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豪得意忘形的同时,一双狡猾的眼睛已悄悄地盯上了他。老柳的儿子柳浪,秉承父意,暗中盯梢,机智狡诈地从太平间盗走赃款,又设计举报藏豪。他一夜之间,犹如从悬崖上坠落,重新回到了黑暗的世界。他绞尽脑汁,摆脱嫌疑,再次嫁祸于人。
“豪哥,最近很爽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藏豪抬头一看,徐刚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爽什么爽?有什么可爽的?”藏豪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豪哥,你就别装了。你天天往清水楼跑,我都看到了,能不爽嘛。”徐刚直接把他的老底揭开了。
藏豪警觉地看看四周,看到旁边没有人注意他俩说话才松了口气,说:“徐刚,你小点儿声。你可不能说出去啊!我不过是偶尔去开心,再说,还是你领我去的,我有什么事你也有责任。”
“放心吧,豪哥!我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是铁哥们了,我不会说出去。给我讲讲,和妓女玩得过瘾吗?”
“这有什么好讲的,你不是也常去吗?”
“我一个穷当兵的,哪有钱进高级妓院。我只是在妓院里听听戏,打打茶围。”
“嘿嘿,你小子在骗我,没说实话。”
“豪哥,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我不想,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是真没钱!你也知道,妓院里的打手很厉害,没钱谁敢进去瞎胡闹呀?”
听了他的话,藏豪心里不舒服,担心他把自己在妓院里挨打的事抖出来,马上打断徐刚说:“好吧,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去一次,让你开开眼界。现在我回宿舍有事,下午要做几个标本,先走一步。”
“真的?豪哥,你说话要算话!我可等着你请我呀!”徐刚冲着他的背影认真地说道。
藏豪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太平间的地窖取钱。每次在地窖里取钱都很费事,他要搬开很多压在石板上的标本,掀起水泥板,然后再打开铁皮箱,所以这次他打算多取些钱。铁笼里的狼狗见到他走过来,一起向他发出号叫,这时,他才想起来已经两天没喂狗,也没遛狗了。自从有了女人,连这群他最喜欢的朋友们都忽略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泛出一丝内疚,赶紧给它们喂食、喂水。
藏豪哼着小调兴致勃勃地打开标本室的大门。突然,他感觉有点异样,以往标本室空气中那种浓浓的药水味道好像淡了许多,往常一开门就会有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可是,今天室内的空气很清新。他赶忙打开电灯查看,屋子里的陈设和物品丝毫没有异样,但标本室唯一的窗户有一扇半开着。他每次离开时都会认真地关好窗户,绝不会有疏漏,不好,一定是进来人了,他的脑中闪现出不祥之兆,连忙跑向地窖。铁门像往常一样紧关着,门上依旧锁着两把锁,藏豪长吐一口气,刚刚被揪起来的心放松下来。藏豪拿出钥匙,还没转动锁就开了,他赶紧用钥匙开另一把锁,钥匙还没插进去,手轻轻一拉锁就开了。哇,不好,他妈的,有贼进来了,他急得脸色煞白,一身冷汗,打开铁门急匆匆地跑下台阶。他打开地窖的电灯,眼前一片狼藉,标本散落一地,石板被掀开,铁皮箱的锁被砸坏丢在一边,里面空空的。他一下子呆傻了,半天才缓过来,跺着脚,揪着头发,捶着胸,号哭起来。十三万六千九百美金哪!全没有了。他号哭得眼睛模糊,头昏,手脚麻木,胸口一阵阵剧痛,一下子昏了过去。十几分钟后,藏豪醒过来,他感觉做了一场噩梦,呆呆地望着空空的铁皮箱,几乎不相信那些实实在在的钱就这么没了。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完了,都没了。他后悔没早点当机立断带着钱离开这里,他后悔没早点把钱转移到其他地方,他后悔这两天沉迷于妓院,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开始的新生活,想到了那两个对他充满幻想和希望的女人,也想到了他的母亲和弟弟,他答应弟弟明年帮他盖三间瓦房,他还想到了可怜的顾梦得,他曾悄悄地去看过顾梦得的母亲,他曾计划在将来生意发达后帮顾家盖个房子。可是,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化为泡影。盗窃发生在周六或周日,很可能是夜里,因为周五下午他还来过这里。是警察吗?想到这里,他一下子变得理智和警觉起来,开始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警察发现了赃款,他早就被抓走了。再说,警察不会从窗户跳进来。那就是贼了,是什么样的贼呢?贼怎么知道钱藏在地窖呢?简直不可思议!哪个贼敢进到太平间盗窃呢?如果是贼偷了钱,除了丢钱不会带来其他后果,但如果是警察把赃款拿走,接下来还会来抓他。
因此,他一定要尽快搞清楚到底什么人把钱偷走了。他转动脑筋,苦思冥想,把地窖里的物品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几个小玻璃缸被摔坏了,标本散落在地上。这时,他注意到有两个心脏标本被扔在墙角里,两个大玻璃缸容器不见了,连碎片都找不到。奇怪!难道贼连玻璃缸也偷走?谁会偷玻璃缸呢?突然,他想起五年前发生在太平间的一桩往事。
五年前,藏豪刚从护校毕业分到病理科工作。一天早晨,他来到标本室取标本,一进屋发现标本室后窗开着,窗户下堆放着两个空玻璃缸,里面的标本被倒在地上,药水洒了一地,地下室的铁门敞着,传出有人搬动东西的声音。一定是进贼了,谁这么胆大敢进太平间里偷东西?他赶紧跑到地下室下面,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瘦小的小男孩正从标本架上往下搬一个大个的玻璃缸。
“喂!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藏豪大喝一声。小男孩看到藏豪,吓得身体一抖,玻璃缸掉到地上摔个粉碎。藏豪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偷东西?”藏豪伸出手“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打你个小偷!”
小男孩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流出鲜血,他吓得哭了起来。“叔叔,我错了,我不是小偷,我是想拿几个玻璃缸回家养鱼。”那时期玻璃缸很少,也很珍贵,医用的玻璃缸很厚,很结实,很少有人能买得起这种玻璃缸用来养鱼。
“你这是拿吗?这是偷!走,跟我去警察局。”藏豪扯着小男孩往外走。
小男孩一听更害怕了,哭喊道:“叔叔,原谅我,我真的不是小偷,我是医院的家属。”
一听是医院家属,藏豪停了下来,问道:“你是谁家的?”
小男孩低着头小声说:“我是医院看大门老柳的大儿子,叫柳浪。”
藏豪仔细端详,柳浪脸孔瘦瘦黑黑的,一双小三角眼睛长得很像老柳。原来是老柳的儿子啊!家住在太平间的后面,仅一墙之隔。“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敢往太平间里钻。走,我带你去找你爸爸去。”
柳浪听说要找他爸爸,哭得更厉害了,反复向藏豪求饶。“叔叔,求你放过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偷你的东西了。”藏豪看到柳浪哭得这么可怜,心一软,想想又没丢什么东西就把他放了。
想到这里,藏豪突然想起那天从妓院回来路上跟踪他的那个瘦小的年轻人,不正是柳浪吗?一对和老柳一样的小眼睛,相同的体形。还有饭店的那个男服务员,都是同一个人!看来老柳一直在怀疑他,所以派柳浪跟踪,他太大意了,竟一点儿也没察觉。现在,藏豪完全明白了,是柳浪把钱偷走了,他火冒三丈,想马上去找柳浪算账。但转念一想不妥,那不是自己送上门了吗?柳浪把钱偷走可能会交给警察换取老柳的清白,但也有可能自己私吞,不报警,不顾及老柳。他觉得后一个可能性更大。
藏豪站在标本室的窗前向外望,越过那堵墙就是家属院,柳浪家就在那儿。他推测柳浪就是翻过这堵墙从后窗钻进来的,如果从前面进来门口的狗会吼叫,早知如此他应该在后院也养几条狗,不出意外还可以在墙的那边发现一些痕迹。如果柳浪没报警,钱一定已经被他藏起来了,他不会把钱藏在家里,也许他连人带钱都跑了,或许在他家里还能看到那两个大玻璃缸。他用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痛苦地号叫:“我怎么这么愚蠢哪!”果然,墙根下隐约有几个脚印,一切都清楚了,是柳浪干的。但他不能打草惊蛇,要再想办法把钱巧夺回来,藏豪思考着对策,他知道不能硬夺。突然,脑中出现一个不祥的预兆,柳浪会不会既吞了这笔钱又设计加害于他呢?像他加害老柳那样留下些什么证据在地窖里,再引来警察搜查。对呀!太有可能了!他必须把地下室和标本室再仔细地检查一遍。他发现挂在标本室墙上的那把日本军刀不见了,钱袋也不见了,印有“出纳室”字样的钱袋可是最好的物证啊!柳浪会不会把它们藏在地下室或者标本室的什么地方呢?果然,在地下室找到了藏在楼梯下面的三个出纳室的钱袋。妈的,好险恶呀!多亏自己脑瓜子够用,否则,等警察来搜查他就会跟老柳一个下场了。时间紧迫,他要迅速做好充分的准备应付接下来将发生的麻烦。他想出一个转嫁危机的妙计,他决定以攻为守,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布置一个现场。
一切处理妥当后,藏豪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发愣,不时地唉声叹气,用拳头砸几下桌子,震得茶杯盖子“哗哗”响。大家在一旁看着他的样子都感到奇怪,上午还兴高采烈的,怎么下午突然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怎么,藏豪,是丢钱了还是丢魂了?怎么一下子蔫了?”孙护士长对他开玩笑说。藏豪一听到护士长提到丢钱,心里一惊,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一下,抬头睁大血红的眼珠瞪着护士长,反而把护士长吓了一跳。“藏豪,你别激动,我随便和你开个玩笑。别介意!”护士长冲他摆摆手,马上出去了。接着,孙护士长来到主任办公室,“陶主任,你去看看藏豪犯什么病了?上午还兴高采烈的,下午突然‘天气突变,多云转阴’,好可怕呀!”
