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丹炉上的字迹让张许与霍玉鸣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禁绽颜一笑。
"子母炉。"
既然是丹炉子母炉,那么丹炉下的池水当然是子母水了,张许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被否定的猜想竟然才是真的。
"完了,两个大男人怀了小孩……"霍玉鸣说到这还是忍不住捂嘴偷笑,全然不顾高大泉与南明两人愤愤的眼神。
确实很难办,在《西游记》小说里唐僧师徒喝了子母河的水,是孙悟空去解阳山打来落胎泉才救了唐僧师徒的难,可那毕竟是小说家言,在这地下,哪儿有什么解阳山,又哪儿会有落胎泉?
而且,张许也不相信高大泉与南明真的是怀了小孩,那完全不合医学道理。
见到地上两人腹痛难忍有口难言的样子,霍玉鸣嘴巴上虽然说笑,心中却也觉得不忍:"阿许,你有没有办法?"
张许摇了摇头,现在她也是心乱如麻,如果象上次在曹操诡冢中那样,遇到的是蝮虺之类的毒虫还好办些,哪怕是血池莲也总有破解的方法,可高大泉与南明遇到的事情,能用什么办法解决?
如果带了泻药的话,给他们洗胃清肠,或许还可以救他们一救,但是外出的人带止泻药的听说过,带泻药的除了想害人外谁还会?
想到这里,张许就万分怀念与孟楼在一起的时候,孟楼虽然沉默居多,并不爱虚言浮夸,但似乎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他还在身边,那么这个问题肯定不再是问题,他摔深沟,也不知道安危如何……
看到张许与霍玉鸣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高大泉与南明更是焦躁,他们腹中疼苦已经到了极限,特别是被张许灌了药和水下去的南明,不但腹中膨胀疼痛,嘴里不断地吐着碎沫,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红润。
"你们放心,我想到办法了!"突然间,张许脸上露出了喜色:"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拿东西来!"
霍玉鸣见她突然间展颜笑起来,心情也开朗了,跟着她快步向前,两人一起走到这间石厅的顶端。
"你真有办法了?"
渐渐的霍玉鸣意识到不对,当见到张许双肩轻颤紧咬着唇,她低声问道。
"我……我……"张许颤声说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她们已经进了石厅顶端连接的溶洞,南明与高大泉已经看不到了,张许猛然扑进霍玉鸣怀里:"我没有办法……我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
"那你……"
"我只是希望……南明哥走的时候还带着希望。"张许低声呜咽着:"玉鸣,你不知道的,南明哥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比我大两岁,总是他带着我玩,带着我上学……在学校里有人欺负我,总是他出头替我打架。他就象我亲哥哥一样……比我亲哥哥对我还好,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的!"
霍玉鸣有些同情地轻抚着张许的肩,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她曾经亲眼看着战友死在自己的怀里。
回忆起战友,她对蚯蚓王的怒火腾地就冒了起来,如果不是这些胆大妄为的摸金校尉,自己的战友根本不会牺牲,同样,如果不是他们,南明与高大泉也不会跑到这地下洞天里等待死亡的来临。
深深的悲哀笼罩着张许,抱着张许,霍玉鸣感觉自己的这个同伴此时似乎非常虚弱。
进入地下以来,张许给她的印象总是坚韧而智慧的,许多让她这个优秀女警都害怕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她都轻松应对巧妙解决。然而,现在霍玉鸣怀里的张许却终于放下了全部面具,将内心中的惊惶与恐惧全都表现出来。但霍玉鸣隐隐觉得,她的痛哭除了是为青梅竹马的南明外,还有很大程度是为了生死未知的孟楼。
张许的悲哀很快感染了霍玉鸣,霍玉鸣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阿许,别哭了!"当她目光移到旁边的一个地方时,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让她推开了张许。
"嗯……我知道……我们赶紧找到出路,然后找人来救他们!"张许一面擦干眼泪,一面说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就算我们及时找到出路,也不可能及时把他们带到医院。"霍玉鸣目光炯炯:"这里!"
