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金玉定然麻溜的便去了,可是今日,她迟疑半晌,还是开口规劝道:“姨娘,昨儿咱都已经送过几次了,二爷通通不理不收,今儿就算送去了,估摸着二爷也不会理的。”
金玉是赵姨娘的陪嫁丫鬟,自然是全心全意的希望她能得家主欢喜,然后自己也有油水可捞,有好日子过。
纵使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赵姨娘心里还是不对味。
她瞪了金玉一眼,不悦道:“那你倒是说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金玉权当做没看到她刀一般的眼神,只俯身为她倒上一盏茶,推到赵姨娘跟前,细细道:“姨娘和二爷之间多年的感情,自是深厚无人可比,二爷如今不过是与您赌气罢了。”
“赌气?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若是真的错了的话,顶多也就是不该叫他发现了我教唆宝儿说谎。”
说罢,赵姨娘又攥紧拳头恨恨道:“都怪那个上京来的二郎!咱这后院里的事与他何干?这手伸的可真够长的!”
金玉见她气的厉害,宽慰她道:“话虽这么说,可表少爷毕竟也救了咱们姑娘不是?若不是表少爷,咱们姑娘怕是真要受苦了。”
思及至此,赵姨娘心中的积愤倒是平了几分,她细嫩如青葱的手慢慢摩挲着茶碗边缘,徐徐道:“得他救,既是幸运亦是不幸,那二郎原就是个品行上乘之人,倒也不奇怪会在二爷跟前为那小蹄子申冤……”
“姨娘如此想,那便再好不过了。”金玉复又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挽回二爷的心。”
赵姨娘斜眼瞧她,却是笑了,“那你说说,咱们现在应该如何做?”
金玉既然敢提,那心里必然是已经有了法子。
“奴婢觉着,二爷如今不待见咱无非就是因为姨娘教唆姑娘说谎这事,这高门大院最忌讳的便是子女教导不严,家风不正,日后拿出去丢了家族的脸面。”金玉顿了顿,继续道:“说来说去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宝姐儿身上,送千茶万盏的,倒不如叫宝儿姐去二爷跟前好好认个错,没准二爷瞧见宝儿姐就心软了呢。”
赵姨娘听罢沉默下来,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只是她素来疼爱宝儿姐。
生宝姐时艰难,致使大夫说她恐再无子嗣缘分,所以她便一直将宝儿万般悉心照料,如今却要让宝儿因她的过失去委屈求全,她实在是不不舍。
“奴婢知晓姨娘疼爱宝姐儿,可是如今咱们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复又瞧了瞧赵姨娘虽依旧娇颜悦色,却没了少女滋味的面庞,轻声道:“今时不同往日,纵使姨娘与二爷情意再深厚,姑娘也已经不如那些年轻貌美的姨娘瞧着使人欢喜了,这隔阂一久,二爷的心还能一直在姨娘身上吗?”
这话刺痛了赵姨娘,她情不自禁用染了朱红豆蔻的手抚了抚自己滑腻的面颊。
是啊,这院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虽死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太太,但是柳姨娘身段妖娆,沈姨娘朱颜玉色,而她呢?不过是靠着那些粉黛维持日益消散的美貌罢了。
想到此处,赵姨娘一咬银牙,“行,就按你说的,等宝姐儿回来,就把她送到二爷那去。”
金玉高兴道:“姨娘这么想,那就对了!宝儿姐到底是二爷最疼爱的孩子,哪能真的叫宝儿姐受委屈,至多也就说两句!”
赵姨娘疲倦的轻柔自己的眉心道:“但愿吧……”
戚长峰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赶在出门办事之前先去讨好一番自己那个受了委屈的嫡女。
谁知道那小丫头起的居然比他还早,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作为家主,他居然在一个小姑娘这里接连碰壁,说出去实在是丢人。
可父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左右都是自己对不住她。
如是想着,戚长峰居然发觉自己心里的愧疚更甚,于是乎,在外办完事,他又马不停蹄的过来了。
瞧着这往日他即便是路过都会加快脚步的院子,如今门槛子居然都快叫他踏平了,他哀叹一声,又挂上笑颜进去了。
陈妈妈老远就瞧见了家主,却不上前去迎。
她始终记恨着这男人竟然连夫人临死前都不来看一眼。
戚长峰几步走到房门口,面前房门紧闭着,两个小丫鬟守在外头,他轻咳一声,道:“禾姐儿可回来了吧?”
早上他过来的时候,听说禾姐去西院那边找二郎了,他一面惊奇禾姐是如何得知帮她的是二郎,一面却也没有反对。
事实上,他比谁都希望家里能有个跟戚二郎打好关系的。
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肖三十年,便是十年之后,谁指着谁还不一定。
如今他年过四旬却只是个从四品参议,而那二郎,日后造化难料。
正想着,意环温声答道:“姑娘回来以后小睡了一会,如今已经醒了。”
戚长峰心头一喜,道:“那……”
“姑娘说,若是二爷来了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即可。”
“……”
戚长峰站在原地心若死灰,若是几年前,不,就是几月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巴巴的三番五次在自己嫡女门前等着吃闭门羹,他定然不会相信。
可如今,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不过好在,这女儿今日倒是给他留了点面子,没有叫他等太久。
青禾换了一身青绿色褙子,越发衬得她肤色通透萤白,娇柔可人。
小姑娘出来以后只撇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小步朝前厅走去。
戚长峰连忙追过去,讨好道:“前几日的事情,都是爹爹的错……”
小姑娘糯糯道:“是吗?可是,是青禾没有照顾好宝儿妹妹,亦是青禾那一日同爹爹顶嘴,千错万错都是青禾的错,爹爹能有什么错。”
小姑娘几句话将戚长峰堵的死死的,一点要原谅他的意思都没有。
若是这傲娇模样放在一个成人身上,戚长峰定会觉得太过任性,可放在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却倍显可爱。
“好了青禾,爹爹已经知道错了,禾姐就不要嘲笑爹爹了,这几日禾姐不是都已经把爹爹关到外头出气了吗?就给爹爹留一点面子可好?”
戚长峰如今还当只要自己说几句软话,再赏点东西,定然就能修补破碎的父女亲情,一切如初。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青禾眼里,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情,刚开始是利用,如今便是连利用都不屑于利用了。
所以对他的态度也是急掉头,转了一百八十弯。
青禾扭头瞧了他一眼,倒是被气笑了,“是啊,爹爹被我关在外头几次真的好生委屈,想必吃闭门羹的滋味不好受,站在外头的滋味也不好受,但是青禾想,总比跪在冰冷的祠堂要好受得多吧?”
戚长峰无语凝噎。
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这女儿为何几天时间从乖软听话变成这般牙尖嘴利,睚眦必报的模样,人便已经被落到了后头。
他连忙又追上去。
青禾不去看他,自顾自的坐到雕花红木椅子上,等着下人将午膳端过来。
戚长峰又笑着道:“爹爹今日无事,陪禾姐一起用饭可好?”
青禾懒懒道:“不必了,青禾这地方小,做的吃的也少,恐怕没做爹爹那份。”
作者有话要说:每晚十一点更新,忙的话就两千多字,不忙就多更,记得收藏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