“可怕什么?藏豪情绪不好不是很正常吗?没家,没老婆,这么大岁数了还孤独一人。你们应该多帮帮他才对。好吧,我去看看。”陶主任来到办公室,坐在藏豪的对面问道:“出什么事了,藏豪?”
藏豪看了陶主任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标本室进贼了。”
老陶不以为然地问:“什么?标本室进贼了?丢什么东西了吗?”在他眼睛里标本室就没什么东西值得偷。
“丢了两个大玻璃缸,还有一把日本军刀。”
老陶自言自语:“谁这么胆大,敢进标本室偷玻璃缸和军刀呢?”藏豪看着陶主任,犹豫着是不是告诉他是柳浪干的。还没等到他开口,陶主任说:“哦,我知道是谁偷的了,你马上跟我走一趟,我帮你把玻璃缸和军刀找回来。”老陶拉着藏豪就往外走。路上老陶对藏豪讲起一件事:“一年前,老柳大儿子柳浪向我要个玻璃缸养鱼,被我拒绝了。柳浪当时很没礼貌,笑嘻嘻地对我说:‘陶大爷,你这么小气,不就是一个玻璃缸吗?你不给我,我自己也能从太平间里搞出来。’我一听他说的话,立即火冒三丈,眼睛一瞪,说:‘怎么,你还敢偷呀!’他一看我发火了,吓得跑掉了。”藏豪也趁机向老陶说起了五年前柳浪在标本室偷玻璃缸被他抓住的事情。老陶自信地说:“那就更没错了!走,我们直接到他家去。”
他们在柳浪家门前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隔壁邻居是个70多岁的老头,姓张,孤身一人,平时常靠柳妈妈照顾,和柳家有些感情,听到不断的敲门声,探出头来。“陶主任,是你呀。有事吗?”老张头与陶主任过去同事多年,有些交情。
“我们找柳浪。他们家有人吗?”
“他家没人了,今天早上突然搬家了,全家坐着马车走了,说是回老家云石县了。”
“你看到他搬家时带走两个玻璃缸了吗?”
“我好像看到柳浪往马车上搬玻璃缸。”
“这小兔崽子,偷了我的玻璃缸就跑了。”陶主任骂道。
“你说你丢了什么,玻璃缸?不过,我可不敢肯定我看到了,我最近眼神不太好。”老张头赶忙改口。正如藏豪推测的那样,柳浪带着全家跑了。
老陶接着说:“老张,等他回来你告诉他,老老实实把偷走的东西给我还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他。”
“什么,他偷你的东西了?怪不得他们家急急忙忙搬走了。”老人的脑袋缩了回去,门关上了。藏豪暗自后悔,自己没早点儿带着钱跑掉,这些钱可够他花一辈子的呀!妈的,这小子真鬼呀!偷了东西马上就跑了。
“没关系,别发愁。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会抓住他的。”陶主任看到藏豪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他。
“陶主任,我看他们家连这个庙都不要了。不会回来了。”藏豪沮丧地说道。
“不会吧?就为了这点儿东西连家都不要了吗?不可能!你等着吧,他会回来的。走吧,我们回去。”藏豪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老陶和藏豪回到病理科时,保卫科高科长和几个刑警正在办公室等着他们。高科长绷着长脸坐在椅子上看着陶主任,刑警的表情也十分严肃。陶主任以为警察是为了标本室被盗来的,高兴地去端茶倒水,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标本室被盗小事一桩,不用劳你们大驾,我们自己能解决。”
“妈的,什么小事,你们能解决个屁!出大事了!”高科长沉不住气,连脏话都出来了。老陶被搞得直发愣,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在医院里是个有头有脸的老专家,很受大家敬重,还从没人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说话。他面孔涨得通红,刚想发火,被厉建的话打断。
厉建严肃地说:“我们接到举报说藏豪和顾梦得合伙盗窃了金柜,巨款就藏在你们标本室的地下室里。举报信把藏钱的地点描述得很详细,我的助手林雨飞和几个警察要先询问一下藏豪,然后再到现场搜查。请你配合。”
“什么?你是说藏豪盗窃了金柜,把赃款藏在标本室地下吗?这怎么可能呢?”
陶主任疑惑地问道。
“我们也不确定举报信的情况是否属实,因为是匿名举报,但举报的内容很细致具体,我们必须要了解一下,并且要现场核实一下。”
“好的,我全力配合你们。”昨天夜里标本室地下室进贼丢了两个玻璃缸,现在刑警又说地下室里藏有巨款。这可不是小事呀!如果真能在地下室里找到巨款,那肯定是藏豪干的,顿时,老陶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但是,他还是不相信藏豪会干这种事,他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高科长,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又不能发泄。
藏豪一直待在隔壁房间,他早有思想准备估计这两天警察会来,见到警察后,他反而很镇静,带着无辜的表情看着陶主任。“警察有事情要问你。你要实事求是,有什么就说什么。”陶主任临出去时对藏豪嘱咐道。
“陶主任,你放心,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藏豪故作镇静。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藏豪和三个警察,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藏豪,你在标本室的地下室里藏什么东西了?现在讲出来还来得及,也算你坦白交代。”
“我什么东西也没藏呀!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藏豪平静地回答。
“你不要装糊涂,我们直接来找你是想给你个自首的机会。我们接到举报,你和顾梦得合伙盗窃金柜,赃款藏在标本室的地下室里。”
“诬陷,纯粹的无中生有!你们可以到标本室里去搜查。”
“当然,我们肯定要搜查。不过,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要先委屈你一下。”藏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旁边警察走过来用手铐铐住了他的右手,然后,又铐住了自己的左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把我当成犯人了吗?我可是堂堂国军上尉呀!”
林雨飞说:“兄弟,先委屈你一会儿吧,例行公事。”对于刑警的一系列问话,藏豪都坚决否认。几个警察相互看看,感觉没什么可问的了。
厉建从陶主任口里了解到昨天夜里标本室进贼了,偷了两个大玻璃缸和一把日本军刀,他们怀疑是柳浪干的,看来情况并不那么简单。刑警在地窖里看到标本散落一地,墙脚处有个水泥板。两个警察掀开水泥板,看到一片松土,这情况和举报信上描述的一样,根据举报信描述,清理这些松土就可以看到一个铁皮箱子,里面装着他们要找的巨款。警察们一下子兴奋起来,马上找来两把铁锹挖了起来。大约挖了1米深就看到一个铁皮箱。高科长兴奋地看了看厉建,又得意地看了看陶主任,最后不屑一顾地瞪了藏豪一眼。陶主任额头上冒出几粒汗珠,紧锁眉头看着铁皮箱,表情紧张严肃。藏豪则镇静地站在一旁,显得很自然放松。厉建仔细查看了铁皮箱,又看了陶主任一眼,接着用一种老鹰般的眼神盯着藏豪,命令道:“打开箱子!”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一堆已经腐烂的标本和人体骨骼。整个标本室搜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失望的警察站在那里相互看着,无语。高科长亲自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翻出来,没有看到一张钞票。陶主任松了口气,用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不满地瞪着高科长。
这时,一个在地窖外搜查的警察跑了下来,兴奋地向厉建汇报:“警长,我在楼上找到了几个手印和脚印,特别是在后面墙根底下,看到几个清晰的脚印。在一个养小鼠的木箱里搜出一个出纳室的钱袋,在箱子里面和箱子外面的地面上还发现了几滴比较新鲜的血迹。”警察连忙检查了藏豪的手,没有发现伤口,这个血迹一定是其他人留下来的。
看到从标本室的箱子里搜出出纳室的钱袋,高科长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藏豪鼻子说:“这个怎么解释?”