在她们身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石槽,石槽上方的钟乳石不断地滴下水来,将石槽装得满满的。那钟乳上隐约有花纹,仔细看去象是一个"一"字。
石槽里的水有些浑浊,探灯照射下,里面还有些小微粒样的东西在沉浮不定。霍玉鸣来到那边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自己装水的矿泉水瓶,将里面的水都倒掉,然后灌了半瓶石槽里的水。
"这……你这是……"
"给他们灌下这个!"霍玉鸣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就是那个什么泉水。"
张许惊愕地张开了嘴,霍玉鸣是怎么判断出这个就是那什么泉水的呢?
"我们这一路上来,看到了齐天大圣的庙,看到了十八层地狱的图,看到了神出鬼没的白骨精,现在又看到了子母河的水。"霍玉鸣神情严肃,一点都不象是在开玩笑:"我们警察在查案的时候坚信,所有的线索之间有必然的联系,既然这些是真的,那么那个什么泉水也肯定存在,而且肯定在连子母炉不远的地方!"
这是霍玉鸣从警察的角度解释自己的推测,虽然大胆,但不能说没有道理。张许还有些迟疑,这石槽里的水有些不干净,是从石钟乳上滴落下来的,他们喝了会不会加重,就象开始自己给南明灌下的药一样?
她的目光停在那石钟乳上深深的"一"痕上,这"一"痕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刻上去的,她脑中灵光一闪,然后用力一点头:"喂他们这水,一定是的!"
她变得如此肯定,反而让霍玉鸣吃了一惊,难道说张许真被自己那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逻辑说服了?
"《西游记》里说的那个解除子母河水的泉水在解阳山,这石钟乳上人工雕出的-一-不是-一-字,而是易经里说的阳爻,也就是解阳山!"张许兴奋地说道:"一定是这样!"
无论是霍玉鸣还是张许的理由,严格地说都不充分,但现在,她们能做的也只有如此。
听到两人脚步声又回来,南明与高大泉都觉得痛苦似乎减轻了些,但见到霍玉鸣手中的水,他们又拼命摇起头来,显然,两人是被水灌怕了。
霍玉鸣可不管他们反对不反对,开始是南明先吃药,这次就换到了高大泉。高大泉头摆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仍被她捏住鼻子,灌下一口水。因为不知道这水究竟有没有用,霍玉鸣不敢多灌,只是让他喝了一口。
与开始喝下矿泉水不同,这口水喝下去后高大泉并没有出现什么口吐灰沫的事情,相反,那水一入喉,他就觉得喉咙的麻木肿痛感觉消失了。他大叫出声:"先让仨儿喝,拿他做试验,有效再给我喝!"
这本是他内心中想说的话,开始喉咙麻木无法喊出来,现在喉咙的麻木消失了就脱口而出。
虽然南明仍是痛苦难耐,可是听觉并没有丧失,听到高大泉要拿自己做试验的小白鼠,想起开始被灌药后加倍的痛苦,他就嗬嗬出声,显然是在对高大泉破口大骂。
见这水真的有效,张许从霍玉鸣手里接过矿泉水瓶,给南明也灌下了两口。喉间的麻木刺痛一消失,南明就破口大骂起来:"死高瘦子,有你这样的老板吗,逼我赶稿时拿鞭子抽一样催我就罢了,要我改稿时把我骂得狗血喷头也不算,现在拿我当试验的小白鼠啊,毒蛇也没有你这么狠心啊!"
高大泉面色古怪,却不好反口回骂,毕竟是他理亏在先。
见两人身体渐渐可以行动,张许与霍玉鸣都是松了口气,虽然他们肚子的臌胀却暂还没消除,张许与霍玉鸣还是将两人扶了起来。
才一扶起,就听见一片咕咕的声音,张许与霍玉鸣皱起了眉,这声音是从南明与高大泉的肚子里发出的,难道说他们肚子里的东西并没有被那水解掉?
"不好!"高大泉首先喊了声,他撒腿就跑,紧接着南明又咒骂着跑了过去,张许想要跟上,南明连忙喊了声:"别过来!"
两人挺着大肚子跑得飞快,看上去仿佛是被他们的肚子带动着跑一样,片刻间他们绕到那子母炉后,解开裤子就蹲了下去。
张许最初还是不明白,霍玉鸣反应快,拉了她一把,将她又拉回石厅顶端的溶洞入口入。虽然隔着老远,在一片噼哩叭啦的声音之后,恶臭味还是熏得两人又退了十几步。
"呵呵,排毒,排毒。"霍玉鸣笑着说道。
张许脸上绯红,既觉得恶心又觉得有趣,既然是排毒,那就证明那水确实有效了。
又等了十多分钟,那两个人还没有站起来,这让张许又有些担心,已经听不到那让人难堪的声音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蹲着?难道说,那水并不能根治他们的问题?
