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号称天府之国,成都平原,就是《三国演义》上说的千里沃野,自古以来,人们就对其进行了大规模的开发,尤以李冰父子的都江堰名闻遐迩,且是顺应自然的产物,因此在没有副作用的情况下,两千多年来,养育了无数四川百姓。
四川也以民风剽悍闻名,所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明末张献忠在这里建大顺政权,大量屠戮川人。清初,这里村镇断壁残垣,了无人烟,成都城内老虎出没,俨然石器时代。清政府遂实行迁湖广以填四川的政策,我们第一代革命家朱德总司令的家就是从广东迁来的。因为这里土地肥沃,几百年间,人口繁衍,八十年代,四川是中国第一大省,人口逾亿(重庆尚未独立为直辖市)。此外,不知是这里水土好,还是移民婚配优势,四川多美女,有所谓“少不进川”之说。
两个来自于同样富庶地区的警察住进了成都公安局的招待所。不用说,就是古洛和胡亮。
四川人聪明、精力充沛,当然做公安工作这些特点是必备的,但地域文化的影响不可否认,这对各种职业的进行和完成都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成都公安局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好几个很有名的武师。
成都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一个配合古洛、胡亮工作的姓陈的刑警带着他们走访了这些武师们。
中国这几大武术流派在传播自身武功时最有特色。少林最不保守,弟子遍天下;武当则最不爱外传,以致像大熊猫一样,已濒临灭绝,在这个案子发生的当时,几乎没有人练习武当拳了;峨眉却介于其中,不过,分派很严重,很少互相交流。所以,他们找到的武术师父都只知道自己派内的事。“这个人不认识。”他们看着古洛拿着的照片都这么说。
古洛只好去找艾祖兴曾经住过的地方,但那里物是人非,已没人记得他了。而他当时在成都没有正当的职业,无法找到他的单位。
两天过去了,一无所获。古洛请刑警队扩大寻找范围,问问那些武师,看附近有没有鹤拳传人。一说鹤拳传人,那些武师们立刻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说出了同一个人物。“他姓汤,是峨眉派鹤拳的传人,很厉害。不过,他不住在成都市内,在郫县。”小陈说。
“嗯。什么时候走?”胡亮问道。
“现在。”古洛答道。
郫县是成都市所属的县,以产豆瓣酱闻名全国。古洛乘坐的公安局的车出了成都,古洛才意识到四川确实是个不同凡响的地方。这里山清水秀,但不是江南的那种小桥流水人家式的碧绿、宜人,这里的河山雄伟,那绿色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像是从天上直泻下来,不仅气势惊人,而且美丽动人。“好!”古洛不禁赞叹道。
“啥子?”小陈问道。
“我说这里很美呀!我现在才理解张大千的所谓泼墨画法是怎么回事了。那不是他自己凭空的创造,是这派山川给他的灵感。”古洛对胡亮说。
“是的,你说得对。”小陈赞成道。
这位武师住的地方也符合四川宏伟的风景,他在郫县一个很大的院落里居住,虽然那里面有好几户人家,但他住的是正房。大瓦房和青砖铺就的院子里的地,证明了一个古老家族的存在,而且表现了旧中国社会结构的一个侧面:穷学文,富学武。汤家过去是个大户人家。
汤家驹的相貌也符合大户人家子弟的样子,年轻时肯定英俊潇洒,现在则童颜鹤发,让人看到就有一种尊敬之感。这就是一个人气质、相貌和风度的魅力。
“你认识这个人吗?”古洛拿出了照片。汤家驹已经八十多岁了,但眼不花耳不聋,他吸了一口水烟,说:“他是我徒弟。”
古洛不禁喜出望外。“你能说说是怎么收他做徒弟的吗?”