“这个不是我的,一定是有人放在这里想陷害我。你们看,钱袋子上有血印,你们可以化验,看看是谁的血。”藏豪很无辜地说。
厉建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了钱袋,发现上面有血迹,钱袋的皮带上好像还有两个手印,立即告诉手下把物证拿回去检验。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手印和血迹都不是藏豪的。那个和藏豪手铐在一起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把手铐子打开了。
陶主任对厉建说:“警长,昨晚标本室被盗,我怀疑是老柳的大儿子柳浪干的,他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全家跑了。邻居老张头亲眼看到他带着两个大玻璃缸坐着马车走的。”
“他们去哪里了。”
“据老张头说是回老家云石县了。”
“标本室暂时封上,马上搜查老柳家!”厉建感觉问题不那么简单。柳浪为什么会到标本室来,仅仅是为了偷玻璃缸吗?这么大的案子一直破不了,就凭一个匿名举报,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重要的物证,他不会相信,在不知道钱的下落之前,他什么都不信,他要继续追踪和钱有关的一切的线索。老柳家已经空荡荡的,从散落的杂物来看,他们离开不久,而且走得很匆忙。厉建心里想:难道这小子真的带着赃款和全家跑了?在他逃跑之前,到标本室偷了玻璃缸和那把日本军刀?两个刑警在柳浪家后院小仓库的地下挖出了另外两个出纳室的钱袋,他们兴奋地跑来向厉建汇报。厉建来到仓库仔细一看,在一个角落里埋着一口瓷缸,缸里放着两个出纳室的钱袋,袋子里还有几张五元面额的美元。这可是有点奇怪,两个地方都发现了钱袋。“马上把这些物证送回局里做检验。”他立刻命令道。两个警察把物证装进一个纸口袋里,立即离开了。
老张头看到来了这么多警察吓得关上了大门,陶主任和高科长轮番敲门,喊他的名字,他就是不开门。两小时后,物证检验结果出来了,举报信、标本室窗户和钱袋的皮带上提取的指纹都是柳浪的,就连地上留下的脚印都被证明是柳浪的,养小白鼠箱子上的血迹是人血,但不是藏豪的,有可能是柳浪被小白鼠咬伤后留下的血迹。厉建和林雨飞确信这个案子已经真相大白,金柜被盗后巨款一直被老柳埋在地下,柳浪为转移视线诬告藏豪,现已携款潜逃。老柳无非是想通过这个办法证明他是被陷害的,想早日被无罪释放。藏豪没有跟着警察去老柳家,后面发生的事全都在他掌控之中,一场危机就这样被他化险为夷。如果柳浪不贪财直接到警察局告发他,他现在已经被抓,人财两空。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可是,不管怎么说,巨款丢了他心里非常懊恼,肚子里像吃了一只苍蝇,恶心但吐不出来。柳浪的盗窃计划成功了,但并不完美,他犯了两个错误,一是贪图小便宜拿了两个大玻璃缸,让藏豪一下子就联想到他,二是他的举报信投晚了,给了藏豪充分的思考和重新布置现场的时间。最终,自己成为警察通缉和追踪的犯罪嫌疑人,亡命天涯。这小子跑回老家了吗?警察当晚就奔赴老柳的老家云石县。警察能抓住他吗?下一步该怎么办?警察走后,老陶和藏豪回到病理科。一想起刚才挨骂的事,老陶心里就恼火,“藏豪,陪我喝两杯。”陶主任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老白干,与藏豪在办公室里喝起闷酒。两人都铁青着脸,谁也没说话。
“陶主任,敬你一杯!”藏豪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心里超级郁闷,一夜之间又变得一无所有。
“藏豪,今天下午警察接到举报信来抓你,然后到标本室搜查,开始时真把我吓了一大跳呀!”
藏豪假装吃惊地说:“头儿,你又没偷钱,害什么怕呀?”
陶主任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没偷钱,没干坏事,我当然不害怕了!我是担心你呀!我是怕你干了坏事了。”
“嘿嘿,头儿,你看我像干坏事的人么?”藏豪狡猾地强装笑脸。
“人心隔肚皮呀,谁也说不准。你小子在太平间里也没少干缺德事,也就是我吧,了解你,爱惜你,保护你,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了别人,早把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出去了。”
“陶主任,我真的没干什么坏事呀!”
“好了,别在我面前嘴硬了。你以为我傻呀?你以为我像其他人那么好糊弄呀?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继续住在太平间里?要说盗窃金柜的事我相信你没干,你也不会干。可是女尸的事,你敢说你没干?1946年夏天那个女兵尸体上的分泌物被家属发现了,险些闹出事来。实话告诉你吧,我把女兵裤子上的分泌物取了下来,做了病理检验。结果呢?分泌物是精斑。奸尸是违法的!你懂不懂?我是怕你犯罪!”
藏豪听了陶主任的训斥心里直发毛,黑黝黝的脸孔红得发紫,低着头满脸窘相。
他本以为陶主任对他奸尸的事情只是怀疑,并不肯定,没想到陶主任竟然暗中做了调查,而且证据确凿,让他无法狡辩。他小声地说道:“嗯哪,我懂,陶主任。我知道你一直爱惜我,保护我。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干那种缺德的事了。”
“找个女人,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别整天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懂吗?”
“嗯哪,谢谢陶主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有时候我也恨自己,怎么连个恋爱都不会谈,我真是太笨了。”
“孙护士长说你不是笨,是愚蠢,对吗?你瞧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连个恋爱都不会谈呢?”
“头儿,护士长对我有偏见,总是瞧不起我,背后议论我。”
“好了,你也别埋怨孙护士长,她也是恨铁不成钢。自从那次给你介绍女朋友让你搞砸了以后,她的邻居一直对她有意见,相互不说话,搞得她很没面子。”
“唉,都怪我!还是别恋爱了。”藏豪想到了妓院,想到了妓女,想起了巧儿和月翠。他确实不需要再谈恋爱了,他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只可惜他好日子不长,以后有点难办了。
“我看你不是不想谈恋爱,是不敢谈恋爱了,是吧?”
“嘿嘿,这个你也看出来了。”他刚刚露出的一丝憨笑,突然又变成了苦笑。
“我能不了解吗?过去的事就算了,家丑不能外扬。你是我手下的人,我待你和我儿子一样,你要有点儿什么不光彩的事我的脸上也没面子。以后好自为之吧!”陶主任又想起了今天下午被高篮峰骂的事情,脸孔一阵阵发紫。“妈的,高篮峰这个兔崽子,气得我头晕胸闷,估计是高血压和心绞痛犯了。”
“不值得和他生气,以后有机会我替你出出气。”
“算了吧。他这种人哪,简单、愚蠢!但还不算什么坏人,不和他计较了。”陶主任靠在椅子上,两手揉着太阳穴,脸上的皮肤抽搐着,表情痛苦。
“陶主任,不舒服吗?”藏豪走到陶主任身后,帮他按摩颈部和双肩。
“我有点儿头痛。”
“陶主任,你是不是血压高了,我给你量量血压吧?”
“好吧。我平时血压可能有点高,但从没吃过药。”
藏豪虽然性格自闭,性情粗鲁自私,可是,他很尊重陶主任,因为他知道陶主任很有人情味,关心爱护他。藏豪马上到楼下急诊室借了血压计和听诊器,给陶主任量血压。“陶主任,你血压真的很高呀!上面210mmhg,下面140mmhg。我帮你到急诊开点儿药吧。”
“怪不得我头痛,原来血压这么高了!吃点儿什么药好呢?”陶主任虽然是病理科专家,可是多年不出门诊不看病,所以,连高血压应该吃什么药都说不清楚。
“头儿,你想吃什么药,我去开。现在有草药、中成药和西药,你喜欢哪种?我们独身宿舍里有心内科医生,我常听他们讲些降压药,中成药有什么消火丸、安心降压丸,西药有博维、代诺,据说都不错。现在又时兴什么固定复方的联合用药,还有什么保利心、百多乐、多达喜。”
“净他妈胡说八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从没听说有这些药物?我就知道复降片,足够用了。”
“头儿,论病理学,谁也比不过你。可是,说起高血压的治疗,你就有点儿外行。现在指南里降压治疗讲的是达标和获益……”
“你说谁外行?知道几个药名,你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实话说吧,什么指南,什么血压140/90mmhg以下达标,什么减少左心室重量,什么危险分层,改善预后,我能不懂吗?你看什么药好,就开点儿吧。”
陶主任吃了藏豪开回来的药,几杯白酒下肚,吐了几句气话,心情舒坦些,开心地回家休息了。藏豪待在办公室里没走,他经历了厄运的一天,心身疲惫,他是强打精神陪陶主任喝酒,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此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用头撞着桌子。摸着额头上的青包,感觉到一股连心的刺痛,这股刺痛让他的情绪冷静下来,他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晚上快十点钟,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到该回“家”了。他没有骑自行车,而是步行往家里走,一路上闷闷不乐,边走边想下一步该怎么办。马上要交房租了,又要负担三个人的生活费,钱没了以后怎么办?他感觉自己刚才还站在一座高山上,意气风发,得意洋洋,一瞬间掉进了万丈深渊,一落到底。他感觉到无助,无奈,甚至有一点儿绝望。怎么向两个女人交代呢?如果她们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个“穷光蛋”了,肯定会离他而去的。他岂不是人财两空?但是,这并不是最要紧的,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供他使用的东西,有钱还可以买到,况且,她俩是他的私人财产,如果真的发现她们要跑,可以把她们重新卖回妓院。要紧的是,他刚刚开始的快乐生活和美好的梦想一下子被击得粉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想起柳浪,他气得咬牙切齿。他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如果不是老陶猜出偷玻璃缸的人是柳浪,他是不会告诉警察的,他希望柳浪能够躲过警察的追踪,但又不希望他跑得无影无踪。他决心要把巨款夺回来,不管柳浪跑到哪里,一定要找到他,要在警察抓到他之前解决这个事情,否则,如果柳浪落到警察的手里,他也会有麻烦。关键是到哪儿去找他呢?老家?他知道老柳的家乡在三百公里外的云石县,是个高山林区,十分偏僻落后。也许今晚警察就开始搜查了,如果这小子在老家家里,警察一定能抓住他。如果他藏在什么地方,那么,警察就很难找到他,在那种深山老林里想找一个人几乎是大海捞针,他有点儿心里没底。如果警察抓住柳浪,柳浪会交代在标本室行窃的经过,警察还会来调查自己。藏豪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到了四合院门口,在快要拐进家门的一瞬间,他习惯地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看到路灯下有个人影一闪消失了。他马上警觉起来:难道警察在跟踪我吗?
