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豪性格孤僻内向,与异性接触时显得懦弱、羞涩、难言,可是,他的内心充满了对异性的渴望、幻觉和野性。他相亲时不检点的举动和鲁莽的行为,让他的心理屡受挫折。后来的偷窥刺激导致他心理极度扭曲、变态。他心灵黑暗,伦理道德丧失,于是,干出一系列常人无法理喻,百年难闻的惊人怪事。他真的变成了一个恶魔。
藏豪每到夜里就会显得异常兴奋,无法入睡,于是,他开始像个幽灵一般在黑夜里游荡。有时后半夜,他会骑着自行车牵着一条最凶的大狼狗在街上遛狗,他专门挑最黑、最静、最偏僻的路行走。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更令人惊悚的事情呢。据说,他最常去的地方是中山公园,那是他曾经与周静岚约会的地方,虽然他已经记不清她的相貌,可是,他认为那里是他失魂的地方。夜深人静时,他穿着军装牵着狼狗在公园里转悠,公园看门人知道他是附近医院的军人,以为他是专门养狗的饲养员。每当看到有恋人在公园深处谈情说爱时,他嫉妒得情绪失控,故意让狼狗去追咬那些恋人。
当他看到男人惊吓得不顾女人独自跑开,或者女人尖叫着逃走时,就开心地大笑起来。他那孤僻内向的性格在急剧的扭曲和变态,他就要变成一个黑夜中的恶魔了。
有些被狗咬伤的人从公园看门人或附近的居民那儿打听到他是陆军医院的军官,便到医院告状,开始时医院长官只是批评藏豪几句,说些好话把受害者打发走,息事宁人。后来,来告状的人越来越多,医院长官有点吃不消了,开始警告他如果再发生这样的恶作剧就不准许他养狗,藏豪的行为这才开始收敛。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些表面看起来像恶作剧事件的背后,隐藏着他极度变态和扭曲的心理。为什么别的男人都会谈情说爱,而他却不会呢?为什么别的男人能得到女人的喜欢和爱,而他却不能呢?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疑惑和好奇,也许他该悄悄偷窥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医院后院有一座二十几米高的假山,假山下面是抗战时期修建的防空洞。防空洞大门常年锁着,谁也不曾进去过。假山的山坡上有弯弯曲曲的小路和密密的灌木树林,环境幽静,是人们喜欢散步的地方,也是恋人约会的好地方。一些本院年轻的医生或护士也会来这里谈情说爱。这几天夜晚,藏豪就悄悄地爬上这座小山,潜伏在灌木丛里偷窥着一些恋人亲密的举动。他曾有过对恋爱的好奇、渴望和追求,可他不会谈恋爱,见了女人便木讷得不知怎样才好。然后,他健壮的身体里蓄满了无法发泄的亢奋,与女人接近时他的内心膨胀着野兽般的欲望,他的“怪兽”在充血,膨胀,坚硬,仿佛要炸开一般,也因此几乎每个第一次与他见面的女人,都会被他那野兽般的欲望和不雅的举动给吓跑。
有一次藏豪在医院浴池里洗澡,一位中年的美国军事医学顾问看到藏豪那浑身圆滚滚的肌肉和充血暴胀的青筋,开玩笑地说:“you are strong like a rapist。”
藏豪不解地问旁边的药房副主任于长军:“他刚才说我啥?”
于长军笑着说:“他说你壮得像个‘rapist’。”
“什么是rapist?像头牛吗?”
“嘿嘿,你自己回去查字典吧!”
“你知道我不会洋文,别难为我了!”藏豪看到洋鬼子在一边诡秘地微笑,心里很不自在,觉得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了,你要不说我把你扔到水池子里。”藏豪抓住于长军的胳膊,开玩笑地说。
“呵呵,”于长军小声说:“他说你像强奸犯!”
“什么,我像强奸犯?妈的,老子长这么大了连女人的一根毛都没碰着过,你说我rapist?”藏豪愤怒了,脸红脖子粗地走到美国顾问身边,把他举起来扔进热水池里,水花溅起好高。
这是藏豪学会的第一个英语单词,rapist。以后,每当他想女人兴奋和激动时,他的内心深处总会蹦出这个单词。其实,美国顾问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他真的天生就具有一个强奸犯的身体。大家都认为他不懂得怎样谈恋爱,实际上他也不想谈情说爱,他只是在肉体上渴望女人。在他的躯壳里,本能成为他唯一的需求和满足,这是因为他内心压抑不住的肉体欲望总是残酷地吞噬着他精神上对女人的情感。每当他偷窥到别人亲昵时,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被诱发出来的兽欲。他天生具有亢奋的身体,他的“怪兽”几乎不受他大脑的控制,让他的内心深处充满着强烈的占有欲望,他希望自己像野兽似的征服他想得到的女人。当他看女人时,内心会产生一种强奸的幻想,这种幻想会带给他一丝安慰和满足,让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淫秽的笑容。每一个在他身边工作的年轻女人,甚至每一个被他偷看过的女人,都在他的意念里被他占有。他那副朴实憨厚的面孔背后和孤独怪癖的性格里面,一直压抑着火一般的强奸念头和疯狂的罪恶意识。但是,他又不敢做潜意识要支配他干的事,因为他知道强奸是犯罪,会进监狱坐牢。
一天夜里,他像往常一样躲在树丛中安静地等待他要窥视的对象。不久,远处小路上传来嬉笑声,一对青年男女有说有笑的从山下走上来。他们走到藏豪躲藏的树丛旁停了下来,一条白色的长裙几乎飘到了他的眼前,他不得不屏住自己的鼻息,轻轻地喘气。男的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对女的说:“我们坐在这里吧。”接着,他们背对着小树丛紧挨在一起坐下,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背后的树丛里正有人在偷窥他们。
女的身材苗条,身穿白裙,听声音有点熟,但藏豪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藏豪认出男的是医院里一个年轻的骨科医生,姓白,高个子,瘦长脸,性情爽朗,能说善辩。
这是白医生这个月约会的第三个女孩儿。“妈的,这小子真是个多情种!”藏豪心里骂道。
白医生先开口说话了:“听孙护士长介绍,你是师范大学毕业,美术专业,喜欢画画。有机会让我欣赏欣赏你的作品吧。”
“谈不上作品,师范大学里不管哪个专业,美术课都是必修课。我的美术课成绩还不错。”
“你喜欢画什么?”
