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底,艾司设计的道具服装第四版已见雏形,在大头的牵线下他总共打了五场比赛,最少一次拿了三百,最多一次有近一千,但是今晚,大头说给他联系到一个岩石级的对手,这是艾司自第一场之后,再次将对手从小刀提升到岩石级。
听说岩石级的拳手无论是出拳速度还是力度都远在小刀拳手之上,上次伤到的腰骶现在还有点疼;而恩恩对那件公爵服还不是很满意,还要做些修改和调整,艾司两头烦,不过还好苏姐姐、周老师和忠伯这三处没什么大的变动了。
骑着摩托,这是送今天最后一处外卖,然后自己就可以到点下班去和大胖、小胖玩一会儿,还有听夕诗姐姐的歌,听了身上就没那么疼了。
天天见外卖快餐如鲜花绽开一般覆盖了海角市大部分地区,这次这位贺先生居然住在西郊,本来是另一个伙计去送,不过那伙计说那地方不是很熟,怕找不到路,艾司便自告奋勇接了下来。
其实艾司对西郊也不是很熟,不过至少来过一两次,对于陌生的路段艾司有着格外的兴趣,现如今海角市大大小小的路段艾司都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巨大的绿野草地,星罗棋布的独栋别墅,艾司在独立环岛一般的住宅区门口停下,去警卫亭签到表示自己是送外卖的。
“哇,富人区耶。”艾司如今也知道小栋小栋的两三层小楼是最高级的,那些看上去宏伟高大的电梯公寓反而要便宜许多。
“是啊,”小区保安一面核对信息一面说着,“像你我这样的,干一辈子,在这里买个厕所都买不起。”
“哈。”艾司骑上摩托,他要保证盘装的炒菜和汤送到客户手中时像刚出锅一般热气腾腾,鲜香不失。
找到地址,按响门禁。
“谁?”
“贺先生吗?您订的天天见营养膳补套餐到了。”
“哦,还真是十分钟之内送到啊。”贺柱德漫不经心地打开门,却一眼就认出了艾司:是那个小子!
不过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不停地在心里嘀咕:他没认出我,他没认出我,他没认出我……
艾司似乎并没多看贺柱德一眼,毕竟贺柱德现在的模样和那天在图书城装的傻子差距很大。“放在这里可以吗?”“嗯,好。”艾司将菜肴摆盘,去掉隔膜,浓郁的菜香立刻弥散出来,令人嘴馋。
不过贺柱德此刻却希望这个小子赶快离开。
“承蒙惠顾。”艾司一只手夹着餐盘,近乎九十度鞠躬,这是那家风投公司派出的顾问给天天见提供的售后服务建议,但整个天天见能做到并坚持做下来的只有艾司。
饭菜摆放整齐,正在顺手的位置,走之前还鞠躬离开,就冲这态度,贺柱德便习惯性地拿了一张十元钞票当小费。
艾司接过小费,再次鞠躬:“非常感谢,希望下次天天见。”离开。
贺柱德不知犯什么邪,待艾司出门之后去听门角,他想确认艾司没有把自己认出来。
如果艾司骑上摩托便离开,自然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可艾司出门之后,偏偏回望了一眼,自言自语了一番:“这不是图书城外的乞丐大叔吗?原来当乞丐这么有钱。”
贺柱德顿时怒火中烧,手一伸,从沙发下摸出一把大枪,要将这小子连同他的摩托车轰个稀巴烂,不过当他打开门,摩托车早冒着尾烟突突突地开远了。
贺柱德愤愤地摔上门,始终义愤难平,他自个儿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一见到这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像每次看到这小子,这小子都极大地羞辱了自己吧?还是这小子长得太帅了?你个那么矮又做不了影星模特儿,你一送外卖的你脸长那么对称干吗,鬼大爷让你眼睛长那么大的?这年头,你送外卖的顶着那么大一双眼睛卖什么萌啊你?
偏偏还要用那副卖萌的表情,那种幼稚的语气,说出羞辱自己的话来!士可杀,不可辱啊!