玉泉路东西走向,不算太宽,路北是一大片老式平房,路南是一条大河,道路两边除了一排电线杆没有任何隐蔽物。藏豪租的四合院位于玉泉路的方形广场边。藏豪突然发现有人跟踪他,心里一惊。什么人跟踪呢?警察?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他决定先不回家,继续向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南湖公园,那里地势偏僻,人稀树密,有利于他观察和摆脱那个影子。
这是一个天然湖泊公园,绿树葱葱,青草芳香,碧波荡漾,公园里小路环绕着山坡和湖泊,好似迷宫。藏豪一钻进公园,马上就消失在山坡上的树林里面。月光照在公园门前的水泥地上反射出白光,尾随藏豪的影子也很快出现在公园里,影子后面还跟着三个壮汉,手里拿着短棍。影子进入公园后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寻找着跟踪的目标,面向湖泊的一面树丛低矮,视野开阔,一目了然,所以,他向山坡密林这边张望着。他像一条嗅觉灵敏的狗,很快就准确地确定了跟踪方向,他打开手电筒朝着山坡照过来,手电筒的强光照在藏豪躲藏的树丛,藏豪急忙蹲下。影子挥动着手电筒,指挥一个汉子守在公园门口,自己带着两个汉子顺着小路钻进茂密的小树林里。手电筒的光柱毫无目标地四处闪耀,此时,藏豪距离他们只有十几步远,已经依稀看清他们的面孔,不像警察,倒更像社会闲散人员。走在前面的小白脸,瘦高个子,嘴里叼着香烟,走起路来踮着脚尖轻飘飘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小混混,后面跟着的两个壮汉手持木棒,显得雄赳赳气昂昂的。藏豪觉得他们有点面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一群蚊子围在他的耳朵周围嗡嗡乱叫,他的鼻子和额头上落满了蚊子,他没有动,任凭蚊子叮咬。
“喂,崽子,你要带我们到哪里去?”一个汉子冲走在前面的小白脸喊道。
“喊什么喊?你没看到那小子跑到树林这边来了吗?”
“你跟踪那个人不是为了要找个女人吗?怎么跑到公园里来了?是不是他发现我们了,有意躲到这里呢?”另一个汉子说道。
崽子警觉地四处望着,看看周围确实没有动静,回头骂道:“妈的,老子雇你们几个来办事,你们哪来这么多啰唆。我表哥怎么说的都忘了吗?一切听我的,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该问的别问!走吧,跟着我往前追!”崽子急匆匆地顺着小路向树林深处走去。
两个汉子不紧不慢地从藏豪藏身处走过。“他找什么样的女人?”“听他表哥大茶壶说是个从清水楼被赎出来的妓女。”“妈的,原来是为了找个被赎出去的妓女呀!值得吗?”“大茶壶说那个妓女是他的铁子。咳,管他的呢!人家花钱雇你,让干啥就干啥呗。”两个壮汉边走边说,声音越来越小,走远了。
藏豪想起来了,这几个壮汉是戏来灯妓院的打手,其中一个人在妓院里与他打斗中曾经被他一脚踹倒。看来是那个叫崽子的男人雇了这几个人,跟踪他是想找一个被他赎出来的妓女,不知他们找的是巧儿还是月翠呢?藏豪心里暗自骂道:“妈的,跟老子斗,你们差远了。这两个女人是老子花钱赎出来的,你们想抢回去,没门!”藏豪从树丛里跳出来,打死了在叮咬他脖子的蚊子,之后,从另一条小路绕到公园外面。看看四周没人便急匆匆向四合院的方向走去,快到四合院时,他心里突然觉得这个“家”好陌生,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四合院里飘出阵阵饭香,两个女人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饭等着他回来,他的胃咕咕地叫着。
藏豪一迈进院子,两个女人就兴高采烈地迎出来。“豪哥回来了,我俩一直等着你呢,”巧儿拉着藏豪的手说,“歇一会儿,喝点茶水,我们马上开饭。”
“豪哥,快坐下歇歇,你这是怎么回来的?身上都是汗。”月翠给他擦汗,“你这是跑哪里去了?怎么脖子上和脸上都是蚊子叮的大包呀?”
“嘿嘿,没什么,回家的路上进趟南湖公园里跑步锻炼,被蚊子咬了。”
“深更半夜往公园里跑,你不怕碰到坏人哪?豪哥,你这么晚回来,我和巧姐都担心死了。”
藏豪强装笑脸说:“嘿嘿,不用担心!我这么壮实的男人怕啥!”此时,两个女人真的把他看成是自己当家的了,一心一意地想跟着他过日子。看到她俩兴高采烈的样子,藏豪心里嘀咕,如果她们知道自己是个穷光蛋了会怎样呢?她们的感觉一定和自己一样,美梦破碎,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藏豪心里清楚,这两个女人可不是过苦日子的人,如果他的钱找不回来,她们早晚要离开他。因此,藏豪暂时也不想说出实情,或许在一个月内会把事情搞定。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藏豪忧心忡忡地吃饭,两个女人讲了些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就连桌子上都是些什么饭菜他也没品尝出来。藏豪看着眼前两个妩媚的女人,又想到他丢失的巨款,流出了眼泪。
“崽子是谁?”藏豪突然问道。
巧儿和月翠一愣,相互看着。“哪个崽子呀?”
“难道你们还有几个崽子?”
“哪里有几个崽子呀,崽子是我从前的朋友,可我早都不理他了。怎么?他找你了吗?”月翠大方地回答道。
“他没找我,他在找你!”
“找我?哼!没门!你告诉他我不会再理他了。”
藏豪抬头看着月翠,第一次看到月翠气势汹汹的样子,看来这个小白脸真的把她伤害得不轻。“嘿嘿,没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唉,我今天太累了,不陪你们了,我要早点上床休息。”藏豪无精打采地说道。
“豪哥,你今晚就睡我的房间吧。”月翠过来搀扶他。
藏豪躺在月翠的床上头昏脑涨,很快睡着了,他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震得窗户纸“哗哗”响。巧儿过来轻轻地把房门关上,两个女人看到他不开心和疲惫的样子真以为他工作劳累和烦恼,也没有去打扰他。
“我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巧儿笑着对月翠说。
“他怎么知道崽子在找我呢?”月翠问道。
“你失踪不见了,崽子能不着急吗?他一定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也许崽子去找豪哥了。管他呢,反正你和崽子已经没有联系了,还怕什么?”
“我怕什么!崽子他不敢来找我,就是来找我,我也不会理他。我担心的是豪哥,他在问我崽子是谁时竟然流出几滴泪水,你没注意到吗?”
“嗯,我也看到了,他这个人还挺重感情的,吃你的醋了,嘻嘻!”
“唉,我不开心的是我俩等了豪哥一天,他回来连话都没说,吃完饭倒头就睡,真没劲儿!”月翠失望地说。
“是啊,你看他疲惫成什么样子了!看他表面这么健壮,上班累了一天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巧儿开心地说,“男人就是纸老虎!”
