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和蔡琳从北京飞往了张家界,然后又从张家界坐大巴到了凤凰县,本想一鼓作气直达苗寨镇,可惜天公不作美,当我们抵达凤凰县的时候,哗啦啦的下起了暴雨,无奈只好留在那里等大雨过后再上路,可没想到这雨一下,就连续下了好几天,到了第六天,老天终于放晴了,我们这才如愿到达了苗寨镇。
苗寨镇距离凤凰村不是很远了,还有三十多公里地,其中水路二十公里,山路十公里。我们一到苗寨镇,便马不停蹄包船要去往凤凰村,谁知连日来的大雨,致使河水暴涨,河道变宽,原来只有二十来米的河面一下子狂飚成了四五十多米,波涛汹涌,浪花翻滚,气势煞是惊人,附近的船只说什么也不肯载我们去,没办法,我们又再次被耽搁下来。
我们住在苗寨镇上一个小旅馆里,旅馆虽小,收拾得倒挺干净的。开店是对母女俩,妈妈叫如意,女儿叫彩霞。我们这一住,又住了三天,河水仍没有消退之色,心里虽急,可也只好干等了。
这天晚上,我和蔡琳在旅馆的客厅里瞎聊着。蔡琳性格有点内向,不大爱说话,但是往往一开口就说到点子上,她在考古这一块表现得尤其的出色,我自傲自己考古方面的功力算是深厚了,但是在她面前,我像是个刚刚踏入这一行门槛的初学者,这几天下来,几乎跟她一谈到考古,她都有惊人的发言,极具专业化,真是让我大看眼界。
房东如意见店里没什么事情,也坐下陪我们聊天,这一聊,话题慢慢扯到了凤凰村上。一说到凤凰村,如意就摇着头说:“那地方邪恶得很,没人敢去,他们也不让外人进去的。”
我故意装着不知道问:“哦,为什么呀?”
如意说:“那里的人个个都很凶恶,人人都会下蛊,都是那种很邪恶的蛊,附近的几个村子,没有人敢得罪他们。十几年前还好一点,自从十年前他们村子内部起了纠纷,有一批人被赶了出来之后,凤凰村就一日不同一日了。本来他们那里以前还算是个风景区,那个村子所在的位置很奇特,它位于一个四周都是山崖的山谷里,唯一一条通进村子的路,是他们村口外面两崖之间山缝里的一条羊肠小道,因此吸引了好多游客前去游玩,十年前他们村子那场纠纷之后,村里人就在这条山路里布了阵法,还下了蛊,不让外人再进去了。这两年就更加不象话了,唉……”
我忙问:“这两年又咋了?”
如意说:“这两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大量的练起蛇蛊、金蚕蛊、蔑片蛊、石头蛊、中害神等一些很厉害的蛊,据说还抓附近的人来试蛊害死不少人呢,你说残忍不残忍,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是一帮畜生啊!最近我听人说,他们又在尝试着练僵尸蛊。”
我“啊”了一声,吃惊的说:“什么?!僵尸蛊!他们怎么练起那种蛊来了?僵尸蛊不是早已禁止练了啊!他们不怕死?居然又捣鼓了出来?”
如意好奇的看着我说:“咦,你怎么知道僵尸蛊是我们这里的禁蛊?”
我忙遮掩说:“我大学的一个同学,他也凤凰县的,我是以前听他提起过你们这里的蛊毒,我听他说,僵尸蛊是现存于世最古老也是最阴毒的蛊术之一,它是从尸体身上练起的,由于该蛊过于毒辣,而且练成的机率极低,所以成了禁蛊。”关于僵尸蛊,我的听我妈妈说过,她说这种蛊,前期的练法跟一般的金蚕蛊的练法差不多,也是将蜘蛛、蝎子、蟾蜍、毒蛇、蜈蚣等毒虫放在一个容器中,密封十天,让它们自相残杀,取出剩余的那只,不同的是金蚕蛊是用自己的血肉喂养七七四十九天,僵尸蛊则是把它养在尸体身上,这样的蛊一旦中在人的身上,用不了多长时间,中蛊之人会极速的脱水,变成一具干尸,像僵尸一样,故名僵尸蛊。
如意点头说:“是的,它是从尸体身上练出来的,这种蛊很厉害的,一旦中了它必死无疑,就连练蛊之人也无药可解,凤凰村里的人,我看十之八九都疯了。”
我说:“我以前的那个同学也曾跟我提到过凤凰村,他说虽然十年前这个村子内部起了纠纷,把路封了,可人还是挺不错的一个,怎么现在变得如此邪恶了呢?”
如意说:“唉,这都是那个道士给害的!”
我不解说:“道士?什么道士?”
