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家堡

一灯如豆。

师兄弟三人各坐一隅,各有所思。

心性最浅的祁笙先打破沉默,“大师兄,你不打算说说师姐吗?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柯辞秋自言自语,“她竟然质疑我的道。”

傅晓声一拳锤在桌上,“她竟然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

祁笙:“……”

傅晓声深深呼吸,看向祁笙,“并不是我不想说她,是海棠离家太久了,我也不喜欢她把别人的成就当成自己的自信。可那又能怎么办?做她的师兄就应该有这些觉悟,不管出了什么事,不管她捅了多大篓子,都要为她扛。”

柯辞秋:“我不相信这件事与云漪无关。师妹……师妹不应该是这样,记得从前她会主动关心我。这么骄纵,这么不讲理,分明是云漪才有的性子。”

傅晓声:“她太年轻不晓事,也许以后才会懂吧。”

“以后?”柯辞秋抬眼看他,“师兄,我有一种预感,以后她还是会这样,甚至会变本加厉。我们要想办法,不能等到一切物是人非之时才想补救。师弟,你说呢?”

祁笙拧了拧唇,“我赞同师兄的说法,既然讲道理行不通,那不如直截了当,让师姐亲眼看看自己的斤两,才会明白有人保护是一件多好的事。”

骤然间,房屋摇晃,地砖上浮现一圈圈复杂纹路。

傅晓声觉得这纹路有些眼熟,登时想起他在摘星境中见到的神秘灵剑。

那剑刃上刻的也是这样蚯蚓般的古怪文字!

紫光泛起,纹路运转。

这是一个阵法!

祁笙离门最近,向外奔去的同时大喊,“师兄,快走!”

门户大开,紫光从房中溢出,转瞬即逝。

过一会儿林二提着灯走进屋内,环顾四周不见一人,嘴角含笑,吹灭烛火。

·

丝丝凉意沿云漪脚跟向上爬,她不由得紧了紧衣袖,亦步亦趋地跟随应海棠。

走没多久便出现岔路,一条向下,另一条拐入右边。

云漪:“应海棠,你可别走错方向,万一把我们带进魔物坑里就糟了。”

应海棠诧异地看她一眼,“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云漪稀里糊涂,忽然明白过来,“你、你在找魔物?”

“不找魔物带剑干什么。”应海棠笑了笑,指右边,“走这里。”

她先行一步,不见云漪跟上来,回头一看后者正在原地挣扎。

“我要走那边。”云漪指着向下的路。

应海棠:“那边更危险。”

云漪不信,“你怎么知道?”

因为应海棠总算离魔物近一点了。

在上层的时候受到魔神的影响,青龙看不到其他魔物的标识。等靠近了才显现出来,向下的路有相当于金丹期的蓝阶魔物,右边的则是绿阶。

当然了,这二者对她而言都是牙签肉,打不打无所谓,没什么提升空间。

而对云漪来说,自然是先从绿阶魔物入手最好。

云漪:“我很怀疑……”

应海棠:“违誓。”

云漪:“……”

她跳起来,险些撞到天花板,“走就走!烦人。”

地道尽头有一扇大理石门,“钻心虫x782”。

低阶魔物的神智和牙牙学语的婴儿差不多,只有吃和睡两种本能。除非进化出一个高阶首领,譬如带领魔化蟾的大蟾母,否则能做到的最聪明举动就是“群聚”。

大理石地道明显是人为开凿,一路蔓延。青龙就算感知到其他魔物,也在较远的地方。

简直像刻意为魔物打造的“家”,一隅一种,互不打扰。

应海棠眉心微皱。

人竟然与以人为食的魔物……合作么?

云漪忐忑不安,“魔物就在里面?”

“嗯。”应海棠指尖在她眉心一抹,“这是配合玉京谣的‘繁音游剑’。”

云漪:“你现在才教我是不是来不及?”

应海棠:“心法比剑诀重要。”

云漪下意识反驳,“剑诀才最重要,没有剑诀光有心法有什么用?照你这么说,观青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逍遥宗观青崖是研究剑诀的地方,崖主为五柳道人。

逍遥宗并没固定的剑诀,每个弟子都能悟出自己的剑路。但好的剑路能否普及是个问题,因此每有新剑路都要在观青崖试、演、变、化。

籍此改造,做出一套完整的剑诀才能传授给其他弟子。

不过五柳道人说过,威力不重要,重要的是潇洒。

谁都不能像头笨猪那样用剑!