“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是从北方来的,好像是东北。他有功夫,是内家拳,到我这里学鹤拳。”
“他会内家拳?是什么拳术?形意、太极,还是八卦?”胡亮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是带艺学武来的。”
“他花了多少钱?”古洛立刻就知道这其中原委了。汤家驹想了想说:“当时的钱值钱,他一个月给我二十块钱。我能不教吗?”
“从空中飞起,跃到对方身后,用鹤拳手法打击后心,是什么招式?”胡亮边说边比划了一下,当然这是他的想象。
汤家驹脸色陡然一变,道:“他会这一招?”
“对。”胡亮还是在估计。
“好家伙!深藏不露呀!他怎么能偷去这一招呢?”汤家驹现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这一招是我们鹤拳门中的绝招,号称鹤杀九天,所谓‘神幻七十二,绝命七十三’,这第七十三招便是此招,不过几乎快失传了,只有几个人会此招法。鹤不是猛禽,但也有极其毒辣之时,那就是抵御其他猛禽袭击的时候。这一招学的就是这时的鹤。在拳中凝聚全身功力,猛击一下,轻则重伤,重则毙命。你姿势不对,我给你演练一下。”老人走到庭院中间,打起了鹤拳。果然这种拳姿态潇洒,但迅捷无比,出掌虎虎生风,脚法大开大阖,尤其是在行走中,变化多端,令人不知拳出何处。忽然老人飞跃起来,身体在空中一旋,但毕竟年迈,动作还没做完,就已经落地,踉跄了几步。胡亮反应快,一步上前,扶住老人。
“老了,老了,果然老了。你们懂了吧,就这个架势。这是本门绝技,因为你们是公家政府的人,我才告诉你们,不要外传,切记切记。”
“如此高难的动作,就是外传了,又有几个人能学会?”胡亮笑着说。汤家驹也笑了。
“你对此人还了解多少?譬如,他为什么不远万里来到四川?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古洛问道。
“不知道。这人不善言谈,性情孤僻,但是个学武的好材料。当时他很年轻,我都想让他来继承我,但他有本门功夫。他每次来我这里,除了练武,是什么也不说的。”
“是谁介绍给你的?”古洛还是不能甘心。
“我开馆授徒是公家允许的,也就是公开的,不需要其他人介绍,只要交学费就可以。”
“他在这里学了多长时间?”
“不到一年。我记得四川刚解放不久,也就是1950年左右,1950年底就走了。”
“去哪儿了?后来和你联系过吗?”
“不知道。老夫一般不问年轻人的事,他也没再回来过。老夫敢问一句,他现在在哪里?是否还在世?”
“在东北的江城,活得很好。”古洛认真地说。胡亮则笑了笑。
四川的火锅名不虚传,辣得这两个从东北来的警察不断地喝着啤酒。那时成都也和全国大多数地方一样,啤酒刚刚得到人们的青睐,但真正喝的人不多,更何况四川是个出美酒的地方。
“我现在知道你的想法了,难道你是在怀疑艾祖兴?”胡亮哈着气说。
“目前不是还没有定论嘛。我觉得这是个线索。”
“你是怎么想的?”
“也没什么。只是不太相信作案人只是乌伏虎罢了。”
“只是乌伏虎?你是说乌伏虎也参与作案了?”