“风景和人物。”
“哦,人物。听说上课时会有模特,摆出一些造型,让你们练习速写。”
“你还蛮了解情况的嘛。没错,男女模特都有,他们都是职业性的模特。”
“你看我给你做个模特怎样?”白医生做了一个健美的动作,逗得女孩笑了起来。听到笑声藏豪终于想起来,这女孩正是与自己约会过的周静岚。他顿时感觉脸上火热,头胀了起来,一种尴尬、羞辱、自卑的感觉袭上心头,他的心底发出一种野性的咆哮。“我非常感谢孙护士长介绍我们相识。你是我喜欢的那种秀丽、纯情、开朗、大方的女孩。”听了白医生的话,藏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身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这可是他学不会,也说不出口,连听到别人说都感到浑身不自在的话。
“虽然我妈妈因为上次她帮助我介绍对象的事情对她有误解,但我还是很感谢她的。”
“孙护士长帮助你介绍过对象吗?”
“你就会装糊涂。孙护士长说你听说过那件事。”
“哦,我想起来了。你和藏豪第一次见面,他一句话都没说突然把你抱住,把你吓跑了。他就是那种愚蠢的人。”
“是啊,这件事让孙护士长感到很内疚。我妈妈对她很冷淡,我也过意不去。”
“其实,这件事不怨孙护士长,你应该替她解释解释。”
“我解释过几次了,我妈妈也慢慢理解了,孙护士长也是好心。”
“你要是对我满意,喜欢我,你妈妈就不会再对孙护士长有意见了,是吧?”
“别臭美了,第一次见面就想让我满意呀?不可能!男人都要好好考验考验,特别像你这种嘴上涂着蜂蜜的人。”
“我嘴上可没涂蜂蜜,不信你检验一下。”白医生把自己的嘴凑过来。周静岚笑了,推开他的嘴巴。藏豪闭上眼睛,心中爆发出愤怒和疯狂的罪恶欲望,他幻想着撕开周静岚的白裙,伸出他那双罪恶的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身体,任凭她的挣扎和号叫。
与此同时,藏豪的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一种轻微的怪声,鼻腔里“哼”了一声。
周静岚胆怯地侧身依偎在白医生的身上,白医生搂着她的肩膀很自然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们向黑洞洞的树林四周望去,什么也没发现,只是听到树林里传出风吹动着树叶的声音。周静岚害怕地说:“我总感觉这附近有什么声音,我们还是到别处散散步吧。”
“好的,我领你去一个你不会害怕的地方。”白医生很自然地拉起周静岚的手,向山下走去。藏豪从幻想中醒来,眼前的石凳已空,周静岚的白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直躲在树丛里不敢大声喘气的他,早已憋得头昏脑涨,他终于可以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出他心中的郁闷。白医生自然的谈笑风生和周静岚清脆甜蜜的笑声,刺激了他敏感的神经,他感觉到自尊心被无情地撕碎。想到自己的笨拙,他感觉无比的懊恼。他身体强壮,亢奋,比任何男人都渴望女人,需要女人,可是,偏偏只有他得不到女人,他感觉不公平。他伸出双手握住一颗碗口粗的树干用力一掰,树干被折断了。难道他还需要用暴力强行征服女人吗?他心里掠过一丝可怕的念头。
一连三天白医生和周静岚都在这座假山上约会,动作一天比一天亲密。藏豪每天静静地躲在树林里偷窥,他的胃里像吞进去酸葡萄似的不是滋味,想吐还吐不出来。
偷窥的刺激没有让他在感情方面变得理智和智慧,反而让他更加一头雾水,更加自卑。也许他的性格,他的大脑和嘴巴真的学不会谈恋爱,他天生就不适合追女人。他希望自己不再是人,希望自己变成动物,一头可以随心所欲的怪兽!当恋人们一对对地离开后,在静悄悄的树丛中,他感觉到极其的孤独。对于有些男人几天就换恋人,特别是一些男人在女人面前幽默的调侃时,他就会无比的嫉妒,心里会冒出一股无名的怒火。
偷窥结束后,他无精打采地回宿舍睡觉。一阵微风带来一股他熟悉的味道,他失魂般地顺着狗叫的声音回到了他自己的领地,太平间。太平间的狼狗见到藏豪,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迎接,这情景让他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孤独,多少感觉到一些安慰。一条刚生完崽又大又肥的母狗冲上来两只前爪搭在他的双肩上,用力摇着尾巴,亲切地用舌头舔着他的面颊。母狗亲切的举动再次撩起他野兽般的欲望,他感觉到自己就是一条发情的公狗,压抑在心底已久的犯罪欲望突然爆发出来。
母狗死了,死得很惨,被藏豪这条公狗奸杀了,就这样离开了一群还在等着它喂奶的小狗崽。藏豪把母狗的皮剥了下来,做了个跟活狗很相似的模型摆在床头,每天都能看着母狗,不知是想念,还是可怜。也许他把这条母狗当成了战利品。他把狗肉送给了食堂,可是没有人敢吃,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给狗喂过人肉。要不是他把这条狗做成模型,没有人会发现狗死了,更没有人会关心这条狗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后来藏豪犯了事,主动交代了上述情节,母狗的冤案可能会永远沉冤大海。也许在藏豪的内心深处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禽兽,许多年以后,在法庭上他对法官说:“我就是禽兽,我喜欢这条母狗,所以干出这种事!”法官严厉地训斥他说:“你连禽兽都不如,比禽兽还要坏!”他低头不响了。实际上,藏豪丝毫没有犯罪感,即使是在交代罪行时谈起这条母狗,他仍表现出得意的样子。讲起这个故事时,仍津津有味。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件事之后,他没再敢碰其他的母狗。
