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豪三十出头,身体正当强壮,性的欲望极其强烈,几乎每天都要发泄几次,否则,他的“怪兽”会整晚肿胀坚硬。他讨不到老婆,又没有人愿意当他女友。
一段时间过去了,在他过足了这种野兽般的淫欲生活后,开始对奸尸带来的快乐感到不满足,他想追求更大的精神刺激,也滋生出一种对物质生活追求的欲望。
一天晚上,他遛狗回来,在医院大门口碰到徐刚。“豪哥,你上哪里去了?”
“到对面河边遛狗去了。你呢?”
“嘿嘿,老弟找到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开心、取乐的地方,你保证喜欢!”
“什么地方,告诉我,别神神秘秘的。”
徐刚看看旁边没有人,走到藏豪身边小声说:“看在我们兄弟在蛇谷里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我就对你说了吧。我刚从北市区回来,逛妓院!”
“逛妓院?那要花很多钱呢。你哪来那么多钱?”
“嘿嘿,我哪有那么多钱呢!不过是看看热闹罢了。豪哥,明天有空我带你去看看热闹。”
第二天晚上,藏豪没有找徐刚,换了身便装一人来到北市区闲逛。北市区是这个城市著名的红灯区,有大大小小不同等级的窑子馆十几个,每晚都格外热闹,有弹琴卖唱的,有演出木偶剧的,也有耍猴卖艺的。路边一排排妓院的招牌灯火辉煌,看得他眼花缭乱,一些妓院的门前还搭着小舞台,妓女在台上扭动着身体唱着低俗的地方小调。藏豪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开放的场面,看得两眼发直,面孔发呆,内心膨胀着低俗的欲望。唱完戏的妓女妩媚地往妓院里走,几个色眯眯的男人跟着进了院子。妓女站在门口不停地向外面的男人招手,抛着媚眼,其中一个妓女给了藏豪一个飞吻,藏豪顿时感觉热血沸腾,神经躁动不安,不自觉地向妓院大门走去。
“豪哥!”一个声音把他叫住。
他回头一看是徐刚。“是你?你也来了!”
“豪哥,这个妓院不能进,这是二级妓院,价码高!”
“妓院也分级呀?”
“当然分级了,你以为就你们医院分级呀!妓院也分一级到四级,一级到三级都是高档妓院,价格高,四级价格低,但据说卫生不好,弄不好会染病。”
“嘿!你小子什么都懂,是不是常来呀?”
“不瞒你说,高级妓院我从来没进去过,没钱,也不敢进!普通妓院进去过,但只是打茶围,看看热闹。”
自从有了这次经历后,一连几天夜里藏豪总往北市区跑。高档妓院他不敢进,只在门口看看热闹。傍晚时有些窑子的妓女出来游街,为妓院招揽生意,他会跟在这些妓女后面看热闹,偶尔也会进到四五流的窑子馆里打打茶围。所谓打茶围就是穷人在妓院里寻开心的一种廉价的方式,七八个男人一起筹个包房钱,进到窑子里的一个包房围着一个妓女边喝茶吃瓜子边打情骂俏。但窑子里也有规定,打茶围的客人说什么问什么都可以,但不能动手,时间只有一个钟头。由于当时处于战争期间,物价一天一个样,当时市面流通的法币一天比一天贬值,一万法币买不到一包香烟。所以,连妓院都不愿意收法币,私下改收美元或黄金了。
有一次,藏豪和九个素不相识的穷小子凑了十块钱,进了一家名叫戏来灯的妓院,找了个叫凤姐的妓女打茶围。凤姐打扮得花枝招展,嘴里叼着香烟坐在中央,穿着旗袍,有意地打开了三四个扣子露出丰满的乳沟,还不时地把大腿露在旗袍外面,做几个性感的姿势。领班给每位客人沏好茶,放好瓜子,定了闹钟,就离开了。其中有几个人是妓院常客,一个个油嘴滑舌,出口就是黄色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凤妹妹今天装束真漂亮啊,体形阿娜呦!能不能把大腿露出来让兄弟们一饱眼福呀?”一个穷小子酸溜溜地喊道。
“好哇,看看吧!”凤姐站起来有意掀开裙帘露出半个臀和雪白的大腿,转了一圈,又坐了下来。
“凤妹妹好丰满,好性感哦,能不能再解开几个上衣扣,让兄弟们看看白山的山峰啊!”另一个穷小子色眯眯地喊道。
“那可不行,还是这样好,全看到了就不美了,怕你们吓跑了。”凤姐略微向上拉了一下衣领。
“哈哈,我们不怕,不怕,你解开吧。”几个人一起喊道。
初次见到妓女这种性感妩媚和撩骚,藏豪感觉全身热血沸腾,欲火难忍。看着凤姐那摄魂的眼神,迷人的媚笑和妩媚的动作,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嘿嘿地笑着走了过去。“凤姐,能不能让我摸摸?”