如意说:“两年前,一个道士突然跑进了凤凰村里,也不晓得对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从此之后,他们像变了个人似的,据说那个道士是山东那边过来的,也懂巫术,而且本事高得很,我想他们可能是中了他的什么邪术吧,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的,可惜那个鬼地方,十年前,他们就开始严禁外人进入了,两年前那个道士一去,他们就控制得更严格了,几乎是不让生人进去,里面的人似乎也被控制了,同样不让出来,所以到底是咋个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蔡琳一直都静静的坐在那里听,这时她突然开口问,语气似乎很不相信说:“不可能吧,里面的人也不出来,那么他们吃啥,喝啥,用啥啊?”
如意回答说:“这位小姐,你有所不知,凤凰村里面有良田百亩,野味无数,物产很丰富,他们向来是自供自养,除了每个月月底出来大规模的采购生活用品之外,其他时候,几乎很少人出山的,因为那里到这里的路实在不好走,水道是逆流而上,山道是坑坑洼洼,出来一趟极为不容易,好像近两年,他们采购的时间推长了,由原来的每月一次改成了现在三月一次,每次他们除了买些生活用品,还会买些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在干嘛,曾有人好奇跟了上去,没一个回来的。”
蔡琳皱眉说:“那请问大姐一下,现在距离他们出来采购的时间还有多长呢?”
如意回答说:“他们前几天已经出来采购完了,要三个月以后了。”
蔡琳听完,眉头皱得更起了,没有再发话。她的意思我知道,她是想趁凤凰村里的人出来采购东西的时候,偷偷跟上去。
我正想在向如意再多打听点关于凤凰村的事情的时候,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很奇怪的铃铛声。
如意一听,忙对她的女儿彩霞说:“赶尸的来了,彩霞赶快把大门关上!”
彩霞应了一声,连忙把客店的大门关上,并拴住,然后跑了过来,依偎着如意,一张小脸紧紧埋在妈怀里,似乎对赶尸的极为恐惧。
我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心里还微微有点纳闷,突然心里一亮,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对如意说:“大姐,难道是赶尸匠过来了?咦,现在还有这行业?我还以为消失了呢?”
如意有点厌恶的说:“还有呢,只是干这行的人不多了,现在交通方便了,从外地运尸容易多了。”
蔡琳似乎对赶尸不大理解,好奇问:“什么是赶尸?”
她终于有不知道的东西了,这一路来,我几乎说的东西她几乎所有都知道,甚至比我还了解,这下好不容易遇上了她一个不懂的东西,我怎么能放过这么一个好表现的机会呢,我回答说:“这个赶尸,就是把客死异乡的人的尸体赶回故乡。赶尸匠一面敲打着手中的小阴锣,一面领着尸体往前走的,一直把尸体赶回老家,我还以为消失了呢,没想到居然还有。”
蔡琳惊奇的说:“啊,居然这等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说:“之所有赶尸这一行,那是因为以前湘西这一带,地方贫瘠,穷人多赴川东或黔东地区,作小贩、采药或狩猎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恶性疟疾经常流行,生活环境坏到极点,除当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这些地方的汉人,没一个是有钱人,而汉人在传统上,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深,但是,在那上千里或数百里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担架扛抬,于是有人就创行了这一奇怪的经济办法运尸回乡。”
蔡琳问:“但是尸体问题是怎么能赶着走呢?”
这时,外面的铃铛声越来越响,隐约还可以听到“刷!——刷!——刷!——刷!——”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赶尸的越来越近的缘故,不由低下声音说:“据说是赶尸匠将辰砂(最好的朱砂)置于死者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每处以一道神符压住,再用五色布条绑紧。此七处是七窍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是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之后,再将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紧。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留在死者体内。最后,还要在死者颈项上敷满辰砂并贴上神符,用五色布条扎紧;再给死者戴上粽叶斗笠(封面而戴)。诸事办妥,赶尸匠念毕咒语,大喝一声‘起!’客籍死尸便会应声站起……”
说到这里的时候,外面的铃铛声已经没有了,而那个“刷!——刷!——刷!——刷!——”的脚步声却显得异常的刺耳。我当下住了嘴,心没由来的紧了紧,虽然我是学考古的,读书的时候就曾接触过尸体,但是像这些能行走的尸体,我心里还是有一些莫名的恐惧。
蔡琳似乎也觉得有点心虚,身子不由向我这边靠了靠。
突然一声沙哑的声音向响起:“上台阶!”这个声音一落,只听见“砰砰”数声,像重物击打在地板一样,听得我神经紧抽筋。终于这要命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我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全身松懈了下来。
如意拍了拍彩霞的身子说:“别怕,赶尸的已经走了,你去把大门打开,看看有没有客人过来投宿。”
彩霞点了点头,依然去开了大门。
蔡琳问:“那个赶尸匠难道就这样赶着尸一直不停的赶路吗?他不休息吗?”