“巧姐,不怕你笑话,豪哥这种男人还是很合我的口味。我就喜欢他这么结实健壮的男人。”
“嘿嘿,终于说实话了吧。喜欢就喜欢,我不会与你争,我就想安心过过自由的日子,像现在这样我已经知足了。”两个女人关了灯,更衣就寝。
“巧姐,我真羡慕你的体形,这么匀称,简直就是个衣服架子。”
“我的体形有什么值得羡慕的,这么瘦。男人哪,都喜欢你这种丰满的女人。”
月翠笑了,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是啊,这么多年来,有多少男人如痴如醉地欣赏她丰满的胴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嫖客就是嫖客,没有一个值得记忆,更没有一个值得骄傲和留恋。”巧儿自言自语说着。她的这话又像有意说给月翠听的。
月翠的回忆一下子被打断了,她扭头看着巧儿重复道:“是啊,嫖客就是嫖客,我们的过去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天上的月亮已经走在半空中,月光散落在床上,映出两个女人优美的睡姿。夜晚格外的寂静,伴随着远处藏豪的鼾声,她们睡熟了。
藏豪实在是太疲惫了,一下午精神高度紧张惊恐,他需要好好休息,而且,第二天他还要去云石县追踪柳浪。没钱了,这样的生活能熬到什么时候呢?白天碰到这么大的事,到了晚上他照样吃喝睡觉。他就是这样一个心宽体胖的人。
一觉醒来,藏豪精神恢复了很多,心情也平静一些。他躺在床上向房间四壁望去,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睡在月翠的房间里,他闻到了枕巾上的清香,想到隔壁睡着的两个女人,他的身体里一阵阵地亢奋和骚动。他赤裸着身体,站在门前透过门玻璃看到两个女人侧卧在床上睡得正香。盖着薄被的巧儿身体的曲线像美人鱼一样优雅,月翠翻身平卧在里面,一条雪白的大腿露在被子外面。他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脸上显露出贪婪,两只眼睛笑得眯眯成一条缝。藏豪像条发情的公狗早已按捺不住,他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爬到床上。“嘿嘿,巧儿,月翠,我来了。”
两个女人的轮流服侍哄得藏豪十分开心,得意的一时忘掉了昨天的烦恼和郁闷。
她们狠狠地“折腾”了他一通,两个女人第一次完全征服了这个粗鲁、亢奋、野性的男人。他躺在床上瘫软了,无论她俩怎么刺激他,要求他,他都没有反应。这一刻,他确实老实了。之后,巧儿穿好衣服去做早饭,月翠陪着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聊天,他看着月翠丰满圆润的身体,酸溜溜地说:“月翠,怪不得崽子到处找你呀!原来你这么迷人!你要是再与他联系,我可不答应啊!”
“豪哥,你放心吧!你对我这么好,我谁都不再联系了。”
“嘿嘿,”藏豪满意地笑了,他忘记自己变成了穷光蛋这个事实,“你为什么不理崽子了呢?”
“豪哥,别提他了。他哪能与你比呀!你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千载难寻的好男人哪!他呀!穷光蛋一个,还到处摆富人的架子,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这种穷光蛋男人白给我都不要!”听到月翠说“穷光蛋”三个字,藏豪不由自主地身体一颤,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月翠继续说:“他把我的钱花个精光,还到别的妓院找其他妓女。他的表哥是‘戏来灯’的领班,你知道领班就是大茶壶,大茶壶这种男人坏透了,能往好道儿领他吗?”此时,藏豪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戏来灯挨打的场面,那时他是个穷光蛋,因为在打茶围时对一个妓女动手动脚,被妓女和三个打手羞辱一番,到现在这口恶气还憋在心里,那个指挥打手打他的领班就是崽子的表哥。妈的,冤家路窄!他的脸色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变青,一会儿又变得红紫。时间与他开了个大玩笑,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原点。月翠躺在他的身边,脸贴着他的胳膊,沉醉在幸福中,丝毫没有察觉他情绪上的变化。
“如果我也是一个穷光蛋呢?”藏豪试探着问道。
“嘿嘿,豪哥,你在考验我吧?我虽然因生活所逼从妓多年,但还没到那种唯利是图的程度。等到你‘穷光蛋’那天,我和巧姐养着你,好吗?”
“豪哥,你是穷光蛋?打死我我都不信!你要是个穷光蛋,哪来的钱赎我俩出来呀?”巧儿在外屋边烧饭边插话。
“豪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看到藏豪一脸尴尬的样子,月翠关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该起床上班了。”藏豪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他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钱没了,今后怎么办呢?床上享乐让藏豪一时间忘掉了郁闷,可是,月翠说的“穷光蛋”几个字,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又重新回到现实。藏豪来到院子里,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几口,突然感到眼前发黑,头脑发晕,连忙把烟掐灭。妈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抽几口烟脑子就发晕!他心里又开始郁闷了。他几乎不敢与那两个无忧无虑、欢天喜地的女人对视,她们两个正忙着为他做可口的早餐呢。他一只手抓住压水井的铁柄用力压水,把铁桶装满水,然后把一桶桶的井水拎到厨房倒进大水缸里。不一会儿,水缸里就装满了,这算是家里唯一的力气活,可是对他来说,这一点儿力气活算不上什么,他天生力大如牛,喜欢干力气活。他突然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很少锻炼身体,身上的肌肉好像少了不少,于是,向四周望去想找个东西锻炼身体。
大门后靠墙放着一块石磨,他走过去双手用力端起石磨打算举过头顶。这块二百多斤重的石磨对他来说举起来没任何问题,但也许是由于他的手抓不牢用不上劲儿,也许由于久不锻炼力量大不如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不得不把石磨又放回到原处。接着,他推开四合院的大门,双手支撑在门槛上做俯卧撑,一连做了五十次。站起来时稍感一点儿气喘,但片刻后就恢复了。他手扶着木门抬头向外望去,阳光已经洒落在街道上,前面路边一个卖豆浆油条的小店前坐着一堆人在吃早餐,远处方形广场的树林里有一些人在晨练。
藏豪伸个懒腰,准备关门,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坐在小饭店门前,正是昨天跟踪他的崽子,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连忙把大门关上,通过门缝向外望。此时,崽子背对着他坐着,不时向四周张望观察着路上来往的行人。看来崽子还没有发现他住的四合院,而且他身边没有昨天那三个打手,藏豪放心了,“妈的,这小子竟然找到了我家门口。”
“豪哥,吃饭了。”巧儿站在门前喊他。藏豪木呆呆站在门口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没听到巧儿喊他。“吃饭了!”巧儿走到他身边大喊了一声,藏豪这才下意识地“嗯哪”一声,跟着巧儿来到厨房餐桌边。“豪哥,这是我们姐俩专门为你做的葱包桧、麦糊烧和片儿川。”
“什么葱包桧、麦糊烧和片儿川,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种早餐?”藏豪满肚子心事,一点儿没有食欲。柳浪偷了他的钱跑得没了踪迹,刚刚摆脱警察的嫌疑,崽子又跟踪他,守在这附近。关键还是钱没了,他感觉束手无策。
“这是巧姐的家乡杭州特色菜,你尝尝吧,一定很好吃。你尝尝这个葱包桧。”
月翠讲解道。
藏豪惊异地看着巧儿:“你不是西北人吗?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是杭州人呢?”
“说来话长,我家住在杭州古楼外吴山脚下,因为家里穷,父母把我卖给一个贩卖羊皮的商人做童养媳,我跟着那个商人来到了西北。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豪哥,你怎么也要吃一点儿呀,这可是巧姐的心意呀!”
“嘿嘿,我吃。”藏豪勉强地笑笑,拿起一块葱包桧放到嘴里,“嗯,好吃!怎么做的?为什么叫葱包桧呢?”
看到藏豪吃得香,巧儿面露欢颜:“嘻嘻,关于葱包桧还有一个流传久远的民间故事呢。据说在南宋时期,秦桧害死了爱国将领岳飞,杭州当地老百姓憎恨奸臣秦桧,但敢怒不敢言。为了给精忠报国的岳飞鸣怨不平,老百姓把用油炸过的油条和一根葱用一张薄饼包起来,称为葱包桧,意思是把秦桧放到油锅里炸了。”
“葱包桧里有油条吗?”藏豪对葱包桧的故事不感兴趣,他心里有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油条是你做的吗?”
“我哪里会做油条呀。这是我起床后到对过小饭店买的。”
“你是说你今早去过那个小饭店吗?你买油条时碰到认识你的人了吗?”藏豪不安地问道。
“没有。没有人认识我。”
“崽子认识你吗?”
巧儿摇摇头。“豪哥,你怎么又提崽子了?难道他在这附近吗?”
“我刚才看见他坐在那个小店门前,鬼鬼祟祟四处张望。”
“真的?我去找他,把他撵走!”月翠吃惊地瞪大眼睛,边说边往外走。
巧儿上前拦住她,说道:“月翠,你先别出去,最好别让他知道我们住的地方。这种人属于癞皮狗,还是躲着他点儿好。”
“嗯,巧儿说的对!你们俩别露头,别让他知道我们住在这里。我一会儿上班,悄悄出去,如果他要是跟踪我,我把他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好好揍他一顿。”
月翠担心地看着藏豪说:“豪哥,教训他一下就行了,别打得太重了。”
藏豪听了月翠的话,面色不悦:“怎么?我还没打他呢,你就心痛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打重了要吃官司。再说,他表哥在北市区有点儿黑势力,还是小心点儿好。”
藏豪听月翠讲得有道理,表情放松下来,嘿嘿一笑。他心里也清楚北市区这些地头蛇不好惹,心狠手辣,他就吃过苦头。“放心吧,我不会打重的。我对他没仇,只是想教训他,让他以后不敢再跟踪我。”藏豪最恨的人是柳浪,如果柳浪落到他手里,他能把柳浪的脖子拧断。妈的,这小子跑哪去了呢?生起气的藏豪食欲突增,狼吞虎咽地把一桌子饭菜吃个精光。
看到藏豪吃饱喝足了,巧儿说:“豪哥,你把房租留在家里吧,今天房东来取。”
藏豪似乎被刺痛了,再次意识到自己痛苦和尴尬的状况,情不自禁露出一种为难、畏缩和可怜的窘态。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心里话脱口而出:“我的钱全都没有了!我是个穷光蛋了!”