北方的十月,天气已经冷下来了,北风夹杂着落叶。在真正的冰冻到来之前,为了保暖家家户户开始用纸条糊窗户缝,把门窗封得严严实实。当地有句俗话:“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有些人家甚至早早地支起取暖用的煤炉,因此,北方的冬天虽然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屋子里却十分暖和。有些家庭在房间里还养着很多开着花的绿色植物,室内宛如春季。那个时期,有暖气的家庭很少,绝大多数是靠炉子取暖,这种原始的保暖条件带来最大的害处就是特别容易发生煤气中毒,冬季里医院急诊室最忙的事就是抢救煤气中毒的病人。
1946年的冬天,陆军医院接收的第一批煤气中毒病人是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12岁的男孩。所谓煤气中毒就是一氧化碳中毒,煤燃烧彻底时产生的是二氧化碳,如果燃烧得不彻底就会产生一氧化碳。一氧化碳与血液里的血红蛋白亲和力特别高,一旦与血红蛋白结合,血液就失去携带氧气的作用,人就会因为缺氧而死亡。
一氧化碳很容易散发,在空气流通的地方是不会发生中毒现象的,而因为北方冬天习惯糊窗户缝不能开窗户,空气不流通,所以,非常容易发生煤气中毒。一家人在中午时分被邻居送到急诊室,男主人已经死亡,女人和孩子还有一点心跳。急诊医生急忙全力抢救母子俩,吸氧,输液,强心剂,呼吸兴奋剂,一连串的抢救措施之后仍不见效。下午四五点钟,女人死亡,又过了两小时男孩也抢救无效。
天黑了,外面开始飘下雪花。藏豪在太平间对尸体进行了接收和登记,把三口人安排在一个停尸房里。死人让活人恐惧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在野外突然看到一个死人几乎谁都会被吓一跳。生前再英俊或美丽的人,病死后的容貌和表情都会有些怪异,有的脸色苍白,有的蜡黄,有的紫黑,有的脸孔干瘪,有的浮肿。求生欲望强的人还会一直睁着眼睛,临终前痛苦的人往往表情有点扭曲。因此,即使是生前关系很好,很熟悉的人,如果不化妆,活着的人看到也会很难受很害怕。但是,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人,脸色红润,表情祥和,像睡眠一般宁静。太平间殡仪工作中除了尸体保鲜外,另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化妆,藏豪的化妆技术十分高超,他没经过培训,却一看就会。谁都不相信他这么一个粗人,居然会做这么细致的活儿。
藏豪先给男人简单地化了妆,接着,给女人化妆。女人三十几岁,长得蛮媚气,特别是经过化妆,显得很漂亮。看着这个仿佛在睡眠中的女人,漂亮而又安详,藏豪不由自主地动了邪念。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女人,更没仔细欣赏过女人,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可以瞪着一双贪婪的眼睛欣赏着这个不会反感他,也不会拒绝他的女人。他学着《巴黎圣母院》中卡西莫多把脸贴在死去的艾丝美拉达脸上的样子,把自己的脸贴在女尸的脸上,嘴巴里嘟哝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接着,他伸出罪恶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具还残留着体温的女尸。他的手从女人的脸上滑落到胸部,从腹部伸向下身,他温柔得好像个情人,生怕把她弄醒。此时,压抑在他内心深处的罪恶念头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藏豪像个盗贼似的来到院子里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便把太平间大门反锁,然后回到停尸房,用一张白床单包裹着女人,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他在黑暗中剥下她的衣裤,然后脱掉自己的衣服钻进被窝紧紧地搂着她那还残留些许温度且没有僵硬的身体。此刻,他脸色苍白,表情狰狞,皮肤冰冷,看起来倒像一具喘着气的尸体。借着窗外的月光,他清楚地看着女人的面孔,圆圆的额头,细细的眉毛,深深的双眼皮痕迹和长长带些弯曲的睫毛,白色带着红润的脸蛋,连嘴唇都仿佛涂过一层淡淡的口红,清秀中带着美丽,闭着眼睛仿佛睡眠般的安详。藏豪的身体里燃烧起野兽般的欲望。当他压到女人身上时,女人的鼻孔冒出一串气泡,气泡越鼓越大,破裂后,发出“啪啪”的声响,一股血腥味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他心里发慌,以为她活了过来,连忙躲到床下。藏豪打开灯仔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断定女人确实死了。因为女人死于急性心衰和肺水肿,所以,肺里流出来一些带泡沫的血水。之后,藏豪放心大胆地关上灯,他完全变成一个开始走向深渊的恶魔。