西回答道,他的声音听上去疲倦而压抑。
“这件事确实让事情有所改观,”帕克说,“对吗?”
“是的。”
“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老兄?”
温西朝镜子里瞟了一眼,发现脸颊上泛起了一层愤怒的红晕。
“跟罗伯特有点儿小口角。”他说。
“噢!”
帕克感到在他和他如此重视的这位朋友之间,似乎竖起了一层充满敌意的屏障。他知道,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温西把他看作一个警察,而不是朋友。温西为此感到愧疚,而他的愧疚使得帕克也感到愧疚。
“你最好去吃点儿早餐。”帕克说,这声音让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不用——不用了,谢谢,老兄。我得回家去洗个澡,刮刮胡子。”
“噢,好吧。”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我走了。”温西说。
“噢,不错,”帕克重复道,“好吧。”
“呃——再见!”温西在门口说。
“再见!”帕克说。
卧室的门关上了。公寓的门关上了。前门关上了。
帕克把电话拿过来,拨了苏格兰场的号码。
帕克回到办公室,便觉得精神一振。他一到,就有个朋友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向他表示祝贺。
“你马上就能升职了,”这位朋友说,“确凿无疑。局长高兴坏了。当然啦,我们也就是私下这么说说。但是监察总长一职非你莫属。太好了。”
接着,在十点时,有人报告说那辆失踪了的沃姆斯利—哈伯德的车已经被找到了。它被遗弃在偏远的赫佛德的小巷里。车况非常好,排档被设为空档,油箱也是满的。显然,芬迪曼把车丢在那里,步行离开了。他不可能走得很远,帕克安排人员在周围寻找。一阵忙碌让他把心思转移到了工作上。不论乔治这么做是由于做贼心虚还是发疯,或者两者皆有,他们必须找到他。这是他们的工作。
被派去询问芒斯太太的警官(这次随身携带了搜索许可证)带回了药瓶的碎片和药片。帕克按照规定将这些证据转交给了警方的鉴定专家。一名负责跟踪多兰小姐的警官打来电话报告说,有一位年轻女士前去看望她,接着两人提着一只箱子搭出租车走了。另一名警官马蒂逊在跟着她们。帕克说:“很好,你现在在原地待命。”他思考着最新的进展。电话铃又响了。他以为打来电话的是马蒂逊,没想到是温西——这一回他听起来非常轻松愉悦。
“我说,查尔斯,我想做件事。”
“什么事?”
“我想去见多兰小姐。”
“恐怕不行了。她离开家了。我的手下还没有汇报她去了哪儿。”
“噢,好吧,不管她的事了。我真正想看的是她的画室。”
“是吗?嗯,好像没什么理由不让你去吧。”
“他们会让我进屋吗?”
“估计不会。我现在就去那里见你,把你带进去。本来就准备要去的。我约了那个护士要问她几个问题。我们刚刚找到她。”
“非常感谢。你真的有时间吗?”
“是的。我很愿意听听你的意见。”
“很高兴有人想听。我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像是荒野上的鹈鹕了。”
“去你的!我大概十分钟后赶到。”
“当然,”帕克在陪着温西走向画室的时候解释道,“我们已经把所有的化学物品都拿走了。这里其实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
“嗯,让你们来处理那些东西最合适不过。我想看的是她的书和画。嗯,你也知道,查尔斯,一个人的藏书就像是龙虾的壳。我们先是躲在其中,在里面成长,成熟之后又摆脱了它们,将它们作为我们之前成长和发展的证据。”
“确实如此。”帕克说,“我家里有好多我上学的时候读过的书——现在当然是再也不碰了。以前还有一段时间,把W·J·洛克的书看了个遍。还有奎克斯、柯南道尔这类作家的书。”
“你现在专门读理论书啦。还有别的吗?”
“嗯,还看一点儿哈代。要是有精神的话,还会读一读亨利·詹姆斯”
“真是学无止境。嗯,好了,我们从壁炉边的书架开始吧。多萝西·理查森、弗吉尼亚·伍尔夫、E·B·C·琼斯、梅·辛克莱、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现代女性作家的代表啊,对吗?高尔斯华绥。不错。没有J·D·贝尔斯福德,没有威尔斯,没有贝内特。我的天,这么多D·H·劳伦斯的作品,不知道她是不是常常读啊。”
他随手抽出《恋爱中的女人》,翻了几页。
“倒也不是纤尘不染嘛,她肯定是读过的。康普顿·麦肯齐,斯多姆·詹姆逊——不错,我明白了。”
“医学书在这边。”
“噢!有一些教科书啊——化学入门读物。书架后面倒立着的是什么?路易斯·贝尔曼啊?《个人方程式》。还有《为什么我们表现得像人类》。还有朱利安·赫胥黎的散文集。她确实是潜心于学习啊。”
“这年头的姑娘们似乎都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是的——可不是什么好事,是吧?哎哟!”
