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边朗好怪,不耍帅,也不装酷了。
不知道是不是穿过那个老头衫的缘故,沾染上老干部气息,语气也有说教意味,好像怕她做错事,反复强调学习的重要性。
“狗子,你平时那么少话,今天怎么这么啰嗦啊!你这样,我好不习惯阿。”
“先答应我。”
“好!答应你。”林曼星竖起三根手指,立到耳畔,“我保证好好读书,考上实验班,也绝对不会早恋。这样行了吗?”
“嗯。”
公车和林曼星有心电感应,她在心里呼叫它,它便稳稳当当地停到面前。
林曼星推他上车,“快点回家!”
**
国庆假结束,距离期中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班级的学习氛围空前浓厚,晚自习结束还有不少同学留在班级刷题。
备用教室是对全年级开放的,不是实验班的专属。边朗的职责只是每天早读开门,晚自习结束锁门。
班级人多眼杂,难静心,有些人会选择到备用教室自习。
人一多,边朗没有单独拉着她讲题,只是坐在一起写题。
林曼星不会的就用铅笔圈出来,推给边朗,边朗解答完,再推还给她。
他们像上课偷偷传递纸条的人,全程没交流,又十分默契,没发出一点声响。
有天晚自习结束,边朗被叫去办公室。
林曼星和往常一样去备用教室等。
在备用教室学习的就那么十几个同学,在班里都有专属位置,每次来都默契地只坐那个位置。
林曼星和边朗是最早来的那批。
一直坐在第一排。
这天,林曼星刚坐下,周徊也走进教室,坐到她身边。
“你?啊……这……”
“我不可以坐这里吗?”
对方没问这个位置有没有人,直接这样问,林曼星哽住,没法说不能,嘴角抽下,淡淡说了‘可以’。
周徊作业都写完了,在翻复习笔记。
他是侧着身坐的,两腿岔开,有一腿膝盖就靠在林曼星膝盖边,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
林曼星时不时低头去看有没有碰到。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注意这个。
周徊的手按住她的作业本,抽出来,“有不会的吗?我可以教你。”
林曼星像之前那样圈出不会的题。
周徊在草稿纸上解给她看。
边朗正好办完事进来,看两个人凑在一块说话,下垂的手攥紧成拳,脚像被胶水黏住了,怎么都迈不开,就站在门口盯着他们看。
周徊先注意到,抬眸一笑,用口型无声示威:“不好意思阿,我先来的。”
边朗抓紧书包带,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在这多余又受气。
坐没五分钟,他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原本想和林曼星说一声,走到第三桌又放弃了。
何必自讨没趣。
他折身,直接从后门离开。
睡前,他收到林曼星的信息——
【小星星】:你今天没来备用教室写题吗?
她可真行。
给她补了一个月,这是连他去没去都没看到吗!
【朗】:我去没去你不知道?
【小星星】:你后来有来吗?那怎么不叫我呀?
【朗】:不是有人给你讲题了吗?
【小星星】:怎么了呀?你是心情不好吗?老师刚刚叫你去干嘛了?是批评你了吗?
边朗最近两次随堂小测成绩不太好,林曼星觉得是因为给她讲题耽误了学习,着急又抱歉,跟他说不用来了。可边朗不答应,最近几次,晚上两人从备用教室出来,林曼星会请他去食堂吃宵夜。
看他这样回信息,林曼星顾不得要到熄灯时间,翻身下床,躲到走廊尽头的小露台打电话。
“边朗。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补课,我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要不这个补习就先停吧。咱们都好好准备期中考,考完再说,好吗?”
“嗯。”
“不开心?老师是不是真的批评你了呀?”
“没事。是去登记练习册的。”
“噢。没事就好……”林曼星悬着的心落地,“不早了。睡吧。”
“星星。”
星星是她的小名,只有家里人还有很熟的女同学才会这么叫。
这是边朗第一次这么叫她。
也是第一次有男生这么叫她。
林曼星以为听错了,没着急回答。
边朗又说了一次,“星星。晚安。”
两人认识太久,尽管他长高了,下颌也冒出淡淡胡青,可在林曼星眼里,他好像还是那个和她分一支棒棒冰的小男孩。
小朋友对性别认知不明晰。
林曼星对边朗也是。
到这刻,他的声音透过话筒像一卷保存完好的旧磁带,低沉、有磁性,混着刺啦啦的电流声,很熟悉但有种不真实感。
林曼星心尖一酥,背脊像蹿上一股电流,有点麻,有点不对劲。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边朗和其他人不一样,又和周徊一样,是个一米八的大男生了。
迟疑片刻,她回:“边朗。晚安。”
**
连续一个月七点去备用教室和边朗学习,林曼星养出一套生物钟,不用设闹铃,六点一到就自动醒了。
没有一起学习的约定,可期中考在即,她眨眨眼,选择起床,独自去班级学习。
她蹑手蹑脚地起床,端盘去水房洗漱,再穿好衣服,背包下楼。
六点半的宿舍区很安静。
只有高三的C栋走廊有人影晃动。
有个人靠在A、B栋公用的楼梯口。
侧着身站的,在低头玩手机。
林曼星放慢脚步,“周徊?你怎么在这?”