看到这个刚才傻傻地坐在凳子上不说话,满脸红红的、憨厚的男人向自己走来,凤姐没太在意,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说:“那可不行,你要是动手,小心我把你的手砍下来。坐下吧!离近点看看可以。”
“嘿嘿!凤姐,真美!”藏豪流着涎水感叹。他笑嘻嘻地走到凤姐身前,突然把手伸进她的旗袍抓住她的胸,另一只手顺着旗袍的开衩伸到她的大腿里面。
凤姐惊慌地尖叫着,“快来人哪!”藏豪的手没轻没重地在凤姐的衣服里乱抓着,痛得凤姐大声号叫。
“哈哈!哈哈!”下面几个穷小子开心地笑起来,“亲她!亲嘴!”“解开她的衣扣,让我们看看她的奶,哈哈!”看热闹的不怕事情大!穷小子们的哄笑声让藏豪更加大胆,他伸着脖子去亲凤姐的嘴,凤姐左右摇着头躲开他的嘴巴。领班在门外听到叫声跑了进来,看到藏豪正把凤姐压在椅子上两只手在衣服里胡乱摸着,急忙上前去拉他。“先生,你违反规矩了,打茶围是只许动嘴不能动手的。”
“去你的!”藏豪侧身向领班踹了一脚,领班一下子趴在地上,手中的茶壶“当啷”一声落到地上,茶水洒了一地。领班爬起来再去拉他,可是拉不动,再次被他踹倒。领班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出去喊人。“有人闹事,来人哪!”接着,三个打手跑了进来。藏豪一看屋子里来了这么多打手,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放开凤姐,凤姐趁机跑了出去。
领班指着藏豪喊着:“你们给我狠狠地打他!”几个打手围着藏豪,一步步逼近他。
“嘿嘿,别动手,我没怎么样她,只是开开心。”藏豪不停地向后退着。一个打手飞起一脚向他踹来,他急忙用胳膊挡住,另一个打手几乎同时一脚踹到他的胸脯,他向后退了几小步,第三个打手飞起一脚踢到了他的腰部。“你们真打呀!”藏豪愤怒了,猛地抓住刚才踢他胸口的打手,把他摔倒在地上,用拳头猛砸他的后脑。另一个打手从后面勒住藏豪的脖子,藏豪抓住他一只脚用力向前一拉,打手摔倒在地,藏豪翻身骑在他身上举拳就打。突然,藏豪感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只见第三个打手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擀面杖。
领班大声喊着:“把他给我捆起来!”领班在妓院里又叫大茶壶,是专门接待客人,给客人倒茶,安排妓女的,他们又负责治安管理,也算是打手的老板。藏豪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几分钟后藏豪醒了过来。领班指着藏豪说:“给他点教训,看以后谁还敢在这里胡闹!”藏豪的身上又重重地挨了一顿拳脚。
“哼!穷小子,从来没见过打茶围还敢动手动脚的,没钱还想占老娘的便宜,今天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凤姐用力给了藏豪一个嘴巴,又踢了他的裆部一脚,好在藏豪已经清醒有了防范,没有被踢中要害。凤姐似乎还不解气,还想再踢,被妓院里的大妈咪拦住了。“算了,凤姐,你走吧,让他们男人帮你教训教训他。”凤姐眼泪汪汪地解开衣服让大妈咪看被藏豪抓伤的胸部。“这个畜生,该打!”其他打茶围的人一看这情景,都灰溜溜地跑掉了。几个比藏豪还壮实的打手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通,最后,把藏豪推到窑子的后门外。
十几分钟后,藏豪被绳子绑得麻木了的胳膊和腿才慢慢地恢复知觉。好在他身体结实,挨了打还能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在妓院里挨了打,藏豪自感丢人,又不敢声张。他悄悄地溜回医院,在宿舍里躺了两天。“妈的,不就是因为我没钱吗!老子要是有钱的话你们敢这样对我么?”他暗自发誓,如果有一天他有钱了一定会回来。这个仇一定要报!
这天,藏豪收到一封家信。哥哥信中说母亲生病了,向他要钱看病。“妈的,都把我当成大富翁了!”前几天弟弟来信说结婚要盖房子向他要钱,妹妹的孩子要上学也向他要钱。藏豪在军队医院里工作,又是上尉军官,大家都认为他有钱,实际上他没有多少钱。他每个月才二十几万法币军饷,而且当时社会合法流通的法币一天比一天贬值。而且,他花费大,因为他饭量特别大,吃饭比别人要多花一倍的钱,加上他又喜欢喝酒,偶尔抽烟,所以,每个月几乎剩不了钱。钱哪!他开始感到缺钱。怎么才能搞到钱呢?他开始转动他那有点小聪明和鬼点子的脑袋瓜。
藏豪掌握一门技术,制作破伤风抗毒素血清。战争时期,患破伤风的病人非常多,整个西北地区大部分破伤风抗毒素血清都是他制作的,他为医院赚了一大笔钱,可是他自己一分钱也没捞到,他心里愤愤不平,觉得医院欠他的钱。他想到了医院的住院处,那里应该有很多钱,他又想到了出纳室,那里也有很多钱。他记得有次出差回来报销差旅费,就是在出纳室取的钱。他想到了他的老乡顾梦得。顾梦得是医院财务科的出纳员,三十几岁,长得白白净净,一脸书生气,为人谦和,但脾气有些倔强。身体虚弱,有肺结核和气喘病,平时没有什么朋友,家庭负担很重,老母年迈多病,老婆是家庭妇女,有个6岁的女儿,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平时他们不大来往,可是,这段时间藏豪却一反常态,经常往顾梦得的办公室跑。
有一次,藏豪进来正好碰上顾梦得打开保险箱,保险箱里放着一沓沓现金。顾梦得看到藏豪进来,立即关上保险箱。保险箱很大,打开需要钥匙和密码。“这么多钱啊!”藏豪随口说了一句,“怎么不放到银行里呢?”
“明天要发军饷了”顾梦得回答,“存银行再取出来麻烦,所以这几天住院处收的钱就没存银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藏豪从老乡口里得到了这个重要的信息,每个月发饷的前一天医院保险箱里会有大量的现金。他悄悄打量着出纳室,这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办公室,只有南面窗户,但已经用钢板封死了。出纳室与其他房间不一样的地方是,别的房间都是木门,它是铁门。出纳室的屋子里似乎没有安装报警系统。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藏豪失眠了,他开始思考怎么能巧妙地把这笔钱偷出来。那几天他对女尸失去了兴趣,整天在策划着盗窃金柜的计划。有了钱,就不愁找不到女人。藏豪并没有急于实施计划,为了避免嫌疑他不再去出纳室了。每次陶主任请他喝酒,他都会叫上顾梦得,他们三个都来自于同一个大草原,聚在一起吃得来,喝得来,也谈得来。每次喝酒闲聊,三人也不劝酒,气氛轻轻松松的。
终于有一次,顾梦得因为晋升的事心情不好,喝多了。“顾哥,这次医院提拔财会科副科长,你应该没问题吧?”藏豪有意提到让顾梦得伤感的事。
“什么没问题,是根本没希望!你没看到我们科那个28岁的女妖精整天往院长办公室里跑吗?”酒后的顾梦得失去了往日的谦和和温顺,脾气显得暴躁。
“可是,她哪有你能力强啊!”