“有可能。”古洛皱着眉头吃了一段鹅肠。他实在对四川火锅不敢恭维,因为他认为这辣味儿将所有的味道都掩盖住了。
“可是,如你所说,我们没有艾祖兴作案的证据。对,可以说是一点儿也没有。”
“你说得对!下面我们就去找证据,还有……”古洛没看到胡亮急切的目光,只是陷入自我的沉思中。
“还有什么?”胡亮等得不耐烦了。
“还有动机。”
“动机?你是说……”胡亮的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亮,他现在才有些懂得古洛的思绪了。
“对。”古洛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胡亮到底理解了多少,但和上次一样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后来让他的搭档胡亮没少伤脑筋,也没少生气。那就是——卖关子。
不管古洛如何卖关子,也得有确凿的证据。古洛在坐火车回江城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不信世界上有这样天衣无缝的作案手段。“人是有纰漏的动物,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完美无缺的,作案更是如此。不是没有蛛丝马迹,不是没有破绽和漏洞,不过是你眼睛不够亮,脑筋不够用,没有发现而已。”他过去常跟曾经和他一起破案的李国雄说,但李国雄一直没有学会古洛破案的真谛。
天下着雨,气候凉快,但并不舒服,凉爽里面带着些寒意,空气中凝结着沉重的、难闻的味道,让古洛觉得还是四川那闷热的天气更好受一些。他一边匆匆地走着,一边为自己在查看证据时不细心而自责。如果自己当时仔细查看了,那么现在就没有什么遗留下的,他感到了遗憾。“最好是有些什么,即使说我勘查不细心也没关系。”古洛边想,边跨进大门。充满了智力探索和揭开神秘世界窗纱的一天又开始了,这让古洛兴奋地忘了一切。
他把乌伏虎的遗留物品都拿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坐在桌子旁,点上烟,喝着浓茶,样子很悠闲,也很认真,像是在欣赏什么工艺品一般。这些物品有外衣、裤子、衬衣、内裤、钱包、一串儿钥匙、一些零钱、一包饼干,很像是在车上吃的那种,几块糖果,还有那张车票,正是这张车票抓住了凶手上官杰。古洛看了看,想了想,就拿起车票。这张票由于被雨淋湿了,票面模糊,和硬纸壳的票底有些剥离。古洛仔细看着票,票和他上次看到的一样,能看清始发站和到达站的名称及时间等等,反正是张极普通的列车车票。
“这我都看过了,好像没什么。”胡亮在旁边说。他也泡了杯茶,装模作样地跟着古洛看,也按他理解的古洛那样煞有介事地思考着。
古洛这时忽然看到在票面上有淡淡的红色印记,是那么淡,怪不得上次他没看到。不,不是这样,人的视觉有时是跟着人的想法走的,就是说,当你想到这里有什么的时候,才能发现异常。如果古洛没有想到在这里面或许有证据,那么,这样的印记很可能就和也是淡红色的票面混在一起了。
“你看看这里。”古洛对胡亮说。胡亮仔细看了看,说:“好像有印儿,是红色的。”
“对。这可能是什么呢?”古洛自言自语地说。胡亮没有说话,他也在想。“问问中原车站。”古洛说。
经过八十年代的电话转接,好不容易和中原火车站售票处联系上了。对方说着当地话,是站长。
“票上有红印。你们那里进车站除了检票外,还有什么别的手续吗?”
“没有。”站长斩钉截铁地说。
“那像是盖了什么印章一样的印记是哪里来的呢?”对方思索了一会儿,同样是斩钉截铁:“不知道。不是我们这里的。”
“1189次列车今天有人在你们那里吗?”古洛想到了火车上也许要盖什么东西。
“他们现在在你们那里。”站长说。
“好,谢谢。”古洛放下电话,丧气得连胡亮都看出来了。
古洛镇定了一会儿,说:“走!去车站,找那辆列车去。”
当这两个警察回来时,天色已晚,雨不但没有要停的样子,而且越下越大,淋湿了他们的衣服。古洛一进屋,就打了几个喷嚏,胡亮则开了灯。这时就是个智商很低的人看到他们,也会知道他们是一无所获。确实,他们找到了1189次列车的车长和列车员们,他们当然还记得这一老一少,微笑着听完他们的问题,都像一阵风吹过了麦田,麦穗都在摇晃着一样。
“怎么办呢?”胡亮问道。