“嘻嘻,那我俩变成穷光蛋的老婆了。”
“我不是开玩笑。”
“是啊,我俩也是认真的呀!”月翠和巧儿不相信他的话,以为他在开玩笑,两个人晃动着他的胳膊娇滴滴说:“当家的,你可不能没有钱哪!我们俩的一辈子可就托付给你了。”她们不会相信一个一诺千金的男子汉突然变成穷光蛋的,至少他是个军人,军官比商人更可信呀。她们继续用那种嗲嗲的语气,妩媚的表情和亲昵的动作哄着他。“豪哥,你可别吓唬我们哪!我们俩都是苦命的人,菩萨开恩让我俩遇上了你,我们真是一心一意跟你的。”
藏豪沉默了。看到两个女人那副天真、无知、渴望的样子,藏豪不忍心说出实情,不忍心让她们的心灵受到伤害。毕竟,这些天来和她们在一起时他感觉非常快乐,他的性格、心理、行为和情趣都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该怎么解释呢?
有钱真好哇!有钱的时候藏豪觉得在这两个女人面前自信了,也开朗了,甚至他可以与她们进行情感交流。有了钱,他的天空变得蔚蓝晴朗,他的空气变得新鲜清爽,他的肺变得舒展自如,他对未来充满了渴望。没钱了,这一切都消失了。藏豪的野蛮和勇猛可以使他变成一头雄狮,但是他的狡猾和智慧永远不会使他变成一只狐狸,顶多算是一条狡诈的狼。然而,狼也有怜悯的时候,在他最痛苦,最落寞,最无奈的时刻他无法变得残忍和无情,他开始怜悯这两个还憧憬在未来幸福中的女人。他可以把她俩再卖回妓院,可他舍不得,这些天他对她们也产生了一些情感,他不想失去她们,至少他不想这么快就失去她们,不想失去刚刚开始的快乐生活。他感觉非常无奈,每个月的军饷刚刚够自己的吃喝,怎么养得起这两个高价女人呢?这是靠钱才能养得起的女人哪!他想起来小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一个乞丐老人养了一条狗和一只猫。老人身体好的时候,每次讨来饭菜都先让猫和狗吃饱。后来,老人生病了无法要饭,狗就每天出去找食物给老人,一直陪在老人身边,直到老人病死,而那只猫却早就失踪了。这两个女人哪个是狗,哪个是猫呢?他觉得她俩都是猫!男人哪,偏偏喜欢猫!他想留住这两只猫,可是怎么对她们解释呢?他可以编出很多故事,甚至很多瞎话来哄骗她们,可是他不能,现在对他来说,钱才是最要命的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了,怎么办?他又想到了柳浪,他憎恨柳浪,如果现在让他抓住他,他会凶狠地把他撕成碎片。他要利用自己的所有智慧和能力找到柳浪,把属于他的钱夺回来。想到这里,他涨红的脸孔变得狰狞起来。
“豪哥,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么气愤呢?”月翠摇着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思路。
“没,没想什么。”
“那房租的事呢?”巧儿边收拾桌子边问道。
看来钱的问题真是难回避呀!藏豪只好硬着头皮说:“唉,我一时有点儿难处,手头紧,暂时拿不出来钱。今天房东如果再来催房租,你俩先垫上。还有生活费,你们不是有点儿积蓄吗?先花着,以后有钱了,我会还你们。”
两个女人困惑地相互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月翠,我们俩先凑点钱垫上吧。”
“巧姐,我拿不出来钱了。”月翠为难地低声说道。
“你一点积蓄都没有吗?”巧儿问道。
“真不好意思,我没有积蓄,这些年赚的钱都让那小白脸花光了。”
“好吧,你不用为难,钱我先垫上。豪哥,你晚上几点钟下班?想吃什么?”巧儿爽快地说道,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藏豪感觉到羞愧,低着头看着饭桌,低声说:“我有要事要出差,你们照顾好自己。”藏豪狠了狠心,说出这句话后急忙起身上班去了。
藏豪打开一条门缝向外面望去,崽子已经不知去向。他走出四合院,站在路边观察了很久,也没发现崽子的身影,接着,他又钻进方形广场的树林里向四周查看也没发现异常,这才放心地向医院的方向走去。离开的时候,他几乎不敢再多看两个女人一眼,他怕心事被看穿,他更不愿多解释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钱,他觉得自己心里少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少了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和开朗。在钱没找回来之前,他几乎不敢再面对这两个女人,他决定先在集体宿舍住上几天,而且住在医院或许能及时了解一些追踪柳浪的信息。
月翠和巧儿都看出来藏豪好像有什么心事,很深沉,常一个人静静地发愣。月翠问道:“他是不是有点儿压力了?”
“男人都这个鬼样子,在妓院里寻欢作乐时多少钱都肯花,过日子时对老婆吝啬得要命。”巧儿冲着他的背影说道。她们想起妓院里妈咪经常用这句话教育她们,告诉她们不要对嫖客有任何幻想。可是,女人偏偏都喜欢幻想,幻想着对自己好的男人是个例外。两天前慷慨大方的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副畏缩的德行呢?难道她俩看错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以后的生活还会有依靠吗?她们心里感到困惑迷茫,忐忑不安。
“哼,他的吝啬一定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把我们赎出来,但怕我们日常消费太高,有意装穷!”月翠头脑有点儿简单,想问题也单纯。
“你分析的有道理,不过,如果他是卖名贵药材的商人,有这么多钱我相信,可是他一个当兵的哪来这么多的钱?他是不是真的没什么钱呢?”
“他可不是当兵的,他是个军官,是个上尉啊!”
“我知道他是上尉。你以为上尉是个多大的官吗?在军队里就是个小连长。我从前接过一个客人,是个上校,比上尉要大四级,但也是穷嗖嗖的。”
“你的意思是他在欺骗我们吗?”
“我也想不明白。他人很实在,为人处世有点笨拙,看起来不像是骗子。”
“是啊,他把我们赎出来,还会害我们吗?”这两个女人想不到她们渴望的生活已经不复存在,她们也不会相信这个两天前还出手阔气的男人已经沦为穷光蛋。
“好了,我们别瞎想了。反正我是自由人了,自己还有点积蓄,至少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我还怕什么呢!”
“对呀,有你巧姐在,我什么都不担心。我们出去逛街吧。”
“傻妹子,崽子也许就在附近找你呢,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吧。”
“没事的,巧姐,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两个女人很认真地梳妆打扮一番,今天她们刻意上了淡妆,她们不想再弄得花枝招展让人觉得不像正经人。她们现在是正经女人了。这是她们自由以后第一次出门逛街,巧儿穿了件天蓝色旁开襟的丝绸上衣,黑色的丝裙,扎着两条粗辫子,看起来单纯活泼,像个富家小姐。月翠身穿一件半开叉的粉红色旗袍,丰满圆润的身体显得成熟和性感,像个富家太太。上午九点钟正值玉泉路早市的高峰期,街道上非常热闹。
巧儿和月翠穿戴华丽,打扮时髦,走在路上格外显眼。一群小孩跟在后面起哄地喊着:“妓女,妓女,快来看妓女呀!”
月翠和巧儿听了非常生气,转过身来冲这群孩子说:“你说谁是妓女?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一个小孩喊道:“你俩就是妓女,露大腿的妓女!”周围的人哄笑起来。
月翠气得骂了一句:“你们这些野孩子,都是妓女生的!”这句话一下子把这些小孩惹恼了,他们捡起地上的烂菜叶、泥巴和石块向她们投来,她们无法招架小孩四面围攻,华丽的服装瞬间变成了脏马褂,头发和衣服上沾满了泥巴,像落汤鸡似的站在路中间,不知所措。几个做生意的中年男子有点儿气不过,过来把小孩驱赶开。
“你俩快走吧,别惹这些小野孩儿。”看热闹的好心人劝解道。
“我们哪里惹他们了,我俩在路上走着,他们几个小野孩跟在后头平白无故骂人。真没教养!”
“算了,他们都是叫花子,哪里会有教养啊!别跟这些小叫花子怄气了,快回家吧。”
“月翠,回家吧,不逛街了。”巧儿把月翠头发上的烂菜叶摘了下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土。月翠生气地瞪着远处的小叫花子,他们开心地吃着棉花糖,有说有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个老者走过来对她俩说:“姑娘,你们是不是得罪谁了?我看好像有人教唆他们干坏事。”
“我们刚刚搬到这里,谁都不认识,更没有什么仇人。”月翠说道。
“算了,我们赶紧回家吧!”巧儿惊惶地拉着月翠往回走。回到四合院,她们关紧大门,待在房间里。
“巧姐,我们已经不是妓女了,怎么这些小野孩子还跟在后面喊我们妓女,难道我们身上贴着‘妓女’两个字吗?”