“能力强有个屁用!还不如她裤子一脱。老子干了这么多年才混到上尉,可是她三年连晋两级,已经当上少校了。”顾梦得气得两眼冒火,端起酒一干而尽,眼睛红红地冲着陶主任大声问道:“陶主任,你如果进院长办公室里会坐哪里呀?”
“当然是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或沙发里了。”
“你知道那个妖精坐哪里?”
“不会是坐在桌子上吧?”藏豪故装糊涂地回答道。
“她坐在院长的腿上!”
“这成何体统,乱七八糟!”陶主任说道。
藏豪呆呆地瞪着眼睛,吐着舌头傻笑一声:“嘿嘿!坐在大腿上!怎么没有女人坐在我大腿上呢?”
“你做梦去吧!你整天摆弄死人,一身尸臭味道,哪个女人还敢靠近你呀!不瞒你说,大家在食堂里都不愿与你一张桌子吃饭,连我都不敢对我老婆说与你一起喝酒。上次我对她说我到太平间找你,她很不开心,总觉得我身上有股怪味儿,好几天不理我。要不是看陶主任的面子,我不会与你在一起喝酒。”
听了顾梦得的话,藏豪气得瞪大了眼珠,把酒杯“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他觉得受到莫大的侮辱,恨不得把顾梦得举起来摔到地上。可是,他克制住了怒火,他现在不能惹怒顾梦得,他还有大事没完成。“妈的,酒后吐真言了。原来你们都嫌弃我啊!好吧,你当你的少校,科长,我当我的技术员,看我的太平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藏豪仍然没忘记用晋升的事情刺激他。
“算了吧,你就别刺激我了,什么科长啦,少校啦,我没有那个福气。”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来日方长。来,喝酒!”陶主任端起酒杯劝解道,“当了少校有个屁用。我现在是上校,每月60万元法币薪饷还不够一家人吃喝的呢!我当少尉那会儿,一个月100块钱军饷,全家都花不完。现在这钱哪,都和纸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医院发粮发物,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我看哪,物价这么膨胀,法币这么贬值,国民党政府早晚垮台!你们没听说下面战斗部队都不发军饷了吗?为什么?因为钱不值钱了,发了钱也是一堆废纸,所以还不如不发。你说,这样一来军队还有战斗力吗?”
顾梦得听了陶主任一番感慨后,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把嘴巴凑到陶主任的耳边悄悄说:“老大哥,别担心,从下个月开始医院开始收美元了,拒收法币,以后军饷也发美元。”
“嘿嘿!这还差不多。”老陶笑了,“据说有钱的人和那些官僚早把自己手里的钞票换成了美元或黄金了。”
藏豪心里暗自高兴,他将来要偷的全是美元,这不是更好吗!于是,耐着性子不停地敬酒。酒喝光了,陶主任走了,顾梦得酩酊大醉,藏豪扶起他往后面家属院走去。“没事,我没醉!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顾梦得摔倒在草地里,呼呼地睡着了。这一次给了藏豪复制金柜钥匙的机会,他趁顾梦得睡着时迅速地把顾梦得身上的金柜钥匙和门钥匙压了个橡胶模型。然后,背起顾梦得一路小跑来到顾梦得的家,把顾梦得安放在门口靠墙坐着,扶起顾梦得的手敲了几下门。然后,细听了听,屋子里有了声响,他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顾梦得悄悄地离开了。
“谁呀?”门开了,顾太太从门缝伸出头向外望,看到顾梦得坐在地上睡着了。
“哟,当家的,你怎么坐在外面睡着了?快起来,进屋里!”顾太太连忙扶着顾梦得进了屋。藏豪躲在附近看到顾梦得家关上房门,脸上露出一丝奸笑。钥匙模型弄到手后藏豪就不再与顾梦得来往,至少在计划实施之前的几个月里没有再接触他。大家也慢慢地淡忘了他们这段密切接触的历史。
开金柜除了钥匙,还需要密码。藏豪并不掌握空手盗窃金柜的技术,他清楚没有密码是不行的。密码只有顾梦得知道,他又不可能钻到顾梦得的脑子里。怎么才能得到金柜密码呢?他有点儿焦急。
自有了盗窃金柜的念头,每天夜深人静时藏豪总在医院大院里转悠,特别是围着财会科的楼房附近观察。离财会科窗外三十几米远有一座假山,假山下面是个防空洞,从没有人进去过。医院的院内一共有两个防空洞,一个在后花园附近,大一些,藏豪经常在那里偷窥。另一个就是这个,在前院,离财会科近一些。
一天后半夜,藏豪正坐在假山上思考着怎么继续实施金柜盗窃计划,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从防空洞里溜出来。这人身材瘦小,手里拎着个大包裹,鬼鬼祟祟地沿着小树林向后面的医院家属宿舍区走去。藏豪悄悄地跟上他,借着路灯发现这人是医院看门的老柳,人称瘦猴,身高不足1。6米,体形像个没发育好的儿童。老柳家与太平间仅隔了一堵墙,在他快进家门时回头看到了藏豪,于是,笑嘻嘻地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肉包子递给藏豪。他并没察觉藏豪一直跟着他。“嘿嘿,我刚到医院外面买了一些包子。”老柳值夜班时经常看见藏豪半夜三更在外边游荡,所以这个时间见到他并不觉得奇怪。在他的眼里,藏豪这种人孤僻,简单,愚蠢,唯一特点就是傻大胆。
藏豪不客气地接过肉包咬了一口,咧咧嘴笑笑说:“嘿嘿,挺好吃的。”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藏豪心里清楚,他刚才吃的肉包是病号食堂做的夜班饭,根本不是从外面买的,应该是老柳从食堂偷出来的。为什么老柳会从防空洞里钻出来?于是,他迅速回到假山借着手电筒的光线仔细查看防空洞的大门,防空洞的门锁虚锁着,他用力向下一拉锁就开了。藏豪推开厚厚的防空洞大门,一股霉湿气扑面而来,顺着手电筒的光线藏豪看见地上还清晰地印着几行老柳留下的鞋印。防空洞是半地下的钢筋水泥结构,里面是个大厅,大厅四周有几个很小的通气孔。藏豪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暗道和机关。在防空洞的一个角落,他看到了一堆新鲜的粪便,妈的,老家伙跑到这里拉屎,怪不得空气这么污浊。他失望了,捂着鼻子往外走。就在这时,他无意中发现防空洞出口两道门之间的墙壁敲起来,会发出空洞洞的声音。难道墙壁外面是空的吗?他心中一阵惊喜,用力一推,一扇暗门活动了,一条一米多高,五十多米长的暗道一直通向行政大楼。弯着腰可以在暗道里行走,一直通向办公楼下面的地道,办公室的地下道是正规的地下暖气管道,他心想这条暖气管道一定通往食堂,说不定还通向财会科的下面,因为食堂和财会科在同一个方向,只是食堂更远些。于是,藏豪顺着地下管道往前走,果然,来到财会科的下面。在出纳室的墙角处有一个30厘米直径的方形出口,出口上盖着木制的盖子,藏豪顶开盖子,探出头试了试,洞口太小,他的身体太魁梧上不去。但是,他意外地发现这个地道口的盖子上有个圆形的木节,他用力顶掉木节,盖子上出现一个圆形的小孔,透过小孔正好可以看到金柜的密码锁。藏豪把木节放回到原处,把盖子重新盖好,朝着食堂方向走,在病号食堂的下面,他看到了一个同样大小的出口。他明白了,老柳体格小可以从这个出口爬上去偷食堂的包子。意外的发现和收获令藏豪兴奋不已,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盗窃方案,他感到距离成功不远了。