“怎么办?怎么办?你难道就会说这个?”古洛没好气地训斥着胡亮,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对新同志或搭档这样,但就是忍耐不住。胡亮很委屈,但他是个好脾气的人,尤其是对比他年龄大的人。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走,回家!”古洛想吼叫一声,但冒出的声音小得让胡亮几乎听不着。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古洛示意胡亮去接。当胡亮拿起电话几十秒钟后,就知道事情完全改变了。他叫了声“古洛”把电话给了这个怒气冲冲的老家伙,并仔细盯着他的脸。果然那张黑黑的胖脸上露出了笑容。“噢,好。我们明天就出发去你们那儿。”古洛放下了电话,笑着对胡亮说:“还得杀回中原呀。”
第三天,中原车站的站长已经把他知道的情况和地址都给了古洛和胡亮。原来,这位站长很负责任,那天他先否定了古洛的问题,但几分钟后就觉得不妥,于是,就去问售票处的售票员。售票员告诉他,有的车票上是有红色印记,那是盖的“已售出”字眼的印章,是给一些旅馆或代销点的票。站长就打电话给古洛,于是今天,古洛、胡亮和一个中原市局刑警一道走访了代销车票的旅馆和售票点。
这张排查的大网并不大,因为那时代销点或代销车票的旅馆并不多。所以,在第三家旅馆,代销票的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了古洛给他看的照片上的人。“就是他。他买的票。”服务员很肯定。
“他在哪个房间住?”古洛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这个旅馆的人也能在你这儿买票吗?”
“这……不会吧。不在这儿住的人怎么会知道这里卖车票呢?”瞧!请回忆一下,那时的人多么纯朴,甚至有些愚钝,“对了,你们可以问问服务台的人。”
“知道了。”
结果如古洛所料,这个人并没有在这里住。“真是不留痕迹呀。”古洛笑着对胡亮说。他知道狐狸尾巴不仅露了出来,而且只差一步,他就可以逮住它了。但这一步是最关键的,因为单凭目前掌握的证据是不能将其绳之以法的,就是这一步成功了,也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你知道我们该去哪儿吗?”古洛半打趣地对胡亮说。
“这……”胡亮皱皱眉头。他实在是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目前还不能抓人。
“走吧。”古洛带头从这家不大的旅馆走了出去。
还是那么幽静,那么舒适,那么雅致,没有比这样的大院住起来更舒服的了,即使外面烈日当头,让古洛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但一进到这个大院子,顿时感到凉风习习,知了的啼叫也温柔了许多,一只美丽的啄木鸟在大树的树干上啄着,发出沉闷但好听的声音。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这位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的沉静风度更让人心情踏实的了。
“我就知道你们要折回来。”老人数着念珠说。
“那就应该早告诉我们。”古洛毫不客气。
“可是……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更何况时过境迁,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陈年老账没什么翻头了。”
“不,任何事情都有个原因,也就是有了开始才会有结果。现在我们看到了结果,就不得不去寻找它的原因。”古洛说。
“好吧。我告诉你们。”老人的神情还是那么安详,但古洛和胡亮听到的故事却是那么让他们震惊,当然古洛的反应要弱一些。
还有最后一件事了,古洛心里逐渐平静了下来。当然胡亮不知道古洛要干什么,但又不敢问。可古洛却笑嘻嘻地对这个年轻人说:“走,咱们去一趟飞马歌厅。艾昔昔不是最后在那里见到倪雅芸的吗?”
“你是说,那里会有证据?”胡亮问道。
“不,我想不会,但我们不能靠猜测,还是去查一下吧。”
飞马歌厅在市中心,是家很有名的歌舞厅。那时有些钱的人都来这里消费,这里是这个城市夜生活的领袖。歌厅的老板穿着时髦,身上散发着香气,当然比现在的香味儿要俗气多了,但却是无毒的。
“我给你找找那天当班的人。”他殷勤地笑着说。
“你不认识这个姑娘?”古洛问道。
“知道,知道,但没说过话。她常来,追她的人不少,有人花钱请她。这个社会就这样,女的长得好,就是优势。”他好像还在研究哲学。
一会儿工夫,就来了好几个女服务员,她们浓妆艳抹,但缺少老板说的那种优势。但古洛很快就知道这个老板是有眼光的,因为这些服务员都有着很好的记忆力,干这行是需要这种天赋的。她们都记得那天晚上倪雅芸来过,是一个人来的,后来就走了。
“几点走的?”