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夜晚太平间里正在发生着这种惊魂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他竟然会做出这种既丧尽天良又骇人听闻的事情。可是,他确实做了,而且他感觉很爽。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他有了困意才把女尸送回停尸房。女尸已经有些僵硬了,他费了些劲儿才给她穿好衣服,重新化了化妆。太平间棚顶悬挂的一盏晦暗的灯泡在随风摇晃着,地上映出他那扭曲的影子,阴森森的房间里,透出一股湿冷的寒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进入了地狱。藏豪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死寂和气味,没有什么恐惧和紧张,可是,今天不知什么原因,他感觉有一丝不安和心跳,也许是由于今晚他第一次干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正在这时,邻床的小男孩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又瘦又小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双眼朦胧,暗淡无光地望着他。“啊!”藏豪惊叫一声,“你是人还是鬼?”藏豪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了一跳,顺手从墙边操起一根木棍。
“叔叔,别打!我是人不是鬼。”小男孩害怕地尖叫着,用手挡住头部。
“你活过来了?”
“我在哪里,叔叔?”小男孩开始哭泣,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房间里的灯光灰暗,他没有注意房间里都有什么。
藏豪自己就是个魔鬼,所以他从不相信鬼神,可这一次把他吓得不轻,他在那小男孩坐起来的一瞬间真的以为有鬼。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他知道鬼是不会说话的。
他来到小男孩的床边,伸手摸着他的额头,很温暖,据说鬼的额头是冰凉的。他又摸了摸小男孩的脉搏,他放心了,鬼是没有心跳和脉搏的。“你没死呀!你又活过来了!”
“我睡着了,刚醒过来。这是哪里呀?”小男孩问道。藏豪趁他还没搞清怎么回事的时候,把他抱出停尸房放到他自己房间里的椅子上,用棉被把他的身体裹好。
“我妈妈呢?我爸爸呢?”
“我一会儿再告诉你,你先坐在这儿别动。”藏豪把自己的军大衣盖在小男孩身上,又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急忙返回停尸房把女尸放回到床上,用白单盖好。藏豪没有告诉小男孩真相,怕吓坏他。他告诉小男孩这是医院,他们全家煤气中毒了,他的爸爸妈妈现在在医院里抢救呢。藏豪虽然变态、孤僻和邪恶,但是他很聪明,并保留着一份朴素的善心。小男孩害怕得哭了起来,说他刚才一直都在做噩梦,一个描述不清的梦,好像是掉进水里,不停地挣扎,刚醒过来,感觉十分恐惧。人在心跳呼吸停止时,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一些及时被救活的人会告诉你他们做了什么样的噩梦,而没有被救活的人往往是带着噩梦离开了。藏豪感到很庆幸,小男孩似乎并没察觉他刚刚所做的事情。接着,他打电话向医院总值班作了汇报。总值班听说送到太平间里的死人又活过来了,感到事情的重大,立即做了部署和安排,不多时来了一群医护人员把小男孩拉回到病房。
小男孩很快就康复了。他的亲属很感谢藏豪,几次要当面表示谢意,可是藏豪避而不见。小男孩也来看他,“叔叔,要不是你及时发现了我,我虽然活过来了,但也会冻死在太平间里!我知道你在屋里边不想见我。我今天就出院了,非常感激你救了我。”小男孩儿站在门外向他鞠躬表达谢意,然后,流着眼泪离开了医院。
自从奸尸后,藏豪的内心变得晦暗,白天他总是锁着门在房间里呼呼睡觉。大家都以为他性格孤僻不愿见陌生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心里有鬼见不得人。
急诊医生把活人送进太平间的事情震惊了全院,全院死亡病例讨论时,急诊负责抢救的郭医生不可思议地问道:“小男孩儿明明是死亡了,怎么又活过来了呢?”专家们认为小男孩儿是处于严重休克状态,血压没了,呼吸、心跳极其微弱,表现出一种死亡的假象。但是,在那个年代里没有心电图和心脏超声,判定死亡靠的是医生的经验,有时候也难免失误。尽管如此,小男孩儿能活过来也算是一个极少见的奇迹。
急诊科因此挨了不少批评,而藏豪又一次得到了医院长官在全院大会上的表扬。病理科的陶主任得意洋洋,手下有这么好的技术员给他脸上添光。然而,令陶主任不理解的是,这件事之后他多次请藏豪喝酒他都不来。这事有点儿怪!其实并不奇怪,藏豪每天晚上都一个人在太平间里喝酒,之后趁着酒劲去奸尸。
自从有了第一次奸尸的体验后,在之后的五六个月的时间里藏豪开始疯狂地奸尸,不管多大年龄,不管生的是什么病,哪怕是传染病,只要是女尸他都要奸,他已经成为一个疯狂的恶魔。一个70多岁的老太太病故被送到太平间后,被他奸过三次,他甚至连一具被福尔马林处理过的女尸标本也不放过。在中国历史传说中,曾有过极少数盗墓贼干着奸尸的勾当,被千古唾弃,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可是,医院里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比历史传说中盗墓贼更可恶的魔鬼就生活在他们的身边。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藏豪的这种犯罪行为,因为对于正常人来说,这种事情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即使是听说了也不会相信。