白天他悄悄潜伏在暗道里通过地道口盖子上的小孔偷窥顾梦得打开金柜,藏豪发现每天顾梦得上班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金柜,他把金柜的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然后旋转密码锁,先是向右旋转三圈,停在95的数字上,然后再向左转两圈,停下来。
藏豪没看到数字是多少,顾梦得的手挡住了他的视线。接下来,顾梦得又向右转一圈,好像是停在46上。藏豪的视力极好,在地道里通过小孔仔细观察顾梦得开金柜的动作,观察他旋转的方向和密码。在连续偷窥了几天后,他终于成功了,他确定已经得到了金柜的密码。同时,他发现每个星期二的夜班饭常规都是肉包,这天后半夜两点老柳也一定会通过地道去食堂偷肉包。因此,他想出一个嫁祸于老柳和顾梦得的妙计,藏豪要选择一个行动的日子,既是礼拜二又是发军饷的前一天。
在正式行动前三天的一个夜里他做了一次踩点,半夜12点他悄悄地钻入出纳室,用事先配好的钥匙和偷窥到的密码打开金柜。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现在已经有了出纳室的大门钥匙和金柜的钥匙以及密码,如果金柜里有钱就是他的了。藏豪没有动金柜里的东西,把金柜门重新关好。他心中大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看着空荡荡毫无一点儿警备的出纳室,藏豪的脸上露出了贪婪和得意的奸笑。只要他选择一个好的时机行动,这里的钱全都会弄到手。不巧的是,就在他刚关上出纳室的门准备离开,手还停留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走廊的远处走来个年轻人。藏豪犹豫了一下,马上把手撤了回来,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迎着来人走过去。走到近处,他认出来人正是上次看见他搂着女尸睡觉的护校学生小刘,真是冤家路窄呀,怎么总能碰到这小子。藏豪暗自庆幸今晚只是踩点,并没有偷任何东西,所以不会出任何问题。在两人擦肩而过时,他狠狠地瞪了小刘一眼。小刘已经护校毕业了,留在医院电诊科工作,每晚都在科里看书,学习到半夜再回宿舍睡觉。当他看到有人站在走廊并没有感到奇怪,但是,在他上楼梯时无意地回头看到财会科办公室的牌子,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藏豪不是财会科的人,怎么会站在财会科门前,不会是要到财会科偷东西吧?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藏豪可是医院经常宣传的采药英雄,很多年轻人都佩服他的机智和勇敢,白天药剂科于主任在给他们第二批即将奔赴长白山采药的小组成员培训时,还对藏豪赞不绝口。小刘的宿舍就在财会科楼上,回到宿舍后他就忘掉了此事,躺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医院的采药队去长白山采药了。
藏豪从出纳室出来后,在外面闲逛了一圈才回宿舍。在走廊意外碰到小刘,让他感到挫折和郁闷,他躺在床上对自己的计划进行了修改。半夜12点正是值小夜班和大夜班的护士交班的时候,这时候走廊里人少,但也绝不能拿着大包小包的钱从出纳室正门出来,否则,万一被人看到真就死定了。他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万一被人发现,他就要杀人灭口,或者带着钱逃之夭夭。
这三天过得格外漫长,藏豪一边继续等待时机,一边做着一些必要的准备。他连续三天下午五点钟悄悄在财会科附近观察,果然,那几天下班时顾梦得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收费处的钱送往银行。他心里有数了,金柜里的钞票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金柜里塞满了美钞。藏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在太平间标本室的地窖里挖了一个不大的坑,把一个铁皮文件箱放进坑里,作为他的储藏箱,又在储藏箱的上面压了一块水泥板,水泥板上面放了一些人体标本。即使有人进入地窖,也很难发现这个储藏箱。地窖没有通气孔,没有窗,是抗日战争时期修建的,冬暖夏凉,平时没有人进来,铁门的钥匙由他一个人掌管,非常安全,因此他决定把偷来的钱放到地窖里藏起来。从防空洞到太平间只有300米距离,非常僻静,平时白天少有人走,半夜三更就更没人了,他几分钟就可以把钱送到这里。那几天晚上藏豪一反常态在吃过晚饭后没有外出,早早地回宿舍帮忙打开水,听大家聊天或在一旁看别人下象棋。然后,早早地上床睡觉,早晨很晚才起床,起床后也不离开宿舍,而是坐在床边看书。
1947年一个风和日丽的秋天的礼拜二晚上,藏豪早早地上床假装睡觉,没多久室友也都入睡了。藏豪躲在被窝里不停地看着手表,他要在11点50分准时行动。半夜里室友睡得正香,他悄悄溜出宿舍,通过静悄悄的走廊,顺着楼梯下到一楼,躲在楼梯口竖着耳朵听走廊里的声音。医院大院里并排竖立的三座楼房,外表相同,红砖墙面,黑瓦尖顶,都是二层的欧式建筑,被一条长长的大走廊在中间连接呈“王”字形。走廊地面铺着红松木地板,夜晚如果有人行走,很远就能听到“咔咔”的脚步声。此刻,走廊里静悄悄的,藏豪只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在确定走廊里没有人后,他熟练地戴上手套和鞋套,迅速来到出纳室门前,用事先配制的钥匙打开出纳室大门,一闪身溜进出纳室,随手轻轻把门关上。然后,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听着走廊里的动静,他隐约听到走廊里出现“咔咔”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响,最后从出纳室的门前经过,又逐渐地变弱,消失在远处。他知道这不是独身宿舍值小夜班的人,因为值小夜班的护士要午夜12点交班,12点半才能下班,这个时间不应该有人哪!怎么回事?他开始忐忑不安,站在漆黑的出纳室门后感到紧张,两条腿在发抖,心脏扑通扑通的像要跳到嗓子口似的,毕竟是第一次当盗贼,而且又是大盗。他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别慌!那个人已经走过去了,没有在门外停顿,也毫不慌乱,肯定没看到你。”