应海棠:“剑在心中,大道至简。”

云漪:“什么意思?”

应海棠:“干就完事。”

云漪:“……”

“繁音游剑算很优美的剑诀,也适合用来杀钻心虫。”

“钻心虫?你都没看到门后面,你就知道是什么了?”云漪眨眨眼,“为什么我的神识没办法穿过这扇门?明明我比你的修为高。”

“是青龙告诉我的。”

“随便捡捡都能捡到神兵利器……”云漪嘟囔。

应海棠摸到墙上的机关石。

青龙:“这个打开方式是不是有点太不修士了?修士都不是用法阵的么。”

应海棠:“剑修与法修不同,我们向来不爱弄阵术法术。不过这也说明布下这一切的人修为不够高,不然就用剑镇守了。”

云漪还在消化繁音游剑八式,蓦地听应海棠说,“准备好了?”

云漪:“?”

准备个屁啊就这么点时间!

机关石深深嵌入石壁内,石门轰隆隆应声而开。

云漪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抱着剑不撒手。她以为会看到满地蠕动的虫子,没想到最先出现的一只血迹斑斑的手。

“救……”

云漪勉强辨认出是个人形,还不及伸出援手便见他被拖拽下去,与此同时让人头皮发麻的“格拉格拉”咀嚼声传来。

云漪:“刚刚……那是人吗?”

应海棠:“是,这下我们知道为何林家堡有那么多空置房屋了。”

云漪胃里翻江倒海,扶住墙壁,“全都在下面吗?有、有多少?”

“不多,也就几百只。我可以帮你引走一部分,你先杀一百只。”风轻云淡得跟分吃的似。

云漪:“……”

她的自信心迅速瘪了下去,“一百只,我杀得掉吗?你既然知道它是什么,肯定也清楚它的实力吧。要是我打不过,岂不是会和刚刚那个人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钻心虫动作不快,它们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嘴。咬住猎物后会释放微毒,麻痹经脉,然后它再顺着经脉钻入人的心口,破胸而出,故名钻心虫。繁音游剑轻盈灵动,配合玉京谣,你甚至能在它们头顶跳一宿的舞。”

云漪:“……”

她在说什么让人头秃的冷笑话??

“如果你真的很怕……”应海棠刻意停顿了一下,“临阵脱逃也无妨。”

明知是激将法,云漪还是落套了,“谁怕谁,不就是一堆虫子么,我见过比这恶心的妖兽,没什么好怕的。”

她只是从没见过如此惨状的凡人。林岩海怎么做得出拿活人喂魔物的事,他不怕天谴吗?

云漪走到血迹消失的边缘,只见下边堆叠着数百只钻心虫。它们在白色骨架里钻来钻去,而这虫海中至少有几十具白骨。

“这就是魔物。”身后应海棠似乎见惯了,无惊无惧,“妖兽尚可与人共存,魔物,不踏平这片土地,吞噬一切生灵,决不罢休。”

青龙:“她是不是被吓到了?上次没让她看到魔化蟾进食的画面,现在一上来就这么血腥,会不会把她吓跑了?”

应海棠:“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她不会跑的。”

下一刻云漪大叫一声,纵身一跳,“应海棠,我要是死在这里,变成鬼也要缠着你!”

应海棠哑然失笑,松开青龙,“别杀,留给她。”

青龙:“明白!”

云漪将灵力凝聚于足底,堪堪停在钻心虫上方。

钻心虫如浪花般一朵接着一朵堆起,看似将将接近。

云漪运转心法,使出繁音游剑第一式“溺音”。剑身微颤,伴随她一刺一收发出常人听不见的乐音,震得钻心虫头昏眼花,簌簌掉落。

还真的有用!云漪心下大喜,信心倍增。

但钻心虫太多了,很快再次堆起了更高的“海浪”,这次目标是把云漪淹没。

云漪赶紧催动灵力向上升。另外三面却有更高的虫浪扑来,危机之际她想的不是师兄,竟是应海棠。

应海棠害我!

剑光掠过,三两下就摧毁了虫浪,还将一大波钻心虫逼到了角落里。

云漪看着那被青龙堵在角落里进不得退不得的钻心虫,心下无语。

这就是她说的引走?

分明是叫她的剑做苦力!

“它坚持不了多久的。”应海棠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云漪抬头,气呼呼地说:“你可真不爱惜自己的剑!这么危险的事也让它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一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