"怎么了你们?"霍玉鸣也等得有些不耐烦,扬声问道。
"没有纸……呃,你们有纸吗?"高大泉期期艾艾地回答,他的腿都蹲麻木了。
张许脸色又红了起来,她从包里拿出卷卫生纸,踮着脚尖跑到水池边,她不敢走过去,因此远远地说了着:"注意接住!"
卫生纸被她抛了过去,也不知道那二人是否接住了,或者掉进了污秽之中。张许转身要回到溶洞口处,想了想她把另一只手中的矿泉水瓶里接的水全倒进了水池里。这些水虽然可以解南明与高大泉的麻烦,可谁知道它本身是否有毒,如果带在身上,万一不小心喝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这些水中的一部分被洒在水池边的蕈菌上,那蕈菌立刻冒出一阵白烟,紧接着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与高大泉、南明二人排出的污秽简直有一拼。张许赶忙退回了霍玉鸣身边,心中却明白为什么高大泉与南明会肚子胀痛了。
又等了好一会,那两个人终于清理干净一切,相互埋怨着走了过来,还隔着老远,就可以闻到两人身上那难闻的气味,霍玉鸣立刻不客气地命令:"站住,和我们保持五米的距离!"
"喂喂……"高大泉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倒是南明拉住了他,用力嗅了嗅后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样,生了吧?"见二人有些傻傻愣愣的,霍玉鸣忍不住就好笑,加上二人开始的狼狈劲也让她记忆犹新,因此嘲笑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大姐,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们已经很惨了!"高大泉嘟哝着。
"没同情心就让你们在地上痛死了,没准从你们肚子里钻出一个异形来呢。"霍玉鸣冷笑了声:"谁让你们闯到这里来的,是不是又在我们身上装了什么东西,继续跟踪我们?"
"是他干的,他在这位美女身上下了追踪器!"高大泉立刻出卖了南明,他指了指张许。
"南明哥!"张许大怒,她一顿脚,双眉竖了起来。
南明缩了一下脖子,心知不妙,于是狠狠踹了高大泉一脚:"卖友求荣!"
"这不是卖友救荣,而是临阵起义,仨儿,其实我早就想说你了,不要玩这种阴险的勾当,在美女身上安追踪器,那是流氓行为!"高大泉义正辞严,神色看起来是要和南明坚决划清界限了。他又转过脸,堆着笑说道:"两位美女,我很想帮你们打这家伙出一口气,可是饿久了现在全身无力,你们有吃的喝的吗,能不能暂时借一点?"
看着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霍玉鸣撇了撇嘴,心中虽然不屑,却还是将一袋面包和一瓶矿泉水扔了过去。南明身手更为敏捷,抢在高大泉之前接过了水和食物,二人立刻扭成一团,争抢许久才分配完毕。
"真倒楣,先是暴风雨,然后是地震……"一边大吃大嚼,高大泉一边呜呜地说道:"我们发现了那个洞,进来后就接二连三地遇到麻烦……"
想到钻洞里那只娃娃鱼,他非常明智地将之略过不谈了。原来这二人在地震中夺命狂奔,连行李包都扔掉了,他们冲进石门之后,便在溶洞与甬道中转来转去,耽误了半天时间,而且又饥又渴。
"那你们是怎么到了这里?"张许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她总觉得这洞天中有些问题,古代的方士道人可是要在这里面生活的,怎么可能象她和霍玉鸣一样,在地下绕来绕去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比她们晚进来的高大泉与南明,能够比她们先到这间石厅,肯定是因为他们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如果能分析出正确道路的特征,她们继续前行就可事半功倍。
"不知道。"高大泉的回答简洁明了,却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道?连自己怎么来的你都不知道?"霍玉鸣皱起眉:"难道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呃……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没错……"一直在边吃边观察张许脸色的南明插了句嘴,见张许理也不理他,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要说就快说!"张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她已经将口袋里的追踪器扔掉了。
见张许终于和自己说话了,南明立刻兴奋起来:"是这样,我们所有的东西都丢了,连灯都没有,幸好带着我的最新科技装备PSP,在这地下还可以照明。我们走了好久,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于是躲进一小石室里,为了节约用电,我把PSP关了。然后就听到铁链的响声,等我再开PSP,发现已经不在原来位置上,在我们面前是一座骨头桥……"
他们二个就是在霍玉鸣、张许之前经过骨桥的人,来到这间石厅后,看到清澈的池水,两人还为是否能喝讨论过一番。
"都怪你都怪你,你说的,凭借你资深摸金校尉研究专家的知识,这水是活水,一定没有毒!"提到这事,南明气不打一处来,他用力卡着高大泉的脖子:"喝吧喝吧,喝得你生出个猪八戒来就好!"