漆黑幽静的出纳室墙壁上传来了“嗒嗒”的钟表声,他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时针指在11点50分。他又照了照办公桌,桌子下面有几条印有医院标记的空的钱袋。他轻轻地走到金柜前,把钥匙插到金柜的钥匙孔里,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旋转着密码锁。他那双解剖尸体都不会抖的手,此时却在发抖,因为太紧张几次旋转都对错了数字。藏豪试着安慰自己:“别紧张,你就要成功了,你就要发财了。有了钱,没有人再敢瞧不起你。”稳定好情绪之后,再次旋转密码锁,终于金柜被打开了,里面堆满了一沓沓美钞。一看到这么多的钱,藏豪激动和兴奋起来,一下子把所有的紧张、不安和恐惧都抛到了脑后。他迅速把钱塞进三个出纳专门用来装钱的帆布袋,麻利地用绳子扎紧袋口,然后,打开地道将钱袋扔下去,随后将地道盖子重新盖好。接着,他擦掉金柜上和地面的痕迹,锁上金柜。一切都整理完毕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经过他反复周密思考和精心策划的行动就要成功了,他告诫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只要走廊里没人看到他就成功了。于是,他谨慎地站在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外面鸦雀无声。接着,他打开门迅速从里面出来,接着轻轻地关上门。走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头顶那盏暗黄色的灯光映现出他那矮墩墩的身影。他快速地溜出大楼,消失在黑夜里。
藏豪跑出大楼后迅速跳到树丛中隐蔽起来,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有些激动,但仍强压着快要成功带给他的狂喜。之后,他迅速来到防空洞打开活动门钻进地道,爬到出纳室的下面把装得满满的三袋钱拖出来放到他事先准备好的一辆三轮车里,骑着三轮车来到太平间门外。突然,几声犬叫划破寂静的夜空,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别叫!”他冲着狗圈低声吼着。狗儿发现是主人,立即安静下来。于是,他打开太平间大门,拎着钱袋钻进标本室地窖,把钱藏在他事先准备好的储存箱里。整理好地窖后,他再次返回防空洞清理了自己留在地道和防空洞的痕迹。这次行动前后只用了20分钟。他回到宿舍时,室友睡得正香,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藏豪躺在床上,把整个作案过程仔细地回顾了一遍,他确信整个行动过程中没任何纰漏。他放心了,计划实施得很完美,于是他安心地入睡了。这一夜很奇怪,室友都睡得很好,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被藏豪的鼾声打扰,倒是隔壁宿舍的人被他的鼾声吵得不停地敲墙,藏豪被吵醒后也重重地用拳头在墙上回击了几下。
第二天上班,当顾梦得打开金柜的一刹那,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金柜里空空如也。顾梦得半晌才缓过神来,大喊道:“不好了!金柜被盗了!钱全都没了!”他的尖叫声顺着走廊传到了院部和楼上的集体宿舍。藏豪是第一个听到叫声的人,他纹丝未动地坐在床边假装看书,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财会科长跑过来了,保卫科高科长跑过来了,连院长也跑过来了。大家来到出纳室一看全傻眼了,用来发工资的14万元美金,一分没剩,全被偷走了。“是谁干的!我一定会查出来的!顾梦得,你自己管钥匙又管密码,你给我说清楚!”院长指着顾梦得的鼻子歇斯底里般地吼叫着。顾梦得吓得赶忙低着头,脸色苍白,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大家都出去!屋子里的东西不能碰,也不能摸。”高科长很专业地指挥大家保护现场,等待刑警到来。
刑警队派出最有经验和破案能力的老刑警厉建警长,带着他的助手林雨飞和一个小组的人马来到现场。他们询问了出纳员案发时的情况,并在出纳室里仔细地检查痕迹,出纳室大门没有任何被撬压的痕迹,门锁也没有被动过,窗户是封死的,门和金柜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指纹。金柜对面的墙角处有个很小的地道口引起了刑警的注意,在地道口的边上还找到半个不很清晰的脚印,难道贼是从地道口进来的?厉建蹲在地道口观察着,可是地道口很小,一般成年人过不来,难道会是儿童作案吗?那么贼哪来的金柜钥匙和密码呢?刑警决定下到地道里侦查,医院马上叫来水暖班班长询问地道的入口,水暖班长熟练地领着刑警们从大楼外面一个平时上锁的入口进入地下道。
一路上刑警不停地仔细检查和拍照,在食堂和财会科下面这段地道里发现了很多脚印和手印,有些痕迹明显是刚刚留下的,在出纳室下面的地道里,还可以看到布袋在地上的拖痕,一直延伸到通往防空洞的暗道。刑警们从防空洞的活动门钻出来,看到防空洞的地面同样残留着一些足印。厉建分析:“如果是内贼,首先怀疑的是出纳员顾梦得,他住在后面的家属大院里,完全有可能在夜里通过地道把钱拿走。如果是外贼,那么这个贼是从防空洞的活动门进入到大楼下面地道的,又从地道口上到出纳室里,而且这个贼手里需要有金柜的钥匙和密码。”
“我发现出纳室出口的盖子上有个木节,拿掉木节通过这个圆孔可以看到金柜的密码锁,能不能是盗贼通过这里窃取了金柜的密码?”这是整个侦破过程中高科长唯一一次比较靠谱的分析。
“有这个可能。”厉建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是,贼的视力一定要特别好。”刑警们经过对比发现出纳室里留下的半个脚印与地道里、食堂里和防空洞里的脚印一样,都是同一个人留下来的。
林雨飞立刻带着刑警来到病号食堂检查。“食堂里今天凌晨丢什么东西了吗?”