周徊收掉手机,“等你。”
“为什么?”
“想和你一起早起学习,不可以吗?”
别人询问都是以‘可以吗’结尾,选择权在询问人手里,周徊不一样,与其说是问询不如说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以问句来削弱这种命令感。
大概是很自信,觉得没人会拒绝他吧。
林曼星也没拒绝,回了‘可以’。
食堂刚开门,零星地坐着几个高三学生。
周徊掏纸巾擦了擦凳子,“坐吧。我去买。今天我请你。”
突如其来的示好让林曼星不知所措,拽着书包带,小步跟上,“不用。我自己买吧。”
“你给我买过水,我请你吃早餐。这很合理。”
“好吧。”
林曼星看着他发愣,企图从他的行为里找出这么做的缘由。
太过入神,以至于包都忘记摘。
周徊端着餐盘回来,“背着包吃呀?”
“就……很快就吃完了嘛。”林曼星松开紧抓书包带的手,伸手拿筷子。
“行吧。”周徊分东西给她,是一个蛋堡和一杯红枣豆浆,“我听丁咏珊说你最喜欢这个。”
“欸?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当然是我问的呀。”
“为什么?”
“林曼星,你今天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不是。”
“那就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周徊扎好吸管,在豆浆杯外面包了一层纸巾,再递给她,“小心烫。”
豆浆烫,林曼星先吃掉蛋堡。
周徊买的常温三明治,很快就吃完了。
“慢点吃,我可以等你。”
“没事。”林曼星塞进最后一口蛋堡,捧着豆浆起身,“这个可以带去班级喝。”
边朗没来,备用教室没开门。
两人各自回班刷题。
林曼星的座位靠窗,刚拿出书,周徊过来敲窗,叫她去走廊。
“单词用抽背的,记得牢。”
“好。”
两人靠在栏杆,互相抽背单词,一直到七点半早读开始才回到班级。
之后几天,早上周徊都会在宿舍楼下等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再一起去教学楼,有时候是各自在班级刷题,有时候是在走廊讨论难题。
晚自习结束,周徊同样会去备用教室找她。
每次都来得比边朗早,直接取代了边朗的位置,坐到她身边。
边朗也有来,坐在后排。
他是实验班的数学课代表,拿着练习册来问他的同学很多。林曼星转身从挂在后面的书包拿文具时,总能看到他座位附近围了三五个同学。
对此,边朗也很头疼。
倒不是不想解答,而是这些人来得不是时候。
晚自习结束铃一响,他会挎包起身。
但总是有人要拉着他问问题。
其中还有数学成绩并不差于他的何茂。
偏偏何茂就坐在他前桌,一扭身就能拉住他。
边朗收拾东西,“去备用教室聊行么?”
“不行。你就看一眼,很快的。一会我要回寝室了。”何茂硬拉住他。
边朗俯身,“这题你不会?”
“我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别的解法?”
“没有。”眼看周徊已经起身,边朗没管书包,从桌上抓了笔盒和练习册要走。
何茂揪住他,“欸,你看这个公式也能解哎……”
边朗难以置信地挑眉,“知道还问我?”
待他走到备用教室,周徊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林曼星身边。
林曼星抬手和他打招呼。
边朗扯出个敷衍的笑,侧身擦过桌子,低头坐到后排。
林曼星看出他的落寞,转身看他。
但他好认真,一直低头在纸上写字,都没注意到她。
林曼星叹气,默默转回来。
边朗用铅笔在练习册上画了一串五角星。
旁边同学瞥见,以为他是听到什么小道消息,压低声音问:“这是期中考的重点题型吗?”
边朗回神,看到那串五角星也怔住了。
“不是。”
“对我很重要而已……”
父母偶尔会在晚自习后联系林曼星,每次晚自习将要结束,她会把手机调到震动。
嗡嗡。
写到一半,手机在震。
林曼星放下笔,掏出来看。
是边朗。
搞什么鬼?
两个人就坐在一间教室,发短信真是浪费钱。
她点开——
[狗子]:心情不好,陪我去操场走走?
复习不差这一天,林曼星收拾书包要走。
周徊伸手按住她的笔袋,“这几天我教你不少题了,你也帮我一次吧。我写了几篇作文练习,你文科好,帮我看看有哪里能改的,再帮我看看我的英语作文有没有语法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