贺柱德余怒难消地将枪扔在墙角,伸出筷子夹了一大口菜,妈的,这味道还真他妈不赖,又夹了一筷子,臭小子,别让我再遇到你,扒拉了两口饭,整个人对自己刚才的失控又感到可笑,当杀手这么多年了,居然对一个毛头小子动了脾气,人家不就是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吗,还真越活越回去了,哼……
贺柱德又夹了一种菜,忽然觉得海角市挺没意思的,已经有一个组织了,警察里也有他妈的厉害角色,听说还有个特侦处。
一想起自己上次想去打探一下那个神秘组织,结果却被吓得灰溜溜逃了回来,贺柱德就不禁哑然失笑。对方显然只是想警告自己,稍微释放了一点杀气,那感觉,就像掉进了无边地狱,那到底是杀了多少人才形成那样浑厚的杀意,海角市有这尊大神存在基本也没啥好想的了,再待几天就回去吧,这地方,鬼神混杂,不是一个发展组织的好地方。
无聊,晚上去看看街头赌斗拳赛吧,看看比起正规地下黑拳擂台有什么不同,贺柱德扒着饭,筷子伸个不停。
做完家教,夕诗姐姐今天弹了首悲伤的曲子,艾司听了情绪低落,惴惴不安地跟着大头去了一个新的擂场。
这是市区内的拆迁房片区,一座古香古色的四合院,不过院墙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围成的四方院落就成了比赛用的擂台。点上篝火与火把,拖来大功率音响,周围已经被平移得差不多的瓦砾堆上有各式的越野车和皮卡,这里就和南方新兴工业园区一样,紧邻市区,交通四通八达,来去自如。
艾司的新对手绰号“蝎子”,个头倒是与艾司差不多,不过体重是艾司的一点五倍,臂展比艾司长出十厘米,光头,额上有一道白疤,就像被人开了第三只眼一般,不过是白眼,肌肉高高鼓胀,就跟发酵之后的馒头一样。
大头一面给艾司分析对手一面警告:“你要当心的是,这个家伙的下盘攻击很猛,看到他的大腿没有,就跟老树疙瘩似的,听说他能踢弯钢管,千万别被他碰到,就跟蝎子尾巴似的,碰你一下你就没救了。”
“大头,我觉得今天晚上精神不是很好啊,要不就不比赛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说这话,你的钱和我的钱都已经押上去了,你要是这个时候退出,得,以前打的全白费,全完了,我们又从零开始。我倒是无所谓,烂命一条,走到哪儿有口饭吃都过得下去,不过你想要存够那个数……我看是没希望了,我劝你还是等明年吧。”大头很狡诈,他将自己手里的资金拿来不停加大与对手的赌资,同时怂恿艾司将他得到的那部分钱拿出来,偷偷地找第三方人去押平局,也就是说只要艾司能坚持打完十分钟获得平局,那么他们的资金最少增加百分之五十,赌斗最低赔率是一赔一点五。
就算艾司输了,也有一成的赌资利润分红,可若艾司弃权,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艾司有点不高兴:“我都说不拿那个钱去找人押注了。”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是谁嚷嚷着要在两个月凑够十万块的?若不是你想要那笔钱,我会拉你来打这种比赛?这里有多少人是我当年的老仇家,我得担多大风险你知道吗?”大头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如今不管说什么都要将“我都是为了你好”挂在嘴边,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我觉得他比以前那几个人都凶啊。”艾司忧心忡忡。
“怕什么,你能躲过去的,只要坚持十分钟,上,记住,十分钟!”大头给艾司打气。
翻过坍塌的砖墙,来到场上,艾司看到,对面那壮汉露齿一笑。
蝎子底气很足,他看过两场小鸡崽的比赛,对艾司身体的灵活性和闪躲套路都有所了解,并且,还知道一些足以令他战胜对手的秘密,或者说是小鸡崽的破绽。
所以,就算大头不用言语激怒,他也会让自己背后的经纪人押上巨额赌资的,这一场,他赢定了!
观战的人群中,有一位有着水锈肤色的大叔拿牙签剔着牙,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逛,忽然一愣,上场的,不是送外卖那小子吗?这年头,送外卖的也能打黑拳了?还真是冤家路窄,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比赛开始,蝎子稳步将艾司逼到角落,他的臂展足足比艾司长了十厘米,也就是说每只手都比艾司多出一个拳头的长度,换言之,他和艾司同时出拳,他能结实地砸中艾司,而艾司的拳头距离他的身体少说还有四五厘米。
艾司对着空气胡乱打了两拳,然后双手护住头部,以拳手的姿势进行闪避;这也是大头提供的策略之一,你总不能老躲,让别人发现你不会还手那你只会死得很惨,就算你不会对着别人出拳,那么,摆出一个出拳的姿势也好啊,对着空气打,打墙,打铁栏,这总可以吧?如果你都不出拳,那就没资格参加这样的拳赛,也不会有钱拿了。
蝎子依然不惧,他早就发现这小子虽然出拳呼呼有声,但从来就没真正触碰到过对手,只是吓唬对方或是用来增加自己躲避的空间和机会。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在示弱诱敌,蝎子试探着将身体送到艾司的拳头面前,果然,艾司的出拳范围顿时受到很大限制。蝎子心中暗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很显然这小子不能对别人真正出拳,面对一个只挨打不还手的对手,自己还打不过,那蝎子的名头算是白叫了。