“什么也没缺,就是包子少了一些。”食堂负责人回答。
“难道贼在盗窃金柜的同时还偷了包子吗?”高科长悄悄问林雨飞,林雨飞没有回答。从常理推测,既然偷盗巨款,就没有必要再钻到食堂里偷包子,除非是顺手牵羊。但是,在那个生活很贫穷的时期,盗窃吃的东西也符合情理。
“以前发生过丢东西的事吗?”
食堂负责人回答:“食堂近来经常感觉到丢包子和馒头,每次丢的还不少,又抓不到贼。后来怀疑是食堂内部人干的,我们也没敢声张。”其实,除了老柳,食堂其他人也往家里偷吃的,这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食堂只好吃食堂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负责人解释说:“周二夜班饭常规做肉包,值夜班师傅下班后第二天休息,不再来上白班,早晨上班的人不知道夜班剩了多少肉包子,所以,很难发现肉包子被偷。”
“今天凌晨夜班人员几点下班的?”
“大约后半夜一点半离开的。”负责人回答。刑警们对食堂丢包子的事情不感兴趣,但通过在食堂的调查刑警意外地获得一条很重要的信息,半夜食堂要给值班的医护人员做夜班饭,大概要忙到后半夜一点半才下班离开食堂,而做早餐的师傅早晨四点钟就来到食堂准备早饭了,贼应该是在两点到三点之间进入食堂的,而且根据脚印分析,食堂和出纳室的贼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这就说明出纳室是在这段时间被盗的。
案件初步侦查结束了,办案组厉建在医院办公室里组织召开了案情分析会。“贼是什么样子呢?”厉建画了个像,“身材瘦小,能够通过成年人无法通过的地道口,家庭生活拮据,也许人口众多,有夜里活动习惯和经验。视力极好,至少1。5。但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他是一个人作案,还是联合他人作案,也不完全肯定食堂和出纳室被盗是一人所为。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到食堂偷包子的人同时也爬进过出纳室,并留下脚印。”
听到对贼的描述,高科长随口喊出一个人的名字:“老柳。”
“老柳是谁?”厉建问道。
“医院看大门的,专门上夜班,名叫柳爱柳,50岁出头,家里有老父老母,还有三个儿子,老婆没有工作,全靠他一个人每个月20万法币的薪水养活全家。”
“他身材如何?”林雨飞关切地问道。
“身高不到1。6米,像个没发育好的小孩子,大家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瘦猴。”高篮峰得意地看了院长一眼。
院长点点头,“老柳从前是个老兵,打仗时立过功,后来由于左臂受伤留下一点残疾,就被安排到食堂做炊事员。在食堂工作时,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惯,今天拿点米,后天拿点面粉,搞得食堂里的人员经常相互猜疑,关系紧张。后来大家都怀疑是老柳干的,但没有什么证据,高科长来处理这件事情时,老柳又蛮横地和高科长吵了起来。我就把他调离炊事员的岗位,让他去看大门去了。”
“他的视力如何?”
“他的视力很好,没有近视,不戴眼镜。”
“马上把他先看起来,取他的手印和鞋印。”
老柳下了夜班正在家里睡觉,听到有人敲门,不高兴地问了一声:“谁呀?大白天的敲门。”他打开门一看是警察,吓得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刚想打开窗户跳下去就被刑警按倒在床上。一看他的体形,刑警们就认定地道和食堂的贼一定是他。找来他的鞋子,鞋印也吻合。刑警们在他家里不仅搜查出他刚刚偷出来的包子,而且在床铺下还发现了500元美金,正是金柜里的钱。没想到案子这么容易就破了,笑得高科长嘴都合不拢,院长也松了一大口气。可是,厉建的心情并不轻松,他一直奇怪金柜是怎么打开的?老柳怎么会有金柜的钥匙和密码?巨款在哪里?
刑警对老柳进行了审讯。“柳爱柳,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偷东西。”
“你偷什么东西了?”
“在食堂偷包子。”
“几点钟进的食堂?”
“后半夜两点钟。”
“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
“因为这个时间做夜班饭的师傅刚下班。”
“除了包子你还偷什么了?”
“别的东西没偷,就偷包子了。”老柳小眼睛盯着问话的警察肯定地回答。
“你放在床铺下的500美金是哪里来的?”
“那是我自己的钱啊!”老柳神情有点慌张。他承认夜里2点钟从地道里钻到食堂偷包子,可是不承认进入出纳室偷金柜的钱。他坚持床铺下的500块钱是他每个月的军饷攒下来的。刑警们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每个月只有30几美元的薪水,又有这么一大家子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钱呢?明明是出纳室的钱,连捆钱的纸条都带着出纳室的标记,老柳明显是在撒谎。
“你家里怎么会有医院出纳室金柜里的钱?明明是你昨晚进出纳室盗窃了金柜,我们在出纳室里还发现了你的脚印。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什么?你是说出纳室昨晚被盗了?”老柳反问道。
“你装什么糊涂?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进入出纳室的,怎么打开金柜的?14万美元的巨款藏到哪里去了?”