“有十点了。挺晚的。”
“她表情怎么样?高兴还是发愁?没跟你们说什么?”古洛问道。
“挺高兴的。还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将来等她有钱了,就自己来,天天来。”一个姑娘说。
“噢。你没问她发什么财?”
“我没这么问,就说发财难呀!她说,也不难,只要抓住机会。”
“你们问她是什么机会了吗?”
“没有。我们那天挺忙,说了几句我就招待别的客人去了。”
“有没有一个小伙子来找过她?”
“没有。”几乎是异口同声。
“其他人呢?不管男女,就没人来找过她?”
“没有。反正我们没看着。”她们都摇着头。
胡亮想,古洛的预言得到了证实,没有什么收获。但古洛却很高兴,他对胡亮说:“没想到,在这里证实了我的猜想。”胡亮更加莫名其妙了。
计敏佳终于要走了,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呀!一个日本大学的教授给她发了研究生的入学通知书。这研究生和国内的研究生不一样,其实就是听讲生,研究生是要考试的,那时以这种形式去日本的人很多。一个华侨答应当她的担保人,这可以说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个日本教授的入学通知书更重要,因为那时很少有人会为中国人当经济担保人的。“太好了!”计敏佳心里呼喊道。
她的心情是如此之好,甚至在听到她这一生接待的或接触的人中最令她不高兴的人回来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当然是让她沮丧的反应了。
“行。”她笑着说。这样动人的笑容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领略了她真正的美貌,但她的脸立刻就变了。“我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
“可公安局让你去,说是给他们当一次翻译,他们也要你,毕竟你接待过他们嘛。”处长很认真地说。这个人的表情总是一个样。
“好吧。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计敏佳想起了案子,觉得今天可能会发生有意思的事,就问了一句。
“昨天晚上。你现在就去。”处长说。他心中窃喜,因为他知道计敏佳已经办了去日本的手续。“是个听话的同志,虽然还不成熟。”他想。
在计敏佳答应去见客人前的一个多小时,艾祖兴从公园里回来了。这是个晴朗的早晨,初秋的阳光明净安谧,少了炎热的躁动,也没有冬日的冷酷,这宜人的气候只有东北才有。街头的人在增加着,匆匆忙忙去上班的人走出了家门,在这阳光下,心情舒畅,人有工作就是不一样。
艾祖兴早就退休了,他和这些凡夫俗子不同,工作、靠着自己的劳动生活,这种人生本来就不是他的。不过,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因为他上了几乎一辈子的班。
这阳光,这清晨,这忙碌的城市,都不能让他心情稍微好一些。这些天来,他第一次品尝到什么叫空虚,什么叫白活,什么叫无力感。他欲哭无泪,但沉重的心情像座山一样压着他的灵魂,乃至让他健康的肉体麻木、委顿。
一辆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身旁,直到车门打开,他才发觉,两个警察跳了下来,这是他的两个熟人了。他条件反射地笑了笑:“你们……”但他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沉下了脸,几乎在脸色变化的同时,他往后退了几步,快得让人看不清他是怎样移动的。
“对。你怎么了?想显示一下你的拳术?”古洛笑着说。胡亮跃跃欲试,他想和这个人比试比试。但艾祖兴却笑了:“哪儿的话。你们是要抓我?”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古洛说。
“我主要是看……”艾祖兴的眼睛在转着,一点儿不像个老人。
“跟我们走一趟,有本事你就抵抗,但你也知道这是徒劳无益的。”古洛冷下了脸。
“我为什么要抵抗?行,你们是政府的人,我也是个好群众,我想共产党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我当然听你们的。”艾祖兴说。他的脸这时冷若冰霜。
“走吧。”古洛让他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