蝎子这个绰号的由来,一是他眼睛很毒,更多的是他出手很毒,在施压紧逼之后,忽然退后几步,让艾司有喘息的机会,跟着就是一击蓄势待发的高鞭腿。
这是蝎子发现艾司的第二个破绽,这小子很爱颜面,就是不管怎么打他,他都死死护着自己的脸,唯恐脸上受伤,蝎子在那两场拳赛中发现,好几次,艾司为了不让脸上受伤,都用身体的其余部位去挡对手的拳头,反而受到更严重的打击。
果然,这记高鞭腿踢出,艾司立刻架起双臂护住自己的侧面,因此胸腹之下都失去了防护能力,而蝎子这一记高鞭腿没用上全力的,踢到一半,陡然缩了回来,同时另一条腿发力,整个身体凌空翻腾,旋转了七百二十度,再猛地踢出一脚,准确命中艾司腰侧。
这一招有个名头,叫旋风踢,是蝎子的绝招,借助全身旋转的力道,一脚踢出,威力比鞭腿只高不低,而踢中的部位正好处于艾司的肋骨和髋骨之间,人体唯一没有骨骼保护的内脏所在。
这一脚要是踢得狠了,可以踢破对手的脾脏或肾脏,对手会因剧烈疼痛或失血而很快休克,若不能及时治疗则会很快死亡。
不过蝎子的脚掌接触到艾司腰际时,明显感到对方腹部肌肉收缩,整个腰腹肌肉板结成一块,由全身分散消化掉了这一脚的力道,显然要踢破对方内脏不太可能了,饶是如此,蝎子也很肯定,中了这一脚,绝对不好受。
远处观战的贺柱德也倒吸一口冷气,这一脚踢得狠啊,那外卖小子要倒霉了。
艾司被这记旋风踢踢得足不离地地横移了近一米远,顿时面色惨白,大汗淋漓,倒在地上捂着腰侧滚了几圈,一时半会儿,竟然站不起来。
若蝎子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等对手爬起来他就不叫蝎子了,呵呵大笑中,一个旋身踢蓄势,再接一个踵落,以猛象抬腿下扑践踏之势,重重地踏住了艾司脊梁正中,艾司整个人被踩得像一只濒死的蛤蟆,伸长了四肢趴在地上。
还不够,蝎子站定位置,抬起右脚,像足球运动员开定位球一般将腿高高后扬,显然是打算将艾司的头当球踢了。
观众都发出了尖叫,觉得这一场已经尘埃落定,小鸡崽大势已去,大头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当威胁足够大时,身体便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所以这一刻,艾司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他借由双臂发力,力道由臂及胸,由胸到腰到腹,再从腹至臀至腿,层层力道叠加递进,使得双腿像蝎子尾巴一样高高扬起,余势未竭,就好像有人拎着他的双腿不断往上提往前推,腰腹臀也离地而起,胸也离开了地面,整个人脚上头下地倒立而起,就像一扇平放在地的门板呼的就立直了,跟着向反方向又趴了下去。
蝎子本来计算好了这一脚的力度和追击范围,就算艾司向远处侧翻滚,他也能追上去并踢中他的头部,然后结束这场赌斗,可谁知道这小子他不是侧翻滚,而是整个身体倒转起立,就像后空翻的逆向动作,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动作,这大力一脚自然踢到了空气上。
观战的贺柱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叼的牙签掉在地上兀不自知,天哪,自己看到了什么?这是哈桑倒悬!好标准的杀手基准动作!
难道那个外卖小子是杀手?没道理啊,这很不科学,杀手会参加这种地痞流氓似的街头赌斗?还被别人打得那么惨,能做出这么标准的哈桑倒悬,必须是那种大的杀手集团,并且是从小就开始培训的杀手才具备的基本功吧?
难道他是那个组织的人?可是据自己了解那个组织顶多就算一个杀手组织吧,连公司都算不上,更遑论集团,可是,在特侦处遇到的那位……难道这送外卖的和那人是一伙的?他们是哪个集团的?到海角市来做什么?
如果说别的动作可以说是碰巧或相似,但这哈桑倒悬可不是碰巧就能做出来的动作,一个稍加训练的人可以做出后空翻并接直接趴地上的动作,可谁能由趴在地上,转为逆向后空翻,再站立起来?这不是训练就可以做到的,里面有很特殊的技巧。
就像近代搏击术是综合了拳击、柔术、摔跤、空手道等多种技艺,形成了独特的踢、打、摔、缠、拿等格斗技巧;而空手道又是从唐手演化而来;跆拳道是吸纳了唐手、空手道和其余各种格斗技巧演化;擒拿格斗是吸收了竞技体育和特战实训演化出来的徒手控敌制敌术;而俄罗斯人从不带武器的防身术演化出了桑博格斗,每一种技巧都有着它们清晰的来由和传承。
哈桑倒悬,便是那些具有历史的杀手组织传承下来的实战性技巧动作,倒悬在空中时双腿是可以展开攻击的,而高手更是能以头杵地,再解放出双手进行远程击杀,在出其不意攻击敌人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证了人体最重要的器官——大脑的安全,尤其是在枪林弹雨中。
在翻腾的同时,以身体的侧面对着敌人,使身体暴露在空中的面积最小化,而且动作结束时整个人已经恢复起立状态,这是一个攻防一体的动作。虽然那个送外卖的因为受伤,翻过来后没能站起来,而是往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但是整个动作的时机掌握得刚刚好,不是从小就练,绝对做不到这么标准,贺柱德很肯定自己的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