藏豪感得自己每件事做得都天衣无缝,他已经疯狂到了无所顾忌的程度,他并不觉得奸尸是犯罪,反而感觉到安全,因为死人没有感觉,不会说话,天知地知还有他自己知。他住在停尸房的隔壁,有着极其隐蔽的作案条件。可是中国有句俗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对于一切罪犯,只要他继续犯罪,这句话终会应验。藏豪平安无事地混过了大半年,直到后来的一桩奸尸案件才让他初露马脚。
1947年夏天即将到来,天气变暖,各种传染病也多了起来。那时期社会卫生条件极差,生传染病的人多,死于传染病的人也多。特别是在军队里有时甚至集体发传染病,大批士兵死亡。传染病像恶魔,残酷地剥夺了人的健康和幸福。有一天,传染科收治了一个患急性中毒性痢疾的18岁女兵,她来自军队文工团,天生丽质,唱歌跳舞样样都好,大家称她是文工团的台柱子。她的父亲是上校师长,母亲也是少校军官。
那个年月患细菌性痢疾的人很多,但绝大多数人都能治好,得了痢疾腹泻重不可怕,如果能及时把毒素排出来就不至于中毒。怕的是腹泻不重,发热,全身中毒,这种症状称为中毒性痢疾,如果治疗不及时很容易死人。可惜,女兵病情太重,全院上下连续抢救七天七夜,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著名传染病学专家一起会诊,但最终仍回天无力。
女兵是个灿烂的女孩,天生快乐、活泼和乐观,一周前还上台演出,没想到突然就走了,她的父母悲痛欲绝。女兵下个月晋升少尉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一天。女兵的父母给心爱的女儿穿上她向往已久的军官服,还佩戴了少尉的肩章,也算满足她的小小的心愿。他们守在太平间女儿的床边久久不肯离去,他们不想让她一个人孤独地待在这么一个四面都堆满冰块的房间里。妈妈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女儿身上,怕她冻着。她说女儿没死,一定是睡着了,也许明天早晨会醒过来,妈妈反复给女儿梳着头发,整理着那身新军装。一直到天色渐黑,他们才在医院院长的劝说下离开。这一夜太平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用说你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女兵同样没有逃出藏豪的魔掌。
自开始奸尸以来,藏豪一直期盼着有天他会得到个年轻漂亮的女尸让他尽情地发泄。当他听到传染科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死亡的消息后,早早地把停尸房打扫得比往常更干净整洁。然后他像一匹恶狼悄悄地守候在隔壁的宿舍里,等待着她的家人离开。女兵,对他有着太大的诱惑和刺激。读护校时,他整天和女兵在一起学习,但他龌龊的样子让女兵瞧不起他。工作以后,医院里到处都是女军官和女兵,同样,没一个女兵搭理他。他心底自卑得发狂,恨不得去强暴那些瞧不起他的女兵。可是,他不敢!他不敢做违法的事,他害怕活着的女人。
女兵家人离开后,藏豪急不可待地溜进太平间,掀开盖在女兵尸体上的白单,借着月光看着仿佛熟睡着的女兵。女兵是个舞蹈演员,身材苗条婀娜,皮肤细腻滑润,因为是急病死亡,且时间不长,身体还柔软,肌肤还保持着弹性。
天亮了,这是一个晴天,太阳早早地升起,放出火红色的光芒。早晨七点钟,护校的内科老师安排学员小刘和小李到太平间的标本室取两个心脏标本,上午教学时要讲解心脏。两名男学员来到太平间,看到院门没锁就直接开门走了进去,笼子里关着的狼狗认得这两个经常来喂它们的学员,所以没有大声吼叫。太平间最靠外面的屋子是标本室,用来存放人体标本,他们本想直接到标本室取走标本,可是标本室的门锁着,他们只好找藏豪要钥匙。站在宿舍门外,隔着门板就能听到藏豪震耳的鼾声。
“藏豪老师。”两人在门外轻轻地喊道,就在他们想敲门的手触到门板的一瞬间,门自动开了。走在前面的小刘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只见藏豪正抱着一个裸体的女尸睡觉,小刘吓得立即拉着莫明其妙的小李往外跑。他们一口气跑回教室,上气不接下气地向老师作了汇报。老师听后深感惊愕,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打电话向医院保卫科汇报此事。
保卫科高科长立即来到病理科找到陶主任,带着半信半疑的陶主任和两个学生赶到太平间。他们远远地就听到藏豪那特有的如雷般的鼾声,于是,急匆匆地推开宿舍房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拉着窗帘显得很灰暗,刚从外面进来一下子不适应,看不大清楚里面的情况。高科长一把拉开窗帘,屋子里立刻明亮起来,他们看到藏豪睡得像头死猪,可是床上并没有女尸。高科长向四周看去,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只有一条非常仿真的狗模型立在床旁,十分醒目。高科长走上前推了藏豪一下,藏豪继续呼呼地睡着。“藏豪!”高科长贴近他的耳朵大喊了一声。
藏豪半睁开眼睛看着他们,说:“你们怎么跑进来了?有事吗?”