“14万美元?我的天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老柳吃惊地尖叫起来。
“鬼都不会相信你的这套鬼话。”刑警们相互交换眼色。
一顿暴打之后,老柳的小体格吃不消了,连连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全都招!”老柳说他从食堂偷包子回来,在地道里意外地发现一个牛皮纸口袋,里面装着500美元,他顺着地道口向上一看发现是出纳室,猜测一定是谁偷了钱藏在这里,所以就顺手拿回家里。“我真的没有进出纳室,没偷金柜里的钱。”老柳说的是实话,夜里他进入地道时已经发现地面上有一道道的拖痕,他就奇怪,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个地道,难道还有人通过这个地道偷别的东西?现在听说出纳室被盗,联想自己捡到的500元钱,他猜测一定有人通过这个地道偷了金柜。
“说实话,坦白从宽,金柜钥匙在哪里?你怎么打开金柜的?谁是你的同伙?我们已经发现你的脚印留在出纳室里,证据确凿,你抵赖也没用。”
“真的是我在地道里捡到的,我从没进过出纳室,再说,我没有金柜的钥匙和密码,怎么打开金柜呢?我这辈子连金柜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更别说开金柜了。关于脚印,我也不知道我的脚印怎么留在上面了。”此时老柳心里全明白了,他明明在地道下面并没上去过,怎么脚印会留到出纳室里呢?一定是偷钱的人在陷害他。最有可能偷钱的就是顾梦得,他是出纳员,可以监守自盗。
“还狡辩,给他点儿厉害的!”
老柳不想因为被冤枉而吃皮肉之苦,想了想说:“唉哟!别再打了,我这次真招了。是顾梦得这小子和我一起偷的,他有钥匙,又能打开金柜。他下班时故意忘记锁金柜,让我从地道口进去,打开金柜把钱装到牛皮纸袋子里扔到地道里,再拖到防空洞里。”
“钱呢?”刑警问道。
老柳眼珠转了转说:“他让我把钱放到防空洞里,说他会取走,以后再给我分点儿。我因为缺钱花,就先偷偷拿了500元回家。”老柳自己编了一套圆满的瞎话。他觉得他只能这么说,如果只说是顾梦得干的,和他没有关系,刑警也不会相信,而且也不会善罢甘休,他还会继续受苦。既然顾梦得偷了钱还陷害自己,干脆把他咬出来。想到这里,老柳显得放松多了,他看得出刑警们对他的供词很满意。他心里想,你们这些傻警察,怎么死盯着我这么个小偷小摸的人呢?我会干这种大事吗?顾梦得有金柜钥匙又有密码,钱肯定在他那里。好你个顾梦得,想嫁祸于我,我可不像这些警察这么愚蠢!这帮臭警察,我说真话你们不信,那我就编套瞎话帮助你们这些笨蛋们破案,等破了案子自然会还我个清白。想到这里,他竟觉得自己是个有功之臣,向刑警们要了一根香烟坐到凳子上吞云吐雾,显得很自在的样子。柳爱柳这个人像他的名字一样,很会爱自己,自私自利,也很会保护自己,每当遇到困难和危机他的脑筋灵活,会想出各种鬼点子。但是,小聪明有时也会误大事。
刑警们立刻把顾梦得抓了起来,连夜审问。可是不管怎么审,顾梦得就是喊冤,一直没有招供,钱也没搜查出来。顾梦得反问警察最多的一句话是:没有钥匙和密码的人就打不开金柜吗?他想提示警察会不会有什么盗窃金柜高手不需要钥匙和密码就可以把钱盗走,但警察们很清楚,像老柳这样的人,没有钥匙和密码肯定打不开金柜,所以更加怀疑顾梦得是老柳的同伙,甚至还是主谋。“怎么没有钥匙和密码,你不是有钥匙和密码吗?”三天过去了,顾梦得还是不认罪,老柳则死咬着他不放。难道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厉建似乎开始疑惑,他仔细研究老柳的供词,前后合情合理,只是细节上有点儿问题。从侦查结果来看,地道里的拖痕是帆布袋,出纳室里丢失的也是帆布袋,可老柳说他拿的牛皮纸袋子,既然钱是他偷出来的,他应该知道用什么袋子装的钱,如果他连用什么袋子装钱都说不准,那就说明他不是偷钱的人。看来有必要再审老柳。
刑警再次提审了老柳。老柳镇静地坐在强光下,交代的情况与从前几乎一模一样。“你再回想一下你用什么样的袋子装的钱?”林雨飞问道。
“牛皮纸袋子。”
“你能确定吗?”
“确定。”老柳小眼睛偷偷向林雨飞方向看去,强光刺得他眼前一片白色,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这种不安的表情,却被林雨飞看得一清二楚。林雨飞看了厉建一眼,似乎在告诉他,老柳在撒谎。厉建点点头。老柳确实是在撒谎,在医院工作十几年他很清楚出纳员每天都把钱装到特制的帆布袋送到银行。可是,他不想说得太真实,他怕自己编的太真实以后不好收口,他要给自己留点儿后路。
“你撒谎!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人,给他尝尝撒谎的滋味!”林雨飞大声呵斥,老柳身体一抖,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慢着,慢着!我说实话。是出纳室的帆布袋。”
林雨飞松了口气,挥挥手让几个彪壮打手下去。“头儿,看来我们还要在顾梦得身上下工夫啊。”厉建没有说话,摆摆手,让他结束审讯,转身离开了审讯室,他现在也不得不相信老柳交代的都是实话,他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办,关键是要找到钱!
电诊科的小刘那天半夜在走廊里碰到藏豪,第二天就跟着医院组织的采药队去了长白山。两星期后,采药队回来,药房的王主任亲自来迎接他们。“你们辛苦了,为医院采了这么多中药材,而且安全返回了,我代表药房感谢你们。”接着,王主任又说:“在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医院出了件大事,财会科的金柜被盗了,全院职工这个月的军饷都被盗走了,所以,这个月医院没发军饷。”
小刘突然联想到出发前的那晚在走廊看到藏豪站在出纳室的门外,一只手似乎在开门,看到他走近才把手放下,迎着他走过来。他当时还奇怪,这么晚了藏豪怎么还去出纳室。于是,急忙问:“财会科是哪天被盗的?”
王主任回答:“可能是你们走以后的第三天吧。”
小刘说:“不对吧,王主任。应该是我们走的当天吧?”