我说:“休息,当然要休息了,赶尸匠住在沿路上专设的‘死尸店’,据说这种店只住死尸和赶尸匠,一般人是不住的。它的大门一年到头都开着。因为两扇大门板后面,是尸体停歇之处。赶尸匠赶着尸体,天亮前就达到‘死尸店’,夜晚悄然离去。”
如意突然说:“听刚才上台阶跳跃的声音来看,看来老七又赶回五具尸体,这次不晓得他又抛了哪五个人的坟回来,造孽啊!”
我一怔说:“这个赶尸的,大姐您认识?”
如意说:“认识,他是我们镇上的人,他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老七,他以赶尸为生,我丈夫在外意外死亡,也是请他赶回来的。”
我说:“大姐,您刚才说他赶的这些尸体是从坟里挖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如意说:“嗯,这个老七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居然跟凤凰村那帮疯子搞在了一起,从外面专挖别人新埋的坟,然后把尸体赶回来卖给他们养僵尸蛊,你说缺德不缺德啊!”
我一震说:“这,这也未免太缺德了吧。”
如意长叹说:“谁说不是呢,唉……”
蔡琳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说:“大姐,那个老七赶着尸体住在哪里呀?”
如意狐疑的看着她说:“就在镇尾那个破庙里,怎么,您问这个干嘛?”
我也不明白她这样问的意思,也很不解的看着她。
蔡琳宛然一笑说:“呵,刚才听了他说了那么多关于赶尸的事,觉得很好奇,我想过去亲眼看看。”
如意吃惊的说:“不是吧,那东西很邪的,姑娘我看你还是别去看的好。”
我也吓了一大跳说:“蔡小姐,你不是真想过去看看吧。”
蔡琳说:“嗯,大姐,是不是就是等船附近的那个破庙里?”
如意说:“是的,就是那里,姑娘,咳,我看还是算了吧,只是几个尸体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蔡琳看着我说:“你去不去?不去的话,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去去就回。”
说实在的,我还真不想去看,但见她一个弱女子都那么胆大,我堂堂一个男子岂有退却之理,如果不去的话,我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抬头,当下勇气一鼓说:“去,去,当然要去了,赶尸这一行就快没有了,现在不去看,以后想看也没得看了,我陪你一起去。我们走!”
蔡琳对如意说:“大姐,没事的,我们跟上去看看而已,不会干嘛,您放心,待会我们就回来。”
如意说:“唉,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奇,就是胆大,小心点,远远看一下就好了,我听人说,见这些东西容易遭煞气的,赶尸匠会沿路撒纸钱的,你们跟着冥币走,就能找到他们。彩霞,你把电筒找来给这位叔叔。”
蔡琳说:“好的,谢谢大姐提醒,我一定小心。”
没过多久,彩霞就很乖巧的找来了电筒,递给了我。
我拿着电筒和蔡琳走出了旅馆,沿着地上的冥币,一路走去。
外面,高高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月色苍白得厉害,道上的街灯有点昏黄,偶尔有些冷风吹过来,冷得人要打冷战,这情形有点像电影里拍鬼片布置的景物。
我偷看了一眼蔡琳,她的表情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街道有点静,静得有点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为了缓解一下这样的气氛,我一边走一边说:“蔡小姐,你怎么突然对那玩意有兴趣了?”我不想在给思想加包袱,把赶尸该成了那玩意。
蔡琳回答说:“我刚才还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呢,原来你不知道啊!”
我一愣说:“我知道什么呀?你没说什么呀?”
蔡琳一笑说:“呵呵,我本以为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我刚才一说你就明白了,你以为我真的是想看赶尸吗?”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那你想干嘛?”
蔡琳说:“刚才房东如意不是说,这个老七赶的这批尸体是要赶往凤凰村并且说他不止一次赶尸体进去了,那毫不疑问,他一定知道进村的走法,只要从他那里得到办法,不就可以轻易的混进去了嘛!”
经她一点,我顿时明白了过来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刚才老七赶着那玩意经过旅馆的时候,你明显害怕得很,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你就那么胆大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蔡琳眉一竖说:“谁说我害怕了!”
我说:“不是你,不是你,刚才突然靠我那么紧的人是谁呢?!”
蔡琳脸一红说:“哼,不知道是谁害怕呢,有人怕成连赶尸二字都换成了玩意,还有脸说别人。”
我不由脸一红说:“我怕赶尸这两个不协调的字眼,破坏我们两个月光下散步的雅兴,才会找个词语来代替的。”
蔡琳说:“切,鬼才有兴趣跟你散步,赶紧走了,前面就是破庙了,多想想怎么才能说动那个老七,把进村的秘密告诉我们吧。”
我说:“卿本佳人,奈何如此大煞风景。”
蔡琳说:“大哥,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事情,快点了。”
我们加快了步伐,跟着地上的冥币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