“女尸呢?”高科长劈头盖脸地问道。高科长叫高篮峰,四十多岁,少校军衔,瘦高个子,三角脸,小下巴,高鼻梁,大眼睛,看上去很精干,也很威严,但实际上,他非常主观、自负、自私和简单,属于那种情商低智商也不高,小事聪明,大事没脑子的人。
“什么女尸?”藏豪一脸惊异地反问道。
“你床上的女尸,他们俩刚才亲眼看到的!”他指着旁边的两个学生说道。
“女尸怎么会跑到我床上,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藏豪冲着两个学生怒吼着。
接着,他又扭头对高科长说:“女尸在停尸房里,你们自己去看吧,这是钥匙。”说着从床头取下一串钥匙扔给高科长。陶主任在一边仔细观察着,没说话。
高科长和陶主任打开停尸房的大门,一起走了进去,两个学生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冷飕飕的房间里散发出刺鼻的药水味道和尸体的腐臭气味,房间里堆的冰块已经有点融化了,地上一片片的积水。如果仔细观察,还可以看到藏豪刚刚留在走廊和屋子里的两串湿脚印,有进去的也有出来的。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女尸的方向。只有藏豪自己注意到了这一点,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急中生智,马上返回宿舍拿了两个口罩递给高科长和陶主任。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他这一进一出,在原来留着脚印的地上又重新留下湿脚印。那天停尸房里只有女兵一具尸体,女尸身上盖着白单,高科长走上前把白单子揭开,看到女尸军装穿得整整齐齐,脸上化着妆,没有任何被搬动过的迹象。
“你说的是这个女兵吧?她怎么会跑到我床上呢?莫名其妙!”藏豪理直气壮地说。因为天气炎热,女尸散发出淡淡的尸臭,高科长捂着鼻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原本白净的脸庞涨得发红,不知所措。陶主任原来有些紧张的面皮松弛开来,浮现出一丝冷笑。小刘颤抖着站在一旁,脸上显露出疑虑和迷惑不解。
难以置信!
其实,如果仔细检查就会发现女尸的内衣裤都还没有来得及穿上,但这位高科长不愿碰死人,看了一眼便盖上了白单。“这两个学生说的话你能相信吗?”陶主任一边往外走,一边生气地质问高科长,“除非我亲眼看到,否则我绝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高科长尴尬一笑说:“我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我看你们是吓得看花眼了,纯粹的胡说八道!”陶主任指着学生骂道,“什么女尸,只有一条母狗。”老陶对高科长这种不分青红皂白没头脑的处理事情的方式很不满意,但又不能对他发作,只好把气发泄到两个学生的头上。
两个学生都只有十七八岁,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既恐惧又不安,一时懵了。
“我什么也没看到,我站在门外没进去,是他说看到了床上有女尸,拉着我就跑。”
小李赶忙指着小刘辩解道。
高科长也感觉刚刚有点儿唐突和荒唐,有些下不了台,于是问小刘:“你到底看到没有?”
小刘也被眼前的情景弄得一头雾水,不敢肯定自己真的是看到了什么还是看花眼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吗?”
高科长顿时感觉很尴尬,说了一句:“乱弹琴!”甩袖走了。两个学生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太阳都照屁股了,还没睡醒?”见高科长他们走了,陶主任问藏豪。
“我昨晚制作标本,睡得晚了,所以睡过头了。”藏豪撒谎道。
“误会了,你继续睡吧,我也走了。”陶主任是个很平易近人的老头,诚实善良,平时和和气气的,特别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但是,他脾气很倔强,看不惯的事情喜欢打抱不平,他工作认真但也比较主观,看得上的人怎么看都喜欢,不喜欢的人怎么看都不喜欢。属于那种智商不高情商不低的人,最大的缺点是人情味重,有时候缺少点原则。他对待藏豪就是如此。
太平间恢复了平静。藏豪坐在床上感到后怕,心惊胆战地回想着刚刚的一幕。早上他被吵醒,看到自己房门大开知道不妙,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去,正好看到两个护校男学员离开的背影。咳,大意失荆州哇!昨夜既没锁门又忘记了拉窗帘,后来太疲倦了,也没把女尸送回去,竟然搂着女尸睡着了。藏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女尸还在他的床上,急忙返回宿舍以最快的速度给女尸穿上外衣送回停尸房。他整理好女尸的衣服,重新给她化了妆,然后锁好门,回到宿舍。他把女尸的内衣裤塞到枕头下面,拉上窗帘故意把房间弄得灰暗暗的,躺在床上假装睡觉,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他猜想两个学生一定是看到他正搂着女尸睡觉,否则不会慌慌张张地跑掉,而他们也一定会向上司汇报,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查。他心里盘算着,如果真有人来检查该怎样应付。不出所料,没多久高科长就领着陶主任和两个学生来了。
听到他们打开太平间院门的声音,藏豪有意发出震耳的鼾声,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睡觉时的鼾声特别大。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他们蒙骗过去,把一场危机化解了。他暗自庆幸,多亏两个学生跑开时发出的声响把他吵醒,否则,真的会让高科长带着陶主任给抓住现行。想到这里,他用毛巾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锁上太平间的大门,回到停尸房重新给女兵穿好内衣裤和军装。
下午,女兵家属来太平间向遗体告别,很多参加过抢救的医护人员也参加了告别仪式。遗体告别结束后,女兵的妈妈悲伤地坐在女儿身边不肯离开,她细心地给女儿梳着头发,又给女儿整理衣装,突然她发现女儿的衣裤上有一片分泌物的痕迹。她觉得奇怪:“难道有人动过我女儿吗?”于是,问站在一边儿的传染科曹主任:“我女儿的衣裤上怎么会有分泌物呢?”