高大泉一面挣扎一面发出呜呜的声音,可怜巴巴地看着张许与霍玉鸣,象是向二人求救。二女懒得理会这事,霍玉鸣不耐烦地说道:"也就是说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我……我知道。"终于挣开了南明的高大泉一边抵挡着南明的继续进攻一面说道:"让我说话,让我说话!"
"别装了!"张许不耐烦地喝了声,在南明面前,她的表现可不再是温柔淑女。
南明立刻安静下来,高大泉其实并不知道,他只是想凭借这个摆脱南明的纠缠。但看到霍玉鸣锋利的目光,想到自己和南明都身上空空,完全要依靠两个女孩才可能脱困,立刻想到了一个说辞:"呃……是魔法阵……啊,不不,是楼梯……不,是电梯,对,一定是电梯!"
他本是为了解围而随口编出的理由,可这却提醒了霍玉鸣与张许,如果真是"电梯",那么她们遇到的一些诡异事情就可以解释了。比如说那白骨,之所以"跟"着她们,其实是被"电梯"从上一层带到了下一层,恰好被她们二人遇上了而已。
但接下来又产生了新的问题,这些"电梯"是以什么为动力,在这群山之下的地底运转的?又是谁有如此智慧,在数百乃至上千年前,完成这鬼斧神工一般的杰作?
"阿许,我们走吧!"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来,霍玉鸣失去了看这两个家伙胡闹的耐心,胡海还没找到,孟楼生死未卜,现在不是看这二人搞笑的时候。
张许点了点头,二女根本不管南明与高大泉,转身又走进了取水的溶洞。经过那石槽时,霍玉鸣咯咯笑了声:"没想到这水真的有用!"
"嗯……我知道他们的肚子为什么会胀大得象孕妇了。"张许低声说道:"其实是水池边上的那些蕈菌作怪。"
"哦?"
"蕈菌是靠孢子繁殖的,它们把孢子撒在水里,这两个……傻瓜又喝了那水。在人肚子里温度湿度都适宜,那些孢子立刻就生长起来,不断地从他们身体里吸取水分和营养,所以他们就成了孕妇了。"张许说到这也禁不住笑了一下,《西游记》里说的子母河,应该是古人遇到这类事情却无法合理解释而做出的想象:"这石槽里的水可能含有某种矿物质,正好可以杀死蕈菌,我刚才把剩下的浇在水池边的蕈菌上,立刻死了一片。"
"这样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很诡异的事情,那两个家伙……咦,你们怎么还跟着我们?"霍玉鸣正和张许说话,回头看了看,却发现高大泉与南明无声无息地跟在身后,立刻竖眉怒咤。
"我们不能让两个女士在没有男士的陪同下行动,特别是这么危险的地下!"高大泉昂首挺胸,仿佛正气凛然:"我们要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霍玉鸣笑了笑:"实在是太谢谢了,不过,有这保护我们,你们俩比它还厉害吗?"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枪,正对着高大泉。高大泉立刻缩了下去,又缩成了一只大虾米:"大姐,其实……其实是我们好怕,你有枪,你来保护我们吧!"
"哼!"虽然知道这两人可能会惹麻烦,可是想到孟楼和胡海有可能受伤,有这两个男的在身边,哪怕是帮抬人也是好的,霍玉鸣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一起经过那石槽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个佝偻的身影从石梯上下来,闪在了那子母炉之后。那身影并不知道高大泉与南明在子母炉后制造了不少"地雷",一脚踩下去,立刻是臭气四溢。
"该死!"那身影地咆哮着,声音很小,但怒气却不可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