“也许我们的举止和神态与普通女人不一样。我们天生妓女的身体,可能一辈子也难以摆脱妓女不平的命运。”巧儿悲观地回答道。
“真扫兴!要是豪哥在就好了,没人敢欺辱我们。”两个女人沉默地坐在饭桌旁边,想着各自的心事。院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她俩竖起耳朵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门外。巧儿预感到,一只狡猾的狐狸正盯着她们,一场噩运即将来临。
巧儿和月翠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有人敲门。巧儿打开大门一看,房东手拿着一把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巧儿放心了,她知道今天房东会来收房租,只要不是崽子带着人来,她就不怕。
房东四十几岁,秃顶,穿着一身深色丝绸衣裳,肥头大耳,肿眼泡,色眯眯地看着她们,拄着拐杖大摇大摆进了屋子,不客气地坐在桌子旁,四下打量着收拾得整洁的屋子。巧儿有礼貌地递了杯茶给房东。房东不怀好意笑嘻嘻地抓住巧儿握着茶杯的手不放开。“嘿嘿,屋子收拾得很整洁干净啊。”
“呦,我说东家呀!你这茶杯端错地方了吧。”巧儿讽刺说。
房东厚着脸皮嬉笑着,没放开巧儿的手,说:“嘿嘿,没端错。小姐的手就是好,细皮嫩肉呀!”
“你是要房租呢,还是想要沾点儿便宜呢?”月翠看到房东猥琐的样子,生气地把茶杯抢过来“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茶水溅到房东的脸上,“你要是免房租,老娘这只手你随便亲!给你!”月翠把自己手伸到房东面前。
房东松开巧儿的手,擦擦脸上的茶水尴尬地笑笑说:“别误会,我是来看看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房租么,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就取走。”
“不是和你说好了吗?先欠你几天,过几天交。”
“那好吧,我就再宽限你们两天,两天后我再来取。”房东站起身往外走,巧儿和月翠礼貌地把他送到大门口。房东打开大门一条腿踏在门槛上,一条腿留在里面,回过头冷冷地指着月翠说:“臭丫头,不知好歹!老子摸她手是看得起她。哼!如果把我惹火了,有你好瞧的!记住,别跟我过不去。我过几天还会来的!”
月翠气得刚想发作,巧儿扯了扯月翠衣袖说:“东家,我们住着你的房子,哪能与你过不去呢?你放心,房租一分不会欠你的。您慢走!”
房东的腿刚迈出大门口,附近一群小孩立刻围了上来。“哇哦!”哄笑起来。
几个小孩指着房东喊道:“你不是说她俩是妓女吗?哈哈,你怎么跑到妓女家里了呢?”
房东那本来就有点儿尴尬的脸,一下红得发紫,瞪起眼珠子,举起拐杖吼叫道:
“混蛋!谁跟你们说她们是妓女了?我打死你们!”这群小孩吓得一哄而散。“嘿嘿,别跟这些没教养的小叫花子一般见识,我可没跟他们说什么。”说完,房东狼狈地离开了。
巧儿和月翠认出来这些孩子正是早市辱骂她们的小孩,她们急忙关上大门,插上门闩。回到屋子里,月翠气哼哼地坐在饭桌旁边,说:“哼!真气人,我看这个房东就不是什么好鸟,原来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是啊,原来是他搞的鬼呀!我看他有点儿变态。”
“下次他再这样无礼,我绝不客气。”
“算了,犯不着和他生气。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住他房子给他房租,他敢怎样我们!”
“是啊,这种男人,就想占便宜!我才不怕他呢。要是豪哥在,准会教训教训他。”
巧儿松了口气,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不管怎么说,房东这种色棍男人还不算什么恶人,容易对付。这一夜四合院十分安静,她们睡得很好,因为藏豪没回来。一连五天藏豪没有回家,没有一点儿消息,她们有点儿慌了。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自搬到四合院后,藏豪一共就回来过一次,在“家”住过两个晚上。房东来了几次,板着脸孔催讨房租,她们实在拖延不下去,巧儿拿出自己的积蓄先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巧儿和月翠实在搞不明白,豪哥把她们赎出来安置在这个四合院,本来可以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可是,他却突然变得心情沮丧,情绪压抑,莫名其妙地离开家,一连几天失去踪影。什么原因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们感到茫然。“月翠妹妹,我们不能天天傻待在四合院里,今天我俩去趟陆军医院去找豪哥吧,你看如何?”
“好的,巧姐,我们现在就去。”为了避免穿戴太招摇给豪哥带来麻烦,她们素装打扮。
月翠穿了一件白色带花点儿的棉布上衣,蓝色的长裤,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说:“巧姐,你看我这身装束,像个女工吧?”
巧儿看着月翠,扑哧一声笑了,说:“我看哪,你不像工人,倒像个村姑!”
“啊?我显得这么土呀,巧姐?”
“像村姑不是挺好吗!只要别像妓女就行啊。”
“嗯,无所谓。巧姐,还是你的装扮好,像个老师。”
巧儿淡淡一笑,脸上露出一丝伤感说:“我小时候的愿望是长大了当个老师。唉,可惜后来我没有继续念书。以后生活安定了,我还想读读书。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出门吧。”
“好吧,我们走。”月翠拉着巧儿手说:“我这辈子是没有读书命了,以后有孩子了让他们好好读书吧。”两人离开四合院,边说边走,穿过方形广场直奔陆军医院。
陆军医院门口有军人站岗,哨兵拦住了她们,“进去找人要在大门旁的值班室里登记。”
于是,她们来到陆军医院值班室。值班室里一个老兵在值班,听说她们要找藏豪,开口就说:“有几天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又在干什么。你们可以直接到太平间去找他。”
“太平间是什么地方?”月翠问道。她们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太平间这个词,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太平间就是停尸房呗!”老兵直截了当回答。
“啊?停尸间!”巧儿和月翠听了,吓了一跳。“不对吧,我们找的是藏豪,病理科技术员,不是找看停尸房的人。”巧儿解释道。
“咳,我知道你俩找藏豪,他是病理科技术员,还负责太平间工作。他每天大部分时间待在太平间里,要么你俩到病理科看看,他有时候也会回到科里。”
“那我们还是先去病理科吧。请问病理科怎么走?”巧儿问道。
按照门卫所指的方向她们直接来到病理科,病理科在检验科楼上,平时很少有人来,很安静。空荡荡的走廊静悄悄,空中挂着一块玻璃牌子写着“肃静”两个大字。
她们两人沿着走廊东张西望地寻找着藏豪。
“你们找谁呀?”一个病理科女技术员拦住她们。
“我们找藏豪。”
“找藏豪?”女技术员吃惊地看着她们,“哦,你们稍等,我看看他在不在科里。”
孙护士长听说有两个漂亮女人找藏豪,好奇地跑了出来,连陶主任也从办公室伸出头。护士长细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不寻常的女人,虽然巧儿和月翠穿的是平常人的服装,也没有浓妆艳抹,可她们长期形成的言谈举止和动作表情与普通女人不一样,仍然带着一些妓女的风骚,就连站立的姿势都格外显眼。“请问你俩是他什么人哪?”孙护士长好奇地问道。
“亲属。”月翠简单地回答。她不想说太多的话,生怕露出马脚。
“什么亲属呀?”护士长又问道。
月翠和巧儿相互看了一眼,笑了。这个女人刨根问底对藏豪很关心,说明藏豪人缘还不错,她俩有点儿放心了。“表妹。”巧儿微笑着说。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藏豪有两个这么漂亮的表妹呢?快请屋里坐,我是这科的护士长,我姓孙。”护士长笑呵呵地把她们领进自己办公室,热情地给她们端茶倒水。
“谢谢您,护士长,别忙了。表哥他在吗?”
“他呀,有急事请假几天。可能是回老家了吧。”孙护士长回答。
“回老家了,他老家在哪里呀?”月翠焦急地问道。
“怎么你们连他老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哇?那你们是他的什么表妹呢?”孙护士长疑虑地看着她们。
“不好意思,远房亲戚,平时来往不多。”巧儿连忙掩饰说。
“哦,他的老家在北方一个草原。”
巧儿和月翠互相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他有急事回老家了,怪不得这么多天没见到他人影。“表哥他现在工作生活都很好吗,孙护士长?”巧儿问道。
“你表哥工作一直不错,只是生活上不如意,一直单身没找到对象。我们大家都为他着急呢。”
巧儿和月翠笑了,月翠问道:“他平时就在这里工作吗?门卫怎么说他在太平间呢?”