“不是,是你们走后的事,具体是哪一天我也记不住了。”尽管时间对不上,但小刘感到事关重大,立即赶到医院保卫科向高科长汇报。
高篮峰跷着二郎腿,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听着小刘汇报的情况。眼前这个毛头小伙子上次向他报告说看见藏豪在太平间搂着女尸睡觉的情况让他出丑,他一直耿耿于怀。高科长耐着性子听完,说:“首先你说的时间就不对,你看到他的那天夜里医院什么也没丢,金柜被盗是三天后的事情。再说现在盗窃犯已经抓到了,也已经招供了,就差钱还没找到。”高科长的主观、自负是众所共知的,他只能干保卫,直截了当和坏人打交道还可以,如果让他破案,分析问题,似乎还差很多。他已经完全相信老柳的供词,认为案子已经结了。小刘还想再说些什么,高科长冲他摆摆手说:“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小刘闷闷不乐地离开保卫科,心里想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有点可疑,藏豪半夜要开出纳室的门本身就值得怀疑,这件事不会是偶然的。于是,小刘又找到了厉建,向他汇报此事。厉建50多岁,中等身材,瘦长脸形,小眼睛,眉毛有些吊,有三十几年的刑事侦查资历,曾侦破过著名的“北方碎尸邮递案”和“国际列车盗窃案”,闻名于西北各省市。他听了小刘讲的情况后沉思了一会,说:“你讲的这件事很重要,虽然时间上不符合,也不是直接线索,但还是值得考虑。到目前为止,任何可疑的线索我们都要去调查和分析,因为案子还没结,钱还没找到。我们会调查。谢谢你!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刑警们一边加紧审讯老柳和顾梦得,一边秘密调查藏豪。首先,刑警们调查藏豪有无作案时间。“他平时几点上床?”
“他平时都是后半夜才睡觉,是个夜猫子。那几天好像他说有点儿不舒服,要早点休息。在我们之前就睡了。”
“那你们大概是几点睡的?”
“我们几个每天都是十点钟关灯,大概十点半左右睡着的吧。”
“你们中有没有人听到或看到他半夜起来或离开?”
大家都摇摇头。其中一个室友说:“好像听到隔壁宿舍的老刘说半夜两点左右,他被豪哥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不断地敲墙,结果把豪哥敲醒了,豪哥也敲了几下墙。”另一个室友插话:“我半夜也好像听到他们敲墙的声音,特别是藏豪敲得很重,把我吵醒了。”
刑警们觉得藏豪似乎没有作案时间,接下来的调查似乎也意义不大,但他们还是悄悄地搜查了他的宿舍、办公室,结果一无所获。刑警又调查藏豪与顾梦得的关系,大家反映他们虽然是老乡,但并没有亲密往来,连顾太太都承认顾梦得平时与藏豪没有来往。回过头来再审讯老柳,特别是调查老柳和藏豪的关系,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你是不是与藏豪合伙盗窃的?”
老柳的头摇得像个钟摆。“他这种人这么笨,除了胆子大,敢和死人打交道外,别的什么都不懂。他连话都说不来,老婆也讨不到,还能干这么大的事?你要说他敢奸尸我相信,要说他敢盗金柜,我不信。他呀,你们想都不用想。你们就相信我吧,这个案子就是顾梦得这小子一个人干的,钱他都藏起来了,所以他死不肯承认。我要把钱都拿跑藏起来,我也会死不认账。你们像对我那样狠狠地去对付他,他准会交代,把钱交出来。他比我还怕死。”
老柳的话听起来还算有道理,也符合逻辑,因此误导了刑警。“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少说那么多废话。什么顾梦得一个人干的?不是你与他合伙干的吗?谁狠狠地对付你了?你这是罪有应得,怎么,你干了坏事还要我们像对祖宗那样供着你呀!”老柳脑袋又挨了一巴掌。老柳的话还真起了作用,随后几天刑警们真的下大力气来对付顾梦得。轮流审讯,严刑拷打。
几天下来,顾梦得面色苍白,有气无力,问什么话也不回答,也不再辩解。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自己管钥匙和密码,金柜被盗自然怀疑他,可是他问心无愧,丝毫没有屈服的念头。“你们冤枉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审讯的人开始时还以为他是消极抵抗,还在继续用手段对付他,后来发现他连一点挣扎和躲避的反应都没有了。
“顾梦得,别装死!”一桶凉水泼过去,他头耷拉着一点反应也没有。审讯的人慌了,急忙把他送进医院急诊室。急诊室的医生翻开他的眼皮,发现他眼睛一只瞳孔大一只瞳孔小,怀疑他有脑出血,正准备给他做腰椎穿刺时他突然没气了。顾梦得死了,被定了个盗窃罪和畏罪自杀的罪名。
老柳听说顾梦得死了,一下子瘫倒在地,“这下子我可完蛋了,你顾梦得小子好狠呢,真是死了都不放过我。钱你盗走了,罪让我替你扛着。我冤枉啊!”老柳真的傻眼了,他知道顾梦得一死自己无法洗刷清白了,都怪自己自作聪明,给自己套上了枷锁。虽然后来他改口否认与顾梦得合伙盗窃,说原来讲的话都是他编造的,但是,没有人再相信他的话。
厉建其实心里一直有疑问,如果是老柳盗窃了金柜,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脚印清除掉呢?如果是顾梦得和老柳合伙盗窃金柜,为什么不造成一种破坏金柜的假象?他又管钥匙又管密码,不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吗?但厉建却没再继续侦查下去,因为他不希望顾梦得再现清白,否则不好向上司和死者家属交人代。再说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包括被顾梦得盗走并藏起来的钱都不可能找回来了。可是也有人认为顾梦得在作案前就有所准备,把钱藏起来了,宁肯死也不交代。老柳就是这么认为的。金柜盗窃案结案了,因为顾梦得死得不明不白,案子无法追查下去,最终被盗的钱也没有找到。老柳被判了有期徒刑15年,全院还开了公审大会。公审会上,老柳似乎还有些不服,但是他的嘴巴被固定了说不出话。老柳一直认为是顾梦得陷害他,他的上诉一直持续了近三年,可是没人相信他,他也找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无罪。
对于这个完美的盗窃案,藏豪似乎并没有感到骄傲,他觉得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轻松地做到和做好,只要他愿意去做。这个案子结案后,他没敢马上用那些钱,他还和过去一样上班,夜游,干着原来那些见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