曹主任回答:“女人病故后常会有一些分泌物流出来,这并不奇怪。”曹主任是全国著名的传染病学专家,一直负责组织女兵的抢救工作,几天几夜没睡觉,虽然最终没能抢救成功,但她和医生们尽心尽力,家属也很理解,非常感谢他们。曹主任“合情合理”的回答消除了女兵妈妈的疑虑。那时候医患关系要比现在好很多,对于重症病人的抢救,人们关注更多的是过程,只要医生尽力了,各种必要的措施都落实到位,最终没能抢救成功,家属和社会也都能理解。毕竟医生是人不是神,时代的医疗技术有限,同一种病在不同人身上会有不同的危害和结果。
陶主任站在一旁看得清楚,他不得不怀疑藏豪可能真的有问题。家丑不可外扬,陶主任不想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一方面他不敢相信藏豪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事,另一方面也害怕真有这样的事,让医院、科室和他本人丢脸面。因此,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再去追究,只做出一个决定,不准许藏豪再住在太平间。藏豪乖乖地搬回了集体宿舍,他走后,太平间宿舍的门立即被陶主任锁起来,贴上封条。这件事就这样被老陶压了下去。尽管如此,医院还是传得风言风语,只是大家都半信半疑,真正相信的人很少。尽管如此,陶主任仍然让藏豪兼管太平间的工作,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愿意干这差事的人。
第二天,藏豪出现了小腹疼痛、腹泻、发烧的症状,自己到检验科化验了血和大便,明确诊断为细菌性痢疾。他头晕,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在床上躺了两天,不吃不喝。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悔不已,想着不该碰那具有传染病的尸体。但是,他的身体确实太棒了,第三天就慢慢地好了起来,一周后,他竟然痊愈了。但狗改不了吃屎,他仍有机会就干坏事,只是干得更加隐蔽了。
学员小刘想来想去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百思不解。于是,对同宿舍的同学说:“我明明是看到了他搂着女尸睡觉的,怎么不一会儿的工夫再回去就全都变了。”
小李也说:“是啊,我也觉得不太对,我虽然没见到什么女尸,但我在门外时屋子里是亮的,可是再回去时,屋子里就变黑暗了。”
“没事总往太平间跑干什么?”“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啊!”“他是不是搂着那条狗的模型睡觉呢?”“我看哪,你俩一定是吓坏了,出现了错觉,以后不要再往太平间那里跑了。”宿舍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人相信这件事。
自女兵事件发生后,大家都在背后议论藏豪,疏远他,没有人愿意主动和他打招呼或说话。谁都不愿意与他在同一张桌吃饭,谁都不愿意靠近他,他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这股气味会让人联想到太平间和死人。藏豪也意识到大家对他的变化,因此,和大家见面的次数更少了。他把饭菜打回到太平间里吃,早晨也看不见他跑步了,白天几乎不大露面,只有天黑后他才出来活动和锻炼。
在他奸尸行为露出马脚不久,肾内科住进来了一个重要的病人,是西北地区赫赫有名的富商化工大王杜文桐的大姨太。杜太太面部和全身浮肿,伴有急性肾功能不全,少尿。经过几次专家会诊,诊断结果一直不明确。肾内科医生诊断肾病综合征,但肾穿刺的病理报告是肾盂肾炎。到底是什么病呢?肾内科的专家认为病人不大可能是急性肾盂肾炎,因为临床症状不像,没有尿急尿频尿痛的症状,而且急性肾盂肾炎不会导致这么危重的肾功能不全。但是按照肾病综合征治疗,又没有任何效果。病人的病情不断加重,很快出现了尿毒症,生命危在旦夕。西部战区最高长官胡先生是杜老板的同乡和挚友,要求医院全力以赴抢救杜太太。医院院长亲自陪同杜老板到病房探望杜太太,并主持了全院大会诊。医院的大会议室里坐满了国内著名专家,听取病历介绍各抒己见。一些专家对病理科的报告提出异议,觉得与临床症状和其他检查结果相矛盾,认为病人的病是急性肾小球肾炎。肾内科张虚主任介绍说:“肾病综合征、急性肾小球肾炎和急性肾盂肾炎是三种不同的疾病,在发病机理和临床表现及治疗方法上,均不相同,因此准确诊断才能及时有效的抢救。为了确定诊断,我们给病人做了肾脏穿刺活检。我们现在困惑的是,目前这个病人的临床表现与病理报告结果不一致。”
一位专家提议:“如果结果矛盾,影响到诊断,可以再做一次肾穿刺活检。”
张主任叹了口气说:“唉!病人的情况恐怕不允许再穿刺了。”
陶主任坐在角落里很不自在地吸着烟,闷不作声。每当临床表现与病理结果不一致时,临床专家总是质疑病理诊断的准确性,这让老陶非常恼火。这种事情已经有过几次,明明是对病理科技术水平的不信任。“陶主任,你对肾活检病理的诊断有什么解释?请谈一谈吧。”院长看出他心情不愉快,客气地说。
“在座这么多国内知名专家都发言了,我没什么可以说的了。病理报告是我们看到的现象,我们实事求是地写出来,我还是认为病理改变符合急性肾盂肾炎,当然肾穿刺取的活体组织偏小,可能会有偏差,这个结果仅供临床参考。”
最后全院会诊的意见,多数专家认为应该诊断为急性肾小球肾炎。然而,病人按照急性肾小球肾炎治疗,也没有取得疗效,最终抢救失败,病人于一周后死于尿毒症。听到病人死亡的消息,陶主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哎!又一个病人糊里糊涂地死了,要是能尸体解剖就好了,可以把诊断弄清楚。”
孙护士长在一旁说:“怎么可能尸体解剖呢?那可是杜文桐的太太呀!”