“怎么了?”
“你看沙发边上。我估计这是最近的‘龙虾壳’了。奥斯丁·弗里曼、奥斯丁·弗里曼、奥斯丁·弗里曼——上帝保佑!她一定是成套买的。《穿越迷墙》——很不错的侦探小说呢,查尔斯,讲严刑逼供的——伊莎贝尔·奥斯坦德、三本埃德加·华莱士的作品——这个姑娘对犯罪故事着了魔了!”
“我不觉得奇怪,”帕克刻意强调道,“那个弗里曼的小说里充满了下毒啊、遗嘱啊、生者对死者名下财产的享有权啊之类的情节,不是吗?”
“是的。”温西轻轻地拿着一本《沉默的证人》掂了掂,又放了回去,“比如这一本,说的是有个家伙谋杀了一个人,把他冷藏起来,直到他准备好处理他才搬出来。倒是很适合罗伯特·芬迪曼的情况。”
帕克笑了起来:“作为一桩普通的犯罪来说未免太费周章了。但是我相信人们一定可以从这些书里获得灵感。你想要看看那些画吗?它们非常可怕。”
“不用那么迂回了,直接给我看最糟糕的吧……噢,老天!”
“嗯,很吓人,”帕克说,“本来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缺乏艺术方面的教育呢。”
“这是你天生对好坏的判断。这个色彩真是太糟糕了,绘画更糟糕。”
“这年头已经没有人在乎绘画艺术了,不是吗?”
“啊!但是在那些会画画而不画的人和那些根本完全不会画画的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我们再看看别的吧。”
帕克将这些画一一向温西加以介绍,温西快速地浏览着。他拿起画笔和调色盘来查看,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捻了捻。
“这些画,”他说,“出自一个毫无绘画天赋的人的手笔,而此人还在刻意模仿那些非常先进的画派的技法。顺便说一句,你一定也注意到了,她最近一段时间画过一些画,但是又突然中断了。她的调色盘里还有颜料,画笔也还插在松脂里面,这样笔头朝下的放法对画笔的损害很大。我觉得这说明了很多东西。比如——稍等一下!这个给我再看一下。”
帕克把那个面呈土色、眼睛斜视的男子头像递到温西面前,他曾向他介绍过这幅画。
“把它放到画架上去。非常有趣。你瞧,其他的画都是对别人的作品的临摹,而这一幅——这一幅画的却是一个生活中的人。为什么呢?——画是很糟糕,但是一定对某个人有着特殊意义。看得出在这幅画上下了很大的功夫。那么,她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件事呢?”
“呃,肯定不是因为这人是个美男子,我觉得。”
“不是么?——但是总得有个原因吧。你也许还记得,但丁有一次画了一个天使。你知道那首关于卡多姆的老人的五行幽默诗吗?”
“怎么说的?”
“他在房间里养了两头黑羊。他说:‘他们让我想起我的两位已故的朋友,但是我不记得是谁了。’”
“如果这幅画让你想起了你的朋友,我对你的朋友们可没什么兴趣。从来没见过那么丑的人。”
“他长得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我觉得这只斜视的眼睛看着很阴险,十有八九是因为画得不好。对一个不会画画的人来说,很难把两只眼睛画成看着同一个方向。查尔斯,你把一只眼睛遮起来——不是你的眼睛,是画上的。”
帕克依言而行。温西又看了看,摇摇头。
“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他说,“说不定我根本不认识他。但是,不管他是谁,这个房间总能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在我的印象里,”帕克说,“这姑娘对于犯罪和化学的事很有兴趣,大谈特谈,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不应该表现出如此热情。”
温西看了他一眼。
“我希望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你怎么想?”帕克有点儿不耐烦地问。
“算啦。”温西说,“我今天早上跟你说过乔治的事,那只玻璃瓶子的存在是事实,而人们不应该隐瞒事实。但是我没有义务要告诉你我的想法。”
“这么说,你不认为是安·多兰谋杀了将军?”
“这我不知道,查尔斯。我想到这里来是希望通过观察这个房间,能得出和你一样的结论。但是我没有。我有一个不同的想法。这个房间证实了我一直以来的判断。”
“那你把你的想法透露一点儿给我吧。”帕克努力想用诙谐的语气将对话进行下去。
“我一个字都不能说。”温西惋惜地说。帕克一言不发地将油画都堆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