“是的,他有时候在这里做组织切片,有时候在太平间负责殡葬,给尸体整容、化妆、消毒。”
“哦,太可怕了吧,他整天与死人打交道哇!”月翠吓得吐出舌头,一阵阵胃痛,险些把早晨吃的饭吐出来。
“病理科的工作就是这样呀,不是摆弄尸体就是研究器官和组织,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孙护士长解释说。
“哦,医院里工作总要与死人打交道的,这不奇怪。表哥既然当上军官,他现在一定很富有吧?他们家里现在全都依靠他了吧?”巧儿镇静巧妙地问了一句。
陶主任坐在一边假装看报纸,实际上他一直听着她们的对话,有时还偷偷看她们几眼。“你们亲属都以为他当官了很富有,写信向他要钱,其实,他每个月赚的钱还不够他自己花销的,我们大家有时候还要帮助他。”陶主任突然插话。他显然是看到过藏豪那些要钱的家信,所以趁机替他做个解释。
“哦,我忘记给你俩介绍了,这位是我们病理科陶主任。”护士长说。
听到陶主任的话,巧儿和月翠的头顶上像挨了重棒一击,眼睛发黑,头脑发胀,坐立不安,目瞪口呆。“不会吧?”巧儿嘴里半天才蹦出这句话来。
“有什么不会的。我每个月都给他一些食堂的饭票或者吃的,否则他连自己都养不活。这次他请假回家,还向我借了点儿钱。”陶主任毫不留情地把藏豪的穷底子抖了出来。巧儿和月翠低着头一声不吭,沉默半天。
“喝点儿水吧。”孙护士长主动开口说话,想打破沉默的气氛。
“谢谢,不用客气。”巧儿悄悄拽了月翠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走吧。”她俩失望地站起来,冲着孙护士长点了点头,说:“不打扰了。”
看到她们高高兴兴而来,懊丧不安而去的表情,孙护士长明白她们是为钱而来,都以为藏豪在军队当了官发了财想来沾点光,结果听了陶主任一番话失望而去。
“唉,老陶,你说话不能婉转些么?你瞧,你一句话就把她们吓跑了。藏豪怎么会有这种亲戚呢?我看不太像他的亲戚。”护士长对陶主任说。
“我一看就明白她俩是冲钱来的,不像好人。吓跑了也好,这种亲戚不来往也没什么关系。”
“万一要是藏豪的女朋友呢,你这么一说不就断了吗?”
“断就断呗!这种图钱的女人谁还敢要哇!”
巧儿和月翠失望地离开医院,回来的路上沉默不语。她们的心里迷惑不安,她们的心中黯淡无光。怎么会这样呢?她们从小经历过艰辛的日子,就因为生活太艰难才沦落为妓女。她们穷怕了,苦怕了,妓院的生活纸醉金迷,衣食无忧,她们早已忘了过苦日子的滋味了。
不会这样吧?她们几乎不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不管她们相信还是不相信,阴影开始笼罩在她们心里。然而,此时,她们丝毫没有发现一个影子也悄悄跟在了她们身后。当她们进入四合院后,那个影子记下了门牌号码,得意的奸笑一声踮着脚尖走了。真的噩梦就要发生了。
巧儿和月翠回到四合院坐在院子里,心里充满疑虑和郁闷,疑虑的是弄不清藏豪到底是富有还是贫穷,郁闷的是刚刚了解到他的工作是整天与死人打交道,太可怕。
“巧姐,我怎么感觉像似在做梦呢。你觉得这事可能吗?”
“也许,豪哥就这么点儿积蓄把我们赎出来,钱快花光了,剩下的钱也不会太多,你没听陶主任说他这次探亲还是借的钱。怪不得他那天反复说他的钱都没有了。”
“看来他真的没什么钱,不是我俩想象的那种富翁。怎么办呢,巧姐?”
“我也在想我们以后怎么办呢。豪哥没有多少钱还舍得花钱把我俩赎出来,说明他心肠好,可是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能养活起我俩呢?我们又不可能跟着他过苦日子。我觉得这事挺难办的。”
“唉,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哇!”月翠呜呜地哭了起来。巧儿心里也很难过,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对未来安逸和幸福生活的梦想中,现在她的梦想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
两个人饭不吃,水不喝,在各自房间里昏睡了一天一夜。她们需要思考一下,没有了依靠今后生活怎么办。第三天早晨巧儿来到月翠的房间,看到月翠躺在床上瞪着屋顶发愣。巧儿拉着月翠的手,说:“月翠,我们还是走吧,离开这里。”
“巧姐,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里呀?我这辈子饿死也不会再回妓院了。”
“谁说回妓院了。我想去找我表哥,我表哥对我真心的好,和他一起过苦日子我也甘心。你要是没地方去也可以跟我走。”巧儿的心早已飞到表哥的身边,生活所迫让她曾远离他,而命运又安排她回到他的身边。她能想象到表哥突然见到她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她相信表哥会给她带来精神上的快乐,她做好了和表哥一起过苦日子的准备。人哪,真是难以摆脱命运的安排。
“跟你走?巧姐,你和你表哥过着小日子,我去了算什么呀!”
“这个你不用多想,有我吃的饿不着你。”
“我们不辞而别,豪哥会生气的。再说,我们这么走了也有点儿对不起他。”
“要么,你留下陪豪哥?豪哥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你找份事做做也许还能生活下去。”
“不行,不行!我不是怕穷,也不是怕吃苦,我是不敢再见到他了,一想到他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我害怕死了。”
“那你去哪里呢?”
“我想好了,我在西关县有个舅舅,我先到他家待一段时间吧。”
“也好,我给你留个我表哥的地址,如果你有困难再来找我。”巧儿写下地址,递给月翠。两个人吃了散伙饭,收拾了各自的东西准备分手。
“巧姐,我们还是给豪哥留封信吧,要不然他还以为我们骗了他偷偷跑掉了呢。”
“也好,豪哥毕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不辞而别。”巧儿想了想,说:“我们告诉他,我们离开是不想让他为难,他是个大好人,我俩感谢他,他赎我们的钱,我们以后有钱了会还给他的。”
豪哥:
您好!
我俩今天去了你医院,冒充你的表妹见到了孙护士长和陶主任,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你请假回老家去了。你不辞而别,让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惦记、担忧和盼望,我俩不怨你,理解你的孝心和难处。你为我俩几乎花光了你全部积蓄,只能带着很少钱回去探望老母,我俩内心十分内疚,对你充满了感激之情。
我俩自从8月10日跟你离开清水楼那一刻,已经下定决心生死与你在一起,让生活重新开始,建立一个幸福的大家庭。然而,我们仅仅做了48小时的梦,这个梦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所破灭。你只与我们俩生活了48小时,就消失了,一连七八天不见你的影踪。直到现在我们才知道,原来你真的生活得很清贫,你是不堪家庭重负而离开我们。
我俩的离开不是嫌弃你的贫穷,也不是过不了苦日子,只是不想给你增添麻烦。
我们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如果以后我们生活好起来一定来看你,把你为我们花的钱还给你。请不要记恨我们!让我们选择做一对兄妹,把对方永远放在心里。
信中留下100美元,请你转交给你的母亲,算是我们两个妹妹的一点心意。
此致敬礼!
你的妹妹李巧儿、周月翠敬上
1948年8月26日
巧儿把信给月翠念了一遍。月翠有些哽咽,说:“嗯,巧姐,你写得很好。我想哭!我真的不想离开豪哥啊!”
“我也不想离开他,不想离开你,不想我们三个人分开。可是,真的没办法呀!他养不起我们两个女人哪!我不想为难他,我还是走吧。”月翠抱住巧儿哭了起来。
生活是如此的凄凉,从最美丽的地方开始,在最丑陋的地方结束。人生也是如此,从最有希望的时候开始,在失望或绝望中终止。藏豪让她们经历了幸运、幸福、期望和失望。他善意地欺骗了她们,可是她们不怨恨他,她们从心底感谢他,是她们没有福气,她们相信自己生来命就不好,所以不会埋怨任何人。“月翠,我先走了。”巧儿拿起行李对月翠说。“记住我的地址,以后一定去看我啊!这次分手,以后还不知会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哦,记住了!你放心,我会去看你的。”月翠和巧儿最后拥抱着,“等以后生活好了,我俩一起回来看看豪哥吧。”
“嗯。”巧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现在身边没钱吧?去你舅舅家总是要花路费,我给你准备些零钱,你拿去吧。”巧儿从自己包里取出一叠零钱递给月翠。
“谢谢你,巧姐,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我还有几件值钱的东西可以拿到当铺换点儿钱。”
“那好吧,你把东西找出来我陪你去当铺,然后我们再分手。”
“嗯,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把东西找出来。”月翠从皮箱下层拿出一条珍珠项链,一个玉佩和一个银手镯。
“你就有这么几件东西吗?”
“我原来还有银币、金币、戒指和金手镯,都被崽子拿到当铺当掉了。”
“傻妹妹,你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一枚金戒指都换不来一个馍馍,你那几件东西能当什么钱哪!算了吧,你还是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拿着这些零钱。”
月翠感激地接过钱。“我们走吧。”话音刚落,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有人用力地砸门,声音急促、暴力和野蛮。“豪哥吗?”月翠看着巧儿问。
“不是,豪哥不会这么敲门。月翠,我怀疑是崽子来了,我有点儿害怕!千万别开门!”两个女人战战兢兢地躲在屋子里,听着外面越来越猛力的砸门声音。她们恐惧的噩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