“是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藏豪看着陶主任,心里明白他此刻的感受,于是,悄悄地出去了。大约一个小时后藏豪拿着一个标本盒回来了,把它放到陶主任的面前。陶主任问:“这是什么?”
藏豪回答道:“你自己看吧。”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老陶边说边打开标本盒。“哎,这不是一个肾脏吗?多囊肾合并严重感染,都形成许多囊性脓肿了,还散发着臭味,一定是大肠杆菌感染。”这是个新鲜的肾脏,已经比正常的肾脏大了三四倍。老陶问道:“这是从哪里搞来的,谁的肾脏?”
“嘿嘿,杜老板太太的,我在太平间里刚刚偷偷取下来的。”
“什么?你偷偷给她做了解剖?混蛋,谁让你这么干的,你闯祸了!”陶主任吓得叫了起来。他马上把标本盒的盖子盖上,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然后,悄悄对藏豪说:“有谁知道你干了这件事?”
“我和肾内科的王医生一起干的,他也想弄清楚杜太太的病是怎么回事。以前我俩也干过这种事。”
“藏豪,你想过没有,万一杜老板发现了怎么办?杜老板可是胡长官的至交,如果发现你把他太太的肾脏给偷偷割了下来,一气之下会告发你俩,胡长官要是知道了准枪毙你俩,懂吗?”
听到“枪毙”两字,藏豪吓得打了一个寒战。藏豪虽然胆子很大,可也怕死。他像一个干了坏事的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老陶,“那怎么办呢?”
“你们是怎么做的?会不会被察觉?”
“不会,杜太太已经换好了衣装,我从后腰切了一刀把右肾取了出来。”
“可是刀口会有血水渗出来,把衣服弄脏的。”
“不会的,我取出肾脏后塞进去一些棉花,然后,把刀口紧紧地缝好,外面还贴了几层纱布,纱布外面又贴了一层塑料布。”
“衣服有没有弄脏?”
“没有。”
“走,我还是去看看吧。”老陶不放心,与藏豪来到太平间。尸体经过化妆,面色红润,表情安详,服装整齐。老陶让藏豪把尸体翻过来,在右腰部外衣上可见一小片已经干了的血水印迹。“但愿别被发现,否则真要遭殃了。告诉小王医生别和任何人讲。”老陶叮嘱道。
第二天下午杜太太出殡,非常隆重,庞大的军乐队奏着哀乐,军队地方大小官员都来了,部队几乎一个团的人马到场。老陶和藏豪亲自把杜太太搬到礼堂中间的花丛中,然后,惊恐不安地站在一边小心地守候着,等待着遗体告别仪式的结束。瞻仰遗体结束后,老陶和藏豪正准备把杜太太抬进精致的木棺,杜老板突然把他俩叫住。看着杜老板表情严肃地向尸体走去,老陶和藏豪额头上冒出了豆粒大小的汗珠,不敢与他对视。杜文桐拉着太太的手,看着她那安详的面孔,为她整理了一下服装,然后扭过头摆摆手,意思是入棺吧。两人小心谨慎地把尸体放进棺材里,随着棺盖被钉上,两人的心总算放下了。杜老板满意地走过来和两人分别握了手,两人身体木僵,双腿颤抖,手心冒着汗珠。
伴随着唢呐声和哭喊声送葬队伍缓缓地离开医院,两人不放心地尾随在后面,目送灵车消失在闹市中。冥钱飞舞在半空中,庞大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奔向南山公墓。
“谢天谢地,总算没事了。”藏豪后怕地说。
“嗨!走吧,喝酒去。”老陶长吐口气,开心地拉着藏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嘿嘿!这回可以证明我们的病理诊断是对的。”
“是啊,这些天我一直很郁闷,他们都不相信我们的诊断。”老陶长长地吐了一口闷气,“不过,以后不许再干这种冒险的事情了。我知道你的好心,想把病弄明白。谢谢你啦!”
老陶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茅台,斟满两大杯,递给藏豪一杯。“来,我敬你一杯!”老陶这些天来第一次笑了。